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因為楚霸天的手藝太好,最后蘇玥晞和彭淑慧也撒手不管了。
楚霸天一個人占據整個燒烤爐,一只手拿一大把串,烤得飛起,憑一己之力,喂飽了一群人。
沈祁韓被喂得肚皮滾圓,絲毫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面對什么。
吃飽了之后,眾人將東西收拾干凈,一起返回游艇。
剛一上船,就被眼前場景給怔住了。
甲板上,大片大片火紅的玫瑰好似變戲法般憑空出現,鋪滿了整個角落。
無數的氣球和燈串綁在欄桿上、護欄上,還有愛心形狀的氦氣球在隨風搖蕩。
由氣球延伸出來的道路盡頭,地板中央,大喇喇擺著一個由蠟燭兵團組成的雙層愛心。
最最過分的,要數后面那個鮮花拱門和蘇玥晞的巨幅海報。
天知道就下船吃個晚飯的時間,這些東西都是從哪里搞出來的。
紀凡宇旁邊的男生忍不住使勁眨了眨眼,已經到了懷疑自己上錯船的地步。
“啊呀,天哪!”一旁響起彭淑慧夸張的驚叫,“祁韓,你也真是的,怎么招呼都不打一聲,搞這種驚喜。”
沈祁韓迷茫地指著自己:?
“你一定是想趁這個機會有話對小晞說吧,”彭淑慧麻利地從角落摸出一捧紅玫瑰,塞到了沈祁韓手里,眼角抽搐地給他使眼色,“真是難為你了,準備了這么多,一看就花了很多心思。”
“要說什么就快說吧,小晞在這兒呢。”
“……”
“……”
“……”
一陣風刮過,只留下遍地的沉默。
蘇玥晞捂著臉,已經羞憤欲死了。
這段劇情在原來的劇本中確實是有的。
那是在蘇玥晞和宴笙關系越來越親密,‘沈祁韓’吃醋嫉妒感受到危機之后,一不做二不休,策劃了一場盛大的告白。
……結果當然是被無情拒絕。
此刻,沈祁韓剛吃飽喝足,腦子還轉不太過來。
他如同一只被趕鴨子上架的迷茫小鴨子,抱著花迷迷瞪瞪。
……啊?現、現在就要走劇情嗎?
“來來來!”彭淑慧兩眼放光地把他倆推到了前面,也就是那副巨大海報和丑愛心蠟燭面前。
“別害羞嘛,拿出勇氣來。”把兩位主人公推到一起,彭淑慧退到一邊期待地看著,深藏功與名。
沈祁韓:“……”
蘇玥晞:“……”
兩位主角的面色都不是太好看。
沒人注意到,人群中兩位男士的臉色比他們更難看。一個賽一個的黑如鍋底,眼神陰沉。
沈祁韓在心中嘆了口氣。
好吧,就算他現在不說,這段劇情也是要走的。
早走晚走都是走,那就來吧。
“小晞……”沈祁韓剛醞釀出一個開頭,就被蘇玥晞應聲打斷。
“你別說了!”蘇玥晞手擋在前面,做了個制止的動作,“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但是,別說出來。”
從看到自己的巨幅海報起,蘇玥晞就沒淡定過。
她現在只想綁個火箭把自己發射到月球上,從地球迅速逃離。
“真的很抱歉祁韓,我是想要再好好地了解你,但是現在的我還是無法接受,我始終都把你當成我最好的朋友,所以請原諒我現在不能答應你。”蘇玥晞語速飛快地道。
“對不起我知道你很好,請你給我一點時間,不要胡思亂想,絕對不是你的問題。”
滴——好人卡。
沈祁韓:“……”
好嘛,這拒絕速度比原來劇情更快了,直接沒有開口的機會。
被當眾拒絕,沈祁韓并沒有多少丟臉的感覺,甚至內心深處還有點慶幸蘇玥晞打斷了他。
只是有的人并不這么想——
“女人,是誰給你的膽量敢拒絕我家少爺的?唔——”楚霸天平地一聲驚雷,驚得兩眼呆滯的彭淑慧跳起來緊急捂住他的嘴,把他往角落里塞。
“噓噓噓,你給我閉嘴!”
蘇玥晞:“……”
沈祁韓:“……”
這震耳欲聾的一聲質問,讓本就尷尬的氣氛,更加雪上加霜。
楚霸天閉了閉眼,全然不管彭淑慧急得跳腳的臉色,將她的手拂到一邊,挺身而出。
“很抱歉,楚某自知僭越,有些話本不該多言。但事已至此,我想這件事最好還是說清楚得好。”
他對彭淑慧的拉扯充耳不聞,徑直走到蘇玥晞的面前,擲地有聲地問:“蘇小姐,我想代我家少爺請問你一句,你這是什么意思?”
“拒絕我家少爺的示愛,難道是想悔婚嗎?”他大聲喝問,聲若洪鐘。
蘇玥晞猶如當頭棒喝,驚得倒吸了一口氣。
……退、退婚?
見狀,宴笙也坐不住了,飛快上前護犢子般護在蘇玥晞面前,怒視向楚霸天:“你有什么資格質問她!?”
“怎么,我代我家少爺要個答案這很過分嗎?”楚霸天眼神銳利,陰沉的面容和滿身煞氣帶來極強的壓迫感。“是或否,這個回答很難嗎?若與我家少爺之間沒有情愛,那就把話說清楚,兩家就此解除這樁婚約。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皆大歡喜。若還在乎這門婚事,就不要說什么‘我只把你當朋友’的鬼話。”
“總不能你不想要這門親事還拖著我家少爺,指著他做這個惡人主動退親。我告訴你們,沒有這么欺負人的!”楚霸天氣得臉色漲紅,脖子青筋都爆出來了。
連沈祁韓這一刻都不是很敢上去勸架。
他直覺眼前這一幕可能戳到楚霸天的傷心處了,讓他想起了曾經在未婚妻那兒受過的屈辱。
原本想幫著說句話的圍觀者們也都沉默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人家這話有有據,訴求確實……不過分。
宴笙磨了磨牙,運氣道:“退婚就退婚!你當我們不敢嗎?”
楚霸天和他大眼瞪小眼,“那來啊!誰不退婚誰是孫子!”
誒?誒誒?怎么突然就幫他劇情加速了?
沈祁韓和其他人迅速清醒過來,七手八腳地上前勸阻這兩個頭腦不冷靜的人。
“都少說兩句!都少說兩句!”
再說下去這么嚴肅的一樁豪門聯姻就這么三言兩語被拆了!
“是啊是啊,有話好好說嘛,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哪里就有這么嚴重了。”
當事人都沒說話,你們兩個是真敢說啊!
“冷靜一下好吧,小晞只是說給她一點時間嘛,又沒說要拒絕,都是誤會~呵呵~”
早知道這艘游艇就該沉在水底,那就不會發生這么多破事了!
彭淑慧兩眼一閉就是悔,悔得腸子都青了。
本來只是想推兩個人一把,現在好了,推得快散了。
要是今天真讓他們解除婚約了,那她就成千古罪人了!
因此,所有人之中,就此彭淑慧攔得最賣力。
最后,楚霸天還是被沈祁韓好說歹說地給拉走了。
宴笙也在蘇玥晞的壓制之下被她拖到一邊。
“你剛剛到底怎么回事,幫我退婚?你還真敢負得起這個責啊,要是被我爸知道,你看他會不會扒掉你一層皮。”蘇玥晞張嘴就是一頓嘲諷。
宴笙忿忿地抬起眸,不甘心地道:“但是你不愿意嫁給他,不是嗎?”
蘇玥晞無奈地嘆了口氣,“就算是要退婚那也該是我來說,你在開口之前有確定過自己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嗎?”
宴笙撇過頭,氣悶地不說話了。
他們兩個都很清楚,蘇查德對這門親事極為看重。
不僅是因為他跟沈家夫婦私交甚篤,對沈祁韓本人當親侄子看待,更是因為沈家夫婦給沈祁韓留下的龐大遺產,叫人動心。
要是和沈家聯姻,商業合并,蘇家必定能更上一層樓。
沈祁韓早就是蘇查德認定的女婿人選。
蘇玥晞為什么一直沒有提出過退婚,就是因為知道一旦提出,勢必會遭到她父親的層層阻撓。
就算因為宴笙母子的事,她跟她爸鬧得有點不愉快,她也沒有想過要跟她爸翻臉。
這事兒太挑戰她的膽量了。
如果讓蘇查德知道宴笙從中作梗破壞他姐的婚事,他也別想有什么好果子吃。
說不定,還得連累他媽媽一起吃掛落。
想到這些現實問題,兩個人都焉了。
“……而且,我也沒說我不愿意。”蘇玥晞猶豫了一番,吞吞吐吐地吐出這句。
宴笙嗖地抬起頭來,“你什么意思?沒有不愿意……那你……你還真想過要嫁給他?”
蘇玥晞苦惱地閉了閉眼,“我也不知道,所有人都希望我嫁給他,我也覺得他確實對我很好。”
“他喜歡了我那么久,我怎么能不嫁給他呢?可是你要問我對他的感覺,至少到目前為止我都確定自己只把他當朋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未來會不會愛上他。”
宴笙一把按住焦慮得走來走去的蘇玥晞,深深地望進了她的眼里:“不是所有人。”
“什么……”蘇玥晞悶悶地吭聲。
“不是所有人都希望你嫁給他,”宴笙一字一句認真地道,“至少我不希望。”
……
空氣一時安靜。
兩人對視間,有什么命運般的東西在飛速纏繞。
—
楚霸天被沈祁韓拉到后甲板上。
他氣悶地甩開了對方的手,大步流星地走到了游泳平臺邊緣,對著黑沉的大海獨自運氣。
沈祁韓還是第一次看他這么生氣,停頓了一下走上前。
“你要說什么少爺。”楚霸天硬邦邦地問,嗓音有些沙啞。
“如果你嫌我今天多事了,那我可以自請被逐出沈家,但是我不會道歉。我不后悔。”
身側寂靜了半晌,沈祁韓輕聲道:“誰說要趕你走了?我今天才對你說過,沈家以后就是你家,絕對不會有人趕你走,你想待多久都可以,你想讓我言而無信嗎?”
“我不明白,”楚霸天眼眶通紅地轉過頭來,“少爺你就那么鐘情那個女子嗎?就非她不可嗎?為什么連這樣的屈辱,都可以當做沒發生過。”
沈祁韓有些頭疼,“霸天,有些事情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樣……”
“而且,被女孩子拒絕,對我來說并不是一件屈辱的事情。”
告白失敗這多正常啊,就算被那么多朋友親眼目睹,那也沒有什么可丟臉的。
“這怎么不是屈辱!自己的未婚妻當眾拒絕承認和您的關系,這怎么不是屈辱,這是天大的屈辱!”楚霸天震聲道。
沈祁韓:“…………”
謝謝你提醒我,但是你覺得你這樣說我會開心嗎?
“唉……”沈祁韓嘆了聲氣,“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你要用這樁婚約來譴責小晞,那實屬借題發揮了。”
“我跟她其實并沒有正式訂下過婚約,只是長輩們曾經口頭約定以后要結親罷了。”沈祁韓無奈地道,“你知道的,大人沒事就喜歡和朋友之間互開玩笑說以后要當親家。”
“什么???”楚霸天詫異不已,完全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
那……豈不是說,少爺跟蘇小姐……毫無關系?
“所以啊,就算小晞現在另尋所愛,她也沒有違背什么道德,知道嗎?”
堵在楚霸天胸口的那口悶氣瞬間就通了,差點不合時宜地露出笑容。
他及時收斂了笑意,板著臉道:“那她也是拒絕了少爺。”
“少爺萬金之軀,身份尊貴,德才兼備,哪里配不上她,她竟然這么不知好歹。”
沈祁韓無奈地搖頭,走到他身邊同樣望著漆黑的海面:“感情的事,是最勉強不來的。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月色下,沈祁韓的嗓音很清淡。
“喜歡一個人,不會因為他過于平庸而厭棄。不喜歡一個人,也不會因為他身份尊貴而改變看法。”
“這世上人和人的出生起點都不一樣,但唯有感情是最公平的。”
“縱有家財萬貫,也難覓知心人。”
楚霸天靜靜地看著沈祁韓的側臉,那種距他很遙遠的感覺又來了。
他好想伸手,把這個人從云端抓下來。
也想撫平他所有的憂愁,讓他從此只剩歡顏。
楚霸天喉結滾動了一下,尚不知道心底的那股沖動是什么。
“少爺……”
沈祁韓感受到手臂傳來的拉扯,低頭看了一眼,又靜靜地抬頭看著楚霸天。
楚霸天喉結滑動了半天,不知道自己要說什么,吭哧吭哧擠出一句:“我……我會陪著少爺……”
沈祁韓:?
“我來做少爺的知心人。”楚霸天突然厘清了思緒,神色變得堅定,“不管這個世界變得怎么樣,我都不會離開你。就算少爺一輩子不成親,少爺身邊也永遠有我可以信任。”
沒錯,這就是他所想說的。
他現在,就只是想陪伴在這個人身邊,讓他永遠不必再孤單而已。
不管他的價值有多大,能不能代替蘇玥晞那個女人,他都會守在少爺身邊,當他最后的依靠。
就算山河傾頹、日月無光,就算他一無所有、囊空如洗,就算光陰荏苒、斗轉星移,他也永遠不會離開他。
沈祁韓怔怔地看著楚霸天,仿佛一瞬間被擊中,眼圈不知不覺變得有些泛紅。
【小韓,爸爸媽媽最愛你~永遠都愛你~】
【明年一定陪你過生日,以后每一年都陪你過生日,好不好?】
【小韓長大了才不要搬出去,我們一家人要永遠在一起!小韓一輩子都跟爸爸媽媽住~你一輩子都是我們的乖寶寶~】
楚霸天的話,揭開了他塵封已久的回憶。
……原來,他內心深處曾經是那么的害怕孤單,原來他也曾渴望有一個人可以一直陪著他,不要再讓他被拋下。
這樣的感受,他差點忘了。
好像一件遲來的圣誕禮物,在完全沒有期待的某一天,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
沈祁韓心情復雜得……不知道該怎樣去對待。
永遠嗎?
他真的可以陪自己到永遠嗎?
那他是不是可以自私地祈禱,他可以永遠留在這個世界。
—
一夜無眠,第二天,彭淑慧眼底青黑,兩眼無神地呆坐在椅子上。
紀凡宇低頭出現,好奇地問:“你在 cos 喪尸嗎?”
彭淑慧有氣無力地拖長了音:“你說我現在跪在祁韓面前請罪,他會原諒我嗎?”
“噗~”紀凡宇忍不住笑了出來,幸災樂禍地在對面落座。“哎呀,你呀,就是喜歡自作聰明。這下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吧?”
“啊啊啊啊別說了,已經在后悔了!”彭淑慧仰天長嘯。
“我都想自刎謝罪了,要早知道是這結果,說什么我都不會干這種事的。”昨天李哥也被她嚇死了,本來是熱情幫忙,沒想到會目睹那么尷尬的現場,很怕把自己的前途搭進去。
要知道他為了準備昨天那場‘驚喜’可是費了老大力,就指著能討沈少歡心,結果真是令他欲哭無淚。
誰能想到,沈少爺會被拒絕啊。
那可是沈少爺!
