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第 251 章 寺規(guī)森嚴
想了許久沒想明白的林澤迷迷糊糊睡著了。第二天吃過齋飯, 林澤三人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只等空觀、空明兩人就可以啟程前往感天寺。
空明款步前來,不卑不亢告知道,“慧安師弟, 今日只怕要你們先行一步。空觀和我還需在此地多停留兩日。”
林澤下意識就想說自己可以等等, 但是很快他就明白這是一個推辭的借口, 空觀、空明兩人不愿意帶他們?nèi)巳ジ刑焖隆?br />
明白了這些,林澤面上仍是沒什么表情變化, 只語氣上有些遺憾道,“既然兩位師兄尚有要事在身,慧安自行前往便好。”
空明微微頷首,挺拔的身型慢慢消失在梁家的院子里。
林澤放下合十的雙手, 朝鄧十九和孟通道, “咱們這就去向梁施主辭行吧。”
鄧十九和孟通雖然念的書比林澤少,但人情世故這方面是看得透透的。那兩個感天寺的和尚擺明瞧不起他們, 旁的都是借口。
林澤三人去向梁族長告辭時, 被告知他有事已經(jīng)出去。接連碰軟釘子,林澤心態(tài)依舊穩(wěn)當, 徑直牽著馬往外走, 來到梁家大門外。
林澤示意鄧十九和孟通跟自己一起面向梁九升的屋子低聲念誦了一段祝福的經(jīng)文, “阿彌陀佛。”
林澤含笑騎上馬背, 在山間繚繞的晨霧中離開了連水村。
“師傅, 您好像從昨晚開始就一直有心事, 是因為那兩個禿驢不痛快?”孟通倒不是生氣被人輕慢, 這種事他早就應對得游刃有余。孟通只是擔心林澤,清流文人心氣高,被那兩個和尚弄得臉面掛不住。
鄧十九聽完也轉(zhuǎn)頭看了眼林澤, “師傅,回頭等
事情辦完,我把這兩頭禿驢宰了。”
林澤控馬將速度慢下來,目光在兩人臉上略過,“你們倆關(guān)心我,為師很高興。但是,現(xiàn)在要時時刻刻記住我們的身份。什么禿驢,這樣的話不可再說。為師再說一遍,即便佛門有許多人是罪惡滔天的,但佛門教化百姓向善的功德不可被忽視。我是靈塔寺的慧安法師,你們倆是我的弟子——”
“修善。”林澤的視線停在鄧十九身上。
“修明。”林澤又看向孟通。
鄧十九和孟通兩人神情一凜,頓時兩手合十鄭重答道,“阿彌陀佛,弟子銘記師傅今日教誨。”
林澤見他們態(tài)度端正后,目光看著前面曲折的鄉(xiāng)村小道,“空觀、空明一直在打量我們的一言一行,我不曉得這是出于何意。”
孟通和鄧十九聽完后開始冥思苦想,師徒三人沉默地自己琢磨了一路,愣是沒有一個開口說出點什么道理。
從連水村到古陽縣,林澤他們負擔輕騎馬趕路花了兩天時間。
來沒進入古陽縣,林澤就看到了不少的僧人。或是烈日下赤腳的苦修僧人,也有敲門尋求布施的行僧。
古陽縣的繁華讓林澤覺得不輸他們安慶府的府城,而這里的佛教文化特別濃郁。像林澤這樣的僧人找人問路,每個人都會很熱情地告知,還會給他們一些布施。有些人手里實在沒拿東西,就會從錢袋里拿出幾文錢給林澤。
林澤仔細看了一路,腦子里那個困擾好幾天的問題終于有了答案。
“我好像知道空觀他們看什么了。”林澤走在古陽縣的街道上,頓悟似的朝孟通和鄧十九道。
“師傅,是什么?”孟通也很好奇。
“你們注意觀察,穿著感天寺僧袍的和尚走路、站姿都很有規(guī)矩。走路時四平八穩(wěn),不會四處看。站立時身姿挺拔、頭和脖頸挺拔。但是我瞧見一些像咱們一樣云游到此的僧人卻沒有這樣規(guī)矩的作派。”林澤低聲同兩人分析道。
“那、那看來是感天寺這樣的大寺廟規(guī)矩多,我以前所在的山寺并這些講究。”鄧十九忍著沒撓頭,他是已經(jīng)正經(jīng)出家過的人竟然對這些一竅不通,如今假扮和尚都不夠像,讓他頗為尷尬。
“看來咱們要去感天寺先好好學學佛門規(guī)矩,我也不懂那些,只能說學經(jīng)書有些心得。”林澤決定早點去感天寺,這座寺廟如果規(guī)矩特別嚴苛,他們要摸清楚底細估計要不少時日,而且難度也會增加。
“師傅這個您放心,即便是大寺廟能參透經(jīng)文的人也絕對不多。您是文曲星下凡,定然與我們這些榆木腦袋不同。”孟通很篤定道。
要是經(jīng)文那么好學,那京都里可不人人都能成佛了?實際上據(jù)他所知,能夠格給那些大人講經(jīng)的和尚并不多。孟通陪著太子是聽過幾個高僧講經(jīng)的,他覺得林澤與那些人有相似之處。
“可不敢說這樣的話,我也只是想留在感天寺。”林澤搖頭道。
三人不再多言,根據(jù)路人的指引來到位于古陽山山腳下的感天寺。
這座寺廟實在宏偉壯觀,大大小小的殿宇、禪房等建筑布滿整座古陽山。林澤目測,一個人光是步行走完所有的殿宇都得好幾天。
山腳下是一條寬闊的石階,蜿蜒通向半山的殿宇。兩邊是枝葉繁茂參天古柏,在石階上撒下一片清涼的綠蔭。
山上傳來悠揚、古樸的鐘聲,回蕩在古陽山間。感天寺的香火非常旺盛,石階上信徒、香客絡繹不絕,山上殿宇前香煙裊裊。
林澤沿著石階一直走到半山腰,從山門進入,再繞過正殿來到專門接待外地僧人的云水堂辦理相關(guān)手續(xù)。
兩位一老一少的感天寺僧人在堂內(nèi)正在寫著什么,林澤抬頭看上面的匾額,“云水堂”。
“阿彌陀佛。”林澤一人抬腳進去,他如今走路的姿勢盡量向感天寺的僧人看齊,不左顧右盼、搖頭晃肩。
孟通和鄧十九兩人牽著馬在外頭的院子里等候。
屋里的兩人抬起臉看向來人,接著站起身回禮,“阿彌陀佛。”
林澤站定身型,唇角微微帶笑,“貧僧慧安見過兩位師兄。”
老僧頷首道,“貧僧德輝。”
年輕僧人雙手合十,“小僧空圓。”
林澤再度向兩人見禮,“慧安見過德輝法師、空圓師傅。貧僧與外面的兩位徒兒自京都靈塔寺而來,望能入貴寺修習佛法。此乃慧安和兩位弟子的度牒及靈塔寺方丈所書信函。”
說完,林澤就從身上的包袱里拿出相應的身份證件和單位介紹信。
德輝法師接過林澤的度牒和信函仔細看了一遍,方才抬頭說道,“慧安師傅不遠萬里前來修習佛法,感天寺自然不會拒之門外。請稍等片刻,我與空圓為你們辦理入寺修行文書。”
“阿彌陀佛,有勞二位。”林澤沒想到自己事先準備好的銀子沒用上,可能是先入為主覺得感天寺就是個烏煙瘴氣的地方,處處斂財。
但是林澤發(fā)現(xiàn)感天寺的經(jīng)營明面上是非常講規(guī)矩的,甚至比絕大數(shù)寺廟都要顯得清廉公正,像是個真正的佛門圣地。
看這兩個負責接待外來僧人的德輝和空圓和尚,從頭到尾都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一切照規(guī)矩辦事。不管你是哪里來的,有什么身份,都會一視同仁。
大概十五分鐘后,林澤重新拿回自己的度牒和介紹信,還有三份感天寺類似暫住證的文書。
“三位請隨空圓去你們住的寮房,一應物品會有云水堂的寮主安排人送來,并同你們講解本寺寺規(guī)。”德輝道。
“多謝德輝法師,有勞空圓師傅。”林澤雙手合十,微微頷首道。
林澤三人先跟著空圓去后山的找到專門管理寺廟牲口的園主,把三匹馬寄養(yǎng)在這。
然后才往普通僧人住的寮房去,林澤這時才知道他是沒資格住禪房的,因為那種類型的叫單間。他現(xiàn)在所住的寮房是大通鋪,十人一間,跟林澤住一起的都是從各地寺廟在感天寺暫住的僧人。
空圓帶林澤在這座院子里簡單轉(zhuǎn)了一圈,便在廊下告知修行安排,“每日丑時起床、洗漱、穿衣、列隊至寶殿;寅時上早課;卯時吃早粥;辰時修禪;巳時勞作;午時飲茶;未時坐禪;申時晚課;酉時入睡。如有違規(guī),根據(jù)情節(jié)輕重處罰。”
林澤聽完人都傻了。
凌晨一點到三點起床,三點到五點上早課,五點到七點吃早飯,七點到九點修禪,也就是自學,九點到十一點干活,十一點到一點喝茶,下午一點到三點又自學,下午三點到五點上晚課,下午六點洗漱睡覺。
我了個青天大老爺,這不比坐牢還慘?
“三位還有何不明白的嗎?”空圓問道。
林澤三人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多謝空圓師傅,不知貴寺藏經(jīng)閣可否容我等進入看經(jīng)書修習佛法?”
空圓點點頭,“藏經(jīng)閣一樓對寺內(nèi)所有僧人開放。”
林澤再次謝過。
空圓等云水堂的寮主安排人把林澤他們的生活用品拿來后就離開了。
林澤、孟通、鄧十九三人端著一個木盆,里面裝著一套經(jīng)書、僧服、鞋襪、毛巾等感天寺統(tǒng)一配備的東西,抬頭間在對方的臉上都看到了絕望。
第252章 第 252 章 庫房挨罰
到感天寺臥底的第二天, 林澤躺在硬邦邦的磚砌大通鋪上,腦子還迷瞪時廊下響起有節(jié)奏的四聲‘梆梆梆’的木魚聲,同時遠處還傳來一陣陣洪亮低沉的鐘聲。
一同住這間大通鋪僧人們陸陸續(xù)續(xù)起床,林澤覺得自己科舉時都沒有這么辛苦, 撓著光禿禿的頭往窗外看去, 一片漆黑。
寮房里被當值的僧人點起油燈, 屋里的人加快了穿衣疊被的速度。
“師傅,您衣服。”旁邊的孟通第一時間撿起林澤的衣服, 就要幫他穿上。
“啊?不用,我自己來。”林澤還沒反應過來孟通已經(jīng)將僧袍給他套上。實在是起得太早了,林澤甚至沒敢進空間看時間,真怕現(xiàn)實太殘忍, 還是不知道的為好。
“師傅, 我給您疊好被子。”鄧十九是三人中最習慣這種作息的,加之又是武僧, 動作都比其他人快上許多。
等林澤在懵逼中把衣服鞋襪穿好, 鄧十九已經(jīng)將三人的被子床鋪全都整理好,免得被寺里的維那, 也就是紀檢部門抓住會受到懲罰。
內(nèi)務整理好, 大家就開始去上廁所、洗漱。林澤小心將孟通拉到一旁低聲問道, “你若有不方便之處, 我想法子將你送出去, 咱們到底是來學習的, 進來不容易, 出去是很簡單的。”
孟通是凈身的內(nèi)侍,林澤有些事不好刨根問底,但把自己態(tài)度告知對方很重要。
孟通頭低著, 思忖片刻道,“師傅,目前暫時沒什么不妥之處。若有困難,弟子定會第一時間同你說。”
林澤拍拍他的肩膀,“你和十
九是我第一次正經(jīng)收的弟子,有什么困難都可以向師傅尋求幫助。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曉得不。”
孟通重重點頭,光線很暗,但他的眼睛閃著細碎的光,“師傅,我曉得了。”
林澤見他記心里了,便不再耽誤時間,趕緊去洗漱上廁所。
在木魚聲又響起時,林澤他們這些僧人已經(jīng)在自己寮房門前的廊下站成一排。
這院子里的寮房一共有五十間,每間最多住十人,可以容納五百名外地交流的僧侶。林澤拿著木魚和經(jīng)書排隊時隨意掃了一圈,大致有二百來人。
“咚——咚——咚——”
林澤站了沒多久,鐘樓的鐘聲開始不停地傳來,一直等林澤他們列隊走到大雄寶殿鐘聲都沒有停止。
大雄寶殿是整座感天寺最雄偉壯觀的建筑,它的前面有一大片香爐廣場,日夜香火不斷。廣場空地上散綴著羅漢松、馬尾松以及扁柏。
林澤沿著石階往上走,一抬眼便是寶殿大門上那副燭光中依舊閃著金色光芒的字。林澤聽人說這個匾額是南北朝時期就有的,經(jīng)過多次翻新裝修,加持了多位皇帝和高僧的法力。
