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兩蟲在廚房里站定。
被蕭栗以“免得弄臟衣服,很難洗”為由,強迫穿上了同款式不同顏色的圍裙的阿斐斯特不自在地動了動,問:“殿下,我現在應該做什么?”
“勞煩少將洗一下生姜和小蔥吧。”說完,蕭栗還做了一下示范,“會了嗎?”
阿斐斯特皺眉,“洗應該沒問題,但是生姜喝小蔥不是觀賞性植物嗎?還能用來烹飪?”
蕭栗微微一笑,“當然可以,并且是很多道藍星傳統美食中不可或缺的調味品之一。”說完,他用鐵鍋接了半鍋冷水,放在灶臺上開小火煮著。
阿斐斯特搖搖頭,深感蕭栗所說超過了他的認知。
與此同時,蕭栗把幾大塊豬板油放在案板上,動作迅速地把大塊先均勻地分成幾個小塊,再將小塊改刀成大概三厘米左右的均勻長條。
阿斐斯特一邊洗一邊用余光暗中觀察,越看越覺得驚奇。
在星網上看到是一回事,現實中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這位五殿下,動作嫻熟無比,儼然一位經驗豐富的老廚師模樣。
這時,鍋中的水溫剛好。
蕭栗直接將切好的豬板油放入溫水中焯水。
這時,阿斐斯特將洗好的配料遞過去,“殿下,洗好了。”
蕭栗接過,將洗好的生姜掰下來一小段,在另一個專門用來切菜的案板上幾下切成薄薄的姜片,小蔥也取出兩根,直接彎折幾下打個結,和切好的姜片一起丟到鍋里,再淋入適量的料酒。
阿斐斯特從小就在軍營里泡著,對烹飪之事一竅不通,蕭栗每動作一步,他都好奇。
“殿下,往鍋中加入這些東西,是為什么?”
蕭栗回答簡潔明了:“增香去腥。”
“現在用勺子撈出表面一層又是為什么?”
“你說這個?這是煮出來的浮沫,去掉它也是為了減少腥氣。”
阿斐斯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不一會兒,鍋里的水煮開了,蕭栗用勺子翻動著鍋里的豬板油,在大火煮開三四分鐘后關火,用大漏勺將豬板油全部撈到了一個大盆里。
“豬板油這就煉制好了嗎?”阿斐斯特看著盆里白花花又油膩膩的豬板油,一雙劍眉皺得能夾死十只蚊子。
蕭栗瞥了他一眼,有些想笑。
體內那股惡劣因子又冒了上來,他一本正經地說:“的確熬制好了,少將想嘗嘗嗎?”
“殿下,這豬板油看著可不像美味的樣子。”說著,阿斐斯特沒忍住還往后倒退了兩步。
雖然阿斐斯特的確不會烹飪,但他還是能通過視覺和嗅覺辨別出面前的食物到底是不是美食的。
眼見阿斐斯特不上當,蕭栗戲癮上來,放下大漏勺,用有些挫敗的語氣說:“豬板油真的很好吃的,原來少將根本就不信任我。”
“沒有!我、我不是這個意思。”阿斐斯特看見雄蟲一副很受傷的樣子,不知怎么就有些慌了,連忙上前兩步,說,“我愿意嘗嘗,殿下千萬別這么想。”
說著,阿斐斯特就拿了雙筷子,夾起一塊滑溜溜的豬板油,眼一閉心一橫就要往嘴里放,但豬板油快接觸到嘴唇時被蕭栗制止了。
阿斐斯特疑惑地偏頭看去。
正對上雄蟲那雙過分深邃的黑色眸子,方才的難過情緒一掃而空,此刻里面全是促狹的笑意。
“殿下?”
蕭栗偏過頭低低地笑了,嗓音中也帶著細碎笑意:“還沒好,不能吃。”
“少將這么容易被騙,以后可不要隨便相信其他雄蟲的話。”
阿斐斯特:“……”
該死,他竟然被迷惑了。
此時此刻,他無比確定:艾維斯果然是只擅長偽裝的狡詐雄蟲!
可阿斐斯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被迷惑的直接原因,是他已在不知不覺中愿意相信蕭栗說的話。
蕭栗見他臉上神情變幻莫測,假咳一聲,道:“抱歉,剛剛心血來潮跟少將開了個玩笑。”
阿斐斯特把豬板油放回盆里,抱臂回看蕭栗,“無事。”
“那就好。”蕭栗自動忽略掉對方鋒利的眼神,將鍋里的水倒掉,用溫水洗凈后,邊操作邊講解道道,“剛剛只是焯水,現在才正式開始熬制豬板油。”
說著,又將用溫水洗過一遍的豬板油倒入了鍋中,并加入了一碗溫水進去。
阿斐斯特挑眉,問:“既然是煉豬油,為什么要加溫水?”
