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第三百二十七章 疑云。
陳文嘉剛開始做APP任務時需要收集手串的珠子, 其中有一部分在陳不刃養女向晚所在的沁園里。
陳文嘉去找珠子的時候,碰巧撞見了白鷺云和向晚說話。
白鷺云那時并沒有和陳文嘉聯系的意思。
但若說她對陳文嘉毫不關心,她又無聲無息幫著解決了吳越的事情, 說明她一直在暗中注意著陳文嘉的動向。
向晚曾說她和白鷺云在飲冰星見到過溫家溫自酌,這說明白鷺云對陳不刃和溫家的關系亦有了解。
但陳文嘉和溫家接觸時, 白鷺云并未出現或者對他們進行干擾, 后來陳文嘉出事, 白鷺云亦未有所行動。
能成為逐十星傭兵團接班人的白鷺云自然不是傻瓜, 陳文嘉猜測:陳不刃在離開時, 或許叮囑過白鷺云什么。
畢竟陳不刃和【零】、【侍女】也接觸過,他對這些人的可怕應該有了解。
陳不刃畢竟有前人經驗,陳文嘉覺得她能從白鷺云這里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陳文嘉說要和白鷺云單獨聊聊,丁寒便給她們騰出了空間,自己抓著崔云去找阮秘書長對賬。
兩人剛離開, 不等陳文嘉開口,白鷺云就道:“當時團里出了叛徒, 導致飲冰星被圍攻, 事發突然, 叔叔那邊脫不開身,我又要兼顧整個團, 所以沒來得及妥善安置你, 線人露露真的存在,但我沒想到半路會有流浪賊截胡, 抱歉。”
當時白鷺云判定陳文嘉遇到危機的可能性會比較小,便安排了人在西二星接應陳文嘉,卻不想陳文嘉早就暴露在流浪賊的視野中,導致線人被殺、陳文嘉也不知所蹤。
要不是陳文嘉參加了新兵爭霸賽, 白鷺云便找不著她的蹤跡。
陳文嘉道:“不用抱歉,我還得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逃不出飲冰星。”
當時的她心理承受能力低、判斷能力也差,要是繼續留在飲冰星,她不是被子彈打死就是被迫成了流浪賊。
她想了想,補充道:“如果真要道歉,我覺得你應該反思一下為什么不帶停車閥。”
白鷺云把陳文嘉帶到西二星的時候,因為沒帶停車閥,她把沒有跳過傘的陳文嘉從幾萬米的高空扔了下去。
白鷺云笑了,她道:“我下次注意。”
許久未見,她們之間的氣氛倒也緩和。
陳文嘉靠在另一邊的墻上,問:“他有留下什么話嗎?”
時間緊迫,陳文嘉沒有繼續寒暄的心思。
白鷺云雙手環胸,道:“說了兩點,如果他們沒有找上你,就讓你什么也不知道,在這里安心生活,我會替你解決有危險的事。”
雖然陳文嘉和陳懷川長相相似,但世界上認識陳懷川的人早就不剩幾個,在這茫茫人海中把陳文嘉拎出來的可能性近乎沒有。
白鷺云本以為陳文嘉會跟著她安排的人走,后續她只要解決白紫蘇拿照片的事就可以。
可誰能想到陳文嘉早就被人盯上,她的線人被殺不說,陳文嘉還失蹤了,后來陳文嘉還上了直播、出現在大眾視野,事態愈發不受控制。
白鷺云也意識到自己并沒有保護好陳文嘉,她打量著陳文嘉,道:“現在看來,這一點我完全沒有做到,抱歉。”
陳文嘉遇到的事情超出她的掌控范圍,以至于后面她完全失去了陳文嘉的蹤跡,想幫忙都幫不上。
這是她能力不足導致,她不愿辯解。
陳文嘉笑了笑,道:“怎么沒做到?你今天救了我,我要謝謝你才對。”
聽丁寒說,白鷺云是主動找過來的,態度也很明確:只要能救出陳文嘉,她可以做最大犧牲。
陳不刃在聯盟內安插了諸多棋子,這次幾乎全部啟用,提供了大量有效信息和機動力量,促進了丁寒計劃的成功。
陳文嘉很感激白鷺云的幫助,她道:“如果后面有機會,我想請你吃頓飯,把向晚也叫上,我和她也很久沒見了。”
提起向晚時,陳文嘉的面色很自然,眼里帶著淺淺的笑意。
“好,等后面有機會。”
陳文嘉的表現讓白鷺云向來肅冷的面容稍緩,她答應下來。
她覺得陳文嘉和沉默寡言的陳不刃一點都不像,哪怕遭遇磨難,陳文嘉也是溫和謙遜的,像一塊溫潤的玉。
陳文嘉把話題遷到主題上,她問:“那第二點呢?”
如果他們沒有
弋?
找上陳文嘉,就讓陳文嘉無知無覺地活下去。
那如果他們找上了陳文嘉,當如何?
白鷺云道:“第二點,如果我發覺事情超脫控制,就說明他們已經找上了你,這時候……”
她停了一下,似乎有些猶豫,她說:“這時候盡量不要和你扯上關系,以免受到牽連。”
這話太過冷漠無情,沒有一點一位父親對女兒的照拂之意。
但陳文嘉倒覺得陳不刃說的有道理。
雖然不想承認,但幫助過她的人都沒什么好下場。
或許陳不刃已經預料到,如果白鷺云真的幫陳文嘉,最后不僅不會幫上什么忙,反而自己也葬送進去。
陳文嘉點了點頭:“他還說了別的話嗎?”
白鷺云搖了搖頭,道:“只有這些。”
陳不刃只叮囑了這兩句。
陳文嘉一時無言。
說到這里,白鷺云還是沒有給出她想要的回答。
她不愿再等,直接問道:“他有提過關于安娜之門的事情嗎?”