一入殿門,正前面的是一座巨大的釋迦牟尼佛像,目測有十五米。佛像左手橫置左足上,右手直伸下垂。
據(jù)林澤看過的書中記載,左手的姿勢叫定印,表示禪定的意思,右手叫“觸地印”。表示釋迦在成道以前的過去生中,為了眾生犧牲了自己的一切,這些唯有大地能夠證明,因為都是在大地上做的事。這種姿勢的造像名為成道相。
在這座佛像兩邊菩薩和羅漢的金身神像,祂們姿態(tài)各異、造型端莊、優(yōu)雅。幾乎所有的佛像的頭部都圓滿秀麗,既有男性的莊嚴,又略帶女性的慈和。每一尊佛像都色彩鮮明、輪廓清晰,極具藝術(shù)觀賞性,
大殿里林澤這些交流僧站最外邊的兩排,感天寺本寺僧人將近一千人整齊有序地根據(jù)資歷和職位高低站在前面。
這時候遠處的鐘聲已經(jīng)停止,天際邊隱隱有些亮光出現(xiàn)。
不多時,林澤看到在一群寺院高層的簇擁中出現(xiàn)的方丈,他身上的云錦袈裟是先帝御賜之物。
據(jù)林澤所知云錦這玩意本來就貴得要死,而且有錢都難買。而這件袈裟還用金線捻絲構(gòu)成菱形格紋,就連那個配鉤都是品相極好的翡翠。
這件袈裟有一個很厲害的名字叫“云錦真金八吉祥寶蓮紋妝花緞袈裟”,把這個名字拆解開來,弄明白每一個詞語的含義,就知道它有多稀罕、多貴重了。
僧值站在殿門左、右邊。前面佛像前站著“維那”,由他敲響大磬,率領眾僧誦經(jīng)。站在他后面的是當值悅眾,手持引磬。三個當值僧,手持木魚、鐘鼓、鐺子等物,這一隊人組成了一支唱誦時的小樂隊。
林澤開啟了一天的早課,在當值維那的帶領下大家先念誦《楞嚴咒》。傳說佛陀的弟子阿難被魔女迷惑,佛陀誦念這道咒語,救出了阿難,所以,念這道咒可以有效地保護自己不受性/欲的誘惑。
林澤這些背不出來的就得翻開經(jīng)書跟著念誦,好在林澤站在離門口最近的地方,光線比較好,看得挺清楚。
第二段念誦《大悲咒》和“十小咒”,誦念它們是為了祈求寺院及僧眾平靜無難。之后再誦《心經(jīng)》,這是早課的中心內(nèi)容。第三段首先誦《贊佛偈》,之后眾僧排隊繞佛像行走,并合掌念“南無阿彌陀佛”數(shù)百甚至上千遍。然后回到原來的位置跪下念三菩薩名及發(fā)愿文、三皈依文等。最后念《韋馱贊》,頂禮佛祖,早課結(jié)束。
兩個小時下來,忙活完林澤已經(jīng)餓得不行,跟兩個弟子偷偷交換一個眼神,愣是在對方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到了煎熬。
林澤還發(fā)現(xiàn)他們這些外地交流的僧人里還有摸魚的,念經(jīng)嘴巴動不出聲。偶爾還有站姿、坐姿不夠端正的情況發(fā)生,旁邊那位當值的維那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對本寺僧人卻嚴得很,一個早課下來已經(jīng)有六個僧人被帶下去,不知道是面壁思過還是勞動改造。
在林澤第五次偷摸進空間看時間后,遠處響起有節(jié)奏的打竹板聲音,那就是即將吃早飯的訊號。
這時在大殿里掌管香燭的僧人將一大碗粥供奉在佛像面前。
六點鐘木魚梆聲敲響,林澤他們終于可以合上經(jīng)書、揣懷里排隊去齋堂吃“早粥”。
在齋堂里和在大殿上一樣,所有僧人按照職位高低,坐在東西向的狹長桌子后面。職位越高,座位越靠近后面中央,方丈坐的位置在一尊低佛像后面。
林澤這些交換僧就不用說了,坐在離方丈最遠的地方。不過這時候林澤已經(jīng)沒心思觀察這些,又餓又困。
孟通和鄧十□□武的日子比林澤久,身體素質(zhì)好一些。但是剛才念經(jīng)時兩人那叫一個煎熬,干念,一點都沒有講解。孟通和鄧十九腦殼嗡嗡嗡的,從大殿出來后臉色才好點。
林澤見沒人說話,他們?nèi)齻也不敢出聲,大家就這樣默默坐在長凳上看這眼前木桌上正散發(fā)熱氣和香味的粥。
感天寺規(guī)矩多得林澤已經(jīng)麻了,他猜到吃飯前肯定有點什么儀式。果然,大家開始念《供養(yǎng)咒》,然后服侍方丈的侍者從佛像前的碗里取出七粒米,放在庭院中一個廊柱的小木板上,并彈指向餓鬼施舍食物。
“眾弟子念五觀,吃早粥。”前頭的維那大聲喊道。
林澤他們可不管什么‘五觀’、‘六觀’,趕緊趁粥沒涼全裝肚子里。林澤腦子里已經(jīng)在想怎么給自己和兩個徒弟額外弄點吃的。
他娘的,一天就這一頓粥,外加下午還有一碗茶。你敢信他們一天就吃這樣的兩頓飯?那別說做任務,林澤覺得自己半個月得餓死在這。
吃完后大家又念《結(jié)齋偈》,僧值開始布置一天的工作。
“寺里有檀越要開一場水陸法會。自在院眾僧隨知客打掃寺里各處殿宇,明心院隨水云堂寮元搬運采買回來的物件,妙悟院、禪定院聽監(jiān)院安排。”
林澤聽完后當即明白了感天寺的人數(shù)大致是兩千人。還有什么水陸法會,只能是本地有錢有權(quán)的人才能讓寺廟這樣興師動眾的。到底是哪個權(quán)貴要舉辦水陸法會,林澤還不清楚,但他是禪定院的人,等會就要聽安排干活了。
如果沒有這種事,林澤原定行程應該是回宿舍坐禪。他們這些交流僧正好能摸摸魚,林澤心里苦,今天是沒有這個摸魚機會了。
“禪定院東廂房的人隨庫主走,西廂房的隨莊頭走,倒坐房的隨園頭走。”一位看僧袍就知道級別不低的和尚率領五個手下來到林澤他們這邊吩咐道。
林澤是住東廂房的,聽完后就跟那個庫頭走。
在路頭和尚和他的兩個侍者的帶領下,林澤他們東廂房的五十多人有序前往庫頭僧人的辦公地點。
“你們十人清點這間庫房的糧食,你們這隊清點供奉物品,你們按冊子整理好要用的法器,你們十人整理各類香燭,至于你們……”
林澤見這個庫頭僧人看向自己這間寮房的十個僧人。
“將所有庫房清掃干凈。”
林澤:…
庫頭和尚安排完工作任務后,林澤他們這些僧人馬上就要動起來,拿工具的拿工具,去認路的去認路。
感天寺庫房就在方丈住的禪房后面,是一間很大的院子。這里值守的僧人比別的地方都多,因為存著寺廟幾乎所有的物資。
林澤他們在侍者的帶領下先去雜物庫拿到打掃的工具,再去第一間法器庫打掃。
法器庫三間房里放著各種佛教法器,木魚、磬、鼓、鐺子、鉿姿等,根據(jù)大小、材質(zhì)、形狀不同分門別類地放在木質(zhì)的架子上。
“先用撣子將法器掃一遍,再清理地面和窗戶。”侍者吩咐道。
林澤他們十人就這樣干了一上午才把這間庫房清掃干凈,讓侍者檢查通過后才算完工。
從法器庫出來,林澤抬頭看院子里高大的松樹,耳朵聽見管理處的房間傳出聲響—
—“你瞧瞧!這賬冊已經(jīng)給了一個月的時間重新整理,你們倆就給我弄成這樣?監(jiān)院師兄問我要,我定要拉上你們?nèi)ァ!?br />
林澤心頭一動,干了一上午麻木的腦子倏地運轉(zhuǎn)起來。他要脫離這些可怕的體力勞動困局!靠腦子吃飯才是正經(jīng)出路!
于是林澤將手里的掃帚和雞毛撣子交給兩個弟子,抬腳往屋子里去。
旁邊的侍者注意到他的動靜,馬上呵斥道,“你做什么?不許亂走瞎看的寺規(guī)不記得了?”
林澤雙手合十道,“小僧欲替里面的師兄解惑。”
侍者沒有信他的話,面上已經(jīng)很不耐煩,“你今日做完這些再去火頭房幫忙砍柴。”
院子里的人或是面無表情、或是無語、或是意外地看著林澤的舉動,他們默默跟著停在原地看熱鬧,順便歇一口氣。
林澤可不會放棄,提高了嗓音說道,“師兄,小僧在京都的寺里當過賬房,還請信我。”
這次沒等侍者再說話,屋里的庫頭并兩個做賬的侍者都出來了。
“為何在院里喧嘩?”庫頭和尚凌厲地盯著林澤質(zhì)問道。
“師叔,是我沒管好,您罰我吧。”侍者向前一步認錯道。
“小僧慧安見過師叔。”林澤從容回道。
林澤不是自信自己會被對方看中安排去算賬,而是清楚這件事最多會讓他被罰一罰,但林澤可以給他留下一個比較深刻的印象。就算這次不用林澤,以后也有機會。
“你是哪里來的?”庫頭和尚冷聲問道。
“小僧是京都靈塔寺前來修習佛法的。”林澤回道。
“來修習佛法卻不能一心一意,今日罰去火頭房怕劈柴。”庫頭和尚說完就帶人回去了。
林澤仍然沒有什么表情變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天天念經(jīng)、打坐、干雜活,什么時候才能接觸到感天寺內(nèi)部的東西?
而其他人見林澤受罰,好些人都露出幸災樂禍或者活該的表情。
“師傅,我和修明陪您。”鄧十九毫不猶豫道。
林澤想了想輕輕點頭,火頭房?就是有機會接觸廚房了?那鄧十九和孟通一起來吧。
第253章 第 253 章 火頭人脈
林澤在庫房打掃衛(wèi)生一直到中午十二點才暫時停下來, 大家排隊前往齋堂吃茶。
這里的茶不是林澤平時喝的那種茶水,而是將各種蔬菜和豆腐煮在一起的“羅漢菜”。
林澤坐在長木凳上兩眼無神,只感覺寺廟的一天真難熬,凌晨兩點起床到現(xiàn)在十二點已經(jīng)上班10小時。
早課念經(jīng)兩小時加四小時體力勞動, 只吃這么一點點東西。林澤已經(jīng)忍不住進空間偷摸喝牛奶和小面包, 真不敢想其他人的是怎么熬下來的。
林澤不知道別僧人工作量如何, 但帶入一下自己是寺廟領導,肯定把那些不怎么重要又累人的活安排給交流的僧人。反正不用白不用, 感天寺又不是什么慈善機構(gòu),養(yǎng)這么多掛單的僧人當然要讓這些僧人物盡其用。
什么修習佛法、領悟佛祖真諦都是虛的,天天干活哪有多少時間是可以學習的,就算偶爾空閑下來還不得好好休息?
下午又在庫房干到五點, 林澤還被那個監(jiān)督他們的侍者小小針對了一波, 最后走的時候讓林澤留下來多干了半小時才讓他去火房領罰。
“德海師叔,這兩位是受罰來劈柴的。”林澤三人被侍者僧人帶到香積廚, 交給負責灶房燒火的火頭和尚手上。
德海和尚身材圓潤, 臉上一直笑瞇瞇的,很是隨和的模樣, “哎, 行。”
德海和尚目光在林澤三人身上掃過, 等庫房侍者離開后方才對林澤三人道, “三位師弟隨我來, 你們算是運氣好了, 如今已過齋飯的時辰, 灶臺那邊不忙,后院柴房人手充足,估摸再忙半個時辰就能回去歇息了。”
林澤聽他絮絮叨叨說了一路, 只覺得這個德海和尚是他這兩天在寺里見到的第一個很有人情味和煙火氣的和尚。
當然了,林澤還不至于相信對方就是個人畜無害的大善人。
“你們是靠掛的僧人嗎?看著也比較面生。” 德海轉(zhuǎn)頭問道。
“回師兄,我們?nèi)蛉談倎怼!绷譂煽蜌饣氐馈?br />
德海腳步頓了頓,有些意外道,“聽你們的口音像是北地來的。別喪氣,剛?cè)胨碌纳藳]幾個是不被罰戒的。”
林澤往他身邊走了兩步,“師兄慧眼如炬,我們?nèi)耸潜钡貋淼模谝淮蝸磉@樣的大寺,一時不慎受到懲戒,以后會記住今日教訓,不會二犯。”
德海見后面的鄧十九和孟通都不出聲,只旁邊這些長相清俊、身材修長的年輕和尚說話,也懶得多問,“有悟性。師兄相信你們下回不會再來我們這了。劈柴雖說有些累人但不難,前面就是放柴火的地方。”
寺院柴火房的空地上擺著一擔擔柴火,兩面墻邊有許多沒干的柴火斜倚在墻上晾曬著。
“啪!”
“乓!”
