喬歲安在別墅入口看到了安保人員,他的車子沒有經過信息錄入不能直接進去,還是靠沈賀招刷臉進去的,喬歲安回憶著保安那難掩震驚的表情,自暴自棄地想他一定是被自己車子的價位震撼到了。
管家提前等在了門口,一看到有車子過來就激動地挺起身子。
“呃……”
“少爺回來了!”幸好從車上下來的人是真的,管家立刻迎上前。
這個管家在沈家許多年了,比沈賀招在的時候還長,沈賀招對他很熟悉,他沖著管家點了點頭,道:“爸媽在嗎?”
“在的在的,聽說少爺要回來,老爺夫人都沒出門。”
“那好。”他又扭頭對喬歲安道:“我們進去吧。”
喬歲安略顯局促地點了點頭。
就如管家所言,沈家父母得到他回國的消息之后,就在家等他了。此時此刻,幾人正坐在樓下沙發上,現在的他們心里,這個兒子只是一個月不見而已,內心并未有多大的想念,反而對他將喬歲安帶來這件事感到非常不解。
沈梁宇的目光緩緩地從喬歲安身上掃過,帶著打量和微不可查的不滿。在場幾人中,喬歲安只見過沈梁宇,那時他們坐在談判桌的兩邊,氣氛極不融洽,沈梁宇的威嚴和魄力留給喬歲安頗為深刻的心理陰影,時過境遷,那種畏懼和強烈的羞恥感還未完全消散。
他頂著巨大壓力面對沈梁宇的注視,目光盡可能平靜地直視他。
沈梁宇見到他回應了自己的目光,反倒愣了愣,收回了視線。
“回來了。”
“嗯。”
沈賀招微笑著走上前:“爸,媽,我回來了。”
“媽,這是喬歲安,你還沒見過他吧。”
沈母站了起來,她是個面容和善的婦人,和喬歲安往常在一些場合見到的貴婦人形象差不多,不過說起來,人就是人,人要是差很多,那才奇怪了。
“是啊,這還是第一次見面,你好啊,喬歲安。”
她沒有親昵地叫自己“歲安”,反而讓喬歲安放下了心,他同樣尊敬又客氣地說:“初次見面,你好,沈夫人。”
“你就是我弟弟的妻子嗎?”
沈懷軒從沙發上站起來,走上前好奇地打量著他,臨了還附送一個熱情的笑容和甜蜜的語言:
“你看起來很漂亮,我很喜歡你。”
喬歲安此前就聽說過沈家的長子智力有些問題,但他長相上并沒有和常人有很大區別,反而因為稚子心態,面相顯得很是年輕稚氣。
加上他是沈家唯一一個對他釋放熱情的,喬歲安也沖著他笑了:
“你好,我是喬歲安。”
“你好,我是沈懷軒。”沈懷軒跟著一本正經地說。
沈賀招走了上來說:“不是妻子,是丈夫。”
沈懷軒迷茫地看著他。
“弟弟的老婆不是妻子嗎?”
沈懷軒的認知比較簡單,還來得及跟上“男人的老婆也可以是男人”這樣的潮流觀念,是以不能理解弟弟口中說的“丈夫”的話。
喬歲安笑了笑,語氣溫和地說:
“妻子就妻子好了,沒有關系的。”
沈懷軒看著喬歲安,又望了望沈賀招,似乎在征求他的同意。
來者是客,加上人家態度還算端正,沈家長輩也不好拿喬,沈母道:
“都坐下吧,一個個站著,是打算開會嗎?”
沈賀招聞言坐了下來,還一把將喬歲安拉到了邊上的位置,對此,沈父沈母只裝作看不到。
上了茶水后,沈母問:“你這次怎么突然回來了?打算待多久啊?”
這個問題喬歲安也問過,但沈賀招并沒有給他真實的答復,這會他豎起耳朵傾聽。
“之前是因為工作離開,我這次回來,就準備長期留在國內了,除非工作必要就不回美國了。”
沈母心中一喜,沈父也哼了一聲,說道:“這才像樣,剛接手公司就跑到國外,像什么樣子?”