安娜之門——陳不刃最終消失的地方,也是APP任務的最后一站。
陳文嘉不信任【零】和【侍女】,正是因為不信任,她覺得APP的事情存疑。
【零】和【侍女】說他們的目的是為了篩選,所以現在游戲就此作廢。
但有趣的是,符咒仍然印在陳文嘉身上、墨比契約還在、一諾也在陳文嘉眼前晃蕩。
陳文嘉隱隱有種感覺,【零】和【侍女】的篩選不是為了篩出跟他們走的人,而是想篩出繼續APP任務的人。
這場游戲不是兩個人的角逐,而是三個人。
或許昨天晚上的事情是一種試探,一種讓陳文嘉服輸的試探。
如果從這個角度考慮,那么真正的轉機可能就在安娜之門內。
再加上徐念曾說,安娜之門后的克洛族被文詩詩震懾。
安娜之門的颶風極難穿越,文詩詩跳下安娜之門時什么措施都沒做,但她依舊活了下來,這其中肯定有什么契機。
而且【零】和【侍女】也從沒提過進入安娜之門的文詩詩……
種種猜測讓陳文嘉有了抉擇,就算【零】和【侍女】說游戲作廢,她仍要進安娜之門。
但陳文嘉畢竟謹慎,在去之前,她想看看能不能從白鷺云這里獲得些消息。
白鷺云道:“叔叔不愿讓我們參與這些事,所有的資料都被他帶走,但他確實有去安娜之門的意向。”
白鷺云點開了耳麥,她一邊打開文件夾一邊道:“還記得你當初誤闖進去的冰室嗎?在那個鐵門里,封著一只沉睡的藍嬰蝶……”
藍嬰蝶是一種非常好的引路蝶。
陳不刃一直對安娜之門有執念,有一天,他忽然帶回來一只沉睡的藍嬰蝶,說藍嬰蝶醒來時他就會前往安娜之門。
白鷺云展示出一張高清的照片,照片里,長著藍色透明翅膀的嬰兒被封在厚冰里,他閉著眼睛,看起來仍在沉睡。
白鷺云望著藍嬰蝶,道:“你闖進去的第二天,藍嬰蝶徹底蘇醒,叔叔帶著人離開了飲冰星,去往安娜之門,然后再也沒有消息。”
“我們曾想辦法找過他,但所有的通訊設備都失靈,研究安娜之門的那群人說颶風影響了他們的探測器,他們也無法探知后面有什么。”
她的語氣有些悵惘。
安娜之門的宇宙颶風過于兇殘,活物攪進去立馬就會被撕成碎片。
白鷺云還有句話沒說,或許陳不刃已經死在了安娜之門的颶風里。
聽白鷺云說陳不刃沒留下關于安娜之門的資料,她也忍不住悵惘地嘆了口氣。
就安娜之門目前的狀況來說,她一個人不可能進去,她必須要利用聯盟的力量、成立一支進安娜之門的隊伍。
如果真要進安娜之門,她必須得對進去的人負責,極盡可能讓他們活著回來。
但很可惜,唯一一個在安娜之門封閉期間進去的人類了無音訊,也沒有留下任何資料,不能讓陳文嘉有所參考。
兩人的交談暫時停下來,出現了幾秒鐘的沉默。
現實總不會如故事里那樣順利,大多時候,事情的進展總是格外緩慢。
陳文嘉經歷過太多這樣有著重重阻礙的事,她已經學會苦中作樂、在不幸中找萬幸:好在楚循的計劃被打斷,人類的危機還沒到來,她還有時間。
這樣想著,陳文嘉暫時緩了口氣,她正想問有沒有其他一些細節,白鷺云就說話了,她道:“你別怪叔叔,叔叔在收養我們之前,似乎受到過折磨,他面部被燒蝕,后來只能移植新皮,他的身體也不太好。”
回想剛剛,白鷺云自己都覺得陳不刃的叮囑太冷漠,但陳不刃待她不薄,她忍不住替陳不刃解釋。
陳文嘉聽聞,點了點頭。
她在飲冰星見過陳不刃,對方面目全非、看起來佝僂蒼老。
而陳不刃的傷,或許就是文詩詩被迫造成的……就如她曾把匕首插進丁寒的心臟一般。
白鷺云繼續道:“因為早年的經歷,叔叔的記憶力也出現了問題,在一年前,大概就是你出現的前幾天,他忽然忘了一大半的事情。”
在她出現的前幾天、忽然忘了一大半。
這么巧合嗎?
短短兩句話莫名讓陳文嘉心里一緊,問:“然后呢?”
她隱約覺得不對。
白鷺云想了一會,說:“后來便是你來之后了,他本來連你都想不起來,直到我拿出那張合照。”
白鷺云和向晚小時候曾翻過陳不刃的書房,在暗格里,他們看到了陳懷川和文詩詩的合照。
陳不刃一直都是喜怒不形于色,所以白鷺云對那天陳懷川異樣的表現印象深刻,她道:“那時他或許想起了什么,臉色變得很蒼白,站都站不穩,眼睛也呆滯……”
她還有話沒說。
那天陳不刃格外反常,他讓白鷺云出去,自己在書房里一會哭、一會笑、一會怒。
白鷺云聽著里面的動靜,不敢再打擾。
回憶那天的場景,白鷺云繼續道:“藍嬰蝶醒后,他就離開了。”
聽完白鷺云的話,陳文嘉回了個好字,心里卻開始發沉。
巧合、太巧合了。
為什么她一來,陳不刃的記憶就出現了問題?很多年都沒有蘇醒的藍嬰蝶也醒了過來?
經歷這么多,陳文嘉已經有了些應激癥狀:如果她身邊出現匪夷所思的事情,極有可能與【零】和【侍女】有關。
他們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無所不用,或許他們就對知道真相的陳不刃動了手腳。
他們簡直無孔不入,或許一個無人在意的小細節便是他們精心設計的一環。
陳文嘉突然想起了溫自酌。
在酒吧里,溫自酌突然遞給她一條骷髏項鏈,而那條項鏈里藏著墨比契約的解咒。
后來在海底,【零】挑著骷髏項鏈問她為什么不用。
項鏈會是【零】他們刻意安排的嗎?
那徐念呢?
陳文嘉得知的、關于安娜之門的信息全來自徐念,但徐念的話就值得相信嗎?
她會不會也是【零】他們的傀儡?
文詩詩真的活著嗎?為什么陳不刃會覺得文詩詩死了?那些波頻、聲音是不是也是假的?
【零】和【侍女】不提安娜之門之后的文詩詩,是不是就是想營造門內一切安詳、想讓陳文嘉進去從而付出慘重的假象?
一個又一個的問題充斥陳文嘉的大腦,混亂間,通道內傳來腳步聲,丁寒大步流星地走過來。
他面色極差、神情嚴肅,他說:“我們收到消息,除主星外,所有人類星球的地底都鉆出了怪物,聯盟被迫進入戰備狀態。”
在同一時間里,所以星球的魔都鉆了出來。
似有似無的手撥弄著一切,影響人類未來的走向。
陳文嘉的心咯噔一聲,全身仿若墜入了極寒冰窖。
第332章 第三百二十八章 他們這是舊情復燃了?……
就在剛剛, 各星球各地政府都向主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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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送了請求支援的信號,在傳回來的視頻里,大量怪物破土而出, 頃刻間就毀壞了人類的大樓。
其實這也不需要專門回傳視頻,因為大量民眾在社交平臺上發布了實時視頻。
視頻里多足爬行的各色蟲子、一碰就被燒蝕的火蜂、快速纏繞上來的枯藤、讓人眼睛和鼻子都酸澀的粉色霧氣正在以極快的速度襲擊人類的居住地。
與此同時, 之前隱藏起來的克洛族怪物也全涌了出來, 造成了大量民眾的傷亡。
各地政府無法應對這樣突如其來、異常劇烈的襲擊, 向上請求部隊的支持。
崔云和白鷺云立刻往部隊趕, 預備商討方案上報上級、安排隊伍支援各星。
丁寒本以應急應災為由聚集了議員和代表并將眾人挾持, 但如今只能先放下干戈,討論戰局強弱、資源分配、民眾安置等有關于人類未來的存亡問題。
而陳文嘉沒有跟他們任何一個人一起,她去見了楚循。
賽德已經把弒殺咒交給了楚循,誰也不知道弒殺咒會如何運轉。
陳文嘉擔心此時楚循已經利用格林APP或者線上系統強行開啟了‘三分之二’計劃。
楚循被關押在普通監獄一層,門口看守的警衛換成了丁寒的人, 見陳文嘉過來,大聲喊了聲:“文姐好!”
這是個男Alpha, 他昂首挺胸、緊繃立正, 迅速給陳文嘉拉開了門。
陳文嘉點點頭, 走進了監獄的門。
雖然她如今內心焦灼沉重,但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叫她‘文姐好’的Alpha。
不知怎的, 她居然聽出了一點崇拜和尊敬的意思。
她不是殺人犯、神經病么?居然還有人崇拜她?
陳文嘉回頭一看, 就見那個男Alpha也回了頭,嘴巴咧得老大, 一邊撓頭、一邊傻笑地看著陳文嘉。
見陳文嘉回頭看,他連忙轉頭立正站好,轉過去的臉變得通紅,有種在偶像面前丟臉的羞赧。
陳文嘉沒說什么, 摸了摸鼻子繼續往前走。
普通監獄一層在進門左轉的大門里,打開大門,就聽見有人失心瘋似的喊:“怎么可能?為什么不行?為什么沒有效果?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賽德!賽德騙我!哈哈哈哈都是騙子!都是騙子!我怎么可能失敗!不!這不可能!”