“嗚嗚嗚嗚~可憐的祁韓,昨天不知道該有多傷心,是我對不住他。”彭淑慧嗚咽著擠出了一滴淚。
紀凡宇連忙拍了拍她,提醒她當事人來了。
“呃……早上好啊。”沈祁韓遲疑地微笑揮手。
“韓哥!”彭淑慧當場淚奔,就差噗通一聲跪在他面前,聲聲泣血:“是我對不起你~”
“沒有啦,不關你事,你別這么說。”沈祁韓有些尷尬。
然而他越是這樣“善解人意”,彭淑慧就哭得越大聲:“嗚嗚嗚嗚~不,都是我的錯,都怪我擅自主張。你罵我吧,我都受得住,你別憋在心里。”
“真的沒事,你別瞎想……”沈祁韓不想搞得太夸張。
他只是盡職盡責地扮演著‘深情男配’的角色,要說多么委屈真的沒有。
“嗚嗚嗚嗚我真的是想幫你,你和小晞要是就這么完了,我會一輩子都沒辦法原諒自己的。”彭淑慧哭唧唧地道。
沈祁韓嘆了聲氣,“我知道……其實這跟你沒關系,感情是很私人的事情。我和小晞……我們都已經長大了,遲早要面對這一天。”
只有沈祁韓自己知道,這門婚事遲早要退的。
—
這是一個瑪麗蘇甜寵文小說世界,女主蘇玥晞從小身邊就有他這樣的深情竹馬未婚夫守護。
進入娛樂圈成為當紅藝人之后,又會吸引更多的行業精英,諸如知名編劇、知名導演、國際影帝、商界巨鱷等,當然,最后抱得美人歸的只有一人,那就是這個小說世界的男主。
這個小說世界的故事線,是從宴笙被帶到蘇家后才正式開始的。
前期的宴笙,就是一個自卑陰沉的小可憐。
在貧民窟過慣了日子,染上一身窮酸味,乍然跟著他飛黃騰達的母親來到豪門蘇家這塊富貴地,光站那兒都顯得和這個空間格格不入。
蘇家的人都對他們母子隱隱排斥,更何況宴笙那性子本就不討喜,于是乎在蘇家很順成章地被欺負了。
大人自是沒有那么無聊,去為難一個小孩子。
但是蘇家小輩卻很不滿這個窮小子居然和他們同桌吃飯、享受一樣的待遇,言語之中充斥著對宴笙的奚落。
宴笙本就自卑敏感,察覺到他人的惡意更是沉郁緊繃。
在這之中,只有蘇玥晞站出來替他解了圍。
宴笙從此眼里只看得到她,成為了繼姐最死心塌地的忠犬。
其實,蘇玥晞也對宴笙沒有什么好臉色。
她討厭宴笙的媽媽,又怎么會對她帶過來的孩子有好感。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一定更希望這對母子從來沒有出現過。
但木已成舟,事情已經變成這樣了,她雖討厭宴笙,卻還不至于去欺負他。
至于替宴笙說話,純粹是因為看不慣其他人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臉而已。
要說宴笙為什么偏偏就對蘇玥晞那么執著……
大概,是因為蘇玥晞和他不同。
她從小養尊處優長大,脾氣雖然不好,但卻有著宴笙所沒有的底氣,不管面對任何人都敢于反抗。
那與生俱來的自信,對于宴笙來說無比的耀眼。
宴笙生性自卑,融不進顯赫的豪門,不代表他不向往這樣富麗堂皇的世界。
他就像是趨光的飛蛾,追尋光源是他的本能。
而蘇玥晞,就是他世界中唯一的光源。
相信看到這里,一些人對他的身份或許有了猜測。
沒錯,宴笙就是本文男主。
這個疑似因為從小缺愛而自卑、冷漠、陰郁的小可憐,讓女主一面討厭他,一面又不可控制地生出保護欲。
兩個人在同一個屋檐下朝夕相處,逐漸互生情愫。
他看起來與沈祁韓相距甚遠,毫無可取之處。但是身為本書男主,他的“硬件設施”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只有沈祁韓知道,宴笙前期走的自卑小可憐路線,暗地里覬覦自己名義上的繼姐,視她未婚夫為眼中釘,明里暗里意圖拆散兩人,后期則華麗轉身,搖身一變,成為了海外某神秘家族繼承人,轉型為霸總之后開始明目張膽地追求真愛。
沒錯,宴笙的親生父親其實是某個隱形富豪。
當年,他來華國采風時,意外與宴笙的母親李蕓結識,兩人共墜愛河,度過了一段甜蜜的時光。
李蕓一直以為自己的男朋友只是一個流浪畫家,絲毫不知他真實的身份背景。
兩人沒好多長時間,宴笙的父親就被家里派人給強行帶回海外繼承家業,跟李蕓也就這么突兀地斷了聯系。
李蕓找不到人,傷心失意了一段時間,后來意外地發現自己懷了孕。
在經過激烈的思想斗爭之后,她最終還是選擇了生下這個孩子,獨自撫養長大。
為了掙錢養家糊口,她只能外出打工,把宴笙托給鄉下的哥嫂們照顧,之后輾轉進了蘇家當保姆。
后來,才有她嫁給蘇查德,帶宴笙進蘇家與蘇玥晞相識的故事。
宴笙才是蘇玥晞的真命天子。
而沈祁韓呢,不過是男女主愛情路上的絆腳石罷了。
作用也只有“彰顯女主魅力”、“讓男主吃醋”、“幫助女主認清心意擺脫家族控制”、“做女主永遠的守護騎士”等等。
表面上他拿了頂級男主配置,實則不過是個高級炮灰罷了。
這一切,他心中早已有數。
不過沈祁韓并沒有什么怨天尤人的心思,也沒有非要跟劇本對著干。
命運讓他生來就享受了尋常人難以企及的優渥生活,而代價不過是在女主需要的時候走走劇情罷了。
就這還要什么自行車啊?
沈祁韓不是一個滿身反骨的人,反正劇情只需要他幫男女主兩人達成 he 成就就好,之后他就可以完美謝幕,回頭照樣安安穩穩地當他的富貴閑人。
人生劇本早已給他寫好,對這個結局又不是不滿意,何必非要去改動它。
—
時間回到游艇上。
蘇玥晞也起來了,看到沈祁韓有些不知所措。
盡管不想面對,但接下來他們還得在一起待一天,她總不可能一直躲著。
“小晞。”慶幸的是沈祁韓主動朝她走了過來,態度依舊如昨。
沈祁韓把她叫到了一邊,溫聲開解她:“昨天的事我沒有放在心上,希望你也別放在心上。我能明白你的意思,我也希望我們的友誼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聽到他這么說,蘇玥晞松了口氣,同時又忍不住對沈祁韓生出了一絲愧疚。
“對不起……”
沈祁韓哭笑不得:“你要因為自己無法喜歡上我而道歉嗎?”
蘇玥晞抿了抿唇。
沈祁韓太好,好到讓人有負罪感。
蘇玥晞偶爾會因為自己無法給予他回應而自責。
“你記住,你沒有錯,你永遠都不欠誰的。”沈祁韓認真地對她道。
——就算有一日被你當成踏腳石,那也是我自愿的。
—
旅行的最后一天,一行人一起去潛了水。
他們換好潛水裝備,戴上面鏡,背著水肺,* 一前一后地下了海。
這是楚霸天第一次見識到深海里的景色。
入水后,耳邊失去了所有的聲音,世界變得寂靜。
他跟著少爺的身形,在海水里輕輕游動。
陽光打下來,海水湛藍澄澈,宛如一塊剔透的水晶,沒有任何雜質。海底光影斑駁,一望無際,身體被水流包裹著,和魚群擦肩而過,奇妙的體驗讓所有煩惱都不知不覺消散無蹤。
他們看到了色彩斑斕的珊瑚,長得奇形怪狀的魚,透明的水母,飄舞的海草,偽裝成石頭的螃蟹。
在見識到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后,就能深切感受到人類自身的渺小。
本來困擾他們的煩惱,忽然就好像變得不值一提。
說到底,每個人都不過是蕓蕓眾生中的一員。
煩惱再大,也沒有這天大地大。
潛水結束后,他們終于結束了這段旅程,紛紛踏上了回家的路。
彭淑慧直到走的時候都沒再敢跟沈祁韓提楚霸天的事,她倒是突然看破紅塵、六根清凈了。
楚霸天雖然還是看蘇玥晞不爽,但也沒再跟她爭鋒相對。
一行人在港口分別有車來接,互相道別之后就分道揚鑣了。
回程路上,車上又只剩下了小馬、沈祁韓和楚霸天三人。
楚霸天照樣是坐后座。
他忍不住嘆息了一聲,“在船上飄了兩天,回到陸地忽然都有點不適應了。”
“可不是嗎,我現在都感覺自己還在船上晃啊晃的。”小馬接茬。
“霸天,海邊好玩嗎?”沈祁韓十指交叉覆在身前,側頭淺笑著問。
楚霸天點頭,“嗯。”
“下次還來嗎?”
楚霸天一頓,抿了抿唇,低聲道:“來,但是只和少爺兩個人來。”
沈祁韓忍不住開始輕笑。
“少爺,”小馬從后視鏡里小心觀察著他的面色,“您也不要灰心,蘇小姐只是暫時沒想明白,她早晚能明白您的好。”
后座的兩個人漸漸不笑了。
楚霸天狠狠瞪了小馬一眼,想拿針把他嘴縫上。
還提什么蘇小姐,還想慫恿少爺干傻事,楚霸天心底恨不得徹底將姓蘇的趕出少爺的世界才好。
這世上那么多女子,何必非要執著于那一個。
退一萬步來說,人一定要娶妻生子嗎?
同樣有過退婚經歷的楚霸天,自認為這世上沒有人比他更懂沈祁韓。
照他看,未婚妻沒了也就沒了。
他們互相有彼此,日子照樣不會過得孤單。
—
回去的路程依然漫長,沈祁韓昨晚有些沒睡好,在車上不由開始犯困。
在撐不住要入睡前,他還在惦記著楚霸天:“霸天,你要是不舒服了,就躺下來靠在我身上睡一會兒,知道嗎?”
楚霸天本來是想說沒事,把他的話在腦子里轉了一圈就改變了想法,厚顏無恥地道:“我現在好像就有點不適……”
“那你躺下來吧。”沈祁韓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楚霸天繃著臉,故作正經地躺了下去。
沈祁韓眼睛要閉不閉,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他不知道楚霸天就這樣睜著眼睛靜靜地注視著他,默默看了他一路。
好不容易回到家,沈祁韓從車上下來,又受到了管家和保姆們的熱情歡迎。
他臉上帶笑,和眾人揮手問好,拒絕了用餐的提議。
“少爺辛苦了,快上樓換身衣服好好地睡一覺吧。”吳管家體貼入微,猜到他現在大概已經很累了,便出言讓他先去休息。
“好。”沈祁韓沒有拒絕,帶著楚霸天上了電梯。
等他們上去之后,小馬才迫不及待地張口:“唉喲這兩天你們是不知道……”
“啊……回家的感覺真好。”沈祁韓發自內心地長出口氣,仗著旁邊沒有別人直接把自己砸進了沙發里。
看來不管時間安排得多么松散,只要是旅游都很累啊。
楚霸天看著這樣的他眼里漫著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寵溺,“少爺辛苦了,要不要我為你推拿一下?”
沈祁韓睜開眼,歪頭盯著他:“你還會這個?”
“略懂一點。”楚霸天謙虛地道,“學武其實也要精通人體經絡和各處穴道,而且因為經常受傷,我們平日也會時常給自己推拿治療。”
“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朕不知道的?”沈祁韓直接把自己翻了個面,趴在沙發上等著,“正好潛水累著了,肌肉有點酸疼,你給我按摩按摩。”
“好。”楚霸天擼了擼袖子。
他大概知道沈祁韓都有哪些地方不舒服,下手無比精確,把沈祁韓按得舒服得直哼哼。
“小楚子,還是你甚得朕心啊。”沈祁韓閉著眼說話含混不清,字音被拉得老長。
楚霸天俯下身輕輕喊了他幾聲,“少爺,少爺?你是不是要睡覺了?”
“唔……”沈祁韓半夢半醒地應了一聲。
楚霸天身體俯得更低,在他耳邊輕聲道:“我抱您去床上睡吧。”
沈祁韓沒有回應。
楚霸天輕手輕腳地把人翻了過來,脫去外衣,一手攬著肩,一手抄在膝彎,將人輕而易舉地抱了起來。
好輕——
原來這個人,渾身就只有這么點重量。
此刻全部在他手里。
心頭微動,這感覺有些奇怪。
像舍不得松手似的,他慢騰騰地踱步到房間,緩慢地將人放到床上,如同對待一尊瓷人一般,生怕磕了碰了。
在他抽手的一瞬間,沈祁韓忽然睜開眼,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楚霸天身形一僵,停在原地不動了。
“一輩子,待在我身邊……不要走。”
“少爺……”
這一刻,有什么洶涌的東西沖破了閥門,楚霸天蒼勁的手指寸寸收緊,克制不住地將人擁緊。
“我會陪著你,”他發誓,“永遠。”
第22章
沈祁韓睡了特別沉的一覺,醒來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莊園內的戶外燈全部亮起,透過拉開的窗簾照進柔和的暖光。
他迷迷瞪瞪地坐起來,頂著翹起的頭毛發了會兒呆,隨后像貓一樣舒展身體伸了個懶腰,徹底清醒過來。
補充完睡眠,沈祁韓的心情十分輕松愉快。
他上了個洗手間,稍微拾掇了下自己之后就下樓去覓食。
廚房給他預留好了晚餐,就等著他睡醒起來吃。
沈祁韓熟門熟路地上了桌,略微調整了一下坐姿,在一盤盤豐盛的餐點端上來時逐漸眼睛睜大。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他有些懵逼地問。
“少爺,多吃點。”吳管家一臉心疼,“你看你都瘦了。”
“……”沈祁韓戰術性后仰。
吳管家這語氣,怎么好像他這趟出門不是去海邊度假,而是去非洲挖煤了?
瘦了?這怎么可能。
他這幾天好吃好喝放縱得不得了,不長胖就不錯了,變瘦只可能是幻覺。
“……吳叔,你是不是聽說什么了?”沈祁韓語氣平板地問。
經過他對吳管家的表情分析,他判斷出對方應該是腦補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沒有,吳叔只是擔心少爺在外面吃得不好,想讓少爺多補補。”吳管家否認得極快,但是并沒有什么說服力。
那過分小心翼翼的樣子,像是生怕戳中他的傷心事。
“……”算了,懶得戳穿他。
沈祁韓對著滿桌子的豐盛大餐無從下手,腦子里及時地想起一人:“對了,霸天呢?”