喬歲安低頭喝茶,假裝不知道他是為了什么人才出國的。
沈賀招也知道自己的任性,他沒有反駁,笑了笑當做之前的賠罪,說:
“爸你放心吧,接下來我一定會好好管理公司的。”
“你最好是。”
話題看似就要到此結束,沈懷軒忽然很認真地說:“弟弟還沒有回答,是為什么回來的。”
眾人皆是一愣,沈賀招為了讓沈懷軒不覺得他與其他人有異,對他素來有問必答,從不敷衍,這會兒也只能一對一回答:
“一方面是回國更利于工作,另一方面是,是因為我結婚了,怎么可以長期留在國外。”
這話一出口,在場所有人表情都動了,就連向來穩重的沈父也露出了“你說得什么鬼話”的表情。
看眾人如此,喬歲安忽然心里平衡了許多,看,果然不是只有他一個人覺得很怪異吧。
這問題好歹是過了,沈母轉向喬歲安道:“喬歲安,你現在是在做什么?”
喬歲安立刻坐直身體,一板一眼地回答:“我現在在一家設計公司上班。”
“對了,你是室內設計專業的。”
兩家聯姻的時候,沈家調查過喬歲安所有的信息,倒是沈賀招一天到晚在做夢,也不記得“三年前”的事,新奇地說:
“你是室內設計師?”
“嗯。”
沈賀招還想說什么,沈母又道:“那你們現在是住在早安里那棟房子?”
喬歲安也看向了沈賀招,希望得到否定答案。
“對。”沈賀招點點頭,道:“我接下來就住在那,不過我回來得匆忙,沒有帶行李,要從家里拿衣服過去。”
“那還不簡單,你本來出國的時候就沒帶幾件衣服。”
沈母起身道:“我去給你準備衣服,家里有枕頭被子嗎?”
“剛在超市買了。”
“剛買的怎么能立刻用,我也給你準備一套。話說回來,床墊有吧?”
“有的。”喬歲安立刻答。
他住進早安里的時候,只有一棟空蕩蕩的房子和價值上千萬的裝潢擺設,除此以外,一點人味都沒有,連床墊都是他自己買的。喬歲安心想,幸好當時為了省事,一次性把主客臥的床墊都買了,否則事情就大條了。
“那我把枕頭被子也給你裝好吧,真是的,說回來就回來,一點給人做準備的時間都沒有。”
沈賀招乖巧認錯:“是,是我的錯。”
母子二人就要上樓,喬歲安正猶豫要不要跟上去,沈賀招轉頭道。
“喬歲安,你也一起來吧,正好陪哥哥玩一會。”
聽到有人陪自己玩,沈懷軒立刻高興地站了起來:“好,陪我玩。”
陪一個天真無邪的孩子玩總比和首富面對面交流來的輕松,喬歲安立刻起身跟了上去。
幾人很快消失在樓梯拐角,沈父哼了一聲,沒理睬他們。
沈賀招將喬歲安帶到沈懷軒的房間,說了幾句話就將喬歲安交托給了哥哥,自己走到隔壁房間,也就是他自己的臥室,輕輕帶上門。
屋子里頭,沈母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怎么想明白回來了?”
沈賀招神態自若地回答道:“我這不是想通了嗎,逃避不是方法,我因一己私欲拋下整個集團,實在說不過去。再說了,木已成舟,事情已經成了定局,協議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為什么不給彼此一個機會,相互了解呢。”
沈母是看著他那幾天心情有多糟糕的,這會看他已經走了出來,又聽到他說這話,目光暖了下來。
“你能這么想就好,的確,事情已經成了定局,但人不能因此一蹶不振,而且說到底,我們的損失也不大。”
雖說喬家是為了私欲,所謂的結婚也只是有個由頭讓沈家幫喬家度過難關,但說到底,喬家的體量,在若大的如海面前可謂九牛一毛,為此花費的資金根本不值一提。
整個沈家憤怒的是沈賀招被設計這件事,以及那一張礙眼的結婚證。
“好了,你想明白就好,下去跟你爸說會話吧,他心里可憋了一肚子火。”
沈賀招出國,遭受各方面壓力最大的就是他父親,沈賀招也覺得對不起他,莞爾一笑,道:
“行,那辛苦媽了。”
“下去吧。”
沈賀招走出門,下樓之前又到隔壁房,說:“我下去跟我爸說會話,你們繼續玩吧,吃飯了會叫你們的。”