陳文嘉在柵欄前站定。
剛才西裝革履、氣度不凡、淺笑翩翩的中年男Alpha跪在地上,他雙手死死抱著頭、手肘間露出來的太陽穴上方血管暴起,看起來格外痛苦。
陳文嘉看著楚循這副要瘋了的模樣,她說:“你執行了你的計劃。”
她說的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楚循噤了聲,他沒有動,只是嗬嗬喘著氣。
他的身體緊繃、臂膀的肌肉鼓了起來,似乎下一刻他就會猛地撲向柵欄,面目猙獰地雙手掐上陳文嘉的脖子。
但時間一點一滴過去,他只是慢慢抬起頭,汗從臉的兩旁流下去,他發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陳文嘉。
“是,在剛剛,我執行了我的計劃,但如你所見,沒有任何變化。”
明明面色還有發怒的紅意,可他的語氣竟然透露著冷靜。
他直勾勾地盯著陳文嘉,他說:“賽德騙了我。”
賽德告訴他,弒殺咒可以殺死教徒從而清除他們心中的魔,然后反哺格林樹。
但他啟動弒殺咒后,格林教徒都還活著,格林樹的能力也沒有恢復,賽德騙了他。
原來不止陳文嘉,丁寒、崔云、賽德……這些人早就脫離了他的掌控。
“呵……”
楚循慢慢低頭,用手捂住了整張臉,哼笑聲從他喉嚨里被擠出來。
他的系統、他的計劃、他的理想全都崩塌,他的所有都是一場笑話。
在這場爭鋒里,楚循失敗了,那陳文嘉呢?
她便能贏么?她便是對的么?
陳文嘉看著崩潰到幾乎瘋癲的楚循,覺得已經沒有詢問的必要。
她沉下眼眸,轉身朝外走。
守著的男Alpha聽見響動,立馬轉身給陳文嘉開門。
他低聲道:“陳文姐,您進去后,有人說要見您,我讓他在一旁等著。”
陳文嘉沒心思再去注意這個Alpha,她朝旁邊看去,就見穿著格林教長袍的年輕人等著她。
這個年輕人的面容俊逸清秀但輕如云煙,眉宇間有種出塵的氣質。
陳文嘉認識他,他叫息泯,是賽德的首徒。
息泯在開門時就踱步上前,他朝陳文嘉頷首,禮貌道:“陳女士。”
他做了一個借一步說話的動作,道:“賽德主教讓我帶幾句話給您。”
陳文嘉點點頭,說話也客氣:“好,麻煩你了。”
她本想去找賽德,賽德畢竟是當年克洛族入侵后被【零】等留下來的人,他能研究出弒殺咒,或許也知道些解決人類危機的方法,但沒想到賽德居然主動派人找過來。
息泯道:“賽德主教于今天十點閉關謝客,他讓我告訴您,他很抱歉所有的責任都由您承擔,但當您下定決心時,他也有了抉擇。”
賽德所做的一切都透露著莫名其妙,但可以確定的是,這個不是活了多少歲月的老人把自己的決定權也交到了陳文嘉手里。
陳文嘉問:“他做了什么抉擇?”
息泯拿出了一把小刀,往自己手上劃了一下,除了有鮮血流出,沒有任何別的跡象。
他道:“我只知道弒殺咒被主教轉為了安息咒,心魔暫時被壓制下去。”
格林教的符文會讓教徒心中生出魔鬼,賽德曾說,當魔鬼從地底爬出來時,人心中的魔鬼也會爬出來。
賽德在最后改了主意,他把弒殺咒替換成了安息咒,壓制住了人心中的魔鬼。
“但是,”
息泯緩緩放下鮮血淋漓的手,他說:“安息咒只能壓制十天,且只能用一次,十天后,人的怨氣和驚恐會讓心魔從人的七竅中鉆出來,它們會腐蝕人的五臟六腑,啃食血肉,心魔只有格林神樹才能消除,神樹枯萎之后,人類便會遭遇滅頂之災。”
世界上信奉格林教的人數不勝數,從地底鉆出來的怪物還能用人類武器抵御,那心魔呢?
格林神樹本就近乎枯萎,哪還有那么多綠因子用來抵抗心魔?
陳文嘉沉默不語,半響,她問:“有其他解決辦法么?賽德主教還說了什么?”
息泯輕輕搖了頭,他的眼瞳好像比常人淺淡,這讓他顯得空曠和淡然,他說:“無法,賽德主教已經盡了全力。”
賽德幫人類爭取了十天的時間,他已經用盡全力。
陳文嘉又追問了幾句,息泯均是搖頭,表示他們毫無辦法。
陳文嘉見狀,一顆心沉到谷底。
十天。
只有十天。
陳文嘉無比清楚,這十天是人類能夠最大數量上存活的最佳時間,錯過了這十天,人類會在世界舞臺上悲慘落幕。
但這十天她能做什么?她真的能做到么?
拯救星際APP真假不知、【零】和【侍女】滿口謊言、人類至今仍將她視作罪孽之源……
一想到這些,陳文嘉就感覺胸被擠壓得喘不過氣。
為了節省能源,GELIN系統將天幕變成了灰麻一片。
陳文嘉看一眼陰沉的天色,向息泯道了謝,然后轉身往外走。
但剛走兩步,息泯忽然又叫住了她。
他道:“我還有句話沒有告訴您。”
陳文嘉轉過身,道:“請說。”
息泯道:“一個人的信念和勇氣決定了一個人的選擇,陳文女士,不管未來會通往何方,請跟著自己的心走。”
此時正值冬季,落葉被冷風吹得劃過兩人之間的空氣。
息泯的長袍被吹起,顯得他更加出塵飄渺。
陳文嘉看著他,問:“這是賽德主教的話嗎?”
息泯輕搖了下頭,說:“不是,這是我的話,但我想,這也是賽德主教想說的話。”
陳文嘉又問:“你是誰?”
息泯低頭笑了,他緩緩抬起被鮮血染紅的
弋?
手,由衷地說道:“陳文小姐,我和賽德主教一樣,是神明‘亞’最忠實的信徒。”
他們是神明‘亞’的信徒,而不是格林教信徒。
陳文嘉深深地看他一眼,微微頷首后,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
守著普通監獄的男Alpha叫左江,陳文嘉讓他準備了一輛懸浮車。
從左江手中拿到啟動密鑰后,陳文嘉駕駛懸浮車離開了監獄,駛向人民會議堂。
人民會議堂是星際聯盟商討政務的主要場所之一,由于災難突發,各議員和各代表正在緊急商議解決方案。
為了應對突發狀況,人類聯盟內部政務系統內有多套應急計劃書,在針對不同星球的問題對方案進行優化后,眾人投票通過了議案并立刻執行。
以丁寒為首發動的政治變動還未結束,人民會議堂仍被武裝力量包圍著,在這種情況下,無人敢問詢楚循的去向。
會議在丁寒的主持下進行,大會通過了各項緊急預案、責任也落實到了個人。
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沒有大的矛盾和爭端、現場的氛圍也從剛開始的混亂變得融洽起來,直到一個人的出現。
在停會休息的最后幾秒鐘里,重權在握、喜怒不顯的丁副委員長忽然抬了眼,朝階梯會堂的后面舉手示意,然后點了下頭。
在座的都是人精,不管是與旁人說話還是兀自休息,均注意著丁副委員長的動向,見他視線移動,眾人紛紛朝后看去。
沉重的防爆金邊大門被警衛打開,一個穿著囚服的女Alpha站在門前。
她的左臂掛著件白色羽絨服,屋內暖氣足,她可能覺得熱,所以脫了衣服。
眾人看到她,臉色均是一變。
居然是陳文!
陳文不是死了嗎?她怎么敢來這里?她要做什么?她不是瘋了嗎?
不少官員還想議論,但往她右手一看,大家看著那把據說能拉出幾米長刃的綠因子噴筒,又都噤了聲。
這個被稱為聯盟通緝犯之首的女Alpha拿著把武器、一邊下樓梯一邊左右打量,她的面色其實非常平靜,但莫名讓人覺得有壓迫力
噠、噠、噠。
鞋尖和鋪了薄地毯的階梯碰撞出聲,讓人心里發緊。
她已經快到了主席臺前,丁副委員長看著她走下來,一言不發。
眾人都不清楚這個通緝犯的目的,但都眼觀鼻、鼻觀心,都等著丁副委員長的反應。
他們是一幫官員,開會前又被繳了武器和保鏢,現在哪有人能對抗曾被稱作世界附綠第一人的陳文?