吳管家回道:“回保鏢處了,他說有點事要去處,跟我說要是少爺你醒了,就叫人去告訴他一聲。”
說到這里他忍不住“噗”地笑了出來,臉上的皺紋舒展,笑得慈眉善目。
“現在想起他當時的表情都覺得很有意思,這小伙子雖然腦子有點問題,但是好像很黏少爺。就離開這么一會兒,好像都很不放心,還要叮囑我等少爺醒來后一定要派人去告訴他。以前的丫蛋,好像都沒有像他這樣。”
沈祁韓怔怔地出神,腦子里一遍遍閃過楚霸天的臉,好像能幻想出他說這話時是怎樣的表情。
他沒忘記自己沖動之下對他說過的話——
【一輩子,待在我身邊……不要走。】
那好像是從心底的秘匣沖出來的心里話,沒有經過任何的思考,僅憑著一股身體沖動脫口而出。
雖然回想起來十分難為情,但想到楚霸天當時的承諾,沈祁韓感覺心里好像冒出了很多甜蜜的泡泡。
他像回到了童年,第一次得到自己最渴望的玩具時,只有最純粹的喜悅充盈心間,身體輕得好像隨時都可以飄起來。
不管這是一段什么樣的關系,是主仆還是朋友,這都是具有唯一性、專一性和排他性的感情。
是只屬于他的,珍貴感情。
他忽然,很想見到楚霸天。
“那你去找人叫他過來吧,”沈祁韓道,“正好這些東西我一個人吃不完,他胃口大,可以來幫我分擔點。”
“我看不用去了。”吳管家揶揄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向門口,沈祁韓雙眸微亮,立即轉過頭去。
果然,換回制服的楚霸天正帥氣地向他走來。
“少爺。”楚霸天的視線在觸及那張臉時,驀然笑得春暖花開。
沈祁韓緊緊地和他對視,心臟的跳動越來越清晰。
有一種奇怪的氛圍縈繞在他們兩人之間,只要一對視就不自覺想笑,但是不知道在笑什么。
他能感覺到自己是這樣,對方也是這樣。
就比如現在,楚霸天走到他的面前,低頭俯視著他,眼中全然只有他一個人的倒影。
他瞳仁極亮,盛著細碎如星子般的笑意,凝望著他時有潺潺春意從中傾瀉。
在收到他回望的目光時,恍惚間又像是有燭火在跳動。
明明是冷酷的長相,卻笑得這么毫不吝嗇。
如寶刀般的鋒銳感和距離感,不等沈祁韓被蜇傷,就先被他自己盡數抹去。
“來了。”沈祁韓試著壓了壓嘴角的弧度,沒能成功,他干脆翹著唇角:“坐吧。”
楚霸天偏頭看了眼餐桌。
“咳,晚餐多了點,你要是還沒吃飯的話,就陪我一起吃吧。”
楚霸天了然,從善如流地坐了下來。
“少爺,您先慢用,我去給小楚拿套餐具。”吳管家優雅地欠身道。
“有勞。”楚霸天微微頷首。
“不用客氣。”吳管家笑瞇瞇地回他。
他緩步走到廚房,悄悄回過頭看了一眼。
餐桌上,沈祁韓低頭用餐,眼神有些飄忽躲閃。
楚霸天拄著手一臉微笑地看著他。
沈祁韓漸漸有些承受不住,伸出腳在桌子底下輕輕碰了碰他的,楚霸天放肆輕笑起來。
吳管家眸光閃爍,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楚霸天其實已經吃過飯了,不過等吳管家把餐具拿來后,他還是陪沈祁韓一起吃了點。
最后兩個人都吃撐了。
“不行了,不能再這么吃下去了。”沈祁韓抱著圓滾的肚子生出了危機意識,他現在都不敢上秤看自己胖了幾斤,這段日子實在是太放縱了。
“霸天,待會兒你跟我一起去健身房鍛煉鍛煉吧。”沈祁韓決定立馬行動起來。
楚霸天自然不會對他的提議有任何異議:“好。”
“那好,我去換身衣服,等下在健身房匯合。”沈祁韓腳步輕快地走向電梯。
“少、少爺……”楚霸天遲疑地叫住他。
沈祁韓回過身:“嗯?”
“我也要換衣服嗎?”楚霸天不確定地問。
沈祁韓這才想起自己還沒教過他,“要,就穿我給你買的運動T恤或者背心,換條寬松的褲子就行。”
楚霸天頷首,“明白了。”
他說著對沈祁韓笑笑:“多謝少爺不嫌我愚笨。”
沈祁韓愣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回避視線:“這沒什么,你不用說謝謝。”
“那我就去換衣服了,少爺,一會兒見。”
“嗯,一會兒見。”
沈祁韓上了二樓,默默地在心里盤算:是不是該帶霸天去復查一下了?
要去的話,得趕緊約個時間才行。
計劃好之后,沈祁韓進了自己的衣帽間,目標明確地來到“運動系列”的一排衣架前,準備開始愉快地“選妃”。
一分鐘之后,他笑容一收,毫無征兆地犯起了難。
今天怎么看哪套衣服都不順眼?
他的衣櫥里適合健身時穿的衣服就這么少嗎?
這套還是這套,到底哪套比較好啊?
……
在挑選衣服上,沈祁韓花了比想象中要多一點的時間。
不過這樣也好,剛剛吃完飯本就需要休息一小時才能運動。
想著楚霸天應該已經弄好在健身房等他了,沈祁韓直接出發前往健身房。
精神煥發的他沒有發現,角落里偷偷冒出的一、二、三、四、五個人頭。
就在他準備拉門時,一群人突然朝他撲了過來。
“少爺~~~~”保鏢ABCDE扯著嗓子哭哭啼啼地團團圍住了他,“我們終于見到你了少爺!少爺!!!”
沈祁韓嚇了一跳,回過神看著這群保鏢,被他們這副淚汪汪的委屈模樣整得不知所措。
“少爺,你一定要給我們做主啊少爺!救救我們!”
“我們真的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會死的,真的會死!”
“我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少爺你大發慈悲,求求你幫幫我們吧啊啊啊啊啊~”
“怎、怎么了?”沈祁韓小心翼翼地詢問,“到底發生了什么,你們慢慢說。”
“那個楚霸天,簡直就是魔鬼!”保鏢A猙獰道。
接著,沈祁韓在他們咬牙切齒的輪番控訴中得知了楚霸天在保鏢隊所布下的一系列令人發指的訓練計劃。
“這簡直不是人能完成的!少爺,你說,他是不是太過分了?我們是沈家的保鏢,又不是要上戰場的敢死隊,他怎么能這么對我們呢?!”
“就是!他分明是以權謀私,利用職權來欺壓我們。”
“他這是霸凌,嚴重的職場霸凌!”
“我們強烈要求讓龍哥恢復隊長身份,保鏢隊再這么被楚霸天禍禍下去,真的只能集體辭職了!”
“少爺!”保鏢A萬分懇切地道:“我們知道你重視楚霸天,我們所要求的不多,只要讓他以后不要再這么折磨我們就行了。就照原來那樣訓練,不是很好嗎?”
保鏢隊現在提不起任何心思再跟楚霸天較勁了。
這個瘋子,把他們往死練!連陪少爺出去度假之后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他們的訓練成果。
參過軍、進過國家隊的表示以前的日子都沒有像現在這樣苦過!
他們在面試時殺出重圍進入沈家當保鏢到底是為什么啊?
難道就是為了過這種暗無天日的日子嗎?
現在只要楚霸天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就心驚膽戰,這已經形成一種身體的條件反射了。
只能說,他們的精神、他們的靈魂、他們的人格都受到了極大的摧殘。
實在是忍不下去了,他們才在半路埋伏沈祁韓,趁楚霸天不在時趕緊告上一狀。
沈祁韓不由有些汗顏,“你們說的我都已經了解了,也都明白。放心,我會和他好好說說這件事的。這段時間真是辛苦你們了,這個月的獎金翻倍,算是給你們的犒勞。”
保鏢們終于欣慰了一點。
“少爺,那就拜托你了,一定要好好勸勸他。”
“我們等你的好消息。”
沈祁韓連連答應,第一次承載著這么多人的殷殷期盼,離開時雙肩都感覺沉重了點。
合上門隔絕掉那些視線,沈祁韓才終于松了口氣。
能把這么多人逼瘋,楚霸天,真有你的。
第23章
到了健身房,楚霸天果然已經在了。
兩個人都默默地打量了一番對方的新皮膚,感覺有些新奇。
沈祁韓穿的是一身藍白條紋的運動服,而楚霸天則是黑色健身運動背心和短褲。
楚霸天沒見過沈祁韓這樣青春活力可以 cos 高中生的打扮,沈祁韓也沒有見過他這荷爾蒙滿滿的肌肉型男風。
黑色背心完美地展現出了他的手臂肌肉線條,運動過程中筋脈僨張、色氣滿滿。
“會用嗎?”沈祁韓來到他身側,偏頭示意了一下周邊的健身器材。
楚霸天放下啞鈴,實話道:“大概能猜到用法。”
沈祁韓好奇地問:“你們習武有沒有用到過這種輔助類器材?”
楚霸天點了點頭:“用的,我在訓練室做的那些器具都是我曾用過的,以前我父親就是用這樣的方法教導我武藝。”
“……”話題自然地來到了這里,沈祁韓只能硬著頭皮開口:“呃,霸天……其實我覺得,你那些訓練方法強度有點太大了,不太適合沈家的保鏢。”
楚霸天抬起頭看他。
沈祁韓偷瞟了一眼他的神色,語速飛快地解釋:“你看他們每天都要上班,要是訓練太辛苦的話就不能好好履行職責保護這座莊園的安全,而且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天賦異稟又勤奮刻苦,能抗下這么高強度的訓練。要不,要不你還是……別再給他們安排那些訓練了吧。”
“是他們在你面前說了什么嗎?”楚霸天淡然的目光好似看透了一切。
沈祁韓:“……”他雙唇緊閉,并不吭聲。
楚霸天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他慢條斯地站起身,“我去找他們說清楚。”
沈祁韓一聽頓時慌了:“霸天,不關他們的事,是我自己的意思,你別為難他們。”
“沒事少爺,”楚霸天安撫他道,“我不會亂來的。”
見他滿臉不放心的樣子,他又加了一句:“你要是不放心的話,可以跟來看看。”
沈祁韓咬了咬唇,果真半信半疑地跟在他身后。
兩人來到了保鏢處,平時這些保鏢們單獨住一棟樓,吃飯和訓練都有固定的場地。
楚霸天隨便抓了個人,冷聲下令:“通知所有人,集合。”
被抓壯丁的保鏢見他這來勢洶洶的樣子,忙不迭地爬了。
五分鐘后,沈家現役的保鏢都來到了他們的面前。
就連前保鏢隊長龍亞聽說這個消息,都拄著拐杖悄悄地來到了角落,想看看這瘋子又想做什么。
楚霸天冷寂的目光淡淡地從這群保鏢身上一一掃過,保鏢們這段日子迫于他的淫威被訓得像死狗一樣,此刻看著他都是一臉敢怒不敢言的怨念神情。
沈祁韓站在后方,緊張擔憂地看著這一幕。
“不用緊張,今天叫你們過來,只是想給你們看個東西。”楚霸天語氣淡淡,轉過身對沈祁韓叮囑一句:“少爺,你站遠點,小心別誤傷了你。”
“……”沈祁韓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你,要干什么?”
保鏢們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這魔頭不會是想打人吧?”
“他敢!少爺還在后面看著呢。”
“誰又惹這位祖宗了,我今天十擔水還沒挑完呢。”
“我沙袋也沒背……天知道我一個保鏢為什么每天都在干泥瓦匠的活兒,說出去都沒人信。”
楚霸天沒有會外界的聲音,信步走到了訓練室中央。
原本他只是姿態放松地站著,突然某個瞬間,他渾身的氣勢一變,蹲身提氣,做了一個起手式。
“一訣:掌法。”
隨著話音一落,他迅如疾風般出掌,快如閃電的掌法快得讓人根本看不清,只能聽到讓人心驚肉跳的噼啪聲落在沙袋上,比雨點還急促。
光用耳朵聽都能聽出來其中的力道。
五秒之后,楚霸天收掌。
面前靜止的沙袋忽然“轟”地一聲徹底炸開,所有人眼睛瞪成了兩個圓溜溜的雞蛋。
……
室內安靜如雞。
所有人還在想是不是沙袋里提前安裝了炸/藥的時候,楚霸天已經走到了木人樁不倒翁面前。
“二訣:拳法。”
話音一落,楚霸天轟然出拳。
木人樁不倒翁“嘭”地一聲飛射出去,深深地嵌進了墻壁里。
“!!!!!”
眾人齊齊驚掉了下巴。
“九訣:輕身法。”
楚霸天說完,身形突然消失在眾人面前。
“嗯?”保鏢們連忙四下張望,360°原地轉圈,到處都沒找到楚霸天的影子。
“人呢?”
“去哪兒了?”
“在這兒。”突然的提醒聲,喚回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幫人齊齊抬頭,看到楚霸天身姿翩然地從屋頂落了下來。
此刻,他們的心中只余驚嘆。
楚霸天落地之后,隨手挑出一根棍子。
“四訣:棍法。”
他雙手持棍,用力一挑,兵器架上那些本該笨重無比的兵刃如天女散花般飛了起來。
只見他動作迅疾,身若游龍,將手中平平無奇的棍子舞得虎虎生威,每一下都精準地擊飛一件兵器。
不消一會兒,訓練室的箭靶上、木人樁上、木架上,全都插滿了兵刃。
所有人嘆為觀止,被他露的這一手深深折服。
楚霸天將棍子拋回了原位,氣都沒喘一下,平靜地望著眾人道:“相信有些眼力好的人應該已經猜到了。沒錯,這,就是武林失傳已久的絕學——《霹靂十訣》。”
保鏢們:……
什么東西?
不知道,但是好像好厲害。
“我知道,你們之中某些人對我所下的命令頗有微詞。覺得我是在故意讓你們受罪。”楚霸天淡然的目光一一從眾人臉上掃視而過。
剛見識完他這恐怖的武力值,保鏢們哪敢承認,紛紛把頭搖得像撥浪鼓,恨不得指天發誓以表忠心。
“真是可惜,”楚霸天語氣遺憾地嘆息一聲:“我本來是打算從你們之中挑選出最有資質的人,將這武林絕學毫無保留地傳授給他。”
“既然你們覺得練功辛苦,那就算了。”
什么????
保鏢們紛紛瞪大了眼睛,眼球充血:還有這樣的好事???
算了?算不了一點!如果能學到這什么失傳已久的武林秘笈,就算天天挑水背沙袋又怎么樣?
一天挑一百擔水、背一百袋沙他們也愿意!
“我!我愿意!我能吃苦!”
“我也可以,我能堅持到最后。”
“隊長,挑我!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我現在就去挑水。”
“我我我,我也去訓練。”
保鏢們生怕楚霸天真的改主意不教了,極會看眼神地開始給自己找事情做,力求表現。
“少爺少爺~”之前來找沈祁韓的保鏢 ABCDE 憨笑著湊到他面前,“我們改變想法了,之前說的那些話你就當我們沒有說過吧。”
“對,我們現在知道了,隊長是為我們好啊。”
“這學真本事哪有不吃苦的,之前是我們不懂事,你跟隊長說,讓他別計較,我們以后會乖乖聽話的。”
沈祁韓:“…………………………”
看著幾人這三百六十度大轉變的態度,他有一丟丟不知所措。
原諒他不太懂這群保鏢們的狂熱。
光畫個餅……這樣就可以了嗎?
“可是,你們會不會太累啊?”他遲疑地問。
幾人齊齊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不累不累,我們都撐得住。再說拿了工資辦事是應該的,能學到東西對我們也有好處啊,是吧?”
