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見名櫻千早推論后的好幾秒,諸伏高明的大腦中都充斥著那一晚她身上的口紅印跡。斑駁的艷色痕跡與細碎曖昧的吻痕交織在一起,從鎖骨之間一直蔓延到小腹,然后向一側傾斜,在裹著傷處的繃帶邊緣匯集。
那應當是很溫柔的吻,卻是相當熱烈的。那個在她身上留下痕跡、多半也是讓她吃下那種藥的女人一定很有經驗,輕易就能調動起她的情.欲,讓本就因藥效而格外敏感的她,做出后來在他面前展露的誘人反應。
“前輩?”一旁注意到他走神的.名櫻千早笑嘻嘻地開口喚道,“前輩你該不會在想,那天準備主菜的人是誰吧?”
接著沒等他反應便給出答案:“是個超級大美人。”
諸伏高明緩緩抬起眼:“與千早相比呢?”
名櫻千早歪起了頭:“嗯……在前輩眼里一定不如我。但是在我眼里,雖然與我是不同的風格,但魅力值絕對不會比我低……平分秋色吧。”
“是外國人嗎?”
“嗚哇真不愧是前輩,只說是不同風格、就能猜到是外國人。”她扁了扁嘴,又重新笑起來,“不過前輩放心好啦,她那時對我只是一時性起,我更是對某個人一心一意——好像又有學生過來了。真是的,為什么不讓我們去學校里走走呢,反正案件已經人盡皆知、用不著對學生隱瞞了。”
抱怨歸抱怨,無論學校負責人是不想引起騷動、還是單純地想要保護學生,不希望他們在學校里自行找人的決定都無可厚非。
那之后他們又見到了幾名認識受害者的學生,獲得的線索與先前差不多,三個人各有各的愛好,唯一的共同點、或者說交集,就是這個掛著「冥王」名字的愛好者小團體。
在離開學校之前,他們還向學校負責人要了一份學校全員的名單。而后收到上原由衣的通知,說有一名受害者剛剛醒來,兩個人直接就往醫院去了。
路上再度接通電話,交換起剛才得到的情報。
“誒——被害者都憧憬著名櫻警部?”三上的聲音最初聽起來充滿驚訝,但瞬間就變成了「唉我上司就是這么厲害、男女通吃」的自豪語氣,聽起來與她剛才夸諸伏高明時如出一轍,“真不愧是名櫻警部!”
“不是我,只是她們想象中的人而已。”在副駕駛座上隨手翻名單的名櫻千早冷哼一聲,“反倒是我真的站到她們面前,她們才會覺得幻滅。”
“怎么會!名櫻警部你可是我們全搜一的驕傲,對吧諸伏警部?”
她身邊開車的人就很配合地應聲:“是的。”
“是什么是呀,前輩你也跟著他瞎鬧……嘶、該死,前輩我們是不是快到醫院了?”名櫻千早忍不住錘了下自己的腿,又有些氣惱地跺了跺腳,“剛才我們應該提出見她的,最開始那兩名學生提到的數學老師。”
正好這是上原由衣與大和敢助也加入通話,她就一邊后悔著自己兩小時以前多余的羞恥心,一邊回憶起十多年前的事。
“栗本美游,我記得這個名字,她是當年「冥王」解散之前,最后一個想要加入的成員。但那個時候我已經決定解散團體專心學習,心意堅決,就沒有接受她。”
身旁諸伏高明忽然一愣:“這個名字……我也覺得有些熟悉。”
“確實應該熟悉,前輩你還記得嗎,我們認識第一周的周五傍晚,我在交番門口扛著球棒等你下班。你的同事全都以為我是來尋仇的,神情超級嚴肅,但我沒有違法亂紀,他們也不能輕舉妄動。”
電話那頭的上原由衣不由得發出唏噓感慨的抽氣聲。
在得到身旁人的肯定回答之后,她便繼續說了下去:“那之后,我拉著你、叫你請我吃飯,走在路上、途徑某個小巷的時候—
—”
“是那起對未成年少女性.侵未遂的案件。”已然完全回憶起當時情況的諸伏高明接過了她的話,篤定道,“當時被救下的女孩,就是栗本美游。”
“沒錯,我清楚地記得當時前輩你阻止了我用球棒把犯人爆頭,所以退而求其次敲在了他的膝蓋上。然后犯人被前輩輕松制服,在前輩移送現行犯的時候,我就陪了她一會兒。”
說到這里,名櫻千早幽幽地嘆了口氣:“所以我大概能理解,為什么她想要到我的麾下來……但我那時候調查過,她家庭條件很不錯,父母都是大學老師,兩個哥哥也非常她不適合我這里,后來就沒有別的交集了。”
諸伏高明側沉聲道:“但千早認為她有嫌疑。”
“是啊,”她點點頭,“那天晚些時候,她的父母來接她時,她還是神情恍惚的狀態,只在起身時說了一句謝謝冥王大人,那可能是我第一次被喊作「様(大人)」。”
大和敢助咋了下舌:“只是這樣?”
