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皇城的子民都知道,今日有件大事——太子殿下納妃了!
說起這位殿下,那可真是三天三夜都說不完!玉樹臨風,豐神俊貌,文武雙全,堪比天神降世。
十七歲便上過戰場,用兵如神、殺敵如麻。傳言中鐵血修羅一身戰甲冷如鋒,持槍而立便可攝敵于千里!
真可謂是整個九洲女子的夢中情郎,九洲男子的崇拜天神。
不過這位殿下二十三歲的年紀,都未納一妻一妾,坊間都在議論,究竟是怎樣的仙子,才能入得了太子殿下的眼、配得上殿下的英姿?
這不,前來和親的召國四皇子被送來了。幾架華貴的馬車從漫天飛雪里緩緩駛入璃都,沿街擠滿了百姓,人人都伸長了脖子,想一睹四皇子的芳容。
“都說召國出美人,也不知這男子相貌如何?”人群中,已然有人議論開。
“聽聞在召國,娶男子為妃、納男子為妾是常事,可在咱們大周卻不是啊!要我看,這和親就是強買強賣,長久不了!”
“就是!先前那般國色天姿的云國公主,咱們太子殿下都沒瞧上,更不用提硬邦邦的男人了!”
“要我說,不出三日就得掃地出門咯……”
就在這時,一架馬車的車窗被掀開,露出一條縫,里面的少年不冷不熱朝外看了一眼。
這一眼,看得那排聒噪的百姓都噤了聲,目光呆滯盯著馬車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見。
“那位是……召國四皇子?”人群中,終于有人回過神來。
“蒼天啊!!我還從未見過如此美貌之人?”
“這樣的容貌與氣質確實能配得上咱們太子殿下。”
“我覺得這就是禍水!萬一殿下把持不住,就此沉迷情愛,荒廢朝政該如何是好!!”
……
馬車一路晃晃悠悠,停到太子府外。
“公子,到了。”車外,小廝的聲音傳來,聽著特別像姜然。宋北遙心知,這不是他的好友,而是一同潛入太子府的細作,凌風。
原書中關于此人僅一筆帶過。宋北遙只知道,凌風武功高強,來自專業的殺手組織,與原身并不相熟。二人只不過有著相同的目的,搞垮裴寂。
如此看來,太子之位,屬實危險程度極高,倒也怪不得裴寂較常人更狠。
宋北遙輕咳幾聲,從車廂出來,下了車。
馬車前擺著一個火盆,他輕輕跨過時,腳下一個不穩,險些摔倒。
凌風立即扶住他,手中暗自發力,又見宋北遙面色較前幾日蒼白許多,身體也虛弱許多,不由疑惑問道:“公子這是怎么了?”
眼下有外人看著,凌風待他倒是假作主仆。等無人時,此人就成了一個危險因素。
宋北遙輕輕掀起眼簾,望了他一眼,眼含笑意溫柔道:“我擔心裴寂知道我有武功,會心生懷疑,方才在車內服了壓制武功的藥,有些副作用,不礙事。”
凌風微微一怔。他素來知道宋北遙的美貌,但美則美矣,像是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木訥拘謹。
然而方才那一眼,卻像注入了靈魂,眉眼流轉間,皆是靈動的光澤。就連眼角的那顆痣,都魅惑得讓人移不開眼。
這人今日,好生奇怪。
“四皇子殿下。”這時,太子府前一位年歲四五十的男子走了上前,“老奴是太子府的總管家張伯,四皇子請隨老奴入府吧。”
張伯在書中戲份不多,但出場頻繁。作為伺候太子十多年的元老,裴寂對他很是信任。
通常裴寂呆在書房,心情不好、或是遇到一些什么事,張伯都會端來一碗熱茶,充當知心大伯、聆聽者,算得上少數幾個在裴寂面前說話頂用的人。
宋北遙從衣袖中取出一個錦囊,里面放著他方才在車廂內,從嫁妝禮盒中找出的一塊價值不菲的精美白玉。
他將錦囊塞入張伯手中,眉眼間盡是尊敬與暖意:“時值寒冬,天寒地凍,張伯在府外等候許久,屬實辛苦了。”
張伯身為下人,很少得到主子這般貼心的對待。心中雖有幾分感動,卻還是退了回去。
宋北遙拿住他的手:“這白玉給女子做個玉佩、耳墜什么的甚好,張伯家中若有女兒,定是喜歡。”
張伯想起自己待嫁的女兒,沒再推辭,收下錦囊,便領著宋北遙入了太子府。
太子府內華貴氣派,卻還不如外面熱鬧。只簡單在幾處檐角掛了大紅錦球,既未宴請賓客,也沒煙花慶賀,甚至連裴寂本人都未出現。
這倒是與書中劇情相符,裴寂本不欲和親,奈何皇命難違。等和親的皇室入了府,便將人冷落一旁,不多理睬。
張伯在前頭領路,邊回身對宋北遙道:“側君,太子殿下眼下正在書房議事,請側君先隨老奴去煙暖閣吧。”
他這話剛說完,就聽到身后傳來陣陣咳嗽聲。
回過身,只見一襲紅袍的少年站在風雪中,烏發高高豎起,發絲于風中飄蕩,曳過那張如玉的臉頰。蒼白面色平添幾抹破碎感,驚艷到極致。
張伯生平見過宮里宮外的美人無數,還從未見過如此謫仙般的人。又見少年面露痛苦捂著唇,咳嗽不止,指縫間滲出鮮血,他急忙上前詢問:“側君可是病著了?”