空地上五六來個僧人光著膀子在揮動斧頭劈柴,另有三人在收拾劈好的柴,并將其搬運到柴房里堆疊放好。
德海和尚將林澤領到一個劈柴的木垛旁,“你們?nèi)苏茫蝗税岵襁^來,一人劈開,最后一人將批好的柴火抱進柴房。”
鄧十九二話不說就去拿起斧頭。
德海見他們?nèi)龥]有喊苦喊累不肯干,臉上露出一絲笑意,壓著嗓子道,“你們好好干,師兄去灶房里瞧瞧還有沒有點剩菜剩飯。這活容易餓人,忙完吃點再回寮房歇息。”
林澤只能說這德海和尚實在是個人精,不八卦他們?nèi)纳矸菪畔ⅲM來先用平易近人的態(tài)度拉近雙方關(guān)系,盡量安撫受罰僧人的情緒,安安分分完成任務還給點好處。
“多謝師兄,師兄今日之情,慧安銘感于心。”林澤雙手合十點頭道。
“我聽師弟說話,可是念過書識字的?” 德海隨口問道。
“師兄當真是…心明眼亮。慧安出家前已取得秀才功名。”林澤聽德海和尚問他是不是讀過書時,語氣和態(tài)度略有不同,隱隱覺得這里面有點機會,于是就給自己和尚履歷增加一條。
鄧十九和孟通默默記下林澤這個身份信息,免得以后用到時大家說法不一致。
德海聽到‘秀才’二字時,眼睛都睜大了些,明顯露出感興趣的表情。
“師弟竟有如此大才還選擇遁入空門,實在是了不得。” 德海毫不吝嗇地稱贊道。
“阿彌陀佛,師兄謬贊。”林澤露出一副早已經(jīng)決定一心侍佛的模樣。
德海想了想有些話暫時先不說,讓林澤三人先去干活。不過在林澤忙活沒多久,德海便領來一個和尚代替他的位置。
“慧安師弟你跟我到廚房那邊幫忙吧。” 德海吩咐道。
林澤放下懷里抱著的柴火,跟鄧十九和孟通道,“修善、修明為師去別處幫忙,你們好生在這干活。”
孟通和鄧十九同時點頭應。
德海沒想到這仨人竟然是師徒關(guān)系,站在原地想了想又喊來留在這監(jiān)工的手下,“慧安師弟放心,此處有空圓在這看著,不會有事。”
林澤點點頭,然后就跟著德海往外走去。兩人一路來到前面的大廚房里,此時灶房里只有幾個人在收拾打掃衛(wèi)生,他們見到德海和尚紛紛打招呼喊人,“德海師叔。”
德海臉上保持著微笑,請林澤在窗下的木凳上坐下,“空緣——”
喊完這個人的名字后,很快林澤就看見一個小和尚端著木托盤過來,上面放著一碗素面還有一碗雜面饅頭。
“想必師弟忙活一日也餓了,師兄聽完你的事,當真欽佩你向佛之心。想來想去實在忍不住要同你請教一二。”德海笑瞇瞇道。
林澤看了眼面前的食物,他確實想要但得看看德海的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師兄如此厚待,慧安受之有愧。論向佛之心,慧安遠不及您。”
德海見他說話一套一套的,更加相信林澤所說的秀才功名,跟他接觸的讀書人太像了。
“師弟不必擔心這些吃食有什么不對勁的,是我有事想請你幫忙。”德海也不兜圈子,他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林澤聯(lián)系前因后果,大致猜到德海要他幫忙的事應該跟讀書人這個身份有關(guān),“師兄客氣了,要是能為您分憂,是慧安的榮幸。”
德海伸手示意林澤先吃飯,“面條一會要坨了,師弟放心,對你來說應當是舉手之勞。前兒家中父兄帶著侄兒來見我,說是想送侄兒去學堂念書,問我是在家里附近的私塾念還是花大錢到古陽縣城的私塾。”
林澤一聽原來是咨詢小孩擇校的事,那他能幫忙。
林澤在德海的催促中花了幾分鐘就把一碗面條吃完,餓一天的肚子終于有五分飽的感覺了。
“以慧安之見,可先送家中附近的私塾念一兩年,不僅花費小,而且娃兒比較容易適應私塾的日子。這一兩年里若是念得不錯,便可準備送去縣城私塾正經(jīng)學科考之書。若先生說念得一般,便讓娃兒多學算術(shù)和律例。”林澤兩手放在腿上,時刻保持端正的坐姿。
這個德海和尚俗世家里來往密切,而且很關(guān)心家里的事情。林澤終于明白為什么德海跟那些天天念經(jīng)的和尚有種不同的感覺,那些人是真出家了,德海就有點像在寺里打工一樣,為了拿到這個崗位和薪資,選擇和尚這個職業(yè)。
德海仔細琢磨林澤的話,這個要念書的可不是什么侄子,而是他親兒子。德海出家是因為實在窮得沒辦法,當時有一番機緣進了感天寺,一路摸爬滾打坐上火頭的位置。
德海這個火頭能撈不少油水,陸陸續(xù)續(xù)給家里置辦了田地房產(chǎn),家里的日子越過越好。
這兩年看兒子大了,德海便開始想著怎么安排兒子的前程,最好的便是讀書考取功名。
德海不管是以前在家里給地主種地還是如今在廟里當和尚,都認為男兒讀書當官才算光宗耀祖。
“師弟,學算術(shù)和律例是什么道理?”德海認真問道。
“師兄家里能送侄兒去念書,想必有一定積蓄。況且若是您的侄兒要走科考之路,沒點家底很難。即是如此,若娃兒走不了科考的路,那守好家里的田產(chǎn)宅院便很重要,學算術(shù)能清楚家中田產(chǎn)一年下來的盈虧,懂律例方可依法辦事,保護家人和田地。”林澤仔細幫他分析道。
德海聽完陷入沉思、久久不語。
林澤知道這些干貨在現(xiàn)代人眼中屬于常識了,但在古代文盲率高得可怕的年代,能想到這些的太少了。德海雖然不識多少字,但他社會經(jīng)驗豐富,且是個很有能力的人,他目前的見識是可以理解林澤所說的話的。
“師弟高見。”德海想明白后帶著親近之意道。
“師兄待我真誠,慧安投桃報李是應該的。”林澤含笑道。
“下個月要給梁王生母辦水陸法會,寺里上下少不得要忙得腳跟打后腦勺。師兄雖不是什么大本事的人,不過在這廚房的一畝三分地還能說上些話。”德海說了一番很有誠意的話,他在感天寺能走到這一步,靠的就是恩怨分明、不輕易結(jié)仇的性子。
“師兄此番真心話,慧安不勝感激。在這舉目無親的地方,您就像我的哥哥那般親切,若有慧安幫得上忙的事,師兄盡管招呼我。”林澤馬上表態(tài)。
德海見林澤很上道又有本事,便起了結(jié)交之意。林澤趁機打聽了不少寺院和梁王生母舉辦水路法會的事。
原來林澤他們今天忙前忙后為的是準備下個月梁王生母七十五大壽在感天寺舉辦一場十五天的水陸法會,為的是積福消災。這中法事在本地很常見,有權(quán)有錢的人家都找感天寺操辦過。
林澤聽完后更加相信庫房那邊要是找不到能解決賬本問題的人,病急亂投醫(yī)也好,來找他試一試的可能性很大。如此一來,林澤不僅解決的溫飽問題,還有機會接觸感天寺內(nèi)部資料。
林澤最終盯上的目標是方丈的私人秘書團隊,也就是寺里衣缽和尚所帶領的一群專門為方丈處理各種事務的人。
第254章 第 254 章 庫房立腳
后面三天林澤都是同樣的作息, 每天早起念經(jīng)做早課,然后去庫房那邊一直做打掃清潔工作,中午吃碗羅漢茶,下午再去打掃庫房。
因為每天有德海那邊額外提供一些飯食, 林澤三人總算吃個六分飽。
“師兄, 我們?nèi)孙埩看? 可不好每日來白吃白喝,這點心意你一定要收下。”林澤將德海請到一旁的角落, 從懷里拿出個錢袋,里面裝了五兩銀子。
德海推辭兩次,見林澤誠心要給才收下,“師弟你就是太見外了, 我這好歹是個火頭, 每天給你們留點吃食就是順手的事。”
林澤含笑道,“師兄, 這是我這個當叔叔給侄兒的心意, 孩子上學筆墨紙硯總不能缺的,我在寺里不好出去, 還得勞煩師兄幫忙送一趟。”
德海一邊將錢袋收好一邊爽快回道, “師弟有心了。你若是想出去, 跟師兄說一聲, 我們火房也能開條子。”
林澤要的就是這句話, 兩人說完正經(jīng)事又閑聊兩句就散開了。
林澤揣著一包饅頭回到寮房, 照例喊鄧十九和孟通出來讓他們睡前再吃一頓, 不然真是餓得睡不著。
“師傅,明兒不用打掃庫房,咱們換回坐禪是不是舒服點?”孟通一個饅頭幾口就吃完, 趁機問道。
“不好說,水陸法會要忙活的事情很多,估計沒那么容易松快下來。”林澤根據(jù)自己從德海那里打聽到的東西如實說道。
孟通和鄧十九聽完嘴里的饅頭都沒力氣嚼了似的,特別是孟通很小就進賢王府,雖說也受了不少苦,但這種日子實在太久遠,如今在感天寺的可謂是度日如年。
盡管孟通現(xiàn)在能吃上飽飯了,但廟里的吃食少油少鹽,就算饅頭把肚子撐圓還是會覺得餓。
“好餓,師傅咱們什么時候偷偷下山去弄點肉吃?”孟通忍不住問道。
鄧十九沉默著沒說話。
“我已經(jīng)跟火頭那邊打點好,咱們找機會出去弄點葷的吃。要是一直吃這個齋飯,咱們?nèi)眢w也熬不住。”林澤道。
孟通狠狠點頭,眼淚花都要出來了,這日子過得實在艱難。
三人說了一會悄悄話,就在天色完全暗下來時回到寮房。寺廟作息實在太神奇,林澤他們現(xiàn)在基本天一黑就躺在床上睡覺了。外面不時會有僧值巡邏,屋里的人是不允許在休息時間說話或是做點什么。
翌日照例凌晨兩點起床,林澤是閉著眼睛穿衣穿鞋。鄧十九依舊幫林澤和孟通分擔疊被子的活兒。
做早課念經(jīng)時交流僧隊伍各個困得睜不開眼,腦袋像小雞啄米似的一下一下垂落。林澤發(fā)現(xiàn)他們交流僧隊伍少了一點人,估計是熬不住請假了。
不過這種假每個月不能超過三次,而且要有領導層給開假條才行,不然無故曠課第一次被罰,第二次停課送去莊子里勞動改造,第三次就是逐出寺廟,拉黑名單。
林澤師徒三人打算把三次機會都用在下山補充營養(yǎng)上,初定每月月初、月中和月末各請假一天。
這幾天林澤已經(jīng)見識到寺廟懲罰僧人的花樣之多,就算讓你去洗一天碗筷都能累得腰酸背痛,劈柴挑水更是辛苦。林澤有任務在身,必須要留在寺廟里,因此他們?nèi)斏鼽c遵守規(guī)矩,盡量避免被罰,除非有任務需要。
熬著熬著早飯的竹板聲響起,終于能喝粥了。林澤看到長桌上的青菜粥和饅頭一下子眼睛都睜圓了些。老天爺,終于給多兩口飯了,以前都是一碗粥。
聽德海和尚說,感天寺的米面菜全是莊子里自己種的。林澤知道這個事后更生氣,感天寺那么多的田地怎么可能會過得緊巴巴。
林澤甚至懷疑他們內(nèi)部還有個小廚房專門提供額外的飯食,就自己這些交流僧吃得少、干得多。
吃完飯念完結(jié)束的經(jīng)文,林澤無語地聽著寺廟領導安排新的工作任務。
包括擦拭廟里的所有建筑和內(nèi)部的佛像、供臺,還有檢查門窗好壞,及時更換,粉刷墻壁和把掉漆的桌椅門窗重新上漆。
麻了,是真麻了。千辛萬苦花錢來感天寺打工了。
林澤強撐著挺直腰板跟著往外走,突然一個熟悉的年輕僧人過來跟領頭的和尚低聲說了幾句話,便往林澤身上看去,“慧安,你跟我來一趟。擦拭大殿的活你先不用做了。”
林澤看見這個庫頭和尚身邊的侍者就猜到什么事了,看來做賬的活對方?jīng)]有找到能勝任的人,現(xiàn)在來喊自己過去是打算碰碰運氣了。
“空性師兄。”林澤出列向前見禮道,臉上一點情緒變化都沒有,一直是和和氣氣的,外人完全不會知道他們倆不對付。
“慧安師弟請跟我來。”空性微微頷首。
“不知可否帶
上我的兩個徒兒?”林澤試探道。他想看看庫頭和尚那邊有多著急,要是一般,那林澤還能等等。
空性眉心微皺,沉默了一會看向鄧十九和孟通兩人。
領頭的和尚見狀已經(jīng)明白空性的意思,雖然他們倆屬于平級,但庫房那邊是歸監(jiān)院大師傅所管,在寺里很有能耐。
“你們倆也跟空性師兄走一趟吧。”領頭和尚道。
鄧十九和孟通兩人朝兩邊行禮,然后站在林澤身后。
一行人來到庫頭和尚辦公的院子,林澤跟著空性往里走,只見偏廳里只有庫頭和尚一人坐在寬敞的書桌前,手里拿著串珠在念誦經(jīng)文。
“德賢師叔,慧安他們到了。”空性恭聲道。
林澤三人在德賢和尚睜開眼看過來時給他行禮,“小僧慧安攜弟子修善、修明見過德賢師叔。”
德賢低低地念了句,“阿彌陀佛。空性你先帶修善、修明去外頭喝盞茶。”
空性半點沒猶豫,馬上帶著鄧十九和孟通出去。
房間里只有林澤和德賢和尚,兩人的視線交匯相碰,林澤心里默數(shù)三秒然后低頭。
“慧安師傅請坐。”德賢和尚露出一個淡笑。
“是,多謝師叔。”林澤道。
德賢和尚,“慧安師傅來寺里有幾日了吧?可否住得習慣?”
林澤答,“多謝德賢大師關(guān)懷,小僧來到感天寺過得十分充足,這是我向往已久之地,親自來了后倍感珍惜。”
德賢和尚微笑點頭,“如此甚好。我們感天寺能迎來慧安師傅這樣氣度不凡之人來此修習,亦是感天寺之幸。”
林澤聽完滿臉受寵若驚,頗有種千辛萬苦見到偶像被表揚夸贊的激動,直接就從椅子上站起來,“德賢大師您如此說,慧安怎受得起。”
德賢和尚見情緒調(diào)動得差不多了,起身親自繞過桌子走來,“前兒你說能幫我算賬時,礙于寺規(guī)我不能當著那么多人偏袒,只得罰你去劈柴半個時辰,你可有受傷不適?”
林澤趕忙回道,“沒事沒事,是小僧當時心急一時忘記了寺規(guī),您罰我是應該的。”
德賢和尚笑著請林澤先坐下,自己也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寺里的庫房的賬目這幾年積攢了不少問題,加之當初管這些的師傅意外得病圓寂了,留下這些賬目一時難以理清。那日聽你說曾經(jīng)在京都的廟里做過賬冊,不知可否能給我們搭把手?”