“對對對,學習的苦怎么能叫苦呢。”
“我們都年輕,年輕人不怕累,以前學武術比現在累多了,我們都是這么過來的。”
“是啊是啊,少爺你就放心吧。”
“之前是我們有眼無珠,您一定要幫我們好好勸勸隊長,叫他教教我們啊。真的拜托了,讓我教學費我都可以。”
“我也想變得像隊長一樣帥~”
沈祁韓:“……”
看這樣子,現在不讓他們繼續練還不行了。
不過對他們來說,如果能學會楚霸天教的功夫,那的確將是一筆寶貴的財富。
楚霸天的武功來自另一個位面,吊打他們這個瑪麗蘇小說世界的武學者們。
學有所成之后,他們未來或許還能開山立派,廣收弟子,興許會成為武學界泰斗級人物。
那樣的話,名聲有了,下半輩子的富貴也不用愁了。
沈祁韓嘆了口氣:“好吧好吧,隨你們,你們不覺得累就好。”
“不覺得不覺得,我們樂意著呢。”
幾人嬉笑著,歡歡喜喜地去做訓練了。
楚霸天勾唇一笑,對這樣的結果毫不意外。
所謂《霹靂十訣》,就是包含了掌法、拳法、刀法、棍法、槍法、剪法、暗器法、劍法、輕身法、內功心法等在內的十項絕技。
本質是在體內煉出一股‘氣’,也可以說是內勁,把這股氣引導到肢體甚至是兵器上,就可以擴大數倍至百倍的殺傷力。
到了楚霸天這個級別,他不需要用武器,飛花摘葉皆可傷人。
《霹靂十訣》是武林絕學,對其他武功秘笈都是降維式打擊。
不知道多少人對楚霸天的奇遇眼紅滴血,若是他放出風去,肯無償傳授這等絕世神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為之爭得頭破血流。
其實他沒有什么藏私的心思。
當年他們楚家就是因為自己的家傳絕學被人覬覦,才招來禍患。
楚霸天不想舊事重演。
他本來就沒有什么爭權奪利的心思,一門心思只想報仇之后就歸隱江湖。
《霹靂十訣》非他所創,他能學會是僥幸,又豈能自私地獨占。
創造出這本秘笈的人,想必也不希望自己的畢生所學失傳吧。
他是真心打算要教給沈家保鏢的,誰知道他們這么不爭氣,才吃了幾天的苦就受不住了。
那就把話先說清楚,不愿意照他吩咐做事的,他也不勉強。
現在看來,《霹靂十訣》的魅力果然無人可擋。
—
【這幫沒出息的臭小子!】
在角落里看完整個過程的龍亞氣憤地扔下了拐杖,一瘸一拐地沖了出來。
沈祁韓和還未散去的保鏢們不由被他忽然冒出來的身影吸引了注意,看到他氣沖沖地朝著楚霸天走去,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沈祁韓:“龍亞……”
就在所有人擔心情勢一觸即發之時,龍亞終于走到了楚霸天的面前,氣勢洶洶地盯著他。
楚霸天微蹙著眉心,一言不發地看著他。
噗通——
龍亞干脆利落地跪下,擲地有聲道:“師傅在上,請收我為徒!”
沈祁韓:“……”
眾保鏢:“……”
楚霸天:“……”
第24章
龍亞頂著各色目光,依然面不改色。
他在心中振振有詞地想:看什么看?沒聽說過“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嗎?
他又不傻,地上掉了金子都不知道撿。
別提什么面子,只要能學到楚霸天這一身本事,面子算什么東西?
再說了,他現在一點都不覺得輸給楚霸天丟臉了。
就問憑剛才楚霸天露的這一手,在場有哪個是他的對手?
打不過,那不是很正常嘛。
想通了這些關竅,龍亞便決定下手要趁早。
他本來就很喜歡看武俠小說,總會被里面豪氣干云的江湖俠客所吸引。
這一刻,他共情了當初向小馬拜師求藝的楚霸天,下跪得毫無心障礙,神情一片坦蕩。
甚至直氣壯地想,楚霸天如果要在保鏢隊之中選一個傳人,舍他其誰?
不算楚霸天,保鏢隊沒一個人是他的對手。
看到龍哥上來就是一個大招,其他保鏢瞳孔地震的同時都在心里譴責:好陰險!好狡詐!
可惡,竟然讓他搶了先。早知道他們也豁出臉皮直接下跪喊師傅了!
保鏢們默默在心里咬手絹著急得不行,生怕楚霸天真吃這套。
楚霸天挑了挑眉,對龍亞的臉色果真緩和了不少。“起來吧。”
他嗓音淡淡地道:“就算你拜師心切,也要按照規矩來。你還沒有通過我的考驗,我是不會收你為徒的。”
這句話不就是說,只要通過考驗就會收下他嗎?
龍亞眼睛一亮,斗志昂揚地站了起來:“行!不管什么考驗都盡管放馬過來,我如果抱怨一個字,我就不姓龍!”
說得鏗鏘有力,完全忘了一開始看到那些殘酷的訓練場面,自己當時跑得有多快了。
楚霸天嘴角挑起,很滿意他這樣的態度:“好,你有這樣的覺悟就好。再給你一日休息時間,從明天開始,我一定會往死里磨練你。”
龍亞:“……”
他咽了咽口水,抖著嗓子應道:“好!”
解決了這件事,楚霸天走向了沈祁韓:“少爺,走吧。”
“嗯?去哪兒?”沈祁韓呆了一下。
“去繼續我們剛剛要干的事啊。”楚霸天道。
“……”他不說他都差點忘了,自己換了身衣服是打算去健身鍛煉的。
看完楚霸天那么酷炫狂拽帥的炫技,沈祁韓感覺玩健身器材對他來說就是小兒科,有點不想去了。
他轉了轉眼珠,冒出一個主意:“誒,上次我不是說有機會教你* 打籃球嗎?”
楚霸天不明所以,想了想點點頭:“是啊,是有這回事。”
沈祁韓狡黠地笑了笑:“我們不去健身了,去打籃球吧。”
“打籃球?”龍亞雙眼放光地從楚霸天背后冒出頭來:“好啊好啊,我也好久沒打籃球了,算上我吧。”
沈祁韓嚇得一激靈,“你還沒走啊?”
龍亞嘿嘿一笑:“我這回去也是躺著,太無聊了。少爺,算我一個唄?”
沈祁韓有些無語:“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腿還沒好?”
龍亞:“……”
“我、我好了!”他拍著胸脯嘴硬道,“你看,我現在走路都不需要拐杖了。”
“那也不行,”沈祁韓冷酷拒絕,“才剛好就劇烈運動,腿還想不想要了。”
“少爺~你就答應我吧~~”深知自家少爺心軟的龍亞,撒起嬌來也是得心應手。
楚霸天看得拳頭硬了,閃身一擋,面如煞神道:“說了不行,耳朵聾了?”
他一出面,龍亞就不敢吭聲了。
“算了算了,”沈祁韓拍拍楚霸天的手臂,“龍亞你就來給我們計分吧。”
籃球本來人多才好玩,沈祁韓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再多找些人來,我們打一場友誼賽。”
正好,也讓這些保鏢們和楚霸天增進一下感情。
龍亞立即歡喜地應下:“是,少爺!”
籃球規則說簡單也簡單,一開始,楚霸天只是站在球場上,不怎么動。
注意力集中在觀察別人是怎么運球、閃躲、傳球和投籃的。
沈祁韓穿著藍白色條紋的運動服,眉眼靚麗,在球場上意氣風發。袖子卷在手肘處,運著球的白皙手臂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
他沖楚霸天揚了揚眉,花瓣似的唇挑起,下一瞬幾個行云流水的假動作躲開兩個夾擊他的保鏢,一個起跳輕松上籃,避開他人的封蓋,成功進球。
每當這時候,沈祁韓總會歡呼一聲,笑得特別開心地和隊員一一擊掌。
楚霸天看著他在自己擅長的領域肆意地綻放光芒,唇角也是挑起如出一轍的弧度。
楚霸天的學習能力同樣點滿了,半個小時過去,他就能打得有模有樣。
又因為他的身手極其靈活,閃避的時候少有人能跟得上他的速度,所以他也得了不少分。
盯防他的球員快郁悶死了,總覺得這球打得哪里不對勁,但要說他違規吧,好像也沒有。
而且他假動作做得特別真,攔他的球員每次都會上當,以為他要帶球過了,誰知道他還能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撤回身從防守薄弱點突圍。
就神出鬼沒的。
把籃球玩成了老鷹抓小雞。
好氣。
也就沈祁韓上過幾次當之后看穿了他的招數,后來竟然成功搶斷過幾次。
四目相對,楚霸天露出棋逢對手的欣賞目光。
這球打得是越來越痛快。
沈祁韓不知不覺出了一身汗,結束后,整個人都如同從水里撈出來的一般。
其他人也沒好到哪里去。
不知不覺就被楚霸天帶動了節奏,累得跟死狗一樣呼哧呼哧喘氣。
不過,好久沒有打這么痛快了。
疲憊之余,所有人的情緒也很高漲。
“今天這球打得真痛快呀,少爺,隊長,下次我們再找時間繼續啊。”
“是啊是啊,再給我點時間,我肯定能斷隊長的球。”
一幫大老爺們兒熱烘烘地一起走出球場,才剛打完一場就已經笑嘻嘻地想著約下一場了。
如沈祁韓所愿,一起打過球后保鏢們對楚霸天的態度親近了許多。
已經親親熱熱地喊上“隊長”了。
龍亞在一旁面不改色,他現在也跟著喊得毫無壓力。
楚霸天本來嫌這個稱呼難聽,被喊多了幾次就隨他們去了。
“好啊,下次再繼續。”沈祁韓很痛快地答應了。
“那我們先回去了,少爺,隊長,拜拜~”
“拜~”
“掰掰?”楚霸天不解地看向沈祁韓。
沈祁韓頓了一下,湊近低聲道:“這是英語,就是跟你說再見的意思。”
楚霸天恍然大悟。
他學著剛才那人的樣子,對著沈祁韓乖巧地揮了揮手:“掰掰~”
“……噗。”沈祁韓沒忍住,笑了出來。
楚霸天一頓,有些不滿地道:“笑什么。”
“沒、沒有……你的動作太可愛了。”沈祁韓笑成了震動模式。
“可愛?”楚霸天皺了皺眉。
“夸你好看呢。”沈祁韓辯解道,“我們一般會夸好看的人或物很可愛。”
楚霸天沉默了一會兒:“你也很可愛。”
沈祁韓一尬,突然就笑不出來了。
他摸了摸鼻子:“我先去洗澡了,一身臭汗。”
楚霸天跟上他,“一起啊。”
“啊??”沈祁韓嚇得扭過身。
楚霸天低頭看他:“不是順路嗎,我也去洗澡。”
沈祁韓:“……你知不知道你這樣說話有歧義。”
楚霸天樂了:“少爺在怕什么?怕我說要跟你一起洗澡嗎?”
沈祁韓:“……”
他默默地撇開頭,不想搭這個話題。
“話又說回來,就算咱倆真的在一起洗澡,這也沒什么吧。”楚霸天又道。
“不!這絕對不行!”沈祁韓像避瘟疫似地拉開了距離,語氣斬釘截鐵。
“為什么?”楚霸天非要和他黏在一起。
“不為什么,”沈祁韓又往旁邊側開一步,“少爺我不習慣。”
“真的假的?”楚霸天看上去十分訝異,“難道少爺洗澡的時候身邊不是幾個人服侍?”
沈祁韓扭回頭奇怪地看他,“我有手有腳的,為什么洗澡要幾個人服侍?”
楚霸天噎了一下,“我以為,大戶人家都這樣……”
“那就遺憾了,”楚霸天似真似假地嘆道,“本來還想著幫少爺搓搓背、正正骨的。”
沈祁韓趕緊腳底抹油地溜了。
—
白天睡了很久,按來說晚上應該不怎么困的。
但可能是因為打籃球消耗太多了,沈祁韓洗完澡之后疲乏得不行,他熄滅了床頭的香薰蠟燭,戴上真絲眼罩滑進了被窩。
一夜無夢。
第二天,沈祁韓因為一種奇怪的感覺被強制開機。
真絲眼罩早就在睡覺過程中被蹭掉了,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正好看到一張俊臉在眼前不斷放大。
“少爺。”
“啊啊啊!!!”沈祁韓嚇得魂飛魄散,一秒清醒。
楚霸天一直起身,他就拉著被子往后撤出一大段距離,結結巴巴地問:“你、你你、你怎么在這兒?”
“我來叫少爺起床啊。”楚霸天所當然地道。
沈祁韓轉頭看了眼時間,還沒到他設的鬧鐘時間,但也不早了。
他無力地抱了抱頭。
“你不知道二樓平時不準人上來的嗎?”
平時就算遲到,也沒有人敢上來叫他。
楚霸天就這么水靈靈地壞了規矩。
楚霸天愣了一下,顯然毫不知情。
他有些無措,“我,我不知道……”
沈祁韓看他一眼,敗下陣來:“算了算了。”
他正要起床,動作到一半忽然停下:“你,出去外面等我。”
楚霸天不明所以,聽話地出去了。
沈祁韓趕緊爬起來沖進洗手間,對著鏡子檢查了一下自己的眼角有沒有可疑物,頭發有沒有睡得亂翹。
好在擔心的都沒有,他這才略微松了口氣。
低下頭,又看到了自己幼稚的蠟筆小新睡衣。
沈祁韓伸手扯了下,眼神沉寂地抬起頭,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自從決定要按劇情走之后,沈祁韓一直都在努力地扮演著原書中的那個皎皎如月、溫柔多情、近乎完美的豪門小少爺。
他刻意控制體重、拾掇外表、注意形象,才有了今天這個代表著神秘、優雅、高貴、親和的沈祁韓。
偽裝的時間長了,真實的自我早就不敢暴露人前。
就跟他身上幼稚可笑的睡衣一樣,見不得光。
把二樓設為自己的私人區域,不許他人隨意出入,就是想給自己留一片凈土。
讓他能有片刻時間,把自己跟原書中的‘沈祁韓’區分開來。
但是因為楚霸天的特殊,不知不覺,沈祁韓好像在他面前暴露太多了。
甚至,因為有他的存在,他連劇情都不是那么想走了。
不過這樣的想法,只在他心中持續了很短的時間。
沈祁韓很清楚,雖然他擁有了自我意識,但作為一個紙片人誕生,他就該發揮他應發揮的作用。
就好像一支筆作為筆誕生,它的作用就是用來寫字。
它如果有思想,就應該像《玩具總動員》*里的角色一樣,希望自己能好好地被人物盡其用。直到再也寫不出墨來,它這短暫的一生就可以完美落幕了。
第25章
楚霸天在外面等了四十來分鐘,沈祁韓才磨磨蹭蹭地出來。
褪去晨起迷糊的模樣,他又變回了那個精致到每一根頭發絲的沈少爺
一湊近,楚霸天就聞到了一股清新淡雅的低調花香,中間夾雜著葡萄柚的芬芳,尾調又有一股若有若無的焚香,和沈祁韓這個人一樣,給人一種寧靜而溫暖的春夏之感。
楚霸天發現了,他喜歡的好像不是特定的某種香,他只是喜歡少爺身上的味道而已。
不管什么香味,只要是從沈祁韓身上散發出來的,經他的體溫一激發,好像都變得朦朧誘惑。
沈祁韓送他的那瓶香水,他放著動都沒動。
完全引不起他的興趣。
——還是少爺比較好聞。
楚霸天不知道自己這聞香的癖好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有的,如果能把沈祁韓做成香囊的話,他一定貼身佩戴,時不時拿著猛吸。
可惜,少爺就是少爺,不能拿來做香囊。
他抿了抿唇,悶不吭聲地跟在沈祁韓身后,假裝還是那個沉穩、成熟、可靠的護衛。
一點沒有產生過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
周一,沈祁韓滿課。
為了趕早八,他又坐上了私人直升飛機。
楚霸天一路上都很新奇地從天上往下看,亢奮的樣子就像是想擠開前面的小馬自己上手試試。
因為興奮,他這次完全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
跳下直升飛機后,他還著衣服不緊不慢地跟小馬說:“有這種好東西怎么不早點拿出來。”
“……”小馬都無語了。
“這直升機難學嗎?”