“好問題。”蕭栗解釋道,“加溫水熬制豬油的速度會慢一點,勝在傳熱均勻,鍋中的水分蒸發掉才會開始出油,同時蒸發掉的水分還能帶走些腥氣,省心又省力。”
聽完蕭栗的解釋,阿斐斯特點點頭,看向雄蟲的眼神中多了些探究。
在大火熬煮下,鍋里的清水變成了奶白色,漸漸地,奶白色又逐漸變得清澈透亮,這時候鍋里豬油的含量已經高于水的含量,蕭栗只看了一眼,便說,“現在就需要轉小火熬制了。”
阿斐斯特垂眸望去,覺得很是神奇,“豬板油變小了,鍋里出了很多油。”
“嗯,再熬制一會兒就好了。”說著,蕭栗又往鍋里加了少許姜片和捆在一起的小蔥。
慢慢的,開始有香味飄散開,阿斐斯特抽動鼻尖嗅了嗅,這回是真信豬板油好吃了。
等到小蔥和姜片被炸得焦黃,鍋里的豬板油也煉制成了焦黃的油渣時,蕭栗知道,時候到了。
他將一個洗凈的大漏勺懟在鍋里,再從漏勺中盛油,這樣可以過濾掉油渣。
往盆中倒入熬制好的豬油前,可以提前放入少許黃豆,能使豬油保存更久。
五斤豬板油熬出了一大盆豬油,鍋中只剩下顏色焦黃的油渣,蕭栗往鍋中撒下適量的椒鹽,稍微顛幾下鍋,就將油渣盛到盤子中,舉到阿斐斯特面前,笑道:“少將,這回是真好了,嘗嘗看?”
阿斐斯特看著眼前金黃的、還在散發焦香的油渣,又抬眸看了眼蕭栗,隨即淡定地抽出一雙筷子,夾起一個油渣放進了嘴里。
入口并不油膩,反而酥脆且焦香。
阿斐斯特不自覺微微瞇起眼睛,又夾起一個油渣。
“好吃嗎?”蕭栗問道。
阿斐斯特咽下食物,鄭重地點頭:“豬油渣,好吃。”
蕭栗滿意了,還是囑咐道:“吃多了會膩,少吃點,不然等會兒吃不下中午飯了。”
阿斐斯特咀嚼的動作一頓,神色認真地問:“中午的美食,比豬油渣還好吃?”
“比豬油渣還好吃很多很多倍。”蕭栗朝他眨了眨眼睛。
阿斐斯特只好在吃了十來塊豬油渣后就戀戀不舍地放下了筷子,他得留著胃口吃比豬油渣還好吃很多倍的美食。
“殿下,那這道比豬油渣還好吃很多倍的美食叫什么名字?”
蕭栗將新鮮的牛肉從環保袋里拿出來,語氣自然地回答道:“叫水煮牛肉,是藍星非常經典的一道傳統美食。”
阿斐斯特靜靜地看著蕭栗彎腰在水槽下清洗牛肉,忽地說:“我曾經有幸吃過珈藍會長做的水煮牛肉。”
“哦?”蕭栗轉頭看他,挑眉問,“好吃嗎?”