林澤轉(zhuǎn)頭看著德賢和尚認真道,“能為德賢大師和感天寺做些事,小僧榮幸之至。小僧不敢說自己有多厲害,但確實有些經(jīng)驗,很希望能給您和院里幫上忙。”
德賢和尚笑了笑,面容和善,“慧安師傅愿意出手相助,我等已感激不盡,勞請你隨我到后院來。”
林澤點頭,乖乖跟上。
五分鐘后,林澤來到后院的一間廂房里。五六張排成兩列的長木桌上堆滿了賬本,旁邊還有幾個木箱子的沒拿出來。
長桌上有三個和尚在噼里啪啦打算盤,每個人臉上都是愁意,顯然盤點進度很慢,甚至遇到了不少的困難。
另外還有兩個伺候茶水點心的小僧在忙活。大家見德賢和尚進來,紛紛停下手頭的動作起身見禮。
“你們辛苦了,這位是慧安師傅,從京都來我們這修習經(jīng)文。今兒我專門請他來幫幫忙,德法師弟、空清、空印你們來一下。”德賢和尚溫聲道。
林澤注意到空清和孔印就是那天挨訓的和尚。
“多謝慧安師傅來幫忙,解我等燃眉之急。”德法和尚雖然跟德賢是一個輩分的,不過顯然地位低于德賢。
“德法師叔抬舉了,小僧只是盡一些微薄之力。”林澤客套回去。
“不若請德法師弟帶慧安師傅先試試?”德賢不想耽誤時間,監(jiān)院師叔給的時日不多了,得先弄好一部分交上去頂著。
德法比德賢還著急,馬上帶林澤到一旁的桌子上坐下,翻開一頁賬冊開始講解起來。
林澤看上面都是庫房上一年支出多少器具、糧食等物,每樣作價幾何,又還回來多少,中間損耗多少。還有法器、糧食的售賣等賬目。
這些東西不算什么核心機密,因為所有寺廟都有類似的賬冊記錄,不過能大致知道感天寺的一部分明面上的收支情況,暗地里的就沒那么容易弄清楚了。
林澤賭的就是這一點。德賢認為這些賬目就算給林澤看見也沒什么,反正都是合理合法合規(guī)的買賣。
這是德賢不知道林澤真正的實力,要是知道他幫太子看賬目,能順藤摸瓜摸到當年梁家私下養(yǎng)了五百個左右的護衛(wèi)、推算出道觀煉鋼及其配方的話。感天寺這幫人絕對不會如此輕易讓林澤碰這些賬目。
林澤先是聽完講解,后又在德法和尚的親自指導下,按照感天寺的做賬要求完成一頁的賬目整理。
德賢一直在旁邊看著,見林澤一開始還很生疏,沒一會就上手了,心里已經(jīng)相信他曾經(jīng)做過賬目的話。而且他還派人喊來火頭房的德海問過,這位慧安師傅出家前還是個秀才,德賢更加確定這人能用。
“慧安師傅悟性高,想來多練練手定然不比我等慢。”德法下結(jié)論道。
林澤略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他當然不會把自己的實力全部展現(xiàn)出來,活慢慢干就是了。來這里主要是想接觸感天寺內(nèi)部的一些資料,另外也是真不想天天去掃地擦桌子。
德賢聽完此話心里相當滿意,多一個人自然是不同的。原先這三人里就師弟德法熟練些,另外兩個學那么久也是半桶水,如今看來這個慧安確實能頂用。
“德法師弟有此言,我自是沒有不信的。那這些日子便辛苦慧安師傅和兩位高徒一并來庫房這里幫忙可好?”德賢當場發(fā)話道。
他也不怕這個慧安能干點什么損害他們庫房的事。一是年輕,另一方面,這里可是感天寺,一個外來的和尚還能翻天不成?只要慧安做出損害庫房和感天寺的事,德賢馬上就能將人不留痕跡地了結(jié)。
“小僧都聽德賢大師的安排。”林澤恭恭敬敬道。
第255章 第 255 章 明華寺
自打順利進入庫房做賬后, 林澤每天除了上早課(這個不能不去),其余一切勞動都不用參加,而且還吃上了下午茶加餐,總之生活條件是明顯好起來了。
在這幾日林澤還弄清楚了為什么德賢和尚在寺廟里地位挺高的原因。這里面涉及了寺廟的權(quán)利架構(gòu), 林澤也是通過跟德法三人閑聊得來的消息。
感天寺的精神領袖和行政首腦是主持, 也就是方丈大師傅。林澤只聽說他法號叫道玄。方丈之下是四大班首、八大執(zhí)事。庫頭和尚德賢便是八大執(zhí)事之一的監(jiān)院所領導的下屬, 監(jiān)院是寺廟的實權(quán)職位。除了管理庫房,還有寺廟的田莊、果園菜園以及寺廟采買的工作。
這些東西樁樁件件都有巨大的銀錢經(jīng)手, 可見監(jiān)院和尚背后的能量有多大。
不過林澤還知道一些消息,感天寺監(jiān)院這個
職位競爭很大,基本坐不穩(wěn)幾年就要換人。從這里可以看出感天寺內(nèi)部派系的斗爭還挺激烈的,大家實力不相上下, 所以才會出現(xiàn)哪邊的人都不能長期吃肥肉的情況。
德賢和尚不時會過來看看賬目進度, 看見有林澤的加入后整個團隊都不像之前那種一臉黑氣,逼死都不敢說自己能干完的樣子。德賢翻看著這三日整理出來的賬目, 心里很是滿意。
“你們辛苦了, 我請廚房那邊送了些茶水點心過來。”德賢含笑走到四人算賬的桌旁說道。
“多謝師叔/師兄/大師掛心。”林澤四人一點不含糊,馬上停下手頭工作。
在他們過去吃東西時, 德賢無意間翻到其中一本記錄兩年前法器庫一整年進出情況的賬目, 最后一頁竟然畫了一個有些陌生但卻讓人對一年下來法器進出盈虧情況一目了然的圖表。
德賢眼底露出一絲驚奇之意, 拿著賬冊走過去來到林澤身旁, “慧安師傅, 這個圖是你畫的嗎?”
在德賢跟林澤說話的時候, 他的筷子正好夾起一塊Q彈香甜的千層糕。這玩意真是太對林澤胃口了, 他猶豫半秒,還是先把這塊千層糕夾到碗里再回答德賢的話。
“是的,小僧做完戊戌年法器庫的賬目后, 便想將每個月的盈虧數(shù)額做對比,瞧瞧哪個月有盈余,哪個月又虧損了多少。如此一來也方便我們庫房這邊查詢原因所在,若能及時整改,便能減少虧損。這些都是小僧自作主張,并未試過效果如何,沒想到如今被德賢大師瞧見了,真是…”林澤說著說著就很不好意思地偏過頭去,有些尷尬地不知道往哪看。
其實心里清楚得很,這可是他辛辛苦苦整理出數(shù)據(jù),還做成折線圖和柱形圖展示。跟領導匯報用可視化更高的方式,林澤做過社畜太有經(jīng)驗了。
那些厚厚的賬目,領導哪會看?口頭說的話,東西多他一時也記不清。這不,紙質(zhì)版PPT應運而生,讓領導對一年的盈虧一目了然。
林澤有時候都覺得自己真是打工人的命,太會抓領導的痛點和需求了。
旁邊的德法、空清、 空印當即好奇又驚訝地湊過去看那頁紙,他們?nèi)紱]想到林澤還能有這樣的心思,這讓他們?nèi)呀?jīng)生不出嫉妒的情緒了。因為這件事已經(jīng)讓他們意識到林澤做賬的本事不是他們可以比的。
德賢聽完腦子里飛快閃過一個念頭,他要試探一下慧安的想法。要不要留在感天寺,不回京都的小寺廟了。此等人才,感天寺才是他最好的歸宿。
“慧安師傅為感天寺盡心盡力,是我們之幸。這些馬蹄糕乃是我們本地一絕,瞧你也頗為喜愛,一會我讓廚房多做些,你帶些回去吃。寮房那邊住得還習慣嗎?我這兩日請弟子去看了,寺里后山禪房還有一間空的。”德賢笑瞇瞇道。
年輕人嘛,不僅要給精神上的鼓舞,還要給夠?qū)崒嵲谠诘暮锰幉拍茏屓怂佬乃亍?br />
這幾日德賢也是看明白了,慧安這人對錢財?shù)共豢粗兀院却┳☆H為講究。德賢拿來的一些好東西,慧安都能品出點道道,而且跟他說起這方面的事,慧安也頗有見解。
德賢猜測慧安祖上應當是闊過的,不然怎的懂那老些東西。德賢猜測慧安能放下俗世的家業(yè)遁入空門,要籠絡這種人不能單靠銀錢收買。
空印、空清兩人眼底都是滿滿的羨慕妒忌,這個慧安如此短的時日便讓德賢師叔看重,他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入了他老人家的法眼。
“這、這…小僧怎好受您如此厚禮。”林澤一連受之有愧。
“你為寺里盡心盡力,我們怎能虧待于你?下晌回去我便讓空性帶你去新的禪房,對了你不是說明兒告假一日,帶兩個徒兒下山入世走走嗎?條子也讓空性一并給你。”德賢一副偏袒門下愛徒的作派,讓在場的人都不敢說半句話。
林澤覺得但凡他不是個真正的和尚或者見識認知稍微低點,肯定要被德賢這一系列舉措感動得一塌糊涂,不說肝腦涂地,成為他的自己人肯定是十分樂意的。
德賢當著眾人的面明晃晃展現(xiàn)出自己對慧安的厚愛與看重。后面干活時,林澤發(fā)現(xiàn)自己的地位都快趕上德法和尚了,在庫房這里已經(jīng)有一定的權(quán)利。
日子也是過起來了。
特別是下午林澤搬到新禪房后,和鄧十九、孟通兩人在這間獨立的一室一廳套房里轉(zhuǎn)了一圈,更覺得生活有盼頭了。
三天盤腿坐在門口的木質(zhì)地板上眺望院子外的連綿青山,孟通壓著興奮說道,“師傅,你太厲害了。”
鄧十九更是狠狠點頭,這才幾日林澤就帶著他們吃飽住好。感天寺不是普通的地方,這里有一套奇怪的法則,對待底層的僧人和這外來靠掛的僧人,寺里的規(guī)矩是非常多且執(zhí)行嚴格。能待下去的必須要適應這種苦修的日子,想在感天寺吃喝不愁還過得舒服死不可能的。
但林澤就是非常不一般。
“我是你們師傅,可不是孤家寡人。咱們?nèi)ツ亩疾慌d天天喊著吃苦耐勞的,能舒服一點就舒服一點。畢竟為師也不是什么勤快耐苦之人。”林澤自我調(diào)侃著讓氣氛輕松起來。
“師傅你真好,我記得家里人一直都教我要不怕吃苦,多干點活不會死,您卻說不必多吃苦。”鄧十九低聲道。
孟通聽完心頭一震,他也是,身邊人都是這樣教的。但人生來就吃苦嗎?可他覺得自己真的不愿意過得那么苦。
“怎會?在這里,吃苦是不能避免的,即便是身居高位亦不能避免。既如此,在不必吃苦的時候千萬不要想著苦一苦就過去了,因為一輩子一定要吃的苦已經(jīng)夠多了。對自己好點,我們都是人。”林澤溫聲道。
“好。”孟通和鄧十九鄭重道。
翌日,林澤三人在參加完早課后就拿著假條下山了。然后去附近林子里轉(zhuǎn)了一圈出來,三個和尚就變成了三個獵戶一個挑柴一個背兩只野雞,林澤挎著半籃子野果走中間。
“等會咱們買好吃的再進林子里吃,在外頭吃那些油水粘在假胡子上不好弄。”林澤小聲道。
孟通和鄧十九兩人摸了摸臉上的胡子乖乖點頭。
“可惜野雞沒什么油水,我們手頭醬料也不夠,不然自個兒吃進肚子。”孟通遺憾道。
“可別自己弄了,太費事。師傅手里有銀子,你們別怕把我吃窮。”林澤在感天寺干活干到麻木,一點也沒心思自己處理一只野雞,手里有錢還是買現(xiàn)成的吧。
“行。聽師傅的。”孟通兩人馬上應道。
三人很快就來到山下的古陽縣,在路邊找了個空位擺攤。三人來得早,加上孟通兩人武藝高強,在山上打兩只野雞半小時都不用,因此來到縣城時太陽還沒升起呢。
“哎,你們這野雞還活著嗎?”不多時就有個中年婦人挎著個菜籃子過來問,她的頭上戴著銀簪子、手里還有個挺重的銀鐲子。
“大姐好眼力,咱們這都是剛抓的野雞。”林澤熱情招呼道。這活兩個弟子干不好,只能讓他這個師傅出馬。
“多少錢?”大姐略有點挑剔地扒拉了幾下兩只野雞。
“這只小一點的您給二十五文,大的有三斤,您單買的話得四十文,若是兩只一起買,我只收您六十文。”林澤一口氣把價錢都說了。
大姐嘖嘖嘴,看了眼林澤道,“你這小年輕怪會做買賣的,要是我買兩只你再送我?guī)讉果。”
林澤爽快道,“我給您拿五個。”
大姐見林澤這么好說話,掏錢也痛快不少,“你給我挑好點的,這果我要去明華寺供佛祖菩薩的。”
林澤誒一聲,開始挑果,“大姐,明華寺靈嗎?我聽村里的人說感天寺人多。”
大姐一早占到便宜心情好,便耐心解釋起來,“你們鄉(xiāng)下人估計是進城少,感天寺是不錯,但最近明華寺風頭可大了。連咱們府城里的王爺和好些達官貴人都去明華寺請里面的大師傅做法事,而且我跟你說,明華寺每
天還有雜糧粥布施給貧苦人家。”
林澤記得自己進山前這個明華寺還沒有傳出這種口碑,現(xiàn)在才幾天就有了這樣的變化,背后沒有人真是讓他很難相信。
這是要干什么?跟感天寺打擂臺嗎?