宋北遙微微靠在凌風身上,蒼白地笑了一下:“自從父皇告訴我,將嫁予大周太子后,我便日夜期盼,心中激動。又擔憂太子殿下人中龍鳳,瞧不上我,反復思慮,這才落了病。”
說著,他咳了幾下,虛弱道,“張伯,你說今日,我能見到太子殿下嗎?”
張伯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太子殿下早就吩咐過,側君一入府便送去煙暖閣。以殿下的性子,莫說今日,怕是再過幾日都不見得會見上側君一面。
可眼瞧著,少年那般期待的神情,一雙眼睛像浸過雪色,濕漉漉的,就那樣看著他,讓人開不了這個口拒絕。
更何況,適才又收下了那個錦囊。
“側君,老奴會去通知太子一聲的。”張伯這般答道,“老奴先給側君請醫師來瞧瞧吧。”
宋北遙無力地垂下頭,微微彎了下唇:“好,有勞張伯。”
-
晚間,膳廳。
高大俊挺的男人走到桌旁坐下,一桌子菜,只有他一人食用。
裴寂用膳時不喜下人在旁,膳廳內僅有張伯一人在旁伺候著。
張伯恭敬地站在一旁,不時抬眼瞧幾下自家主子。太子殿下向來不是會將情緒掛在面上的人,然而今日瞧著卻有幾分不同,眉眼間似是帶著一抹暗色。
待殿下吃得差不多了,張伯才開口詢問道:“殿下今日可是遇到什么煩心事?老奴瞧著您似乎心里不大舒坦的樣子。”
裴寂擱下筷子,按了按額角道:“明日讓畫師來一趟府里。”
他不想拖泥帶水。夢中人容貌出眾,想來畫出畫像,再去尋人不是難事。
“是。”張伯沒問緣由,而是又看了太子幾眼。
“張伯今日可有何事?”裴寂注意到他的舉動。
張伯垂首道:“側君今日入府了。”
“側君是何人?”
“召國四皇子,陛下給你賜婚和親的那位。”張伯提醒道。
裴寂想起來了,今日是太子側妃入府之日。此事不在他的關注內,他只簡單回句“知道了”,便站起身,意欲離開。
“殿下。”張伯再次開口,“側君一路舟車勞頓,今日入府時病倒了,眼下人應該已經醒了。殿下不若去瞧瞧?”
裴寂默了一瞬,眸色微冷:“本王應該說過,他的事不必稟報。莫非是他讓你來的?”