這里完全被丁副委員長掌控,自然是看丁副委員長的意思。
但丁副委員長哪有別的意思?見陳文嘉走過來,他便主動離開主講臺,去接陳文嘉手上的厚重羽絨服。
他時刻記得陳文嘉的傷,擔心重物壓壞了陳文嘉的傷口。
陳文嘉親昵地挨著他,輕聲說:“秦周游說方案已經定下來了,但我想加上一點。”
剛剛是秦周游把陳文嘉迎進來的,他說目前資源分配、攻守方案、人口安置等問題的方案基本完成,就剩點細節沒討論了。
丁寒道:“好,你看要怎么布置?你還需要什么?”
他一直認為,他們的出路并不在人類聯盟的戰略布置,而是在陳文嘉。
現在陳文嘉提出要求,他自然無條件滿足。
陳文嘉點了點臨時要來的耳麥,把一個文件傳給丁寒,她道:“我剛剛在路上寫了框架,我需要專業的裝備和專業的隊伍,裝備和人不僅要專業,還都必須是頂級的……”
丁寒一一說好,他把陳文嘉的框架導入配置系統,又根據她的要求檢索信息,讓系統自動根據信息庫的數據搭配、調動資源。
數據的檢索和處理非常快,幾乎是陳文嘉剛說完,裝備和隊伍的搭配就齊全了。
坐在主席臺下的官員們也開始交頭接耳,他們大多皺著眉頭,猜測著兩人的關系和目的。
但猜來猜去,他們反而更忐忑不安。
私下有傳言曾說,丁副委員長和逃犯陳文有過不正當關系,但后來丁副委員長不僅親自審判有關陳文的案子、還在抓捕陳文的過程中出了大力,這傳言便散了。
可現在是怎么回事?
陳文不應該在今天被處死了嗎?丁副委員長怎么在今天搞劫持議會的大動作?
難道丁副委員長是為了這個罪犯才想反殺楚議員?他們這是舊情復燃了?
如今聯盟危機盡顯,莫不是丁副委員長和這個陳文搞的鬼?那他們今天還能活著回去嗎?
眾人疑慮重重,一直支持丁寒的左/派官員終于忍不住了,他坐的位置離主席臺近,于是開了麥謹慎地問:“丁副委員長,停會休息的時間已經到了,會議是否繼續?”
保險起見,他沒提陳文嘉的名字,更沒問陳文嘉過來是有什么目的。
丁寒淡淡地看了這人一眼,對方被這平淡的眼神弄得脊背發涼。
他見識過丁寒的諸多手段,鐵血柔情、陰險狡詐、正義禮法、道德輿論……都被他用得極為順手,但不管他干了什么,往他身上一看,他永遠是干干凈凈、冷冷淡淡的樣子。
他隨意地一看、一撇,便能決定一個人的未來。
丁寒沒說話,他用眼神詢問陳文嘉,見陳文嘉點頭,他才開了麥,道:“各位,今天開會本是為了討論楚議員違法犯紀一事,但今天突發異常情況,又因為時間關系,關于楚循楚議員一事的起因、經過和結果會后有文字報告下發到各處,至于現在……”
他手里還抱著陳文嘉的羽絨服,他停了一下,看了眼陳文嘉,才繼續道:“陳小姐向行政秘書處提交了一個嶄新的方案,秘書處審批通過,現在交由議會討論是否通過,現在請陳小姐詳述方案內容。”
第333章 第三百二十九章 先禮后兵。
“各位好, 我是陳文。”
陳文嘉站在主席臺上一覽眾人的目光,她雙手撐在桌前,看起來輕松隨意, 她道:“時間寶貴,但我想, 在詳述方案前, 我還是要對我的情況進行一個簡單的介紹。”
“我原名陳文嘉, 是2331年地球穿越者, 編號233121002, 編檔人:崔云。”
星際聯盟會對發現的每個穿越者編寫檔案,但由于政治爭斗問題,這份檔案一般只掌握在某些決策者的手中。
陳文嘉是被崔云發現的,故她的檔案由崔云編寫并隱藏。
陳文嘉滑動屏幕,把剛整理好的演示圖文發到各桌分屏上, 同時空中出現一塊大屏幕,上面投影著她的檔案。
幾秒后, 畫面切換, 有關于陳懷川和文詩詩的檔案被調了出來。
她望著空中投影道:“我想在座的各位對這兩位的事跡都應該有所了解, 他們一個叫文詩詩、一個叫陳懷川,曾在科學家威爾的實驗室工作, 后來威爾失蹤, 他們攜帶大量黑芯出逃,他們死后, 這批黑芯也沒有被追回,格林樹開始枯萎時,聯盟曾派人大力尋找這批黑芯的下落,均無所獲, 而據陳懷川的筆記記錄,他們在黑芯中發現了一顆新的綠壤,現在有證據表明,這顆綠壤就在安娜之門內。”
綠壤的事是陳文嘉瞎編的,雖然聽起來時有點扯,但有人面露激動、有人驚訝、有人不敢置信,看起來效果還不錯。
“至于我為什么會知道、有什么證據……”
陳文嘉的食指輕輕敲擊桌面,她慢慢道:“很簡單,因為我是陳懷川之女,而陳懷川根本沒有死。”
歸因于李想研發的輔助系統,陳文嘉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做好了演示圖文文件。
演示圖文里含有非常龐大的信息,除了文詩詩和陳懷川的檔案、照片、大合照等,還包括陳懷川化名陳不刃創立不刃傭兵團的事跡、溫家和文森特文明的關系、洛城等人開具的DNA相似證明等等一系列能證明陳文嘉身份的東西。
陳文嘉幾乎把自己受洛城等人的迫害、溫家和自己的聯系、逐十星流浪賊對自己的圖謀等經歷說了個遍。
至于6603案,則被陳文嘉描述成一場由楚循發起的、企圖實現最高集權的陰謀,而她在審訊時的瘋言瘋語則是迷惑楚循的手段。
她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在掌握話語權的時候,就算是說鬼話也沒人敢質疑,更別提陳文嘉的證據詳實、邏輯鏈清楚,還有丁副委員長作保。
而陳文嘉說這么多,都只是為了一個目的。
她點到最后一張圖,道:“陳懷川在黑芯中發現了綠壤,去年飲冰星事發時,陳懷川深入安娜之門內,傳回了一張照片。”
大屏幕上展示了一張照片,照片里有一本浮在半空中的書,書周身有一層柔和的白光,最外層還有個五彩斑斕的氣泡。
這照片是APP的羅盤提供的,被陳文嘉拍下來作為證據。
陳文嘉道:“包含綠壤的黑芯就藏在這本書里。”
這張照片其實有點夢幻,人類自己完全可以P出來,但奈何這里是擁有人類最高決策權的議會,照片里的東西就算是在鬼扯,這里的人也不能不信。
議會的嚴肅性也占原因,但主要是周圍還有激光槍抵著腦袋。
陳文嘉道:“現在格林樹將近枯萎,而據前線傳回來的消息,粉障、火蜂這些東西非綠因子無法消除,如果不盡快補齊能源,人類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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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來極其悲慘的命運,所以經過慎重考慮,我提議……”
“組建一支隊伍進入安娜之門,尋找黑芯中的綠壤種子。”
人類只剩最后十天,無論干什么都不會比現在更糟糕了。
陳文嘉堅定了自己的信念,不管安娜之門后面有什么,她都要進去看看。
她一個人的能力有限,想要穿越安娜之門前的宇宙風暴并找到APP里的那本書,必須要有聯盟的人力物力支持。
自安娜之門出現開始,人類從未放棄過對安娜之門的探索,這么多年過去,對安娜之門也有一些研究成果。
研究人員發現,只要機體足夠牢固,再加上黑芯、綠因子提供的能量外殼,就能穿過風暴。
他們做過模擬計算,證明這方法是可行的,但現實成功的技術難關是無法使無機物激發綠因子,讓其形成外殼包覆在外面。
陳文嘉能夠隔空操縱綠因子,她能使這個想法變成可能。
而且近些年安娜之門的曼密云有減少的趨勢,最近更是降到歷史新低,現在是最好的、進入安娜之門的時候。
基于以上條件,陳文嘉判斷穿越安娜之門是可行的。
陳文嘉大致敘述了她的方案和需要的人力、物力支持,然后等著臺下的議員和代表反應。
雖然隱隱有了預感,但聽了陳文嘉的計劃后,臺下還是一片嘩然。
因為在陳文嘉的計劃匯總,她不僅要消耗一部分綠因子和黑芯,還要帶走3S機甲和至少兩架S級以上的機甲,除此之外,探索隊伍至少有50人,每人均具有高水平駕駛附綠機甲的能力,而且要配備最先進的設備、武器,再加上機甲維護、后勤補給等,這算是能夠拯救一個星球的頂級配制了。
在如今的危機情況下,人才、資源儲備格外重要,這幾乎決定了人類在這次戰爭是否能抵抗住外界的襲擊。
陳文嘉的方案消耗太大,安娜之門里面有什么誰也不清楚,萬一陳文嘉無法成功帶回綠壤,那他們不是白白浪費了資源?