小馬頓時警惕:“你想干嘛?你還沒學會開車呢,不會就想學開直升機吧?”
楚霸天不咸不淡地看了小馬一眼:“隨口問問,這么緊張干嘛?”
“……”小馬滿頭黑線。
要不是打不過真想揍這小子一頓。
這都怪誰啊,還不是因為你丫太卷了!
保鏢就好好當你的保鏢唄,老盯著他的方向盤干嘛?
“啊啊啊啊啊沈少爺~”
“終于又到星期一可以看見沈少爺了,周末放假我都茶不思飯不想的。”
“沈少爺好帥,皮膚到底怎么保養的。”
“今天又是坐直升機來的,差點又遲到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新的一周,沈少爺還是一如既往地引起了小小的轟動。
這次,連著身邊的保鏢都成了被議論的話題。
“太帥了,好想送他們去組團出道啊!”
“關注沈少爺這么久,不僅沒脫粉,沒想到有朝一日連他保鏢都粉上了。嗚嗚嗚嗚~這么多帥哥為什么不能有一個屬于我?沈少爺不行給我保鏢哥哥也行啊,我不挑的。”
“咦?說起來,怎么以前沒人關注過沈少爺身邊的保鏢長什么樣啊?”
“不知道,那時候都看沈少爺去了,現在都不記得他那些保鏢長什么樣。”
“這個好這個好,一看就很能打,顏值又很高。”
“我猜肯定有八塊腹肌!我直接斯哈斯哈~”
“啊啊啊啊你快別說了,我受不了了!”
私底下什么都敢說的迷妹們,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每句話都被正主聽見了。
“少爺,”楚霸天湊到沈祁韓耳邊幽幽道,“有女的想脫我衣服。”
淡淡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告狀的意味。
“……”沈祁韓用力地咳了咳,低聲安撫:“她們就是過過嘴癮,你就當做沒聽見吧。”
“可是她們還說,要找畫師畫我沒穿衣服的圖。”
“嗯???”沈祁韓募地扭頭,和他面面相覷。
楚霸天木著臉道:“少爺,我能報官嗎?”
沈祁韓:“……………………”
—
兩人來到教室時,蘇玥晞和宴笙都已經到了。
他們今天破天荒地坐到了一起,見到沈祁韓都把目光投了過來。
蘇玥晞愣了一下,再次和沈祁韓四目相接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眼神飄忽躲閃著。
沈祁韓停頓了片刻,沒有如同往常那樣向她走去,而是在她前面隨意地找了個位置坐下。
這細微的舉動,卻引得班里的人詫異不已。
“怎么回事,沈少爺竟然不跟未婚妻坐了。兩個人吵架了嗎?”
“不會吧,我聽說他們周末還一起出去玩了啊。”
“該不會……是因為蘇玥晞和宴笙坐在一起,沈少爺嫌晦氣才不坐過去吧。”
“你這么說,也有可能是吃醋了。”
蘇玥晞捏著手里的筆,對此也有些無所適從。
明明當時說好了不會影響兩個人的友誼,但沈祁韓這個舉動又貌似有劃清界限的含義。
讓蘇玥晞心里七上八下的。
難道說,他心里其實有氣嗎?
宴笙見蘇玥晞注意力都被沈祁韓所吸引,低頭抿了抿唇,站起身就開始收拾東西。
“我還是,坐后面去吧。坐這兒的話,沈少爺會不舒服。”
蘇玥晞愣了一下,聽到他這隱忍落寞的語氣,顧不上想別的,一把抓住他:“不用,你就坐這兒。”
聽到她這聲的人不由把同情的目光轉向沈祁韓,沈少爺一動不動地坐在位置上,背影顯得那樣沉默。
楚霸天輕瞥了一眼身旁的沈祁韓,心頭煩躁不已。
下課后,蘇玥晞猶豫了一下,還是想來和沈祁韓緩和一下關系。
剛起身往前走了一步,身后忽然傳來壓低的痛呼聲。
蘇玥晞一扭頭,只見宴笙的手指正泊泊地流血。
“怎么搞的!”她趕緊折返,急切地詢問。
宴笙搖了搖頭,“削鉛筆不小心劃到手了。”
蘇玥晞氣結:“笨手笨腳的。”
楚霸天收回目光,轉頭時看到沈祁偏頭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倆。
心里突然說不出的滋味。
他明白就算要放下一個人也需要一段時間,但是只要看到沈祁韓這副樣子,他就說不出的煩躁,恨不得破壞點什么。
就這么一直持續到中午下課,沈祁韓收拾好東西準備走,身后突然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祁韓,”蘇玥晞走了過來,有些拘謹地開口,“那個,要不要一起去吃飯?我們好久沒在學校一起吃了。”
沈祁韓輕輕地“啊”了一聲,神色抱歉地道:“今天可能沒空,有事要出去一趟。”
蘇玥晞笑容僵在了臉上。
主動邀約是她在釋放破冰的信息,可是她怎么都沒想到,沈祁韓會拒絕。
“這樣啊……”
“抱歉,改天再約吧,我得先走了。”沈祁韓說完,帶著楚霸天腳步匆匆地走了。
身后,蘇玥晞的目光一直跟隨著他。
“少爺,你能這么想就對了。”楚霸天努力不讓自己笑得太明顯。
“啊?我想什么了?”沈祁韓快步走著。
楚霸天道:“你拒絕蘇小姐難道不是因為你已經對她死心了嗎?”
沈祁韓站住:“不是啊,我是真的有事。今天中午約了醫生,給你做個復查。”
楚霸天懵了,腦子轉了半天才轉過來。
……不是?
“快走吧,時間來不及了。”沈祁韓拉著他快步離開。
還是那間診室,還是那個禿頭的主任醫師。
“嗯……恢復得不錯。”主任醫師放下手里的片子,“最近有想起什么嗎?”
楚霸天不在狀況內,沈祁韓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朝主任醫師搖了搖頭。
“嘶……還沒恢復自我認知啊,那這就麻煩了。”主任醫師用力耙了耙頭,看上去十分苦惱。
沈祁韓盯著,總覺得發現他禿頭的真相了。
“根據結果來看,他腦部的淤血已經消失了,那就可以排除是顱內出血造成的認知障礙。現在時間還短,我建議你們再多觀察幾天,如果還沒變化的話,那就最好是去做個精神檢測。”
楚霸天有聽沒懂,看向沈祁韓等著他給自己解釋。
沈祁韓莫名有些緊張,語速加快了一些:“好的,謝謝醫生,那我們就先回去了。”
匆忙告別醫生,沈祁韓拉著楚霸天離開了醫院。
出了大門,他松了口氣。
楚霸天現在的狀態并不會影響正常生活,他其實只是想知道淤血的情況。
“少爺,剛剛那個大夫在說什么?”楚霸天不解地道,“精神檢測是什么?我為什么要做那個?”
沈祁韓停下腳步,轉過身遲疑地問:“霸天,你還記得你是怎么來的嗎?”
楚霸天目露疑惑。
“我記得第一次見面,你說你明明在追殺王振風,結果一轉眼就到了這兒。那你還記不記得,在你昏迷前,你在干什么?”沈祁韓小心翼翼地引導著他去回憶。
楚霸天神情空白了兩秒,循著沈祁韓的話回想——
是啊,他明明在追殺王振風,怎么……
后來發生什么?他為什么會昏迷?他怎么想不起來了呢?
腦子里有一段回憶是空白的,銜接不上。
他越努力回想,腦子越痛,好像有一根針扎進了太陽穴,在里面翻攪。
楚霸天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頭,面露痛苦。
沈祁韓忙道:“算了算了,想不起來就別想了,別想了。”
楚霸天放棄了回想,大口大口地喘氣,面露茫然之色。
沈祁韓看他這樣有些心疼,輕聲細語地安慰:“你別著急,醫生…大夫說你腦子沒問題,再等等,該想起來的都會慢慢想起來的。”
楚霸天扶著腦袋,像是斷了電的機械玩偶,呆呆地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祁韓抱著他的胳膊,帶著他往前走:“走吧,回學校。”
車上,楚霸天一直神不守舍、垂頭不語。
沈祁韓心里十分擔憂,但又不敢打擾他。
過了片刻,他好似突然恢復了過來,眼神變得清明,重新打量了一下周圍。
目光最終落到了沈祁韓身上。
“少爺…”
“醫院到了嗎?”
沈祁韓一怔,看著楚霸天無知無覺的目光,突然間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第26章
“少爺?”見沈祁韓一直不說話,楚霸天疑惑地歪了歪頭。
沈祁韓喉嚨干澀,勉強擠出一絲笑:“……不去醫院了,現在時間來不及,還是改天再去,我們先去吃飯吧。”
楚霸天“哦”了一聲,沒有發表什么意見。
他的目光一挪開,沈祁韓的笑容再難以為繼,垂落的手慢慢收緊,心緒沸騰。
原本以為,楚霸天的認知障礙只是因為傷到了頭部,但是現在看來,事情并沒有這么簡單。
有什么看不見的力量,在拼命阻止他想起,自己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沈祁韓緩緩吐出一口氣。
是啊,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這是一個小說世界。
在他們看來,自己的生活正常無比。沒有主角,也沒有誰是配角。
他們意識不到自己的命運早已被寫下,只以為所有結果都是來自于自己的選擇。
有些事情,沈祁韓清楚地知道是設定、是 bug……但在周圍的人看來,一切都很合。
就好像暗中有人像調試程序一樣,操控著他們的大腦,刻意讓他們忽略那些不合之處。
楚霸天跟他不一樣,他沒有覺醒。
所以即使因緣巧合地來到這個世界,他還是懵懵懂懂,沒有去追根溯源,強行把自己和環境格格不入的地方合化了。
沈祁韓自嘲一笑,看來他沒有選擇跟劇情作對果然是正確的。
身為主角都要被掌控,他一個配角,被炮灰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如果他開始偏離主線,說不定也會像這樣被抹除掉自我意識。
或者更干脆的,剝奪掉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名利、光環。
換另一個配角上位。
車子開回了學校,楚霸天照例先下車為沈祁韓拉開車門。
小馬現在已經見怪不怪了,四平八穩地坐著動都沒動。
“中午休息時間太短了,我們隨便在附近吃點吧。”沈祁韓看了看手表。
“好。”楚霸天自無不可。
兩人進了家面館,沈祁韓點了份三鮮面,楚霸天則要了五碗牛肉面。
沒錯,五碗。
送餐時,老板看他的眼神明顯帶著不可思議。
沈祁韓從自己碗里夾了一筷子面給他,然后才開始慢吞吞地吃起來。
他吃東西喜歡慢條斯,楚霸天則風卷殘云,這么一來,兩人幾乎同時吃完。
放下筷子,沈祁韓還關心地問了楚霸天一句:“就吃這么點夠嗎,要不要再加幾碗?”
楚霸天搖了搖頭:“夠了,今天不是很餓。”
一旁拖地的老板,聽到他倆這對話目瞪口呆。
“走吧。”兩人若無其事地付款走了出去。
楚霸天打了個飽嗝。
自從跟了少爺,每頓都吃得飽飽的,現在的生活他還是比較滿意。
下午的課上得讓人犯困。
大學課程對楚霸天來說本就如同天書,他腦袋一點一點的,實在支撐不住睡了過去。
沈祁韓扭頭看到,愣了愣,一下子出了神。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見楚霸天睡著時的模樣,闔上眼瞼之后,鳳目弧度依然漂亮,卻收斂了氣勢,多了幾分人畜無害。
臉埋在臂彎里,只露出眉眼和高挺的鼻梁,看上去好像更好看了。
這個人,是出現在他生活中的意外。
沈祁韓清楚地知道。
他的到來,多少扇動了一些蝴蝶翅膀,讓劇情進展得好像更快了。
雖然不知道是什么致使他們相遇,但是,他讓沈祁韓平靜如死水的生活泛起了波瀾。
別人不知道沈祁韓為什么對突然出現、認識沒幾天的窮小子這么青睞,時時刻刻帶在身邊。
只有沈祁韓知道,他是特別的。
他是不受劇情束縛,甚至與劇情完全無關的人。
和他在一起,沈祁韓才感覺自己暫時脫離了劇情,才有所作所為都是遵從本心的自由感。
而且,他也的確時常給人‘驚喜’。
他就像是……一個突然出現的“禮物”。
沈祁韓腦子里出現了一個五花大綁的蝴蝶結,沒有注意到斜后方有人打鬧,誤把空瓶子朝他的方向扔了過來。
“啊完了——”
空瓶在砸中沈祁韓前的一剎那突然靜止,楚霸天眼睛都還沒睜開,手卻像有意識般截住了‘暗器’。
而這時,沈祁韓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
他一怔——
楚霸天睜開泛紅的雙眼,帶著起床氣扭頭朝罪魁禍首兇道:“找死嗎?!”
“……”教室里鴉雀無聲。
所有人 OS:媽的,這也太帥了吧!!!!
沈祁韓喉結滑動了一下。
平時因為沒什么危險,所以沒什么感覺。
這一刻,他才體會到高手帶來的安全感。
老師咳了咳,教訓了扔空瓶的男生一句:“不要在教室打鬧!”
然后就把學生們的注意力拉回了自己身上,開始繼續講課。
楚霸天困倦地抹了把臉,心情不怎么好地呼出口氣。
沈祁韓有些內疚地道:“天天讓你陪著我一起上課,一定很無聊吧。”
楚霸天手動了動,反應遲鈍地露出眼睛看過來。
“其實你不用待在教室里陪著我的,”沈祁韓輕聲道,“你要是覺得無聊就出去,自己隨便在哪里逛逛吧,下課之后再來接我就行了。”
這之前,龍亞他們一直都是這么做的。
楚霸天下意識就拒絕了:“不行。”
他拒絕得果斷,沈祁韓眨了眨眼,不太解:“為什么?”
“……”楚霸天張了張口,自己也說不上來。
他是覺得很無聊,但是對離開沈祁韓的身邊這件事,就是本能地抗拒。
“反正不,我不要。”
仔細想想,不待在少爺身邊也很無聊,那還不如在這兒待著,等他有空了,就可以跟他一起玩了。
楚霸天一點都沒意識到,自己這樣的想法有多么像家養寵物狗。
終于捱到課程全部結束,沈祁韓沒有久留,帶著楚霸天徑直回家了。
以往這個時候,他會試著約蘇玥晞一起吃飯。但是今天,他跟她幾乎沒有什么交流。
這當然不是他故意的,只是他現在心思的確不在這個上面。
回到家后,沈祁韓把楚霸天拉到了草場。
是的,楚霸天現在才知道,原來莊園內居然還有一片草場。
這座莊園實在太大了,他到現在都沒有見識過全貌。
甚至就連剛剛,他們還是坐高爾夫球車過來的。
遠處,一匹身形矯健的駿馬馱著一人由遠及近地向他們奔了過來。
“少爺,”馴馬師跳下馬背,欣喜地道:“這匹馬真的很好,非常好!跳躍能力強、耐力足,跑得也快。不愧是塞拉法蘭西!”