“這……這倒不是。”張伯略有幾分心虛地低下頭,“老奴是覺著側君才剛入府就病了,殿下去看望一番,也省得召國那邊會有意見。”
眼下正值用過晚膳,走動消食一番也未嘗不可。裴寂提步往外走:“行,那就去看看。”
煙暖閣內。
凌風將宋北遙從榻上扶起,端來一碗濃黑的藥汁,干巴巴地說:“喝藥。”
這藥一看就是苦澀至極,難以下咽。
宋北遙略微瞥了眼,很快移開視線,看向和昔日好友一模一樣的臉。
這張臉年輕又俊俏,神情卻極為擰巴變扭。他心里覺得好笑,慢悠悠道:“放那兒吧,我等會自己喝。”
凌風頓時松了口氣,藥已經端來了,喝不喝就不關他的事了。他擱下湯碗,轉身就要出去。
“等等。”宋北遙喚住他。
“什么事?”凌風有些不耐煩回頭。
宋北遙朝他揚唇淺笑:“我怕苦,勞煩你幫我拿幾顆糖來。”
這人笑得一臉人畜無害,又柔柔弱弱倚著床,瞧著怪可憐的。凌風才不吃這一套,鼻尖冷哼一聲:“我可不是真的奴才,你少使喚我了。”說完頭也不回出了屋。
沒多久,又風一樣卷回屋里,手里抓了把糖扔到榻上:“真麻煩!就這一次。”說完又跑出了屋。
宋北遙將糖一顆顆收好,嘴角的笑意更甚。無論是姜然還是凌風,逗弄起來都挺有趣。
笑著笑著,他突然悶頭咳嗽起來。視線的左下角,愕然出現了一個灰色數字:-199。
“之前不是還-198,現在怎么減了?”宋北遙問系統。
系統一聽,頗有種重新掌控全局的爽感,直起并不存在的腰桿說:“你現在的氣運值是負數,所以每天都會自動扣2分。當你的氣運值低于-200時,就會進入瀕死狀態。”
害怕了嗎?恐懼了嗎?顫抖吧,無知的人類!
“這樣啊。”宋北遙食指抵了下下巴,語氣淡定,“每天還要倒扣,看來收集的進度要稍微慢一點了。”
系統:“???”你一定是在強裝鎮定吧!一定是的!
“咳咳……咳咳咳……”宋北遙明顯感覺到,氣運值減1,身體更加難受了。他半倚在榻上,心想,得盡快見到裴寂才行。
這時,凌風再次小跑著進了屋,神色緊促,小聲嘟噥了句:“裴寂來了。”
宋北遙剛聽到話,遠遠的,就見一道頎長的身影跨過屋門,走了進來。
來得可真夠及時。
隨著人影走進,那張原文中被天花亂墜描述的臉逐漸映入眼簾。
很帥,相當英俊,這是宋北遙的第一印象。即便在娛樂圈見過那么多帥哥,他都找不到像裴寂這一型的。
那張臉骨相極佳,輪廓立體如刀刻,劍眉斜飛入鬢,眼眸深邃,鼻梁高挺。個頭又很高,肉眼看不低于一九零,一身黑色錦袍襯得他肩寬腰窄,整個人氣場非常強,氣質冷硬,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感覺。
宋北遙饒有興致地挑了下眉。
無論是小說里寫的,還是實際見到,都不難看出這人是塊難啃的硬骨頭。想在他身上貼貼蹭氣運,恐怕得費點兒心思了。
宋北遙在打量裴寂的同時,裴寂也同樣在打量他。
“張伯,這就是你說的,新入府側君?”
“正是。”
裴寂如狼的眼眸盯著一襲紅衣的少年,那張分外昳麗的臉,儼然與預知夢里殺他的人長得一模一樣!
呵,直接自己送上門來了,倒省得他去找。
“來人!——”他一聲令下,屋外瞬間邁進幾名侍衛。
與此同時,宋北遙也一邊咳嗽,一邊從榻上起身,往裴寂走去。
“把他給——”
宋北遙突然咳出幾口血,氣運值實在太低了,再這樣下去,恐怕他會撐不到明日……
“抓起來!——”
世界逐漸變得一片模糊,宋北遙聽不到裴寂在說什么,完全靠意志力在支撐。他緊咬牙關,往裴寂的方向撲了過去。
直到抱住男人精悍的腰,他才松了口氣。
裴寂的身體瞬間僵硬,他感覺到少年毛茸茸的腦袋抵在了他脖間,頭發撓得他有些微癢意。
接著那具身體就往下滑落,裴寂絲毫沒有伸手去扶的意思。
幾名侍衛見到這情形,具是一愣,不知該抓還是不該抓。
“還愣著干什么,把人關到地牢去。”裴寂神色冷然。
這時,凌風沖了上前跪下:“太子殿下,你這是做什么?我家公子堂堂召國四皇子,怎可……”
“是不是召國四皇子,”裴寂冷聲打斷他,“本王明日審過之后,才知曉。”
幾名侍衛立即將昏迷的少年抬了出去。
張伯不明白主子用意,剛想說兩句,一抬頭,便見這位侍奉十余年的主子,頭一次在平日里露出這般冷漠的殺意。
只好閉了嘴,心中想著別是真有什么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