更何況陳文嘉的證據就只有一個演示圖文和一張看起來玄之又玄的照片,而作保的丁副委員長又和她是一伙的,眾人其實都不是很相信。
陳文嘉做自我介紹時,因為不涉及自己的利益,眾人都保持沉默。
現在一聽陳文嘉要帶走大量資源,眾人都有意見了,說消耗太大、可行性不高、操作難度大、會導致民眾怨氣增加之類的。
坐第一排中心的議員任成峰敲了敲手中的筆,總結道:“陳少尉,這個方案涉及太多,我想我們可以先放放,從長計議。”
任成峰年近七十,他的地位非常之高,曾是左/派的領頭人。
他自覺年事已高,早有培養新人的意思,丁寒算是被他一手扶起來的。
如果說這臺下還有誰能有發言權的話,就只有任成峰了。
任成峰的態度很友好,他稱呼陳文嘉為她在S11隊的軍銜,也給了陳文嘉臺階。
他道:“陳少尉,關于你提出的能源緊缺和應對侵略問題,我們近年來不是沒有進行研究和防范,我們深知我們生活的這片土地并不安全,也意識到人類防衛能力的薄弱,所以我們注重提高我們戰斗人員的素養。”
“你是軍校出身,應該發現學校增加了應對外敵的課程,也提高了畢業要求,我們也放開了權限,讓每個星球都有軍隊駐扎,在技術方面,我們的科研人員研發了綠因子機甲、激光脈沖炮、無人機攻擊/防守隊列等具有大規模殺傷力的武器,再不濟,我們還有核武器,我想,我們還沒有走到山窮水盡的時候。”
任成峰話里話外都表明他相信人類自己的能力。
陳文嘉張了張口,正想說什么,任成峰就繼續道:“當然,能源的消耗確實是個問題,你的方案確實具有建設性,但我想,現在問題還不算嚴重,你的方案也需要進一步完善,我們不是說否決你的方案,只是,我們需要放一放,再斟酌斟酌。”
“畢竟要投資那么多人力物力進去,要是計劃不成功,該不怎么辦?我們肩上扛著人類未來的命運,陳少尉,我們不能打無準備的仗啊。”
說著,他往后一靠,雙手環胸,又看了眼旁邊的丁寒,道:“小丁,這個計劃你后面再盯盯,等確定可行后我們再商討。”
他今天一天都沒說話,就是想看看這群年輕人會搞出什么動靜。
搞掉楚循這事他覺得干得不錯,丁寒針對危機提出的戰略安排也不錯,但這個去安娜之門的計劃確實太心急、太扯遠、太天真了些。
任成峰的話自帶一股在政治場浸、淫已久的味道,他看向丁寒的眼神也不容置喙,有股上位者掌權的氣勢。
他的意思很明顯:不管陳文嘉還要說什么,他都不同意,他要丁寒把這個計劃拿下去,以后再說。
丁寒自然注意到了任成峰的視線,但他沒什么表示,只是去看陳文嘉。
陳文嘉聽出了這些人是想先把這個方案拖下去,但現在他們最缺的就是時間。
陳文嘉早就料到這群人不會同意,但她也沒有時間再去爭取和解釋。
她轉了下手中的噴筒,沉默幾秒后,她說:“任議員,屏幕的左上方顯示,我已經講了兩小時五十三分鐘,近三個小時,如果只是一票否決,是不是太過武斷?”
任成峰笑了,在他看來,陳文嘉就是個心智不成熟的孩子,他道:“陳少尉,你說得對,我們確實需要投票,但你我都知道,結局已經注定了,不是么?”
方案通過與否確實需要眾人投票表決,這代表最基本的民主,但從剛剛的反對聲來看,這個方案哪有通過的可能?
“不,楚議員,您錯了。”
陳文嘉搖了搖頭,她輕聲說:“結局是可以改變的,至于能改到什么程度,就得看個人的能力如何。”
噴筒的綠因子全附到了陳文嘉的手腕上,她心念一動,所有綠因子消散,同時在一瞬間化作高速旋轉的綠因子,出現在在座每個議員和代表的頭頂。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倒數第二排三號座位上的趙福祿代表忽然發出一聲慘叫,他旁白的人下意識站起來遠離。
綠因子環瞬間切掉了他的整個手腕,他痛得跪在地上大叫。
“陳文!你想干什么!?”
任成峰唰一下站起來,臉上浮現怒氣。
其他議員代表也站起來,眾人都沒想到陳文嘉居然敢傷人。
雖然他們受制于丁寒的武裝隊伍,但現在世界災難頻發,正是需要他們‘團結一致’、為‘人民效力’的時候,迫于壓力,丁寒應該不敢輕舉妄動。
更何況丁寒的半個‘老師’任成峰都表示不贊同,看在任成峰的面子上,也沒人敢動武。
這個陳文是借了丁副委員長的勢才能站在這里說話,她憑什么動手?丁副委員長又是什么態度?