“還有這樣的事?可我怎么聽說有王爺要在感天寺做水陸法會呢,我們村好些人都打算在法會期間到寺里拜拜。”林澤將果子遞給大姐。
“以后可說不準咯,佛祖菩薩嘛,在哪個廟拜都一樣,看誰家的靈驗。”大姐走之前說道。
林澤看手里的東西賣得差不多,那捆柴也低價賣了,站在路邊想了想,“買肉包子,然后去打聽那個明華寺是什么情況。”
要是出現(xiàn)這個跟感天寺競爭的寺廟,林澤想看看有沒有機會利用,讓自己更快拿到想要的東西。
第256章 第 256 章 法會死人
林澤帶著鄧十九和孟通在街上溜達一圈, 發(fā)現(xiàn)煎餅攤的老大哥很健談,于是便決定在這買雞蛋煎餅。
“哎喲,你們?nèi)肴ド舷惆。壳笃桨步】凳遣皇牵俊蔽跷跞寥恋慕值郎希I煎餅的大哥像是好不容易逮著個人聽他說話似的, 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說個不停。
林澤三人站一旁的樹下正想點頭回答, 大哥已經(jīng)自顧自繼續(xù)說, 手里的活是一點也沒耽擱。
“你們可別去感天寺了,去明華寺, 那兒求健康平安符靈驗得很。我跟你們說,這不是我老齊瞎說,明華寺有位大師傅,是專門去了西邊佛祖老家那學的佛法回來的。這些日子好多人都說大師念誦經(jīng)文能讓那些常年臥病的人第二日就下地干活, 你說神不神?那定然是在佛國學到的佛祖真經(jīng)才有這般神效。”大哥用洗干凈的芭蕉葉片將三個煎餅包好遞給三位客人。
林澤接過煎餅, 他也不急著走,臉上滿是鄉(xiāng)下難得進城的年輕人該有的驚訝和好奇, “佛國, 那是哪里?離咱們這應當不近吧?”
按道理說佛國就是現(xiàn)代的印度,這玩意不會真有去了那邊又回來吧?那明華寺打這個招牌真挺硬的, 至于那些聽大師念誦經(jīng)文就有神效的事林澤一概是不信的。
大哥就愛看別人聽他說完露出那股迫切和渴求的神情, 他滿足極了。見眼下沒有別的客人, 大哥示意林澤三人到一旁的長凳上坐下說。
“這咱們哪曉得遠不遠的。我只聽有人說老王妃前兒病重, 正是這位大師念經(jīng)祈福給治好了, 你說咱們小老百姓不識字沒什么見識, 但人家王爺出錢出力給明華寺的佛像塑金身, 明華寺那位大師佛法高深定然是真的。”煎餅攤的大哥一臉你懂得的神情。
林澤陸陸續(xù)續(xù)又找其他人打聽關(guān)于明華寺和感天寺流傳著的各種經(jīng)典小故事。
一直到下午三人才往早上來的小道先去藏行李的地方。
“師傅,難怪大家如今慢慢跟著信明華寺了,原來感天寺那些人干了那么多傷天害理的事。”孟通蹲在小溪邊啃著燒雞腿。
“這就是寺廟的厲害之處, 大伙敢拖欠別人的銀錢,但借廟里的沒人敢不還。因此好些人會把自己的銀錢借給廟里的和尚去放高利貸,如此一來,大伙只能從廟里借那些利息很高的錢。”林澤說完往嘴里放了一筷子鹵豬耳朵,又香又有嚼勁,比廟里那些淡出鳥的齋飯好吃太多了。
“難怪寺廟那些田地越來越多。”孟通把雞骨頭往草叢里丟去,又抓起一個肉包子往嘴里放。
“師傅,我從來沒覺得肉包子這么好吃。你說那廟里的和尚怎么受得了的,天天吃那些東西。還長命百歲?我看沒幾年就得餓死。”孟通道。
“你還真信那群和尚不開小灶?只有底下那些干粗活的和尚可能餓得皮包骨。”林澤搖頭道。
一直沒說話的鄧十九吃得飛快,在兩人閑談時他已經(jīng)吃完兩個肉包子和四分之一只雞。
大家蹲在水邊吃東西,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儀式感,等林澤回頭一看,石塊上的油紙包里第一只雞已經(jīng)被拆得剩個雞架子。
“不說了不說了,趕緊吃肉,晚點十九全炫嘴里了。”林澤一臉后悔莫及似的,一口饅頭一口肉,吃完這頓可就要等十來天才能吃上下一頓,必須珍惜這一頓,就算儒家講究節(jié)制,林澤也不管了。空間那些東西他不敢隨便吃,寺廟人多眼雜,當時住的又是大通鋪,被人抓到點什么把柄隨時會被罰或者遣送出去。
三人吃完后拿出牙粉和豬毛牙刷蹲在溪邊洗洗刷刷,不僅是手和嘴巴,就連臉上和脖子全都擦一遍,以防留下點什么油漬。
“來,換好衣服再把竹筒里的濃茶邊走邊喝。”林澤抽空叮囑道。
三人邊走邊喝,背簍里還裝著好幾樣水果,都是準備給同事們分的。他們?nèi)律降氖潞脦兹硕贾椋蜕兄g送點水果還挺常見。糖那些高級貨林澤是不會隨便送給普通同事的,感天寺稍微有點能耐的僧人也不差這點歪瓜裂棗,林澤干脆都送水果。
回去后林澤繼續(xù)老老實實上班做賬,不時又跟德賢交流一下庫房賬目的一些心得體會。
德賢一點不含糊,直言希望林澤在庫房管理的某些制度上給出一定的解決方法。
林澤更不含糊,各種報銷簽收手續(xù)條例,力求責任到人、工作留痕。主打的就是上級要問責,自己能拿出厚厚的一沓資料證明工作是完全符合規(guī)定要求的,大鍋可不能扣到我頭上,小鍋可以看著背一背。
“好。果然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你這幾日可否擬一份出來?”德賢和尚看著林澤的目光愈發(fā)溫和,這樣的規(guī)矩他目前實在太需要了。寺里明面上風平浪靜,但暗地里浪潮洶涌,他的庫房不能被推上風口浪尖。
“您抬愛,如今賬目之事已經(jīng)接近尾聲,小僧想每日去藏經(jīng)閣研習佛法經(jīng)書,不知您可否允我。”林澤仍是謙虛異常。
他庫房待了快一個月,多少也看清楚一些東西,加上之前外出時聽到的各種事都對感天寺頗為不利。林澤有直覺,就在這一段時間,感天寺要有一場‘地震’了。如今還不知道地震的中心會在哪里,但管庫房的德賢已經(jīng)在未雨綢繆。
籌備了一個多月的老王妃壽辰水路法會終于在六月初五開始了。
林澤這個交流僧反而在這個時候清閑下來,庫房的工作已經(jīng)接近尾聲。在水陸法會期間,廟里每天早課的時間縮短了,由兩個小時改成一個小時,大家都得去忙活起來,人群里的林澤帶著鄧十九和孟通低調(diào)地回到禪房補覺。
約莫到八點左右,林澤三人重新穿好衣服去看參加法會。
感天寺的這場水路法會做得很盛大,廟里經(jīng)幡在風中咧咧作響,各大殿宇里都是洶涌的人潮,數(shù)不清的和尚、信徒在各個佛像前吟誦經(jīng)文,廟里的彌漫著濃郁的香燭味,林澤走進法壇中心的大雄寶殿,感覺稍顯刺鼻。
大雄寶殿里供臺上擺滿了香、花、燈、涂、果、茶、食、寶、珠、衣,佛家‘十供養(yǎng)’供奉上堂諸圣眾。
一排排穿著
不同僧袍的感天寺僧人整齊有序地盤腿坐在寶殿里,每隊人手里拿的法器皆有不同,敲木魚的;轉(zhuǎn)念珠誦經(jīng)的;拿引磬引導節(jié)奏的;唱贊時,鐺子與鉿子配合使用,敲打以莊嚴節(jié)奏的。在兩邊是各種經(jīng)幡儀仗,整個殿堂高處被黑暗所籠罩,門外強烈的陽光照在高大威嚴的佛像上,透著神秘與慈悲。
方丈道玄穿著那身華貴無比云錦袈裟,手持代表著佛法威嚴和力量的錫杖。站在道玄旁邊是一位身著朝廷王爺規(guī)制朝服的中年男人,他的左手拿著一串佛珠,虎目微垂、面容冷肅。在梁王身后是兩個親衛(wèi),另外隱匿在周圍的信眾中還有多少,在場無人知曉。
在說話前道玄輕搖錫杖,圓環(huán)碰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全場安靜后,眉目慈和的道玄開始念誦,“今梁王為生母孟氏辦法界圣凡水陸普度大齋勝會,設齋誦經(jīng),禮懺施食。以飲食上供諸佛菩薩及一切賢圣,下施法界一切有情,功德不可思議,無量無邊。今有感天寺法師、善信共修,與諸佛菩薩感應道交,令現(xiàn)世者業(yè)消智朗,福慧雙增,過去者離苦得樂,往生凈土。”
林澤這些站在殿外聽的僧侶、信眾紛紛跟著念起‘阿彌陀佛’,大家跟著大殿里的僧人念誦著。
突然門外信徒中一個年輕男人徑直走進大殿,在大家驚異的目光中從懷里掏出一把匕首刺向念誦經(jīng)文中的某個和尚,“弘善!殺人償命——”
弘善手里的串珠啪嗒砸在光滑的地磚上,周圍反應過來的人作鳥獸散,大家驚慌失措地逃竄而去。
從來沒有發(fā)生過這種事,在大雄寶殿佛祖、菩薩跟前發(fā)生這樣的事!在人群混亂中,林澤三人逆行跟隨寺里的部分僧人沖進大殿里,他要看看是怎么回事。
男子還想往弘善和尚身上多補兩刀,但已經(jīng)被五六個身穿勁裝的人按住。感天寺的武僧欲從他們手里將人弄出來,卻沒有成功。
被護法僧人圍著的道玄胸腔起伏不定,冷眼緊盯周圍的一切。
梁王的親衛(wèi)將其牢牢守住,但是卻將其撥開從中走出來,“主持,此人當眾行兇,更是破壞本王專門為母妃所設的道場,務必將雙方交給本王帶回去處置。”
道玄轉(zhuǎn)頭看向梁王,面上仍是慈悲寬和,但眼神卻冷厲許多,“有勞王爺出手制服暴徒,但此子既說是與本寺僧人有齟齬,還是留在感天寺查清事由為好,以免日后再度發(fā)生次等惡事。”
林澤看著兩人當眾對峙,誰也不肯相讓。看來梁王跟感天寺的關(guān)系頗為微妙啊。
“單縣令——”梁王定睛看了看道玄,往門外喊人。不多時一個穿常服的瘦高中年男人從去而復返看熱鬧的人群里走來。
“微臣見過王爺,道玄主持。”單榮硬著頭皮進來跟雙方問好。
“按照我朝律例,古陽縣歸你管轄。如今寺內(nèi)出了命案,你說該如何辦。”梁王兩手抱胸,眼眸微瞇。
“俗話說,國有國法,院有院規(guī)。先帝曾有言,感天寺的僧人可由寺內(nèi)戒律堂所管,單施主您說是吧?”道玄也是一點不讓,當即搬出先帝來壓場子。
殿里再次陷入讓人不安的沉默中。
林澤聽完后,眼睛掃過那個挨了一刀被扶到一旁大柱子下躺著的弘善和尚,發(fā)現(xiàn)他的嘴角竟然流出暗黑的血跡,像是早已經(jīng)沒了呼吸。
剛才大家都忙著看殿里說話的方丈和王爺,根本沒注意受傷的弘善,畢竟再怎樣那一刀是刺中肩膀,救回來的機會很大,誰想到那把刀還抹了毒!
看顧弘善的僧人見他已經(jīng)無力回天,連忙去跟方丈小聲匯報。
梁王自然也注意到那邊的弘善,“即使如此,我們帶走兇徒回去審問,弘善師傅是佛門之門,便由寺內(nèi)戒律堂處置吧。”
梁王話音一落,他的手下馬上過去接應原先控制住刺殺的年輕人往外走。
道玄面沉似水,弘善死了,還審什么?但殺人者非佛門之人,如今梁王下了決心要將其弄出去,道玄也不能真的讓寺內(nèi)武僧出手強搶回來。
要是弘善活著,讓其指證對方故意誣陷,那道玄還有理由繼續(xù)跟梁王掰扯。
梁王看著手下將人弄出去,朝道玄說,“還請道玄師傅代為主持母妃的水陸道場,本王先回去審理此人,務必使其交代清楚。膽敢在母妃的生辰法會殺人,本王決不輕饒。”
道玄穩(wěn)住心境,臉上又恢復了從容和慈和,“阿彌陀佛。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做如是觀。”
第257章 第 257 章 進退不得
感天寺僧人在梁王生母水陸法會頭一天被殺之事在古陽縣掀起了一陣輿論風波, 在感天寺正迅速想辦法進行危機公關(guān)時,林澤又打聽到衙門在三天內(nèi)連續(xù)有三十多人去擊鼓鳴冤,狀告感天寺僧人侵占良民田產(chǎn)、高利貸使其家破人亡。
一時間感天寺陷入了丑聞旋渦的中心,不僅來寺里上香祈福的信眾斷崖式下跌, 就連底下田莊的佃戶也有幾處暴亂起來, 將管理該田莊的管事和尚打傷。
那些參與其中的人瓜分了莊子里的所有東西, 并放出話來,這些本就是他們的田地, 被感天寺的妖僧巧取豪奪了去,今兒奪回來是理所應當。
那些是跟林澤還沒有什么直接的關(guān)系,這天下午自修時間結(jié)束時,林澤從藏經(jīng)閣繞過大雄寶殿, 到轉(zhuǎn)往寮房和禪房方向的連廊上碰見幾個匆匆而過的僧侶, 他們的臉上還帶著驚慌失措,林澤連忙問道, “幾個師兄弟, 這是發(fā)生什么急事了?”
其中結(jié)伴的兩人停下來看向滿臉不解的林澤,“你去山門前瞧瞧吧!死人了!”