阿斐斯特飛快地搖了搖頭,語氣中難得帶上了嫌棄的意味:“有腥味,老,不好吃。”
“那是他不會做。”蕭栗用廚房紙巾控干牛肉上的水,淡淡地說,“我做的水煮牛肉,不可能不好吃。”
語氣冷淡,說出口的話卻囂張異常。
阿斐斯特沉默了幾秒,若有所思地說:“珈藍會長是藍星美食協會的創建者,也是整個摩爾國對藍星美食文化專研程度最深的雄蟲,可依我看來,殿下對藍星美食的了解,似乎要比珈藍會長還多得多。”
蕭栗動作一頓,假裝沒聽出阿斐斯特語氣里暗含的試探意味,打哈哈道:“其實我也一直在研究藍星美食,作為蟲族的五皇子,能利用的渠道不少,可能我搜索到的資料比珈藍會長多一些吧。”
“是這樣的嗎。”阿斐斯特對這個答案不置可否。
蕭栗一對上對方墨綠幽深的眼睛,就有一種已經被看穿的錯覺,連忙轉移話題道:“時間也不早了,我們現在就開始制作水煮牛肉吧。”
“好。”
蕭栗無聲地松了口氣,開始邊操作邊講解。
“先將牛肉逆著花紋切成薄片,放入碗中開始腌制,加入少量鹽、胡椒粉和蔥姜水,抓拌均勻。”
“取少量食用小蘇打,加入適量水攪拌勻,再將其少量多次的加入牛肉中,每加一次蘇打水,都要不停抓拌,從而讓牛肉充分吸收進水,一直到牛肉片變得粘稠,這是讓牛肉片吃起來口感嫩滑的關鍵。”
一旦開始烹飪美食,蕭栗就會無比投入。
“這時可以往牛肉里加入一個雞蛋清,再次抓拌均勻后加入一點淀粉,充分抓拌,讓每一片牛肉都完美地裹上淀粉。”
“腌制步驟結束,最后,可以倒入一些菜籽油,來鎖住牛肉片的水分。”
蕭栗把牛肉放到一邊腌制,開始準備其他的配料。
芹菜和蒜苗切段,萵筍尖從中間對半切開后再對半切開,然后從中間一分為二。將芹菜、蒜苗和萵筍尖放入一個碗里備用。
隨即將蒜粒拍開切成蒜粒,生姜同樣切成姜粒,干辣椒剪成小段,分別放入三個配料碟中待用。同時,鍋中放入少量菜籽油,等油熱后,加入一小把花椒,慢慢炒出花椒的麻香味,再可以加入干辣椒,開小火慢慢煸炒,把干辣椒炒出香味、炒得酥脆,直至干辣椒的顏色變得鮮艷油亮,就把花椒干辣椒全部倒在菜板上,用菜刀切碎。
“但注意不要切得太碎,在傳統川菜里面,這叫做刀口椒,是做水煮菜的靈魂所在。配料都已經準備好,現在就可以正式制作水煮牛肉了。”
蕭栗沉浸在烹飪中,每個步驟都解釋得非常詳細,他并沒有注意到,阿斐斯特在聽到“傳統川菜”幾個字時,眸光微動,若有所思地看了他幾秒。
一旁的豬油已經漸漸凝固成乳白色。
蕭栗起鍋燒油,油稍熱后加入了一塊已經凝固的豬油。
阿斐斯特也看到了,好奇道:“為什么要同時加入兩種油?”
“加點豬油可以起到增香的作用。”蕭栗一邊回答,一邊快速地加入所有生姜末和一半的蒜粒,翻炒出濃濃的香味后加入一小勺豆瓣醬,繼續翻炒出紅油,加入刀口椒,再次翻炒,這時放入蒜苗、芹菜和萵筍尖,開大火顛鍋幾下,倒入燒好的開水,以適量雞精、味精調味,少量醬油提色增香,等素菜煮熟后,先用漏勺撈起來鋪在碗底,再煮已經腌制入味的牛肉。
這個時候,鍋中的味道已經很香了,阿斐斯特要稍微集中精力才能聽清楚蕭栗在講什么。
“……注意,下牛肉時要開小火,不能讓湯太開,以避免牛肉脫粉,影響口感。下入牛肉片后,等到牛肉稍微定型再慢慢用勺子推開,等牛肉片煮熟變色后,可以加入少許用淀粉勾的薄芡,稍微翻攪一下,湯汁會變得粘稠,更容易粘在牛肉片上,使其更加入味。”
“就像現在這樣。”
隨著這句話落音,蕭栗單手穩穩地端起鍋,把煮好的牛肉片連同湯汁一起倒入鋪了素菜的湯盆中。
辛辣、鮮香的味道飄散開來。
阿斐斯特目不轉睛地盯著新鮮出爐的水煮肉片,聲音有些發緊,“殿下,這道‘水煮牛肉’就做好了嗎?”
蕭栗戲謔道:“饞鬼。”
“別急,還差最后一道工序——澆熱油。”
阿斐斯特現在的全部精力都放在那盆水煮牛肉上,都沒有意識到自己被罵了饞鬼。
他眼睜睜地看著蕭栗再次起鍋燒油,同時在牛肉表面鋪上了一層刀口椒、花椒和蒜末,直至把油燒得滾燙冒煙,才將熱油均勻緩慢地淋在了佐料表面。
就在熱油淋下去的那一刻,盆中不斷發出滋滋滋的聲響,與此同時,濃郁到令蟲瘋狂分泌唾液的香味在空氣中蔓延開來。
“阿嚏阿嚏阿嚏。”這輩子都沒聞過集麻、辣、嗆、鮮等種種味道于一體的香味的阿斐斯特連忙轉過頭,狼狽不堪地連打了數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