眾人朝丁寒看去,后者沒說話,只是微抬了下手,四周的警衛便把槍追準了議員和代表,看起來,他仍在站在陳文嘉那邊。
見狀,眾人也不敢鬧起來,只能用眼神和表情表示自己的不滿和抗議。
陳文嘉看到了這些人神情中的顧忌,她沒回答任成峰,而是對著趙福祿的方向道:“趙代表,我想丁委員長強調過,今天的會議內容不允許傳播出去,開會期間,也不能使用錄音設備,今天這種形勢,您不該錄音的,這賣不了好價錢。”
感謝張友康提供的資料,陳文嘉知道了不少代表的‘秘密’。
比如這位趙福祿代表,他會把每次會議的內容錄下來,然后高價賣給各個企業。
說完,她看向任成峰,道:“任議員,我只是在做你們平常開會時做的事情。”
星際聯盟內部的政治體系和規則早被蛀蟲啃得爛透了,在這種會議上,其實哪些議題會通過、哪些議題不會通過早就預定好了。
或者說議題都是量身定做的,扯來扯去都是政治斗爭、利益糾葛、威逼利誘,投票只是走個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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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今天的戰略部署方案,也是由專業人士先做好、確定可行性后才呈上來,給眾議員和代表過過眼,然后拿下去執行。
陳文嘉一句話說透了投票的實質,任成峰一時被噎住。
陳文嘉沒再給他說話的機會,她看著眾人驚疑不定的臉,道:“在古書里,談判總講究一個先禮后兵,我用三個小時展示了我的禮貌,現在,我覺得該展示一下我的能力。”
“我的動態視力達到12000HEMA,在這個捕捉和反應速度下,我可以用肉眼看到子彈和激光的軌道,我的附綠能力達到25000,目前位列世界第一,我具有隔空控制綠因子的能力,近期的戰績是單殺狂人地獄的滅亡者。”
陳文嘉的身體素質無可挑剔,她本就是世界單兵之王般的存在。
或許是從未威脅過人,她的表情一直很淡,看不出狠勁,但她道:“除此之外,我是聯盟最高級通緝犯,也是逐十星流浪賊柳思思身邊的魚姐,我的手法很準、很快。”
“我還是個瘋子、公認的精神病、風評差到極致,幾乎沒有存在的必要,比起我,各位地位崇高、重權在握,擁有數不盡的資源和常人想象不到的優渥條件,我想各位沒必要在這里丟了性命。”
“時間差不多了,我不想耽誤大家吃晚飯的時間,所以現在,”
陳文嘉將每個人桌前的按鈕點亮,說:“我們進行否決投票,請不贊同的議員和代表按下否決鍵,請慎重投票,因為……”
她頓了頓,眼神無比認真,她說:“我做了很久的思想斗爭才提出這個方案,我收到的挫敗和失望已經很多,我不想我的方案被否決。”
作出決定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陳文嘉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定,她不想再經歷挫敗和失望。
陳文嘉抬了下手,綠因子的光芒更盛,離眾人也更近。
她注視著眾人,道:“所以我想,我的速度應該會比諸位表決的速度更快,趙代表的手傷了,我會幫忙投票,如果有誰和趙代表一樣,我也樂意效勞。”
趙福祿的手是怎么斷的誰也沒看清,這足夠說明了這個女Alpha的實力,也說明她確實敢動手。
眾人第一次受到這種威脅,臉色都不好看,但誰也不愿做被砍斷手臂的人,所以大家都沒動。
表決時間一共兩分鐘,在這兩分鐘里,會議堂里只剩趙福祿的哀嚎回蕩。
“時間到。”
在兩分零五秒時,丁寒開了口。
他看著投票結果,宣布了結果:“‘安娜計劃’收到否決票0票,全票通過。”
這投票其實包括線上投票和線下投票,而線上的那些被人用槍抵著腦袋,自然不敢投否決票。
陳文不過是想要人和裝備而已,又不是要滅亡世界,她也沒觸碰到根本利益,何必和她作對呢?
眾人心里掂量掂量,都覺得沒必要為了否定人家而找死。
方案雖然通過了,但陳文嘉依舊沒有露出高興的表情,在她身上好像看不見喜怒、只有迫人的威懾。
她仍然撐著講臺,她道:“感謝各位議員和代表的支持,由于時間緊張,我計劃在后天早上到達安娜之門觀測點,還請各位不計前嫌,在這里積極為我調動資源、籌備各項事情。”
此時當然不能放這些人離開,他們個個都是人精,出了這門,還不知道會弄出什么撕咬陳文嘉的事情來。
陳文嘉只有十天的時間,她不愿再起事端,于是她強硬地道:“諸位,大家都是聰明人,所以不要試圖阻攔我,你們殺我需要用各種冠冕堂皇的借口調動人手、陷害我需要費盡心思讓我深陷輿論,而我殺你們……”
散布在會堂各處的綠因子憑空消失,在一瞬間全回到了陳文嘉舉起的手腕上。
她身處主席臺聚光燈下,耀眼的燈光照著她蒼白的臉,顯得冷漠、淡然。
她慢慢收回手,補全沒說完的話:“不需一秒。”
第334章 第三百三十章 做自己。
212年10月29日下午5點, 星際聯盟擁有最高決策權的政治要務商議會上發生了一場從未有過的變局,三百三十二名議員和代表被囚禁于人民會堂中,囚禁者對外宣稱正在開展緊急會議以商討應對外界危機的方案。
安娜計劃一經通過, 立馬通過政務系統下發到各個部門的專門負責人,時間緊、任務重, 又因為其保密性, 一切都進行地迅速又無聲無息。
陳文的身份已經不能用, 她直接套上了黃夢漪的殼子, 化名黃林夕, 成了整個安娜計劃的負責人。
丁寒忙著處理聯盟政務、協調資源調動問題、對受災民眾安撫等,陳文嘉則忙著挑選隊員、裝備并和經驗豐富的作戰老手、指揮官、專家等商討進入安娜之門的方案。
期間息泯又找上了門,他說賽德主教讓他帶來一件可能會有幫助的東西。
息泯在來的時候,抱著一個很大的冷凍箱。
陳文嘉接過去、打開一看,里面是能夠引路、幫助避開危險、增大通過安娜之門幾率的藍嬰蝶。
陳文嘉沒時間去想賽德為什么在這個時候才拿出藍嬰蝶, 也不愿去猜測陳不刃的藍嬰蝶來自哪里。
她對息泯道了謝,轉身繼續投入方案的商討中。
陳文嘉要求極力壓縮時間, 以最快的速度到達安娜之門3230觀測點、并準備好一切相關的物資。
作為方案的負責人, 陳文嘉更是連軸轉, 她的神經高度 緊繃、不放過任意一個細節。
212年10月29日上午九點三十二分,陳文嘉乘坐特快獵豹5號戰斗星艦到了安娜之門3230觀測點。
一下星艦, 她便和各個負責人進行溝通, 商討最后的進入方案。
為了快速溝通,他們用上了意識處理器, 將想要表達的意思以腦波的形式傳進計算機,計算機處理后,又以微電刺激的形式傳達給別人。
饒是這樣,他們也溝通了近十個小時, 最后陳文嘉拍板:晚上十點準時出發。
結束會議后,陳文嘉又和選拔出來的隊員見了面,再一次確定沖過風暴的方案。
長期對安娜之門進行觀測的研究員們對安娜之門內暗物質的流動速度、變化周期等研究透徹,他們模擬了風暴并有一套規避系統。
在專家的建議下,安娜計劃將搭載特快獵豹5號小型戰斗星艦進行,因為戰斗星艦的材質比普通星艦更加優異,而且配置的指揮系統也更加靈敏、高端,便于在星艦上安裝暗物質規避系統。
為了利用好星艦的有限空間,也為了將一部分A級萊茵機甲完好地運進安娜之門并保證運載物資和人員的星艦最大程度上保持完整,有三十三架萊茵機甲會被固定在星艦外圍、由駕駛員覆蓋綠因子來減緩風暴沖擊。
星艦的頭部和兩翼至關重要且容易受到破壞,出于全局考慮,3S機甲將被固定在星艦頭部護住控制臺,兩架2S級機甲守候兩翼,維持機翼平衡。
這一套商討完后,離正式出發還剩一個小時。
陳文嘉換了駕駛員的衣服,一邊喝營養液一邊試了試越桃。
越桃是她給她的機甲取的名字。
陳文嘉從軍校離開得突然,她對機甲的操作已經有些生疏了。
聽專家說,安娜之門內有很多風暴團和不知名的粒子渦旋,前者會極盡全力絞碎一切物質,后者則將物質吸納在原地、不停地打轉。
穿越風暴時,陳文嘉會在最前方破風、規避系統的提示會同步在她的機甲上由她指揮、藍蝶也由她牽引,這意味她幾乎掌握了整個星艦的控制權,如果她出現失誤,整個隊伍都會覆滅。
為了確保不失誤,陳文嘉駕駛越桃練了很久。
雖然很久未見,但越桃還是喜歡陳文嘉的,身體的每一處都和陳文嘉的神經緊密相連,這讓陳文嘉能夠操控越桃做出很多高難度動作,就像她本人的身體在地面運動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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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萊茵機甲駕駛員也在活動手腳,見到越桃的動作均是一陣驚呼。
他們在隊內頻道夸贊說:“黃隊長,你的機甲操作水平好高!我感覺比之前有很大進步唉!看來你已經馴服越桃了?”