林澤太陽穴跳了跳, 一路快走至山門。此時寬闊的廣場上圍了一圈僧人, 又不時有幾個結(jié)伴掉頭離開此處的僧侶, 林澤擠進去往正中間的空地上看去, 竟然是三個死狀很慘的僧人。
林澤直接扯住旁邊一個有點眼熟的僧人問道, “師兄, 他們是怎么被害的?”
空觀瞥了眼這個外地小廟來的和尚, 有些意味不明地說道,“你不認識嗎?他們都是靠掛我們感天寺的,今兒一早收拾包袱就急匆匆要離開, 結(jié)果被人發(fā)現(xiàn)死在林子里。哼哼,感天寺風光時全是來崇敬佛法的人,如今稍顯落魄,溜得比誰都快。”
另一邊早就忍不住的一位僧人馬上搭話道,“空觀師兄,難不成真是…那位做的?”
其他人也顧不得寺里的清規(guī),紛紛議論起來。
“欺人太甚!給咱們潑臟水就算了,竟然還在古陽山犯戒殺人!”
“你們說的是誰?”
“還能有誰,最近這些事都是誰弄出來的?”
林澤聽到這里已經(jīng)明白他們說的是那位梁王。說實話,感天寺田莊的事跟那些梁王估計是有很大關(guān)系,不然怎么偏偏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一起曝出來。大家連佛祖都不顧忌了,一個勁就要去衙門討還公道。
眼前這三人不會真的也是梁王派人干的吧?他是要直接殺上感天寺嗎?那性質(zhì)可就變成造反了。按照朝廷律例,就算寺廟出了謀反之事,梁王也無權(quán)直接管轄,除非皇宮里有皇帝的旨意許可才行。
如果不是帶人沖感天寺,那是為了威懾恐嚇?可是田莊和衙門告狀的事已經(jīng)形成足夠的威懾作用。
感天寺自從梁王生母的水陸法會出現(xiàn)意外后,馬上加上寺內(nèi)管理,派出平時基本見不到的武僧隊伍護寺維/穩(wěn),還處置了好幾個寺里的中層領導和幾個名聲已經(jīng)特別臭的和尚。
林澤的賬房兼職工作也因此暫停,但平時干活那些人也沒有點他名。
于是每天早飯散場時別人跟著侍者和尚去各處照常干活,林澤帶著兩個弟子去庫房那邊露個臉、轉(zhuǎn)一圈。見領導不主動安排別的工作,他就跑去藏經(jīng)閣讀書。
而鄧十九和孟通大多時候會選擇先回禪房補一覺,再自個兒讀林澤另外布置的四書五經(jīng)學習任務。
這也是為什么今天只有林澤一個人從藏經(jīng)閣出來的原因,他們倆在禪房學習。林澤當時問他們學佛家經(jīng)典也是學,怎的就要學四書五經(jīng)。
兩人非常一致地說,“朝堂上懂佛經(jīng)沒用,得懂《四書五經(jīng)》。”
林澤明白了,這就是混官場的人該有的政治敏感度。
“你們先散去,都回各自的寮房、禪房。日后誰下山都得小心謹慎,今兒這事你們都瞧得真切了。”將三具尸體弄回來的武僧之一朝眾人道。
“阿彌陀佛。師叔,是不是王府那邊的人干的?”有個年輕氣盛的小和尚滿腔憤懣問道。
原先有些要聽話散開的僧人又停下腳跟,也想聽個明白話。
“眼下不好回你,沒人瞧見是誰動的手。從他們身上的傷口只能看出是被長刀所傷,此刀刀身挺直,刀尖處有弧度,有反刃。”武僧沉著臉說
完就示意大家趕緊散去,他們得處理這三具尸體。
林澤記下這個武僧說的話,馬上趕回禪房把最后這句對兇器的描述跟兩個弟子說了。
“你們印象中見過這樣制式的刀嗎?”林澤看著兩人問道。
“師傅,是雁翎刀。軍隊里很是常見,宮里那些普通侍衛(wèi)腰間幾乎都配著一把。您許是入朝時日尚短,否則應當也有印象。”孟通很肯定道。
“雁翎刀…”林澤低聲喃喃重復著,忽的抬頭急言道,“那三人被雁翎刀所殺,是不是說梁王已經(jīng)跟朝廷請示過才對感天寺下手?不成不成,那咱們留在這很危險啊,不知道梁王要有什么舉動。但是出去也不行,即便你們身手不差,現(xiàn)在整個感天寺都被盯著,一出去很容易挨刀子。雙手難敵四拳。”
孟通和鄧十九聽完林澤的話后終于意識到現(xiàn)在他們的情況變化有多快,前兒感天寺出事他們一點不放心上,甚至三人還商量過,覺得這是渾水摸魚的好機會。
這才幾天?處境已經(jīng)危險到進退兩難的程度。
“咱們最重要便是那些路引文書,必得時時刻刻放身上。咱們再定幾處碰頭的地方,真要亂起來大家分散了,便去這幾處地方留下暗號。”說完林澤就開始教他們寫大寫字母A。
“師傅我們記住了,這個記號好,沒有拐彎的,不怕刻錯了。”孟通道。
“我們再定一個具體留暗號的東西。”鄧十九提出更成熟的建議,他對這方面很在行。
林澤點點頭,這事聽他們倆的。
…
大雄寶殿后的戒律堂的門外是一眾身穿灰色僧袍的武僧,他們身姿挺拔、氣息綿長且目光如炬。仔細看他們那一雙雙粗糙的手掌布滿了常年習武才會有的一層厚厚的老繭。
這些武僧極少在人前露面,此番事后,他們便分散駐扎在寺里的各個角落。一旦發(fā)現(xiàn)有外人試圖在渾水摸魚攪動寺里的安寧,馬上就會被這些招式凌厲、剛?cè)岵奈渖攬鲋品?br />
因此雖然山下已經(jīng)流言紛飛,但感天寺目前仍是處于相對有序的狀態(tài)。
戒律堂里,道玄盤腿坐在最前面,身旁左右分別坐著四大班首,底下是八大執(zhí)事并各自的的手下。
這些都是感天寺的高層和中堅力量。道玄的目光在堂內(nèi)的人緩緩略過,最后定在大門外陰沉的天際。
“近期我等感天寺一眾僧侶遭遇巨變,此非天災而是人禍。此劫不小,我等務必上下一心,共化此劫。阿彌陀佛。”道玄照例起了一個比較簡短的開頭。
眾僧紛紛共念,“阿彌陀佛。”
此時感天寺四大班首之中威望最高的首座和尚道元開口道,“為應對此番危機,經(jīng)長老院商議做出以下安排。在內(nèi)眾僧約束自我,謹言慎行。感天寺暫停接待外來靠掛僧人,已在寺內(nèi)之人需得謹遵寺規(guī)。水陸法會延長至四十九日,加倍人手看著,每日在山門外定時發(fā)放齋食,為善信義診驅(qū)邪。外頭被強占的莊子由護寺武僧帶隊前往收復,并交予本地貧苦信眾耕作,收成一半歸信眾,另一半作為明年佛誕日的祭禮供于佛祖,受七七四十九日香火后施與善信。”
在場眾人聽完莫不應答,“是,謹遵首座之言。”
后面就是對各方面人手的具體安排…
第二天下午茶時間,林澤他們就在飯?zhí)檬盏酵ㄖ麄冞@些靠掛的僧人明天分編到十支由武僧帶隊的隊伍中,前往各處收回田莊,并打理好相關(guān)事務再返回。
因為昨天發(fā)生那起惡性事件,導致寺里原本想趁機離開的交流僧都不敢輕舉妄動,生怕路上死于非命。
兩相對比,留在感天寺至少沒有性命之憂。那一個個身材魁梧、身手不俗的武僧給大家?guī)砹藰O大的安全感。
飯?zhí)美铮蠹覄偮牭竭@個安排時是極不愿意的,但前頭大和尚只說一句,“在寺中就沒有不動手干活的,本寺僧人亦會同往。每支隊伍十人,其中靠掛僧人三至四人。若那些莊子不拿回來,我們這些住在寺中之人哪里來足夠的糧食填飽肚子?實在不愿同去的也可向老衲辭行,感天寺來去自由。”
這話說得很實在,關(guān)乎所有人的利益。而且叫他們自己下山,可不要命了嗎?還不如跟著一起去拿回莊子,霸占田莊的就是些鄉(xiāng)間的農(nóng)戶惡霸,再怎么也很少見他們直接對僧人動手的。
林澤跟兩個徒弟的視線交匯在一起,然后孟通和鄧十九紛紛湊到林澤身邊低聲道,“師傅,我們會保護你的。”
林澤:…
還是熱武器更有安全感,等會就去想辦法弄半斤生石灰回來。
“我們?nèi)フ业沦t。”林澤覺得還是可以努力一下不出門的。
但是很快就讓他失望了,德賢表示他自己都要參與施粥維持秩序的工作。
不過林澤說自己牙痛想要生石灰治病,德賢二話不說就給讓人拿來一罐子給他,還附贈了一個自用的治牙疼偏方。
林澤讓孟通兩人先捧石灰罐子回去,自己又去廚房那邊找德海弄來油紙和五個小瓶子。
加上林澤本身還有兩個存貨,現(xiàn)在手頭一共是七個。
“師傅,我們兩留一個就好了,剩下的您揣身上。”孟通勸道。
“別廢話,為師心里有數(shù),你們一人兩個,我三個。”林澤拿出恩師的派頭壓下他們的異議。
第258章 第 258 章 暗算被抓
翌日一早, 林澤在齋堂吃了第一頓饅頭加粥夠七分飽的,每人又額外發(fā)了兩個雜面饅頭在路上吃。
領隊的僧人是目的田莊的管事,法號空安。他不太像平常寺里的僧人一般常年是一副慈悲為懷的神情,反而五官透著股兇厲。
空安身邊跟著個感天寺的年輕小和尚走在前面帶路, 中間是林澤三人并一位同樣是靠掛在感天寺的交流僧, 四個武僧每人一支用粗布包裹金屬槍頭的長槍由在隊伍后面。
一行人來到山門時, 空安停下來跟隊里的人說,“紅葉鎮(zhèn)需步行將近三個時辰, 各自手上的木棒即是護身之物,亦是登山之杖。途中切記不要隨意遠離隊伍,否則出現(xiàn)什么意外之事,我等趕不及相救。”
林澤等人連聲稱是, 血淋淋的教訓歷歷在目, 大家要是敢跑早就麻溜下山了,還用得著跟著去收什么田莊嗎?
“師兄, 我們這樣去道上會不會有歹人?”林澤后面那個交流僧文羅期期艾艾地問道。
空安斜眼往他那掃過, 眉毛如劍,“那正好, 讓他們瞧瞧感天寺護寺武僧的厲害。”
林澤四個交流僧聽完馬上低頭不敢說話, 他們今天能結(jié)伴出去可不就是想著寺院武僧的厲害嗎?去收田莊吃點苦不要緊, 但是被趕出感天寺會要命。
空安一點不廢話馬上轉(zhuǎn)身開始趕路。林澤在觀察周圍的情況, 剛出感天寺, 大家的神經(jīng)都緊繃著, 生怕突然殺出幾個人。
隨著時間一點點推移, 一路上碰到的民眾見到他們這群僧人都會停下腳雙手合十問好。林澤等人見前面的空安回禮,大家又跟著做。
林澤發(fā)現(xiàn)這個文羅和尚膽小但好奇心特別旺盛,而且話嘮屬性。路上走了一個小時左右, 文羅見沒什么危險發(fā)生的樣子,又忍不住問前面冷臉的空安。
“空安師兄,我們的干糧吃完怎么辦?下響到紅葉鎮(zhèn)能化緣嗎?”文羅縮著脖子問道。
林澤默默觀察前面的空安是個什么反應,他身上帶的干糧和水都很充足。
空安倏地扭頭冷臉道,“紅葉鎮(zhèn)的善信不少。”
文羅沒敢接空安的眼神,強行哈哈道,“那挺好…”
又走了一個小時,大家已經(jīng)進入紅葉鎮(zhèn)的范圍。這邊的信眾確實多,好像并沒有受到近期輿論的影響,依舊是很敬重感天寺的僧人。
好些善信要照例給
遇到的感天寺僧人布施,但這次空安卻阻止了大家接受這些吃的喝的,他自己挨個向布施的善信致謝。
待走遠了些,文羅又準備開口問。
這回空安像是早有預料似的,在他張嘴前就解釋道,“小心駛得萬年船,等會去馮家村歇腳,有我俗家的舅舅。”
林澤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前面繼續(xù)走路的空安背影,難怪感天寺派這個空安來,方便跟王府那些人對上時找附近鄉(xiāng)親鄰里幫忙。武僧身手好,但萬一對手人多他們還能走群眾路線。
馮家村離著他們要去的感天寺莊子還有一個小時,但是大家從天不亮走到下午已經(jīng)很累,而感天寺的田莊已經(jīng)被歹徒們洗劫一空,吃的幾乎是不可能有的。
顯然空安心里早有打算,先在舅舅家落腳,打聽清楚這幾天莊子那邊是個什么情況,最重要是打聽清楚有多少人守在莊子里。
馮家村很大,正是水稻抽穗的時節(jié),村道兩旁的田里不少村里人守在水渠邊盯著自家田里的水是否夠用。
離路邊近的村民瞧見空安,都會恭敬問好。
空安一路雙手合十,同所有跟他打招呼的人微微頷首。路上沒耽誤多久,林澤他們就來到馮家村村長所住的大院子,也就是空安的親舅舅家。
迎他們進門的是空安的表哥馮春,他嘴里的哥剛想喊出聲,在瞧見后面的一群和尚后改道,“空安師傅,諸位感天寺的大師快請進。”
林澤等人隨馮春進了院子,很寬敞的一間三間青磚大院子,就是有些空蕩蕩的。林澤覺得有點奇怪,就算馮家不用下人,那自家人應該也不少,怎么都沒有看見。
眾人來到堂屋落座后,空安便開口道,“不知馮勝施主可在?”