沈祁韓點了點頭,“霸天,這是送你的。”
正在看馬的楚霸天一怔,扭過頭來:“送……我的?”
“嗯,”沈祁韓彎眸淺笑,“禮物。”
“你看看,喜歡嗎?”
楚霸天再度望向那匹高大的棕色駿馬,心潮涌動著喜悅。
“比起車子,你應該……更喜歡騎馬吧?”沈祁韓試探地問。
“雖然不能騎著馬到街上溜達,但是可以給你養一匹在家里,等你什么時候想騎都可以過來。”
馴馬師聽了暗暗咋舌,10 萬美元的馬說送就送,少爺可真是出手闊綽啊。
這馬養在這里,每年的費用都要 5000 美元。
少爺對這個保鏢可真好啊!
楚霸天心中喜悅,直接飛身上馬,動作行云流水,說不出的倜儻瀟灑。
單手牽起韁繩,一夾馬腹就跑了出去,連防護措施都沒做。
“誒,少爺——”
沈祁喊制止了馴馬師后面的話,神態放松地看著遠方:“沒關系,讓他去吧。”
人的生活習性是刻在骨子里的,汽車雖好,但對楚霸天來說,馬這樣的代步工具才是他最熟悉的。
沈祁韓這份禮物送到了他心坎兒上。
再次騎馬飛馳,感受著勁風拂過臉龐,楚霸天臉上的笑容是自然而然流露出的。
沈祁韓見他跑得起勁,終于放下了心。
他自己也被勾得心癢,叫馴馬師把他的馬牽了過來,戴上了頭盔。
楚霸天跑著跑著,身邊就多出了一騎。
兩人相視一笑,忽然就開始你追我趕地賽起馬來。
草場廣闊,賢上腺素帶來的刺激感,仿佛能趕走所有的不開心。
吳管家遙遙地望著這一幕,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龍亞等了半天,不解地道:“叔兒,你叫我帶你來就是看這個?這有什么好看的?”
“噓,我在觀察。”吳管家頭都沒回一下。
龍亞更不解了,呆頭呆腦地循著他的視線望過去:“你觀察什么呢?觀察楚霸天?怎么,他有什么不對勁嗎?”
一提到不對勁,龍亞就開始緊張。
“嗯~是有點問題。”
“什么問題?”龍亞神神秘秘地把耳朵湊了過去。
“我發現……”
“嗯嗯。”
“他不適合當保鏢。”
龍亞詫異地睜大眼,“你終于意識到這個問題了嗎?我一開始就說過他精神有問題啊!”
誰家好人雇個精神病當保鏢啊?
倒反天罡了屬于是!
吳管家終于回過頭看他,微笑道:“他適合當管家。”
龍亞:“………………”
“什么?”
什么玩意兒?
“你,你等等,我耳朵沒掏干凈,你再說一遍?”龍亞還真的掏了掏耳朵,凝神靜聽。
“如果他的來路沒有問題,我準備,把他培養成我的接班人。你覺得怎么樣?”
龍亞:“。”
龍亞露出一臉玄幻的表情。
他覺得怎么樣?不怎么樣。
管家那是什么職位?那是坐立在沈家職工鏈頂端,掌握經濟命脈,當之無愧的心腹第一人。
保鏢隊長換誰來都行,但是管家可不一樣。
那需要冷靜的頭腦、極高的素養、淵博的知識、強大的抗壓能力,以及對少爺毋庸置疑的忠誠。
“你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龍亞百思不得其解,“難道就* 因為少爺很喜歡他?”
“是啊。”吳管家所當然地一口應下,“難道這個由不夠嗎?”
“……”龍亞啞口,“那、那喜歡也不一定要把管家這么重要的職位給他啊,當個保鏢不挺好的么。”
吳管家嘆了聲氣,“我老了,早晚都要退休的。如果就這么離開,叫我怎么放心少爺。”
“自從老爺和夫人離世后,少爺身邊最信任的,就只有我們這些老人了。”
聽他說起這些舊事,龍亞沉默了下來。
“少爺看似擁有很多,但我總是心疼他。我盼著我一手帶大的少爺能過得再快樂一點,再幸福一點。”吳管家感慨地說起這些時,眼角有些濕潤,“不到最后一刻,真不想放手啊。但是孩子長大了,總要迎來分別的時刻。”
“我想在走之前,找到一個合適的接替對象,這樣,少爺也就不會對我的缺席太過介懷。小楚這孩子,我看得出他對少爺有感情。少爺身邊有他的陪伴,興許會很好。而且他無親無故,以后必定可以長留沈家。反正在外面找人也要時間觀察和培養,那為什么我不就近選一個呢。”
龍亞撇了撇嘴,說不出什么反駁的由。
他嘟嘟囔囔:“這事兒,你還是跟少爺說去吧。”
吳管家打趣道:“他要是做了管家,你就又可以做回保鏢隊長了。”
龍亞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我現在已經不在乎這個了,哪個職位不是干,只要少爺好就行了。”
頓了頓,他小聲補了句:“再說我工資也沒少…”
吳管家樂了,指著他搖頭:“你啊,說白了這個才是重點吧。”
龍亞嘿嘿一聲,兩人一同笑了起來。
第27章
“什么?讓霸天跟你學著當管家?”沈祁在喝茶,聽到吳管家說起這事時同樣十分驚訝。
“沒錯,”吳管家微笑著道,“讓他試一試吧。”
沈祁韓愣了一會兒,沒有一口答應下來,他放下茶杯,臉上的神情有些擔憂:“這個……”
“先從見習管家開始做起吧。”吳管家仿佛知道他的顧慮,用商量的語氣說道,“如果實在不行,可以隨時終止。”
沈祁韓偷覷了吳管家一眼。
他倒是沒有想到,吳管家竟然這么看好楚霸天。
這是一點兒也不介意他某些異于常人的舉止?
他垂下眼睫想了想,“我倒是無所謂……還是要問問霸天的想法。”
“有少爺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吳管家站起身,垂著手道:“那么,這件事就由我來跟小楚溝通。”
沈祁韓點了點頭。
吳管家欠身一禮,優雅地退出去了。
吳管家找到楚霸天的時候,他正在盯著保鏢隊的人訓練。
聽完他的來意后,楚霸天摸著下巴陷入了思索:“管家……?”
“是的,不知道你有沒有這個興趣。”吳管家笑容溫和。
“當管家的話,事情比較多,也比較辛苦。當然,我會慢慢教你,見習期間不會給你安排太多工作。主要是少爺……”
楚霸天一愣,“少爺怎么了?”
吳管家苦笑道:“你也知道,少爺不缺保護他的人,但是能幫他打這座莊園的,就只有我。能讓少爺信任的人不多,萬一我要是走了,少爺該由誰來照顧呢?”
楚霸天一呆。
吳管家看著他徐徐道:“我選人的標準,首先就是要對少爺好。即使腦子笨一點,也沒有關系。對少爺忠誠,才是最難能可貴的品質。一般人,我可不放心將少爺交給他。”
楚霸天不知道被哪個字眼砸中了神經,突然頭腦發熱,涌起滿腔熱血,振聲道:“好!我干!”
吳管家滿意地點點頭:“不過,有些話還是要提前說清楚,萬一你不能勝任……”
“絕無可能!”楚霸天大手一揮,十分自信地道:“這世上的事,只有我楚霸天想做或不想做的,沒有我做不成的。”
吳管家被他的霸氣發言所懾,愣了一下后笑瞇瞇地道:“好,我相信你。”
“不過,少爺的安全還是由我負責,交給別人我不放心。”楚霸天強調。
“如果你愿意身兼數職的話,那自然好。”吳管家沒有異議。
兩人就這樣說定。
“小的們,都過來!”吳管家走后,楚霸天召集所有人過來說了這件事。
保鏢隊的人聽說楚霸天要去當見習管家,紛紛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頭兒,你這是又要升職了?”
“那、那你走之后我們怎么辦?你不管我們了?”
“想什么呢,”楚霸天眉眼英氣,渾身都是大哥范兒,“我只是告訴你們接下來我會很忙,沒有那么多時間盯著你們,讓你們先有個心準備。但是,之前說過的事,依然作數。只要你們能達到我的要求,就可以跟著我學《霹靂十訣》。達不到要求的人,就算我愿意教,你們也學不會。”
聽到這話,保鏢們喜不自勝,一口保證:“我們一定會好好訓練的!”
“頭兒,你就放心吧。”
“我們會自覺。”
“嗯。”楚霸天深沉地點頭,伸手隨意一點,“那接下來,就先讓之前那誰,暫代我這個職位吧。”
被點到的龍亞看看左右,遲疑地指了指自己:我?
楚霸天用眼神肯定:對,就是你。
龍亞:……好吧。
其他人對這個安排自然沒有異議。
第二天,楚霸天就去吳管家那里報道了。
“小楚,來得正好。”吳管家側過身,“為你介紹一下,這是見習管家小李,以后就是你的同事了。”
楚霸天腳步一頓,看著那個多出來的人。
小李穿著一身板正的燕尾服,脖子系著黑色領結,頭發一絲不茍地向后梳,戴著一副小圓眼鏡。
“初次見面,我叫李維。畢業于荷蘭阿姆斯特私立管家培養學院,以后請多指教。”小李嚴肅地推了推眼鏡。
楚霸天面無表情,轉頭詢問式地看向吳管家。
吳管家神情不變,樂呵呵地道:“小李啊是我的表侄,從小就向往在沈家工作,去年剛從學校畢業。我呢,反正正好打算培養新人,就想著給年輕人一個機會。”
“對,”小李捧著筆記本,一臉激動地道:“我從小就立志要成為一名全能管家,大學專業也是這個方向。進入沈家為沈少爺工作,一直是我長久以來的夢想。以后我一定會好好努力的!”
楚霸天木著臉:“。”
——好礙眼。
吳管家:“小楚,以后你們兩個可以多交流交流,互相學習,共同進步。”
楚霸天正了臉色,雙眼放出犀利的亮光。
‘互相學習,共同進步’?不,他對眼前這樣的情況熟得很。
互為競爭者,結局從來就只有一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楚霸天眼中殺氣騰騰。
“吳叔,哦不對,在職場上我還是稱呼您為吳管家。”小李超絕鈍感力,完全沒接收到楚霸天的殺氣。
他推了推眼鏡,語氣突然變得有些忸怩:“少爺他起床了嗎?我還沒有見過少爺,是不是該過去露個面。”
楚霸天眼中殺氣更濃。
“不急,等少爺下來,自然會見到的。”吳管家笑著道。
“好。”小李點頭應下。
“少爺還沒有起床,我先帶你們熟悉一下管家的日常工作吧。”吳管家領著兩人,一邊走一邊道:“作為一名優秀的管家不僅要安排好各組人員的工作事宜,讓整座莊園運作起來,還要貼心地為主人打好一切生活起居和人情往來。”
小李趕緊拿出筆刷刷在紙上記下,一臉嚴謹認真。
楚霸天見狀,輕輕翻了個白眼。
“這里是廚房,每日食材都是新鮮空運過來的。像少爺最喜歡的阿爾巴白松露、神戶牛排、Almas 魚子醬……你們要做的是控制預算、嚴格把控好品質,不要讓下面人以次充好。”
說話間,有保姆上前詢問:“吳管家,新來的一批螃蟹再不吃就不新鮮了,今天要給少爺做嗎?”
吳管家想了想:“那就早餐再加一道蟹肉粥。”
“誒,好咧。”
“吳管家,采購單我給您送過來了,您過目一下。”
“嗯,好。”
“吳管家,送綠植的來了,需要你去簽收一下。”
“好,叫他們先把東西搬進來。”
楚霸天和小李默默地跟著吳管家,切身體會到他是真的很忙。大大小小的事,都需要他過目。
事情說累不累,但是十分瑣碎。一整天下來,也挺消耗精力的。
“這里是花房。”三人轉移陣地,來到了內院。吳管家順手拿起水管,開始澆水。
“花房的花都是老爺夫人還在的時候種下的,少爺很看重,這些年一直都是我在親自打。以后,你們也要多上心。”
聽到這里,楚霸天認真了點。
吳管家當著他們的面剪了些花枝,做了一個漂亮的插瓶,對兩人道:“這是要給少爺放在房間的,少爺喜歡花,尤其是喜歡帶香味的花。他說花香和果香,聞著讓人心情很好。所以啊,二樓每日的瓜果和鮮花供應是不能斷的,千萬要記住。”
小李眼睛一亮,像上課提問時那樣舉手道:“吳管家,這個工作可以交給我,我在阿姆斯特上學的時候有選修過插花這門課程,年年評分都是 A。我有自信可以勝任這份工作。”
楚霸天:“……”
楚霸天緊了緊腮幫子,這呆頭鵝嘰里呱啦在說什么呢。
長得跟棒槌似的。
真想縫上他的嘴。
吳管家笑容和煦:“年輕人有干勁是好事,既然你對插花這么有自信,那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
小李原地立正,振奮道:“是,交給我吧。”
“回去吧,少爺差不多該起床了。”吳管家道。
“吳管家,計謀不錯啊。”楚霸天走在吳管家身側,咬牙切齒地低聲道:“用養蠱的方法來培養我們,讓我們自相殘殺。”
吳管家樂呵呵地道:“這年頭,競爭上崗不是很公平嗎?有壓力才有動力嘛。怎么,難道你對自己沒有信心?也是,小李怎么說也是荷蘭阿姆斯特管家培養學院出來的高精尖人才,你會有危機感也是正常的。”
楚霸天重重地哼了一聲:“少用這些激將法。管他什么小李、小張、小王,來十個都沒有用。最后留下的,只會是我。”
說完,他大踏步向前走去。
吳管家笑呵呵地像條老狐貍。
他承認招數老套,但這不是挺有用的嘛。
“少爺……”楚霸天快步走向沈祁韓,一道身影像風一樣從他身邊刮了過去。
“少爺!”小李嗖地立定站直,雙眼亮晶晶地望著沈祁韓:“我我我,我叫李維,是新來的見習管家,少爺叫我小李就好。”
沈祁韓哈欠打到一半憋了回去,被小李熱切的目光看得愣了愣。
……見習管家?
他懵逼地轉頭看了眼楚霸天,正看到他滿臉風雨欲來。
沈祁韓:“……”
“小李是吧,你好。”他不尷不尬地打了個招呼,如往常一樣走向餐桌。
小李擦過楚霸天快速拉開椅子:“少爺請坐。”
楚霸天:!!!
“好,謝謝……”沈祁韓禮貌地道謝。
等他坐好,小李端立在餐桌邊,如同做了無數次一樣,伸手輕輕拍了拍掌:“上菜。”
話音一落,保姆們從廚房魚貫而出。
沈祁韓:“……”
他無辜地轉過頭,看了一眼楚霸天。
楚霸天:“……………………”
如果眼刀能殺人的話,小李現在已經被亂刀戳死了。
第28章
“少爺,今天的早餐是蟹肉粥、水果沙拉、水晶蝦餃、流沙包、干蒸燒麥、炸春卷、虎皮鳳爪、蘿卜糕,甜點有蛋撻、拿破侖蛋糕和麻薯,請問您今天早上想喝點什么飲品呢?豆漿、蔬菜汁、果汁,還是咖啡?”