陳文嘉離開軍校后,黃林夕替代了陳文嘉的位置,成了預備3S駕駛員。
之所以是預備,是因為雖然她的附綠能力達標,但她和越桃的契合度不高,或者說,越桃似乎有拒絕黃林夕的跡象。
萊茵機甲的駕駛員們越和萊茵機甲打交道,越意識到萊茵機甲是有靈性的。
有時候哪怕附綠能力達到駕駛標準,駕駛員也無法駕駛好萊茵機甲。
在內部,他們把這種情況叫做萊茵機甲拒絕了駕駛員,機甲不愿屈居于駕駛員之下。
每個萊茵機甲駕駛員都對S級機甲抱有極大的關注,他們都認識黃林夕,也知道之前是什么情況。
他們驚訝于黃林夕現在居然馴服了越桃,他們忍不住夸道:“黃隊長,我怎么感覺你的操作比之前那位還厲害呢?”
之前那位代指越桃前任駕駛員——那位被軍校除名、受億萬人唾罵、前幾天剛被處死的陳文。
現在正值風口,沒人敢提陳文嘉的名字。
有人羨慕陳文嘉的操作,他說:“真牛逼!黃隊長,我聽說越桃很倔的,她一直在等那位回來,所以從不肯配合訓練,但現在你倆居然擬合得這么好!你是怎么做到的呀?”
他們雖然和自己的機甲配合得好,但達不到陳文嘉這樣的精度,他們想取取經。
怎么做到的?
陳文嘉沉默幾秒,道:“也沒做什么,多夸夸它們就好。”
她在連上越桃的瞬間,就聽見一陣抽抽噎噎的聲音。
綠因子們抓著她的精神力不放手,哭哭啼啼地埋怨說她是負心A,居然這么久沒回來。
不回來就算了,還找別人來糟蹋它們,要不是它們為了陳文嘉堅決守身如玉……
聽綠因子們越說越離譜,陳文嘉連忙讓它們打住,她解釋說自己之前出了點事,不是故意不回來。
她加大精神力,哄了小家伙們半天,終于給它們哄高興了,這會機甲的眼睛都變成了粉紅的愛心。
“咦?黃隊長,越桃眼睛怎么變紅了?機甲還能調顏色嗎?”
“它們?它們是誰?聽說高附綠能力的人能和綠因子交流,它們是綠因子嗎?”
眾駕駛員疑惑。
他們都是普通萊茵機甲駕駛員,雖然已經比普通人強了百倍,但和能駕駛3S機甲的這種天才相比,他們還差得遠。
陳文嘉解釋說:“‘它們’也不算是綠因子,算是一種綠因子和精神力接觸時產生的一種反饋信息,綠因子是有強度和純度的,強度、純度越大,產生這種反饋信息的幾率越大、信號強度越大,從而表現出溝通的趨勢……”
她耐心地解釋了幾個問題,在眾人回味思考的時候,她下了機甲。
觀測點離主星太遠,接收不到光,只能支起大燈。
這里和安娜之門距離很近,靠在機甲上、透過軍用夜視屏往前望,便能看到大片像碎石一般的物質旋轉,再往前看,黑色的焰火如被固定的絲綢一樣被吹得向外撲朔。
陳文嘉知道,如果和這焰火湊得極近,就會發現焰火不是黑色,而是藍色。
文詩詩曾張開雙手,背對著安娜之門,倒進了這藍色焰火里。
那場面,就像是關山月張開手、背對懸崖、倒進明黃色的巖漿里一樣。
也如無數陳文嘉記憶中的人倒進血泊里一樣。
死亡。
不管是被迫還是自愿,他們都進入了死亡……
所以她能阻止死亡嗎?她真的能嗎?
陳文嘉心事重重。
進入安娜之門是陳文嘉在絕境之中做出的決定,但她自己都沒有多少把握。
萬千思緒壓得陳文嘉坐在地上,只能靠著機甲支撐自己。
她忍不住喚出一諾,再次問她:“我如果完成了最后一個任務,真的可以讓人類度過危機嗎?”
一諾眨眨眼,像是在反應陳文嘉說了什么,幾秒后,她才回答道:“會的,只要宿主您完成任務,我保證我們會拯救星際。”
她說話變得客氣,看向陳文嘉的眼睛也有些呆,但說完這句話后,她又變得靈動起來。
一諾撲棱著她的翅膀,抱怨道:“這里的風好大哦,你怎么在這里吹冷風?就不能找個帳篷待著嗎?”
陳文嘉盯著一諾,沒說話。
自那次【零】和【侍女】出現后,一諾的表現更分裂了,她的記性也變差,有時候只想起自己是APP的精靈,要督促宿主完成任務。
陳文嘉早就知道,一諾并不‘穩定’,她時而聰明、時而呆蠢、時而共情能力強、時而沒心沒肺……她被【零】和【侍女】控制,她是一個簡單的情感拼湊體。
現在【零】和【侍女】放棄了游戲,于是一諾也被放棄了,她的程序早就被設定好,她的話并不可信。
但就算是知道,陳文嘉也當現在和以前一樣,她回答說:“帳篷里太熱了,我在這透透氣。”
她的心沉悶得發疼,現在她聞不了濃稠的熱空氣。
雖然陳文嘉是總負責人,但因為她要駕駛3S機甲沖在最前面,所以現場有總調度指揮幫著她安排事情,她則是在放空休息。
臨近出發,所有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沒人關注陳文嘉。
陳文嘉仰著面,沉默幾秒后,她又問:“一諾,我如果完成了最后一個任務,真的可以讓人類度過危機嗎?”
一諾已經坐到了陳文嘉的頭上,她習慣坐在這個位置。
她卡了一下,回答說:“會的,只要宿主您完成任務,我保證我們會拯救星際。”
陳文嘉沒說話,她望著不遠處的安娜之門,過了一會,又問:“一諾,我如果完成了最后一個任務,真的可以讓人類度過危機嗎?”
“會的……”
陳文嘉問了很多遍這個問題,一諾也回答著同樣的話。
簌簌的冷風吹著陳文嘉,她一遍又一遍重復發問,直到沙塵迷了她的眼。
她下意識低頭,用手去摩挲。
“進眼睛了嗎?我看看?”
孤獨的角落里闖進了一個人。
他從機甲的側邊繞過來,他跪在陳文嘉身前,為她擋去了風塵。
他輕輕捧著陳文嘉的臉頰,一邊觀察她的眼睛一邊道:“我帶了防風鏡,這里風沙大,很容易進眼睛。”
說著,他便要去拿包里的眼鏡,但他還沒動,陳文嘉就摟住了他,把頭埋在他懷里。
陳文嘉的聲音有點輕,她說:“不用,這樣就好。”
“丁寒,你別動,讓我這樣靠會。”
她太疲憊了,需要在溫暖的地方休息一會。
丁寒低低地回了聲好,他伸手攬住陳文嘉,溫柔地將她圍在懷里。
他輕聲問:“這兩天睡覺了嗎?”
他們已經兩天沒見,因為都忙,他們沒怎么說過話,也不知道彼此過得怎么樣。
陳文嘉閉著眼說:“沒怎么睡,現在稍微睡一會。”
但說著要睡一會,她卻又開口問:“你那邊處理好了嗎?”
丁寒不愿再和陳文嘉分開,他力排眾議,把副手提了上來,然后自己趕到觀測點這里做2S機甲的駕駛員。
丁寒道:“處理好了,我給周子揚替我幾天,我說等我回來,讓他上3S機甲試試。”
周子揚從軍校時期就跟著丁寒,他對機甲的迷戀近乎癡狂,為了摸到S級機甲,他一直任勞任怨地給丁寒處理爛攤子。
這次也一樣,因為3S機甲,他又咬著牙頂上了丁寒的位子。
陳文嘉知道周子揚的事,她忍不住笑了,抬起頭道:“你怎么又忽悠他啊?”