喬歲安松了口氣,點點頭。
沈賀招下樓時,沈梁宇還坐在沙發上,仿佛就等著他。
沈賀招面對父親的態度跟母親稍有不同,他臉上露出幾分凝重,走上前。
“爸。”
沈梁宇指了指對面:“坐下來跟我說說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好。”
沈賀招坐下,很快就如何展開未來工作和兩個公司之間如何協調方面做詳細陳述,這一開始說話,直到沈母下樓都沒有停下。
樓上,喬歲安也在享受跟沈懷軒在一起的時間。
跟一個天真無邪的孩子在一起,喬歲安能夠完全放松自己,不需要考慮成人之間的交往規則,他甚至還跟著沈懷軒認真學了德語發音。
因為他學習認真,進步明顯,沈懷軒非常高興,與有榮焉。
“啪嗒”一聲,房門從外邊被打開。
沈賀招探進半張腦袋說:“吃飯了,下去吧。”
“好。”
師徒二人一個賽一個規矩地放下書本,下樓,沈賀招看著放在桌上的德語書,笑了笑。
喬歲安原本以為這頓飯會非常難吃,他都做好了被為難的準備,沒想到沈先生和沈夫人非常有禮節,兩個人雖說不上多少熱情,但至少沒有刻意為難他。
因為沈家廚師做飯很好吃,喬歲安還吃得很香。
飯后又留了會,兩人就回去了。
沈家下人已經將行李打包好了,放在車子后備箱,想到這小小的車子里容納了不知道有幾個零的衣服,喬歲安就為它感到由衷的驕傲。
臨走之前,沈母抱了抱兒子,溫柔地說:“以后常回家吃飯。”
“知道了。”
輪到喬歲安,喬歲安看著沈夫人端莊華貴的面容,不覺有些緊張,沈夫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著說:“以后也常跟賀招回家看看。”
喬歲安也跟著乖巧點頭。
道完別,二人駕車離開了沈家,車子很快將豪華別墅拋在身后,街道兩旁霓虹燈熟悉絢爛的光芒在眼前劃過,喬歲安才從那種仿若做夢般的虛幻中回來,方才發生在沈家別墅的一切就好像另一個世界的事。
沈家父母對他壞,讓他畏懼,對他好,令他恍惚,不管好的壞的,他都覺得,這不是他該經歷的,該面對的。
那樣的人物,本來就不是他該接觸的。
車子一路無聲地回了早安里,喬歲安幫忙把行李搬進來,幫忙鋪好了床,將衣服掛在衣柜里,這么一番下來,時間也不早了。
第二天還要上班,喬歲安打著哈欠道:
“時間不早了,我先休息了。”
“我也快休息了,晚安。”
“晚安。”
這一天雖然波瀾起伏,但總體還算平穩,喬歲安打著哈欠,慢悠悠地晃到自己的房間。沈賀招在飛機上睡了很久,現在還不想睡。
喜歡的人就在隔壁,還有物理不能解釋的現象,讓他一時心潮澎湃,無法入睡。他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好一會,還是決定下去倒杯水,才走到樓梯口,就發現樓下客廳里的燈亮著。
“喬歲安?”
站在廚房里的喬歲安猛地扭過頭。
“你怎么下來了?”喬歲安洗過了澡,還洗了頭,半干的頭發柔軟地垂在額頭,有種學生般的乖巧,深藍色的睡衣服帖地穿著他身上,因為是寬松款,脖子袖口都空出一大截,正轉過身詫異地看著他。
“我下來倒杯水喝,你呢?”
“我?我下來熱一杯牛奶。”
沈賀招看著正在運轉的微波爐,道:“嗯,睡前喝牛奶是個好習慣。”
正好這時微波爐發出叮的一聲。
“我的牛奶熱好了,先上去了。”
“好,我喝了水也上去。”
喬歲安拿著杯子從他身旁擦肩而過,空氣中有若有似無得味道飄過,沈賀招走進廚房,從水壺里倒出水,一飲而盡,之后關燈上樓。
喬歲安已經熄燈躺在了床上,旁邊是空蕩蕩的杯子。月光靜悄悄從拉開一條縫隙的窗口透進,不知道過了多久,喬歲安從黑暗中睜開眼睛,他拉起床頭抽屜,從里頭一個瓶子里倒出兩顆藥,直接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