小李自然得就好像在這里生活了許多年似的,做起管家的角色得心應手,絲毫看不出本人才剛來。
“呃嗯……蔬菜汁吧。”
“好的少爺,您先用餐,我來為您準備。”
小李手腳麻利,殷勤周到,已然快速上手。
沈祁韓轉過頭看了楚霸天一眼,莫名覺得他一個人站在那里有些孤單。
“霸天,你也過來一起吃點吧。”他像往常一樣親切地邀請楚霸天。
楚霸天正要走過去,只聽“嘭”地一聲,小李放下榨汁機誠惶誠恐地出聲:“不行啊少爺,這不合規矩!身為管家,怎么能跟少爺同桌吃飯呢?”
楚霸天腳步一頓,被這話硬控。
連沈祁韓都呆了一呆,“呃嗯……沒事的,在我們家沒有這么多規矩。”
“啊,小李要是不介意的話,也坐下來吃點吧,這么多我一個人吃不完就浪費了。”他突然想起來面前這個也是見習管家,不好就這樣厚此薄彼。
小李捂著心口大受感動:“少爺真是個好人啊。”
說完一屁股就坐下了,一秒的猶豫都沒有。
沈祁韓:“……”
楚霸天:“……”
他不但坐下了,還把位置挪到了最靠近沈祁韓的邊角。
“喂!”楚霸天頓時拍桌,“你離少爺這么近干嘛?”
“當然是為了方便照顧少爺啊。”小李拎著榨汁機,神情無辜。
“……”楚霸天沒能憋出反駁的話,不爽地落座。
“少爺,慢用。”小李繼續給沈祁韓滿上,輕言細語,體貼周到。
楚霸天冷眼戳著盤里的流沙包,把包子戳得噗噗流沙。
吃完早餐后,楚霸天送沈祁韓出門。
沈祁韓走在前面,止不住發笑:“這個新來的小李,好像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
“聽起來,少爺倒是很欣賞他。”楚霸天悶悶地道。
沈祁韓轉過身,看著他話鋒一轉:“不過嘛,誰讓咱們兩個先認識呢。論交情,我肯定是支持你的。”
楚霸天一愣,“當真?”
沈祁韓笑著點頭。
“……”雖然楚霸天不想承認,但他的確被這句話給哄好了。
十分鐘前還很煩躁,現在卻覺得可以原諒全世界了。
沈祁韓從他手上接過高爾夫球桿,甩到了肩上:“你好好跟著吳管家學東西,我去運動了。”
“嗯,少爺慢走。”楚霸天恭順地道。
沈祁韓上了球車,對著他揮了揮手,車子勻速遠去。
楚霸天回到了吳管家那兒。
“在沈家當管家,沒有你們想象的那么簡單。大大小小里里外外的事,都需要你們經手。因此,這看賬記賬的本事,也要熟練。”吳管家給他們安排了一個任務。
“今天你們就試著對一下上個月的賬吧,對完了再來找我。”
“好的吳管家,保證完成任務。”小李斗志昂揚,堅定得像要入黨。
吳管家目光一掃,見楚霸天低著頭沉默,開口問:“小楚,你這邊有什么問題嗎?”
“噢,”楚霸天回神,“沒什么,只是不知道可否給在下一把算盤?”
“算盤???”小李驚愕脫口,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這年頭,還有人用算盤這么古老的東西啊?”
楚霸天皺了皺眉。
他謹慎反問:“不用算盤,那用什么?”
“用電腦啊,把流水往電腦里一輸,賬目清清楚楚,連計算器都不用。現在不都是這么做的嗎?”小李反手拍了下手里的文件夾。
見楚霸天不說話,他開始狐疑:“你別告訴我你不會,這可是最基礎的技能啊!兄弟,你大學是在哪兒上的啊?學校沒教過你們嗎?還是說,你只有高中學歷?”
楚霸天臉色越來越難看。
就算只聽語氣他也聽得出自己是被嘲笑了。
重點是,他確實不知道什么電腦什么大學。
小李口中所說的一切,對他來說是那么陌生。
但是小李的態度卻仿佛這些都很尋常,是他孤陋寡聞了。
楚霸天拳頭慢慢攥緊——
自他武功大成后,他許久沒有過這么無所適從的時候了。
吳管家見狀不對快速終止話題:“小李啊,你去廚房看看給少爺準備的酒水送過去了沒有。”
事關少爺,小李的重心立馬就被轉移了:“好,我這就去。”
“別擔心,電腦很容易學的,我相信你能做好。”吳管家在楚霸天肩上拍了拍,緊接著也走了。
“噗呲~”
楚霸天扭過頭,擰眉看向聲源處。
兩個保鏢鬼鬼祟祟地探出頭,見他看過來后放棄了藏身地。
“頭兒,那小四眼是怎么回事?不是說吳管家看中你當下一任管家嗎,這怎么又跑出來一個跟你搶飯碗的?”
小四眼?
楚霸天回想了一下小李的形象,瞬間 get 了。
這綽號倒是挺形象,比棒槌適合多了,他怎么沒想到。
“我怎么知道。”楚霸天冷道。
“嘖,這吳管家做事真不地道。”說話的人替他鳴不平。
另一名保鏢安慰道:“隊長,你別在意那四眼仔說的,高中學歷怎么了,用得著他多管閑事?”
“對啊,頭兒,你不是一個人。其實……我們倆也是文盲。”之前那名保鏢和同伴互看了一眼,說著大實話:“保鏢隊大部分人都沒什么文化,這沒有什么可羞恥的。”
“對啊,反正我們又不靠腦子吃飯,拳頭厲害不就行了。”
“……”楚霸天額上跳起了小青筋,氣得幾欲吐血。
他楚霸天雖是出身于武學世家,但從小家里也是請了先生正經念書長大的。
這幫混賬在說什么文盲,什么沒文化?!
“我是不是還要謝謝你們安慰我啊?”
兩名保鏢聽出了他的咬牙切齒,身形一僵,條件反射地離他遠了點。
“那個,謝謝就不用了……”
“都給我滾!!!”楚霸天一聲吼,兩名保鏢屁滾尿流地跑了。
楚霸天氣得胸膛起伏,注意力回到手里打印的流水明細。
“我今日,非知道電腦是什么東西不可!”
—
沈祁韓打了一上午高爾夫,身體都熱了起來。他灌了一杯香檳,吳管家這時候走過來對他道:“少爺,有客人到訪。”
“哦?”沈祁韓轉過身,有些意外,“誰啊?”
“是曾先生和他的兒子。”
曾?
沈祁韓印象中姓曾的,就只有一家。
他神情平靜了下來,將球桿遞給了吳管家:“我知道了,叫他們在前廳等一下吧,我換套衣服就來。”
“是。”
曾梁坐在寬敞奢華的歐式會客沙發上不停抖腿,目光不耐地在旁邊站著的兩人臉上看來看去。
楚霸天和小李眼觀鼻鼻觀心,一個賽一個的撲克臉。
吳管家為客人倒上茶水:“曾先生,請稍等片刻,少爺剛剛運動完,出了點汗,正在洗澡換衣服,很快就下來了。”
曾秉亮肥胖的臉上堆滿了笑容,擠得眼睛都快看不見:“沒事沒事,本來就是我們沒提前打過招呼突然拜訪,叫沈少爺慢慢來,我們不急。”
曾梁暗地里翻了個白眼。
沈祁韓沒讓人等太久,果然很快就下來了。
“嘿喲,沈少爺,好久不見哪!”曾秉亮站起身熱情招呼,本打算和沈祁韓握個手,誰知對方直接低頭坐下了并沒有看見,他趕緊又把手收了回來。
“曾總,坐吧。”
“誒誒。”
曾梁皺著眉,對他爸爸在沈祁韓面前這么諂媚的態度十分不爽。
沈祁韓雙腿交疊,調整了一個舒適的坐姿:“不知道曾總這次來有何指教。”
“嗐,還不是聽說我這不爭氣的兒子同沈少爺之間發生了點誤會,前些日子太忙了抽不開身,今天一有空我就趕緊帶他來給沈少爺賠罪了。”
曾秉亮是常年在商場浸淫的老狐貍,能屈能伸,表面功夫做得極好。一番話說得漂亮極了。
“小梁啊,趕緊給沈少爺道歉。”
“沈少爺,是我教導無方,我先代我兒子給你道個歉,你可千萬別跟他計較。這孩子就是被我慣壞了,做事容易沖動。你看,你們都是一個班的同學,每天低頭不見抬頭見,有什么問題過不去的呢對吧。”
他一會兒斥罵一會兒賠笑,臉色轉換得比川劇變臉還自如。
對待沈祁韓這個小輩,態度也是畢恭畢敬。
沈祁韓低頭笑了笑,示意他稍安勿躁:“曾總說笑了,我不記得我跟貴公子有發生過什么誤會。怎么還勞曾總親自登門道歉,這我可不敢受。”
曾秉亮愣了一下,不知道該怎么接茬,轉頭就踹了曾梁一腳。
“都是你這蠢貨干的好事!沒聽沈少爺說嗎?趕緊賠禮道歉,把你干的好事一五一十地給沈少爺說清楚。”
曾梁咬了咬牙,腮幫子繃得緊緊的。
他忍耐地站起身,屈辱地向沈祁韓一彎腰:“對不起沈祁韓,我向你道歉,我不該為難你的人,是我不識抬舉,讓你不高興了,求你原諒我這一次吧。”
從楚霸天的角度,能看到他彎腰垂下的臉上,隱隱流露出的怨毒神情,和那捏得死死的拳頭。
楚霸天心中不屑地嗤了一聲。
像這樣沒什么本事卻心比天高的跳梁小丑,他見得太多了。
明明是他先仗勢欺人,卻擺出這副不得不屈服于身份尊卑的受辱模樣。
真是可笑。
第29章
沈祁韓面不改色,姿勢都沒有變動一下。
“原來曾梁同學說的是上次和我的保鏢發生肢體沖突的事啊,”他慢條斯地端起茶杯,送到嘴邊,“但是我好像記得,這件事的起因是曾梁同學先欺負蘇家的宴笙同學啊。如果要道歉的話,不應該去蘇家嗎?”
曾梁:“……”
“要去的要去的,”曾秉亮滿臉堆笑,“這不是先來跟沈少爺打聲招呼嗎。如果二位不嫌棄的話,我們是想請您和蘇小姐一起吃個飯,好好給二位賠罪。”
“吃飯就不必了。”沈祁韓放下茶杯,淡淡地道:“曾總好意我心領了,與其有那個時間不如回去好好管束一下貴公子,叫他下次別再干這種事了。這事兒都過去這么久了,曾總要不提起我都已經忘了。”
曾秉亮揩了揩額上的汗,臉都笑僵了。
“誒,誒,沈少爺說得是,我一定會好好管教他。”
“額……沈少爺,你看之前我們兩家公司合作得也挺愉快的,最近我們新銳又在開發一個新項目,不知道沈少爺有沒有興趣了解一下?”
沈祁韓心道,終于來了。
上次的事說大不大,總的來說他們這邊沒有吃什么虧,他對曾梁說的那些話主要是為了嚇退他。看曾梁那蒙混過關的架勢,沈祁韓也沒有打算追根究底、不依不饒。
本來這對父子可以裝作什么都沒發生就這樣讓事情過去,可偏偏在一周后又突然登門道歉,可見是別有所求。
沈祁韓面上滴水不漏:“曾總有項目,可以直接遞交商務部。外面的人都知道,公司的事我是不插手的,我哪會看什么企劃案。”
“欸~話不能這么說,沈少爺頭腦聰慧、天資過人,幾次投資都沒失手過,我當然相信沈少爺的眼光。我們這個項目啊,利潤空間很大,沈少爺看看就知道了。”
“那些不過都是小買賣,閑著無聊砸錢玩玩而已,沒想過掙錢。能掙錢不過是運氣好。跟曾總的大項目,可不能比。”
被沈祁韓不露聲色地擋回去,曾秉亮還是沒有放棄:“沈少爺可別抬舉我了,論體量,新銳這些小買賣哪敢在沈少爺面前說大,這點兒錢對沈少爺來說不過就是點零花而已,沈少爺就看在和我們家小梁同學情誼的份上,好好考慮一下吧。”
沈祁韓心中好笑,他雖然不插手公司的業務,但也不是耳目閉塞的人。結合傳言,新銳此舉明顯是資金續不上了急著拉投資,他又不傻,值得投的話商務部早就簽字了,輪得到特意拿來他面前?
再提起他跟曾梁的同學情誼那就更可笑了。
就這相看兩厭差得要死的同學關系,值得他拿幾千萬出來友情援助?
想什么呢。
“曾總就別為難我了,我一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富二代,懂什么投資。公司的事我從來不插手的,全權交給職業經人。曾總要是真想合作,可以遞一份企劃案給商務部,他們會有人跟曾總溝通的。”
曾秉亮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不是聽不懂沈祁韓的拒絕。
“待會兒我還有事,就不留二位一起吃飯了。”沈祁韓端起茶杯,送客的意味明顯。
曾秉亮臉色有幾分陰沉,但沒有多說什么,站起身道:“那不打擾沈少爺了,我們就先告辭了。”
與他相比,曾梁顯然沒有這么沉得住氣。
他勃然起身,氣息粗重,背過身時無聲咒罵了一句。
看口型是——cnmb!
楚霸天眉心一跳,當即出手將他雙手反剪,在他膝彎用力一踹。
只聽“啊”的一聲慘叫,曾梁重重跪倒在地,雙臂也呈現出一個扭曲的弧度。
在場眾人嚇了一跳。
曾秉亮反應過來大叫:“小梁!兒子!兒子!你干什么?!!”
他憤怒地指著楚霸天:“快給我放開他!放開!”
楚霸天鳳眼凌厲,像看死人一般冷冷看著面目扭曲的曾梁:“他出言不遜,竟敢侮辱我家少爺,罪該萬死!”
曾秉亮一呆:“……什么出言不遜?”
“你這保鏢,是不是在故意找茬!剛剛我兒子明明一句話都沒說,在場的人都可以作證,他什么時候辱罵沈少爺了,你倒是說說!”
“爸,救我!”曾梁哀嚎,疼得冷汗都出來了。
曾秉亮心疼不已,“我說沈少爺,你就這么看著?這就是你沈家待客之道?還是說這保鏢根本就是受你指使的?我們新銳是有求于你不假,但也不是可以任你顛倒黑白隨意欺負的啊!”
沈祁韓抿著唇,神色冷峻。
他是相信楚霸天的,但剛剛確實沒聽到曾梁的聲音,情況對他們不利。
“霸天,你先放開。”
楚霸天抿了抿唇,不甘不愿地放開。
曾梁趕緊連滾帶爬地爬到曾秉亮身邊。
“兒子,有沒有事?沒傷著吧?”
“沈祁韓,你真是養了一條好狗啊!”曾梁滿臉猙獰,咬牙切齒。
沈祁韓沉默了一瞬,撇開目光心想:什么叫‘養了一條好狗’?說得這么難聽,這可是龍傲天,哪里像狗了。要說像也應該是像狼吧,狼崽子……等等,他在想什么?
“沈少爺,今天我們父子倆可是帶著誠意來的,沒想到你們沈家的保鏢居然這么目中無人,無憑無據就敢出手打人。哼,我知道我們曾家是比不上沈家家大業大,怪我這個爸爸沒能力,才讓一些人放肆到當著我的面都敢欺負我兒子。但是我想不明白,外人都傳沈少爺為人謙和、品行端正,為什么養的人這么蠻橫無?”