馮春點頭,看了看其他僧人,“在的,我這就去喊父親來。”
空安擺手,“去吧。”
馮春同在場的僧人挨個眼神示意,再次雙手合十行禮離開。
馮春兩腳離開堂屋時,站定身體往回看,神情已經(jīng)是換了副模樣,適才的高興熱情已然被一股凝重所取代。
馮春飛快往后院一處廂房走去。
“爹,空安他們來了。”馮春走到一個中年男子跟前,低聲道。
馮勝左手轉(zhuǎn)著一串佛珠,抬眼問道,“有多少人?”
馮春道,“全部十人。爹,要現(xiàn)在上茶還是晚些?”
馮勝手里轉(zhuǎn)動的佛珠突然停下,“我去上茶,你通知那人吧。”
父子倆對視一眼,彼此都明白了。
“是。”馮春二話不說轉(zhuǎn)頭就出去。
馮勝低頭將佛珠摘下,去另一邊的灶房里沏了一壺熱茶,端著前往堂屋。
“諸位師傅久等了,適才問起春兒才曉得他連壺熱茶都還沒上,實在是太失禮了。”馮勝一進屋,余光掃過在場的僧人,躬身親自給所有客人倒茶,盡顯恭敬之意。
林澤見這位馮春完全是一副鄉(xiāng)紳老爺?shù)囊轮砩鲜亲攸S色質(zhì)地輕薄堅韌、表面細潔的平紋絲織紡綢,頭上一頂同料子的巾帽。行為舉止也有模有樣的,只整體還缺些底蘊帶來的氣度。
空安心中雖略有不滿舅舅的姍姍來遲,還有表弟馮春人影都不見了,但眼下在座的還有寺里的人,他也只好忍著沒出言警告有些飄飄然的舅舅。
“今兒怎的不見家里其他善信?”空安端起茶杯問道。
林澤覺得茶水還太熱,就沒有端起來。
馮勝眼角一跳,趕緊壓下某些煩亂的情緒,含笑道,“都去喝喜酒了。今兒就我和春兒在家守著地里的水,稻子要抽穗,若是水灌不夠收成便不好。”
空安點點頭,低頭輕抿杯中茶水。
馮勝余光一直追隨著空安的動作,見他喝了幾口后,提著的心稍稍落下一點。
“諸位一路辛苦,請喝茶。這些茶葉都是我們自家山上種的,喝過的人都說不錯,回甘很清甜。等春兒拿菜回來,我們父子倆馬上給諸位師傅做一桌齋飯。”馮勝轉(zhuǎn)頭又同其余僧人笑道。
這時候茶水已經(jīng)不燙,眾人不疑有他,加之一路跋涉確實口渴,便紛紛喝下這杯茶水。
林澤抿了兩口,覺得并不是很清甜,還有點酸澀,后面就不怎么喝了。
馮勝端起茶壺又給在場的人續(xù)上茶水,見林澤杯中之水沒怎么動,臉上的笑容更加熱情,“師傅可是喝不慣?我這幾天給您換碗糖水吧。”
其他人都看過來了,林澤趕忙解釋,“施主不必客氣,小僧只是愛喝冷茶,再放放就好了。”
林澤是真不想麻煩人,這個馮勝雖然目前看起來很敬畏僧人,但他也是空安的舅舅,林澤可不敢真去麻煩人。
所以他就找個這個借口,等后面茶涼了,大家就該轉(zhuǎn)道去吃飯了,誰還換他杯子里還剩多少。
“哎,那好。”馮勝端著茶壺繼續(xù)給其他人續(xù)茶。
“馮施主,最近幾日村里還好嗎?后面莊子呢?”空安一邊喝茶一邊問道。
“村子里倒是沒什么大事,只有些人貪心偷偷跟著那群人后面去發(fā)橫財,趁機盜取你們莊子里的東西。倒是兩天前咱們紅葉鎮(zhèn)發(fā)生了幾起怪事。”馮勝臉上露出幾分后怕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苦。
大家都被他的話所吸引住心神,紛紛看向馮勝,等著他繼續(xù)往下說。
“就是…附近村子里好些伶俐的娃兒突然變得呆愣愣的,看大夫都找不到原因,后來有人發(fā)現(xiàn)這些娃兒的身上都有個…”馮勝說到這兒,忍不住咽了咽嗓子。
“身上有什么?”文羅催促道。
“有個詛咒!是一個路過化緣的和尚說的,那些娃兒身上印的東西是佛經(jīng)里妖僧用的下咒之法。這個東西厲害得很,那些娃兒頭一天是呆愣愣的,第二日便癱在床上無法動彈,七日后就沒命了。”馮勝嗓子有些沙啞,眼神卻清明得很。
林澤正想問點什么,發(fā)現(xiàn)旁邊坐著的文羅竟然砰的昏倒趴在一旁,而自己也是頭暈目眩。
林澤心跳猛地加速,來不及多想別的,他猜測自己中了什么迷藥之類的東西。但他癥狀還沒有那么重,現(xiàn)在這情況不能輕舉妄動。就算扔兩個爆炸瓶出去,手腳發(fā)軟的他也跑不了。
四個武僧察覺到身體的異常,猛地拍桌起身就要沖過去控制馮勝。
鄧十九和孟通顫顫巍巍扶起林澤往外跑。
此時門外出現(xiàn)一大群人和尚,他們個個手里都有兵器,最外面的竟然還有人拉著弓箭的。
“站住!今天誰也別想從這里出去。”
林澤三人喘著粗氣沒有再動彈,鄧十九和孟通已經(jīng)站不住,全靠他一個人撐著。林澤心里慌得很,這個意外實在太突然了,而且他還不知道這些人是的來路。
“把他們捆起來,明晚在祭壇讓所有人都看著為師是如何火燒妖僧,為民除害。”人群中,一個穿著袈裟的和尚走出來,他的胸前掛著一串佛珠。
“艸”,林澤用最后一點力氣回頭看里面的四個武僧。
“師傅,全都抓住了!”
四個武僧連帶里面剩下的空安、文羅和那個小和尚全都被人拖到一旁的地上,顯然都沒抵擋住藥效。
“祭禮沒開始,別把人弄死了,先搜身找東西。”領頭大和尚吩咐道。
林澤已經(jīng)沒有力氣說話,但還是意識,他假裝昏倒過去,眼睜睜看著自己身上被搜個干凈。他的其他身份文書!爆炸聲!銀子!全都沒了!
第259章 第 259 章 藏寶圖
林澤為了避免被人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完全中招, 意識回到空間里,只隔幾分鐘有暫時出去一下,以便掌握自己所處的環(huán)境。
在他雙手雙腳被捆住,頭上被貼了什么東西, 然后像個垃圾袋一樣被隨手扔在一旁時, 林澤聽見屋里面有人快步跑出來。
“大師, 我孫兒他們…”
是馮勝的聲音,原來是如此…
林澤讓意識在反復進出空間, 發(fā)現(xiàn)這群和尚把他們弄到村里半山坡上供奉的一個山神廟里。
廟不算大,估計百來平米,供奉的神像是木雕的,栩栩如生。佛像前有一長
凳和木板搭成的床, 上面躺著四個沉睡的小孩子。
這里守著一群村民, 估計都是孩子的家人。
“智生大師!大師!是作怪的人抓到了嗎?”
“你們瞧,那幾個頭上貼著禁咒!”
智生和尚朗聲道, “諸位!作怪妖僧已經(jīng)被貧僧活抓, 日后將不會再使你們困擾。我與眾弟子將徹夜念經(jīng)做法消除他們的業(yè)障,明夜子時焚藍葉蓮火將他們火葬超度——為眾生祈福消災。”
“阿彌陀佛。”智生和尚的十二個弟子紛紛念道。
“天啊!竟然是感天寺的和尚, 你們瞧那不是空安嗎?”大伙仔細看了看, 頓時炸開了鍋。而跟著一起來的馮勝、馮春父子倆只著急地看著自家昏迷不醒的孩子。
“你們忘了?感天寺最近可不太平, 是不是因為鬧這些才那樣的?”大家就開始發(fā)散思維猜起來。
“智生大師不是說了嗎?瞧瞧經(jīng)過念經(jīng)撒神水后這些人的眼睛和臉上會不會有變化, 就知道是不是真被妖物占了肉身。”
智生朝眾人道, “諸位明日來便可一觀這些妖僧的臉和眼睛, 待舉行祭禮后, 妖人發(fā)力潰散于天地,這些受害之人將會恢復往日神采。”
“多謝大師!多謝大師!”激動的人們紛紛跪下磕頭。
智生和尚等村民們下山后,令兩個弟子守在殿門前, 自己帶著剩下的十個弟子開始搗鼓藥水。
林澤偷摸把眼睛睜開一條縫隙后看到眼前這場景當真是汗毛倒立,他們到底要干什么?
林澤小心扭頭看向孟通和鄧十九,兩人都在迷糊中。林澤簡直急得心肝肺都要燒起來似的,他們已經(jīng)莫名喝一次類似蒙汗藥的東西,現(xiàn)在這些人又在搗鼓草藥,他們喝下去會不會變成那個馮勝說的呆呆傻傻的樣子?
可是林澤靠自己雖然能掙脫身上的繩子,空間里有爆炸瓶和魚雷,但是他走不遠,還有孟通和鄧十九喝下去的藥水比較多,根本走不動。
“師傅,那張圖紙對嗎?”佛像后面搗鼓藥水的一個和尚問智生道。
“不好說,等晚上他們身上的藥勁過去后,我們仔細審審。”智生道。
林澤聽完心神一動,圖紙?難道空安他們來田莊這邊不只是奪回所有權(quán)?到底還有什么秘密?
還有村里那些娃兒中招,別的村民看不出端倪,馮勝見識不少,難道不懷疑這幾個莫名出現(xiàn)在這里的和尚嗎?
他自己的孫子那個樣子很可能就是被這幾個和尚弄的,為什么不召集村民將這些和尚控制起來,逼他們交出解藥?
約莫一個小時后,林澤就感受到有人用沾了藥水的濕布往自己臉上涂抹,身上露出來的皮膚都被涂了一遍。
林澤感覺自己像是被趕到深不見底的懸崖邊,蒙著眼被驅(qū)趕著走動,每一步都走在生死邊沿,你不知道邁出去的那一刻是堅實的大地,還是萬丈深淵。
為了避免本能反應暴露自己,林澤的意識趕緊進空間。林澤很焦慮,在空間里走來走去,但是現(xiàn)在這情況靠自己是沒法將孟通兩人也救出來,要想辦法把局勢弄得更加混亂。
廟里,智生手里端著一個小碗,另一只手拿著一根細毛筆,“拉開他們的眼皮,等我把藥水滴進去。”
智生他們將躺著的感天寺十個人全都弄完一邊后,重重吐了口濁氣,“估摸一個時辰就該醒了,你們瞧瞧那些繩子捆得夠不夠結(jié)實?”
弟子們聽命挨個檢查手腳,確定沒有松動的跡象后,便去一旁開始吃東西。
林澤期間意識嘗試性出去幾秒鐘,結(jié)果是一股劇烈的痛癢感洶涌襲來,嚇得他趕緊縮回空間。
全身癱軟在店里冰涼的地板上,林澤陷入了巨大的恐慌當中。他,又再次被下毒了!怎么辦?之前如果能果斷用空間的刀或者剪刀把繩子弄開,拿爆炸瓶和魚雷逼這些人不敢追上來會不會能逃掉?
現(xiàn)在又中了新的藥,林澤甚至不能把意識多停留一會再身上,否則他的意識可能因為這些藥而困在身體里陷入真正的昏迷,無法回到空間。
穿越過來頭一次遇到這么棘手的事,林澤兩眼漫無目的地看著天花板,完全不能集中注意力思考。
“不行!”林澤咬牙,一個轱轆起來。三步做倆來到冰柜那邊,使勁扣了一塊冰塞嘴里,極度的冰冷讓他發(fā)蒙的腦子終于清明了些許。
林澤開始抽絲剝繭般分析之前偷摸聽到的信息。
“圖紙…對了,在馮勝家我們藥性發(fā)作時,這些人就馬上搜身,一定是在找這個東西。那這些和尚來紅葉鎮(zhèn)守株待兔,肯定是早就確定這一帶有個他們很想要的東西,并且要找到這個東西得從感天寺空安身上拿線索。不不不…不一定是空安,是這次感天寺派來紅葉鎮(zhèn)的和尚。那這個東西很可能就是感天寺的,這些人知道了這個消息,才做的局。”林澤一通分析后,越想越覺得對方定然有所圖,那就意味著在沒有得到想要的消息之前是不會殺人的。
想到這里,林澤那顆躁動不安的心臟稍稍穩(wěn)定了些。
“那什么東西會用圖紙呢?神兵利器?”林澤想了一圈,余光不小心掃過店里墻上掛著的地圖,猛地一機靈,“不會是什么藏寶圖吧?!”
“感天寺在紅葉鎮(zhèn)的田莊里藏了很貴重的東西,所以就算冒險也要派人走一趟。其實收回什么田莊是次要的,最重要是確定這東西還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吧?寺廟,一座這樣大規(guī)模的寺廟,藏起來的東西八九不離十是很值錢的。”林澤咬碎嘴里還沒融化的冰,某個能攪渾水的法子漸漸冒出來。
既然下的藥不是毒死自己,林澤在空間里吃飽喝足后小心試探著將意識回到身體里,這次他集中注意力感受身體變化。還是很癢,眼睛很痛,林澤隱約聽見離著有些遠地地方傳來忽高忽低的說話聲。
“師傅——這有個醒了——”
林澤眼皮子忍不住動了動,耳邊傳來這一道聲音,頓時炸得他一哆嗦。
既然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林澤也就沒回去,他想看看這些人要干什么。眼睛很痛,他不停地眨著眼,生理性的淚水一直往下流。
狗日的,林澤發(fā)誓要把這些人全送去見佛祖。他科考讀書都這么小心翼翼保護的眼睛,現(xiàn)在被這群王八犢子弄得不知道出現(xiàn)了什么問題。
“啊!”林澤身上被人踹了一腳,他努力睜開眼,模糊中看見一個輪廓。
“師傅,這里還有兩個也醒了。”和尚的聲音又傳來。
林澤忍著身上的不舒服,順著他的聲音看過去,好像是感天寺的其中兩個武僧。
“看來是藥效到了,你們?nèi)ヅc水來,把沒醒的全潑醒。”智生道。
很快林澤就聽見身邊一陣痛苦地呻吟聲。
“你們是誰?”是空安的聲音,林澤猜測圖紙是在他身上搜出來的。
“呵呵,貧僧來渡你們的。”智生笑道,他來到空安跟前,“你就是感天寺派來查看那些東西的吧?那張圖紙不全,剩下的在哪?”