“不、剛才我看到她的名字才突然想起來,”名櫻千早咬住了嘴唇,“那一聲冥王大人并不是對我喊的,雖然「冥王」的首領是我自我介紹時透露的,但她當時朝向的方向,分明是正在向她父母說明情況的前輩你。”
“你是想說——”
她又快速打斷道:“但畢竟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那段回憶不能證明任何事,我只是有點后悔剛才沒見她而已……還是先去探望受害者吧,你們已經到了嗎?”
結果他們竟然是最早到的——一直看守在病房附近的山田武志在看見兩個人時驚訝地叫出聲來,這位來自町山署的年輕刑警曾在去年為愛情旅館的新娘被害案與他們合作過。
“諸伏警部和名櫻警部,兩位辛苦了!……總覺得名櫻警部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
名櫻千早挑眉:“你該不會是想說,我在搜一呆了一年,人看著老了十歲吧?”
調侃的話顯然把對方嚇了一跳:“怎么會!名櫻警部看起來還是一如既往的大學生年紀!那個,該說是自豪感、還是滿足感呢,是那種很難描述的氣場上的變化……”
“開玩笑的,別那么緊張。”
她揮了揮手,有意無意露出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如果對方能注意到這枚戒指,一定就能理解她改變的氣場是什么。
“前輩,我想單獨跟受害者聊聊,我們是接通電話實時共享、還是之后我向你匯報?”
而她的前輩選擇了后者:“等敢助君他們到達后,一起共享信息就好。”
醒來的女孩是第二個受到襲擊的今井綾,在與醫生簡單交流后,名櫻千早獨自進入病房,向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微微頷首。
“不好意思在你還很難受的時候打擾你,但我們一刻也不想任傷害你們的犯人逍遙法外、甚至傷害更多人。”
頭上包裹著繃帶的女孩軟軟地應了一聲,有氣無力地回應:“可是我什么也沒有看見……”
“沒關系,我想問你的是有關「冥王」的事——放輕松,我沒有責難你的意思,我曾經也是「冥王」的一員。只是今天聽你的朋友們說起,在解散十年之后,竟然有這樣一個愛好者團體成立,讓我覺得相當驚訝。”
“你……是「冥王」的……”
“是的,雖然現在是任職于縣警本部搜查一科的刑警。”前不良團體領袖溫柔地微笑起來,“我姓名櫻,字對應的是「有名」和「櫻花」。”
聽見她的自我介紹,面前女孩的眼中忽然迸發出光亮:“名櫻……難道你就是「冥王大人」?”
啊啦,這還真是……
名櫻千早歪了歪頭:“在我今天獲得的情
報里,那位「冥王大人」不應該是男性嗎?”
“最開始我也是這么聽說的,但是莉子前幾天告訴我,「冥王大人」其實是不良少女,名字似乎叫做「chihaya」……莉子是覺得有點幻滅,但我覺得、完全沒有關系……”女孩咬了咬有些干裂的嘴唇,期待地望著她,“你真的是半年從墊底到首席、后來又考上東大的「冥王大人」嗎?”
看來愛好者團體里還是有人只因為她的成就而憧憬她的——不過現在她感覺案件背后有人在覬覦自己的可能性更高了。
“是的,她說的沒錯。”名櫻千早將自己的警察手冊展開,將名字和照片都湊近女孩眼前,“我也似乎就是你們口中的「冥王大人」。但是在十年以前,他們只會叫我「姉貴(aneki)」。故事也沒有那么傳奇,我以前墊底只是懶得答題,課翹得可不多。”
“……嗯。”
“那么,你可以告訴我嗎,莉子是用什么方式將信息傳遞給你的?當面?電話、還是郵件?”
女孩小幅度搖了搖頭:“我們有自己的論壇,在網頁上,可以跟熟悉的人私聊。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把我的賬號和密碼都告訴你。”
論壇!很好,現在終于要進入她的專業領域了!
“賬號密碼就不必了,你把網址告訴我就好。”對破解網站并黑入后臺向來做得輕車熟路得心應手的現役特工微笑著說道,“不過,綾醬,怎么說呢,無論說得多么冠冕堂皇,做不良少女都是我過去曾經走歪的路,好在有人拉了我一把。”
“而你明明可以永遠生活在陽光下,當然我是刑警,并不負責心理問題,所以只再說一句——只有在陽光下,你才能有選擇的機會。”
說完她便轉過身要離開,但才邁出一步,又將頭重新轉了回來。
“啊,最后還有一句——”
“我們不良少女是穿長裙的,這是很重要的傳統。”前不良少女鄭重說明道,“外表怎樣都好,內里必須桀驁不馴,僅此而已。”
話說回來,高中生聽得懂她說的成語嗎?
離開病房時,諸伏高明就在門外等候,似乎是聽見了先前的部分對話,早已知曉她在計算機領域特長的人垂眸看她,已然猜到她接下來的計劃。
“我很期待看到千早在自己擅長的領域里大顯身手的樣子。”
什么啊、這某種意義上可是慫恿犯罪的發言誒。
“誒——我本來只準備隨便看看、淺嘗輒止的,但既然前輩這么說,我非要深挖到數據庫最里層不可。”說著她自信地笑起來,“不過在我收工之前,提交調查申請的任務可就拜托給前輩了。”
但是……她也很喜歡一直被他注視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