楚霸天無視了曾秉亮瞪他的眼神,冷著聲一字一句地道:“我說了,是你兒子出言不遜在先。打人的是我,不干少爺的事。一人做事一人當,想報仇我隨時恭候。”
“你!!”曾秉亮哪里見過這不服直接干的蠻子作風,只覺得楚霸天囂張無比。
父子倆都氣得夠嗆,可惜打又打不過,還是在人家的地盤。
最終只能無能狂怒地哼了一聲:“這筆賬,我們曾家記下了!我們走!”
這臨走放狠話的行事作風,真是一脈相承。
人走后,吳管家搖頭嘆息:“小楚,你今天真的太沖動了。你這樣,外人怎么想我們沈家。”
楚霸天一愣,脫口道:“我說了,一人做事一人當,這是我一人所為,與沈家無關。”
“外人會這么想嗎?他們只會覺得我們沈家仗勢欺人,放任保鏢毆打客人。”
“是他辱罵少爺在先……”
“可你沒有證據不是嗎?”
“……”楚霸天不說話了。
沈祁韓撐著頭在閉目養神。
他知道武俠小說里的人跟這兒的人不一樣,都是性情中人,看你順眼可以為你上刀山下火海,看你不順眼直接拔刀就干,楚霸天過去肯定也是習慣用拳頭解決問題。
沒見過幾個武俠小說里的人物發生口角是報官解決的。
兩個世界的環境不一樣,塑造的三觀也不一樣,不能說楚霸天的錯。
說老實話,他一點都不生氣,甚至有點“打了就打了”的破罐破摔的想法。
沈祁韓不禁自我反省,他這么想是對的嗎?是不是有點太縱容楚霸天了?還是該叫他收斂一點?
他沒有注意到,聽完吳管家的話后,將視線轉移到他身上的楚霸天經歷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
楚霸天在血雨腥風的江湖只身闖蕩多年,見過血也受過傷* ,多次和死神擦肩而過。他不怕惹事也不怕死,心腸早就在漂泊中一日日變得冷硬。
比起他曾經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日子,他來到沈家后已經修身養性太多了。
那種蠢貨,在他面前侮辱他最尊敬的人,他怎么忍?
他不怕自己會遭遇什么,但是他不得不為沈祁韓著想——如果他的所作所為真的給少爺帶來了麻煩,那這就是他的錯啊。
想著,楚霸天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再度把所有人嚇了一跳。
“少爺,”楚霸天滿臉愧疚,“屬下知道錯了,請少爺責罰。”
“……”沈祁韓半張著嘴嚇得不敢說話。
“霸天,你這又是干什么?”
“沒有主子的命令擅自出手,給少爺帶來了麻煩,是屬下之過。”
楚霸天內心咬牙切齒地想,他就應該挑個無人看見的角落套麻袋狠狠揍那小子一頓。
但表面上,他乖順地垂著頭,認錯態度十分良好。
“霸天甘愿領罰,請少爺動用家法。”
沈祁韓頭有點暈,又想起楚霸天說要自廢一臂的時候。
“……家里沒有家法那種東西,你快起來。”
“那霸天甘愿去祠堂罰跪。”
“……也沒有祠堂。”
楚霸天:“……”
他又露出了那種不贊成的眼光,似乎在說這樣的高門大戶,規矩怎么如此松散。
沈祁韓挪開了目光,很不想承認自己看懂了。
“那罰月錢總可以了吧?”
“不讓你受罰你還不樂意了是吧,給我起來!”沈祁韓沒忍住一拍桌。
楚霸天嚇得一顫,膝蓋條件反射地直了。
“……”
說來真是見鬼,他什么都不怕,唯獨怕沈祁韓發火。
明明溫溫柔柔的人,就算生氣又能有什么殺傷力?
想是這樣想,但是每次一看到他豎起眉毛吼他,他就不自覺肝顫。
下意識聽從命令。
上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在他喝醉酒壓倒少爺的時候……
沈祁韓呼了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知道吳管家在用詫異的眼神看著他,對,他是沒有這樣高聲吼過人,有點崩人設了他知道。
但是誰讓總逼他懲罰自己的神金給他碰上了呢。
楚霸天這腦子是真軸啊,可以逃脫責罰偷著樂不就行了,還變著花樣給他出主意折磨自己。
搞得好像在懲罰他一樣,把他嚇得半死。
“以后別動不動就跪了,還有,要不要責罰你我自己判斷,不用你多嘴。”沈祁韓板著臉,語氣硬邦邦的。
楚霸天乖乖點了點頭。
“如愿”被吼了一頓,倒是老實了。
小李緩緩推了推眼鏡,在一旁朝他露出一個欽佩的眼神。
——這招以退為進,實在是高啊!
第30章
保鏢甲擰上最后一顆螺絲,接上線,關好箱門,通上電,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站起身宣布:“弄完了。”
楚霸天抱著手臂,和別的保鏢在旁圍觀,見狀彎下腰打量了一眼:“這就好了?”
保鏢甲偏頭示意:“開機試試。”
楚霸天遲疑地伸出手,感覺該干點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做。
身后的保鏢們集體沉默了:“……”
“頭兒,別告訴我,你對電腦的了解還停留在開機階段。”
楚霸天惱羞成怒:“安靜點!”
“不是,”龍亞抓狂道,“你之前沒見過電腦嗎?現在連剛走路的小孩都知道電源鍵在哪里,稍微了解電子產品的人應該都知道吧。”
楚霸天犀利的目光射向他。
龍亞實在不吐不快:“你這樣怎么贏過那個四眼田雞啊,還買這么貴的電腦,一個月的工資都搭進去了。”
沒錯,楚霸天很相信“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這句話。
為了表示他要學好電腦的決心,他向吳管家提前預支了一個月的工資,在懂一點電腦的保鏢甲的推薦下,組裝了一套昂貴的臺式電腦。
他作為保鏢隊長身價暴漲,工資比普通保鏢要高很多。
但為了買這臺電腦,還是把他掏空了。
龍亞給了保鏢甲后腦勺一巴掌:“就是你這兔崽子慫恿的!他不懂電腦你也不懂嗎?給他配個性能這么好的電腦讓他學office,你不離譜嗎?”
保鏢甲委屈對手指.jpg
“好了別怪他,這是我自己決定的。”楚霸天直起身:“你有時間在那吵不如先告訴我電源鍵在哪。”
龍亞服了,直接伸手一按,主機和顯示器瞬間亮了起來。
“哇……”
驚嘆來自于身后的保鏢們。
“這開機速度絕了!”
“頭兒,以后我能到你這兒來打游戲嗎?”
“真羨慕X哥跟頭兒一個房間。”
男人們對電子產品就是沒有什么抵抗力。
“頭兒,有空我教你玩吃雞,很好玩的。”
“再說吧,”楚霸天心不在焉,“我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學會怎么用電腦。”
“說起來,頭兒,吳管家叫你對的賬你對了嗎?”一人想起來問。
“已經對完了。”楚霸天從桌子抽屜里拿出一本厚厚的牛皮記事本,隨意地扔到桌面。
其他人拿過來翻看,被這幾乎寫滿半本的字跡給震驚了。
“這么多???”
“不是,頭兒你手寫啊!”
楚霸天不耐煩地嘖了一聲,“我就習慣手寫,不可以嗎?”
“可以可以……頭兒,我現在覺得,你比小四眼厲害。真的。”
有這毅力干什么不能成功啊。
“我上高三那年做的筆記都沒這多……”某人嘀咕。
“別說,你別說,你這字寫得還挺好看的。”龍亞奪過筆記本捧著欣賞,“鐵畫銀鉤、力透紙背。不錯,不錯。”
楚霸天皺了皺眉,“也就一般吧,這兒的筆我用著不順手。”
“誒?你是不是會書法呀?”龍亞看出了門道,“就是毛筆字,會嗎?”
“會啊。”這不廢話?
龍亞眼睛一亮:“這個好啊,吳叔喜歡毛筆字寫得好的人,你有機會可以在他面前展示一下,加點分。”
楚霸天愣了一下,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他的字寫得確實還可以,以前念書的時候沒少被夫子稱贊,還有人特地上門來求他的墨寶。
對楚霸天來說,這只是個不起眼的長處。
不過他現在身無長物,能拿得出手送人的,好像也就只有這個了。
楚霸天打定主意,要保鏢們給他尋一套文房四寶來。
這些東西好找,保鏢們很快就發動人脈把東西湊齊了。
“寫什么呢……”楚霸天陷入了沉思。
他想了半天,才在紙上鄭重地落筆。
之后,楚霸天拿著寫好的字,來到了主樓。
路過的女傭笑著和他打招呼,他心不在焉地一一應了。
如果仔細看,就能看到他面上的神情有些微的緊張。
“等會兒,”他叫住要走的女傭問了句:“知不知道少爺在哪兒?”
“哦,少爺就在那邊曬太陽呢。”
“好,多謝。”
得到了答案,楚霸天抬腳就朝那邊走了過去。
沒錯,他所寫的這幅字,是打算送給沈祁韓的。
自從相識以來,沈祁韓給了他很多,他卻沒有什么可以回贈給他的。
如果他身上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東西,自然會第一個想到要給沈祁韓。
至于討好吳管家,他沒有什么興趣。
“哇~這也太漂亮了,小李,真有你的啊,沒想到你這么心靈手巧。”
隨著距離的拉近,沈祁韓的笑聲傳了過來。
楚霸天腳步慢了下來,垂著手靜靜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沈祁韓坐在戶外的藤編椅子上,手里擺弄著一件漂亮的盆景插花。
隔著一道透明的玻璃墻,楚霸天能清楚地看到他臉上欣喜的笑容。
小李站在一旁被夸得臉上蓋不住的喜色,掩飾性地推了推眼鏡:“獻丑了,少爺喜歡就好。”
沈祁韓笑瞇瞇地道:“你的審美很好啊,這手藝都可以當職業插花師了。”
“哈哈,哪里,少爺過譽了。”小李低著頭美得直冒泡,腳尖在地上碾了碾。
楚霸天捏著紙卷的手不由微緊,看著兩人相談甚歡。
“聽說你是畢業于荷蘭管家培訓學院的,好厲害啊。”
“是荷蘭阿姆斯特私立管家培養學院。”小李一本正經地道:“因為我從小就立志要當一名管家,能進沈家為少爺工作,是我的夢想。”
沈祁韓聽到這話有些詫異:“是嗎?”
“是的,”小李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對了對手指:“可能少爺不記得了……我小時候跟著家里人來沈家拜訪吳叔時,見過少爺。”
“原來還有這樣的事。”沈祁韓彎眸笑得開心,笑容明亮極了。
“你把眼鏡摘下來我看看,說不定我有印象。”
小李一邊聽話地取下眼鏡,一邊不好意思地道:“少爺當時沒有注意到我……”
“小李!”沈祁韓一怔,“你長得很好看嘛!”
“啊?”小李臉一下紅成了個大蘋果,手足無措,跟平時一板一眼的樣子有很大的差別。
沈祁韓樂不可支:“是真的,你戴著眼鏡我完全沒發現,你長得原來這么好看。”
小李支支吾吾,頭頂冒煙:“少、少爺也好看……”
沈祁韓哈哈笑道:“看來我們家風水不錯,盡吸收一些長得好看的人。”
楚霸天再也待不下去,扭頭離開了。
“霸天也長得很好看。”沈祁韓接著道,“你們倆年紀相當,又同為見習管家,應該有很多共同話題吧。”
“……啊?”話題突然轉到楚霸天身上,小李有些不知道該怎么接。
事實上,楚霸天在他看來還挺狂的,這么張揚的人能跟誰有共同話題?
反正不是他。
他跟楚霸天就沒說過幾句話。
沈祁韓說出了真正想說的話:“霸天他原本的職位是保鏢,他和你不一樣,之前從來沒有接觸過管家這個崗位,從零開始肯定是比較艱難的。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有時間能多教教他。霸天這個人重情義,誰對他好他都會記著,不會讓你吃虧的。”
聽到少爺輕言細語地拜托他多照顧楚霸天,小李神情有些呆滯。
“哦……哦。”他心不在焉地答應下來。
沈祁韓朝他露出一個和煦的笑,“謝謝你。”
小李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最后還是沒忍住:“少爺……好像很重視他?”
“嗯?”沈祁韓低頭想了想,輕笑一聲:“這么說也對。”
“怎么說呢,我和霸天的關系,更像是……知己?”
“知己?”小李下意識重復,似乎沒想到沈祁韓會用這個詞。
“嗯。”沈祁韓解釋:“感覺‘朋友’這個定義不夠準確,‘知己’更特殊些。”
小李了然的同時,沉默了下來。
沈祁韓一看他表情便道:“雖然是這樣,但是我也不會因為這個原因就內定他的,你別擔心。”
“……”小李干笑,“我當然不擔心這個,我怎么會懷疑少爺的公正性呢。”
沈祁韓笑了笑,沒有揭穿他。
“誒,對了,你有看見霸天嗎?”
“沒有啊。”小李搖頭。
沈祁韓覺得有些奇怪,平時有空就在他眼前晃的人,今天干嘛去了。
到吃晚飯的時候,沈祁韓還是沒有看見楚霸天。
他不由得問:“霸天呢?”
周圍的人面面相覷,沒有一個知道。
沈祁韓只能壓下心里的疑問,接著用餐。
吃過飯后,他開始在莊園內搜尋楚霸天的身影。
“少爺。”
“嗯。”
路過的人紛紛向他打招呼,沈祁韓一一點頭回應。
“有沒有看見霸天?”
沈祁韓在保鏢宿舍樓前逮住了一人問。
“隊長啊,他應該在房間吧。”保鏢指了指,“少爺找他有什么事嗎?需不需要我幫你去叫他?”
“不用了,你去忙吧,我自己去看看。”
“哦,好的。”
殘陽如血,在四四方方的窗框內展現出一片瑰麗又夢幻的景象。
楚霸天坐在飄窗上,一條腿半曲著,另一條腿支在地上,就著窗外這片風光有一搭沒一搭地喝酒。
地上已經傾倒了好幾個酒瓶。
都是手下的保鏢們買來送他的好酒。
楚霸天本來只是想隨便喝喝,沒想到不知不覺就喝了這么多。
這也不奇怪,他酒量向來很好,喝得再多也不當回事。
他現在心情平靜很多,只是隱隱有點煩悶。
搞不懂自己為什么當時看到沈祁韓跟小李在一起相談甚歡,他心緒起伏會這么大。
楚霸天在這兒坐了半天,都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
他隱隱感覺到,自己對沈祁韓的占有欲有些不正常。
為什么會這么煩悶?
之前有過這種情況嗎?
楚霸天回想以前和各路兄弟的相處模式,又覺得不能生搬硬套在他和沈祁韓身上。
他是不一樣的——楚霸天只清楚這個。
但是哪里不一樣……他說不出來。
想久了,腦袋都有些疼。
楚霸天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喝得有點多了。
“霸天。”
熟悉的呼喚就像幻聽一樣,楚霸天動作微頓,放下揉額角的手,偏頭看去。
沈祁韓從門口緩緩走了進來,在背光的地方也還是像自帶柔光濾鏡一般,漂亮得不可思議。
“你在干嘛呢?”
視線緊緊地黏在這人身上,一秒都挪不開。
“怎么喝這么多酒?”
心臟跳動的頻率突然十分古怪,一會兒鼓噪一會兒沉悶。
楚霸天撐著頭,一聲不吭。
沈祁韓來到他身邊,輕聲問:“不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