空安滿臉驚恐和意外,“你、你在說什么?什么圖紙?”
這簡直就是變相承認了,智生道,“圖紙都從你身上搜出來了,你還裝不知道?感天寺在紅葉鎮(zhèn)藏的那批東西在哪?老老實實說出來,貧僧興許能放你一馬。”
空安沒做聲。四名武僧低頭不自在想什么,文羅震驚地看向空安,身上癢得一直蹭后面的墻,這時候他一點不多嘴問半句。
孟通和鄧十九朝林澤極其輕微地搖頭,示意他們身體還沒有恢復力氣。
“嘴硬?來,瞧瞧你的手,身上是不是癢得難受?這是天毒花的汁液,若三天內(nèi)沒有服下解藥,你們會全身潰爛而死。第一天是發(fā)癢長出
一身的紅疹,第二天紅疹開始發(fā)膿,第三天身上那些潰爛的肉里會長出很多的蛆蟲,一天就能將你身上的肉全都吃個干凈。不過你們別擔心,明晚就該當著全村人的面被送到祭壇上活祭了。” 智生輕飄飄地說道。
林澤聽得原本有點穩(wěn)住的心態(tài)又差點崩得細碎,他娘的這狗日太狠毒了,林澤必須要把他弄死才算完。
“你!你怎會知曉這等秘事?”空安咬牙問道。
“你別管,趕緊說東西在哪?”智生逼問道。
“我怎知你不會知道后殺人滅口。”空安恨聲道。
“看來這里就你一個明白人,我等會就給你吃下解藥,明晚的活祭你肯定不會出現(xiàn)在祭臺上,我們還要你帶不是?”智生哈哈大笑。
“你們是說那份藏寶圖嗎?”林澤淡淡說道。
“你也知道?”智生意外道。
“你怎會知道?”空安失聲道。
第260章 第 260 章 過河拆橋
“你、你混進感天寺竟不是修習佛法?”空安扭頭冷冷地盯著林澤, 身上的痛癢仿佛都被此刻的復雜的情緒所淹沒。
智生來回看兩人,突然將林澤拖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膝蓋頂住他的脖頸,臉上露出令人惡寒的笑, “你知道又如何?我只要一人。”
林澤被卡得幾乎喘不上氣, 但在生死之際, 他腦子異常清明,不把水攪渾, 怎么會有轉(zhuǎn)機?
“咳咳!我他娘的…就不應該開這個嘴,半點不講道義…我知道的可是另一個地兒。”林澤感覺脖頸處的重量減輕了些,但他中的藥效還沒徹底過去,根本沒什么反抗的力氣, 只能斷斷續(xù)續(xù)地接著忽悠道, ”栽在你手里我認輸,空安那邊的我不要, 我這個也可以給你。”
在場的人聽完全都懵了, 盡管知道感天寺家底厚,趁機惦記的人不少, 但是這兩撥人碰一塊是真罕見。
一旁的空安等六個感天寺僧人對林澤露出一個嘲諷又厭惡的眼神, 對這種處心積慮對感天寺不利結(jié)果卻半道翻陰溝的人, 他們喜聞樂見, 且恨不得讓此人碎尸萬段。
而另一個交流僧文羅已經(jīng)瑟縮在角落, 一邊蹭墻壁一邊擔心自己也被懷疑靠掛感天寺是另有目的。
“原來是同道之人, 失敬。”智生笑了笑, 將人弄起來,又是上上下下打量,心底是不怎么相信林澤真弄到什么好東西。
“我就是膽小, 弄點錢財還得去感天寺忙活一個多月。要是有師兄這膽識和魄力,早就干成好幾票了。” 林澤一連晦氣中帶著點無奈和恐懼,讓人覺得他這人有點小聰明,但一遇到點大事就慌不擇路。
智生見林澤自己就交代起來,頓時又好奇了些,“師弟是如何在感天寺弄到一筆的?”
林澤不說話,就是臉挨著肩膀蹭來蹭去,好像癢得顧不上聽智生說什么。
智生斂眉想了一會,從懷里拿出一個小瓶子,“既然師弟有好故事要說,那師兄定然是想聽個痛快的。”
說完,智生就倒出一粒棕色的小藥丸往林澤嘴里塞去。智生也不怕林澤作妖,雙手雙腳捆得嚴實,之前那股藥勁還沒過去,暫時解了他的毒也無妨。
林澤見對方果然感興趣,這種有膽子夠大的人一定不會放棄來一趟賺兩份錢的好事。
剛才他在空間里喝了大量的飲料,只要拖上足夠的時間,體內(nèi)的藥效就該慢慢消失。當然這是林澤的一種推測,古代的各種使人四肢無力的藥物大都是曼陀羅粉。食用后會昏昏沉沉的,但現(xiàn)在大家都醒來了,只要再過一段時間身體徹底有了力氣,他們十人跟對方十二人干一仗還能輸?
而在此之前重中之重就是要把解除身上天毒花毒性,林澤沒想到對方竟然這么自信,才拋出第一個誘餌就上鉤了,直接拿出了解毒藥丸。
十來分鐘后,林澤感覺身上的痛癢癥狀真的在減輕,于是在智生不耐煩前開始繼續(xù)說道,“我進來后想法子去了庫房處幫忙盤賬,師兄不曉得,感天寺的日子實在苦得人受不了。每天…”
林澤剛說完第一句重點,后面就開始文化人普遍擁有的技能點之一——能扯淡。林澤詳細地說了自己混進感天寺后每天的日常,那細節(jié)說得真是一清二楚,就差把自己幾點上廁所都交代了。
智生看林澤說得口干舌燥,心里知道對方那邊小伎倆,但聽完后對這人的事不由信了幾分,“來,喝點水。師弟當真是…不走尋常路。難不成你弄到的那些好東西就是在庫房那來的?”
林澤能將庫房那些事說得如此細致,且聽不出什么紕漏,加上旁邊另外幾個僧人的證詞,智生是相信林澤真混進了感天寺庫房。在那里弄到點好東西,智生是信的。
林澤見他是從自己腰間解下的葫蘆,才就著智生的手喝了好幾大口,“爽!師兄可否給我那兩個徒兒也喝點水?”
智生聽完手上動作一頓,他臉上有一瞬間的空白,這年頭還有如此蠢笨的人?還能當賊弄走感天寺的一批好東西?竟然直接曝出自己的同伙。
“哪個是師弟的徒兒?”智生往后面掃去。
“喏,那兩個。”林澤說得干脆利落,好像一點不知道這事意味著什么。轉(zhuǎn)頭過去時,林澤朝鄧十九和孟通眼神示意兩人喝水。
智生順著林澤的視線看過去,見是兩個比他還年輕的小和尚,心里已經(jīng)打起順手吃下這三人手里的東西,這等沒什么心機的雛鳥竟然能弄到好東西,純純就是運氣好。
“你去給他們喂點。”智生朝自己的一個弟子說道。
林澤還很裝地給空安投去一個挑釁的眼神,好像在說,我可比你強。
空安氣得夠嗆,牙根緊咬,本來身上就難受得很。就連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四個武僧眼里都透著股明顯的狠色。
智生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師弟,舒服一點了吧?師兄等著你說后面的事呢。”
林澤扭扭身體,腦子一轉(zhuǎn)就開始編故事,“我進庫房后,那些人不曉得我的能耐,盤完那些賬目我就曉得有人一直偷摸把庫房里的東西偷摸倒賣,于是我和三個弟子便盯著德賢,真就給我瞧出點道道來,他把所得的錢財和貴重之物都藏在一個秘密之地。得手這一次后,我便更加熱衷于窺視寺內(nèi)的大和尚,既然德賢都能弄到這老些金的銀的,那些大和尚更加盆滿缽滿。我就探聽到空安這次來紅葉鎮(zhèn)可能是奔著感天寺某個大和尚的藏寶地來的。”
智生聽完眼里都是濃濃的喜色,這真是太驚喜了。而且智生沒想到眼前這小和尚竟然還真有點能耐,才進感天寺一個多月,就讓他弄到這些重要的消息。
“師弟說得挺像那么一回事,但是師兄也沒真瞧見吶…”智生意有所指地暗示道。
林澤早有準備,后面綁著繩子的手艱難地縮到袖子里動來動去,隨后幅度又減小,林澤瞬間從空間里拿出一小塊指甲蓋大小的厚玻璃碎片。
智生的弟子們原本是懷疑林澤要耍什么花招,就要把刀伸過來,還是智生移步到林澤側(cè)邊看著。
林澤一臉肉疼地把自己費老大勁才扣出來的寶貝丟地上,“你自己看,這是其中一個小東西。”
智生瞇著眼看向指尖這個透明的小東西,反復摩挲它的質(zhì)地,“這是…”
林澤喪喪道,“琉璃。這么透明清澈的琉璃,師兄你見過?”
在場的人都拼命往智生手里的小東西看去,智生的弟子們眼里瞬間有了亮光,他們一下子想到這樣的琉璃得有多值錢。
智生蹲回林澤跟前,手里還捏著這個琉璃碎片,“太小了,沒碎前是什么東西?師弟曉得嗎?”
林澤瞪眼道,“師兄,這還小?做成戒面保管你能掙一大筆。”
智生沒在這個事上多糾結(jié),因為現(xiàn)在已經(jīng)基本證實林澤手里真有東西,“師弟,明晚你可以一起看祭禮。”
林澤轉(zhuǎn)頭看向孟
通兩人,“師兄,我的弟子也想一起看。”
智生含笑道,“師弟曉得付出與回報嗎?”
林澤一咬牙,“我先把德賢的東西告知你。”
智生擺手叫好,“師弟大義!”
后面的文羅急了,“慧安師兄,你救救小弟啊!從此以后小弟就給你賣命了!”
林澤卻十分堅定地搖頭,“文羅師弟多保重。”
智生聽得失笑,然后一揮手讓手下把這些人全都挪到一旁去,他們得準備明晚的祭禮了。
在此期間林澤不時讓智生弄水給孟通和鄧十九喝,以至于兩人都忍不住小聲跟林澤道,“師傅,再喝要尿褲子了。”
林澤瞥他一眼,“尿吧。”
見師傅是有別的用意,鄧十九和孟通一咬牙,什么都不管了,就使勁喝,每次有人喂水,他倆就盡可能多喝點。
可惜林澤的算盤在晚上的時候落空了,因為智生讓人在給他們喝的某次水中又加了藥,喝完后大家又開始昏昏沉沉。
等第二天藥勁過去,林澤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換了,心里一一整個窩草!狗日子太雞賊,是怕他衣服還留有什么好東西,所以趁他昏迷之際偷摸換了下去。
再看一圈,那個空安不見了。
林澤的意識趕緊進空間,一邊喝飲料、吃東西,一邊想新的方案。
但是林澤又發(fā)現(xiàn)他們身體好像對這種藥有了一點抗性,這次恢復時間明顯比上次的快。但是林澤觀察旁邊其他人,并沒有這種跡象。林澤不由分析,難道是自己吃的飲料里面有某些解毒的成分?想想那些添加劑多得眼花繚亂,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林澤在拿捏不準到底哪一種有用時,全都加倍地喝,尿褲子沒形象?不存在的,殺人滅口就好了。
天色漸晚,除了林澤三人,其他所有被抓的和尚不僅身上泛著可怕的紅色,眼睛也是布滿紅血絲,顯然是又被滴入那種藥水的緣故。
“師兄,空安師兄怎么了?”林澤試探性問道,他覺得空安突然就不見了有點莫名恐怖。
“哦,他沒你有福氣,看不了祭禮了。”智生半笑不笑地答了句,然后抖了抖身上嶄新華麗的袈裟,從弟子手里接過法杖就往外走。
林澤像是被嚇到似的,不由打了個寒顫,隱約聽到外面好像聚集了很多村民。
這時候看守他們的只有兩個帶刀的弟子,林澤跟孟通和鄧十九挨在一起,在那兩個看守的人被外面的呼喊聲吸引注意力時,飛快小聲問道,“能走嗎?”
孟通和鄧十九兩人很肯定地點頭,離得近的鄧十九補充道,“打不了。”
林澤點點頭,朝他們遞去一個放心的眼神,能跑就行。
林澤不知道為什么上祭壇的時候,智生選中地幾個和尚沒有被弄暈過去,而是讓他們保持清醒。
過了大概一個小時,四個武僧和文羅就被弄出去,很快外面的群眾又是一陣尖叫驚呼,“紅眼睛!”“身上也是紅的!”“妖怪現(xiàn)身了——”
聽到這些,林澤當下就明白智生為什么不下迷藥了,反正他們身上已經(jīng)中了天毒花的毒,跑不了。身上又痛又癢,手腳都被捆住,跑不了。被火祭時叫喊出來,才更有效果。
就在林澤以為自己暫時安全,有機會逃的時候,竟然又有兩個和尚帶著四個村民進來。
“這三個妖僧道行尚淺,還未修成型,但師傅說仍不可小覷,需得即使火祭方可保諸位平安。”領頭的和尚說道。
林澤還沒來得及反應,頭上和身上就開始被人貼上符咒。
“你!智生師兄——”林澤怒不可遏,忒沒契約精神了,河才走到一半,竟然就拆橋!
“容我封住他的口舌。”領頭和尚說完就從懷里拿出一個雕刻佛家經(jīng)文的圓木塞進林澤嘴里。
孟通和鄧十九也不甘心地掙扎,奈何他們比林澤還虛弱,根本無濟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