丁寒肚子里的壞水老多了,他經常忽悠周子揚給他干活,對方為了駕駛機甲,次次忍辱負重,在背后替丁寒做公關、處理政務。
見陳文嘉開心了一點,丁寒也靠到了機甲上,他聳了下肩,說:“能者多勞嘛,我又沒強迫他,我只是在他猶豫的時候,把試駕時間從一小時降到半小時,然后他就同意了。”
他想了想,問:“可以把越桃借給周子揚看看嗎?他駕駛不起來的,頂多在駕駛位上坐坐……不借給他也行,我用別的補償他。”
越桃是陳文嘉的,他沒經過陳文嘉同意就借出去,這并不好。
陳文嘉道:“沒關系,越桃很乖的,或許我能讓他開一會。”
她覺得她好像掌握了使用綠因子的訣竅,她應該能實現‘無人駕駛’的操作。
但現在想這些也太久遠了些,他們能不能從安娜之門里活著回來都不一定。
陳文嘉覺得悵惘,她張口想說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她的擔憂太多了,就算是說上一個小時都說不清,更別提離出發還有二十分鐘。
沒人知道出發后會遇到什么,在這最后二十分鐘里,她不想聊命運、死亡、痛苦,她只想和丁寒靜靜地待在一起。
他們在一起后,相處的時間真的很少。
丁寒的想法或許和陳文嘉一樣,他摟著陳文嘉,兩人的頭緊緊挨在一起。
有些話無需言說,他們自然地用嘴唇觸碰嘴唇。
輕柔的、溫暖的、安靜的。
陳文嘉不自覺地攬過丁寒,把他放到自己的腿上。
吻
依譁
不斷被加深。
沉郁散去,陳文嘉的心被單純的愛戀包裹起來。
她遠離一點,迷戀地去看丁寒的眼睛。
世界充斥針對她的硝煙和謊言,但當她被世界拋棄、墜入地獄的時候,有人毫不猶豫地背叛世界、舍棄所有跳下來拯救了她。
陳文嘉很清楚,她很不幸,但她遇到了世界上和她最為契合的靈魂,并得到了世界上最為赤誠、熱烈的心。
諸多情緒無法形容,陳文嘉感受對方微微喘息的呼吸,虔誠道:“丁寒,我……”
“我們吧。”
丁寒撫摸著她的嘴角,打斷了她的話。
陳文嘉的‘我愛你’哽在了喉嚨,化成一個震驚且疑惑的啊字飄了出來。
等等,不是!等等!丁寒說了什么???
丁寒倒是沒什么異樣,他把陳文嘉的手放進自己的衣服里,親了下陳文嘉,說:“我們吧,可以去機甲里。”
這次陳文嘉聽清楚了,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成功讓陳文嘉的心思活泛起來,她的心猛地一跳,然后咚咚咚越跳越快。
信息素控制不住地飄出來一點,陳文嘉的腦子一片空白,她結結巴巴地道:“可是……我、你……太……太快了,馬上要、要出發了。”
她看了眼時間,就剩十四分鐘了。
等等,不是時間的關系!
太快了,真的太快了!進展太快了!她還沒學習……呸!她還沒做好準備!這這這怎么就到這一步了呢???她也沒反應啊!
她本來是沒反應的!
陳文嘉的臉唰一下就紅了,眼神也無處安放。
丁寒好像誤解了陳文嘉的意思,他有點難為情,但還是道:“一次的話還是可以的。”
“不可以!我不行!我……我……時間太太太……”
陳文嘉開始結巴,她憋了半天,臉都憋紅了。
丁寒怎么能說這樣的話?是因為擔心去安娜之門后回不來嗎?但那……那也不能……這大庭廣眾的、這會氣氛正緊張著呢、這這這成何體統!
而且、而且哪有那么快的?就不能回來再說么?回來再考慮、慢慢學嘛……那個什么《咬青梅》的電影還沒看完……哎呀不是,怎么就到這一步了?當然也不是不行,可是、可是現在氛圍明明很緊張啊!十四分鐘能夠干什么啊?這也太快了!再說也沒有防護措施出事了怎么辦……其實在機甲里也不是不行,在機甲里當然不行!
陳文嘉想來想去,實在受不了了。
她一把把丁寒按在懷里,手也從丁寒的衣服里拿出來,緊緊箍住丁寒。
她不讓丁寒看她紅成番茄的臉,硬氣地說:“現在不準想這些!等會也不準想!等回來再說!”
第335章 第三百三十一章 “庸俗至極!”……
陳文嘉甚是羞惱, 她其實明白丁寒的意思。
安娜之門的風暴甬道有多深誰也不知道,或許他們剛進去就會全軍覆沒,根本到達不了目的地。
他們之間有太多遺憾, 好不容易又重逢,卻偏偏又和死亡肩并肩。
在這種時刻, 就……就爽一下也算是死而無憾了。
可是十四分鐘真的不夠, 她也還沒準備好!
干嘛那么悲觀?萬一能回來呢?等回來再說不好嗎?
陳文嘉感覺自己熱氣騰騰, 她越想越羞憤, 覺得丁寒也真是的, 總說些讓人害羞的話。
她正想著,丁寒的悶笑聲從懷里傳來,他笑得整個人都在顫抖。
陳文嘉恍然,她不可置信地去看丁寒,震驚道:“丁寒, 你居然騙我!你在逗我玩嗎?”
丁寒居然在笑!他居然在逗她!可惡的人類!
丁寒一邊笑一邊搖頭,他說:“我哪有?你想嗎?你要是想, 我們現在還有時間。”
你想嗎?你想嗎?你想嗎?
陳文嘉不想, 她生氣了!
她把抱丁寒的手收回來, 然后雙手環胸、頭往旁邊一扭,嘟囔道:“我不想, 誰想了?是你想, 我才不想,誰想那些了?反正我沒想, 庸俗!非常庸俗!”
丁寒被逗笑了,他掰過陳文嘉的臉,看著她的眼睛,笑著問:“很庸俗嗎?是事情庸俗還是我庸俗?”
陳文嘉惱羞成怒:“都庸俗!”
丁寒又問:“真的都庸俗嗎?”
陳文嘉抱著胸, 看起來很是冷酷,她吐出四個字:“庸俗至極!”
丁寒捏捏她的臉頰,仔細觀察后說:“可是剛剛你的臉好紅啊,突然就變紅了,特別特別紅,現在還有點粉,眼睛也……”
陳文嘉更羞憤了,她打斷丁寒,嚴肅道:“那是因為你離我太近了,我穿得厚,我這是熱的,你不許坐我腿上,你讓開我就不熱了。”
丁寒戲弄她,真討厭,她不讓丁寒坐她的腿了。
說著,她抬抬腿,作勢要起來,但丁寒一把抱住了她的脖子,就是不下去。
他裝模作樣道:“可是我冷,我穿得少,感覺涼颼颼的,請問可以幫我取取暖嗎?你把熱量傳遞給我,你就不熱了。”
他親昵地蹭蹭陳文嘉的臉頰,感覺有點撒嬌的意味。
陳文嘉便順著臺階下去,她拍拍丁寒的背,勉為其難道:“那好吧,那就抱一會,就一會嗷,不可以讓別人看見。”
“嗯嗯好,就一會就一會。”
丁寒點點頭,他緊緊摟住陳文嘉,態度非常乖巧。
但摟了一會后,丁寒又往后靠,不安分地去看陳文嘉的眼睛。
陳文嘉想如果丁寒再笑,她就把丁寒扔進機甲里,然后猛烈地親吻他、撫摸他,讓他害怕、恐懼。
然而丁寒卻問:“現在感覺好點了嗎?你剛剛……”
他撫摸著陳文嘉的臉頰,沒再說下去。
他走過來的時候,就看見陳文嘉疲憊地仰著頭,她的臉色蒼白、眼神空洞,充滿了死氣。
丁寒抵住陳文嘉的額頭,輕聲說:“別給自己那么大的壓力,再怎樣都不是你的錯,反而因為你的存在,大家多了一條可選的路,你做得很好。”
不管陳文嘉所說的這條路能不能成功,都代表人類還有嘗試的余地。
人類的危機不可避免,如果不是陳文嘉,他們就只能等著能源徹底枯竭的那一天,再沒有第二條路。
風還是呼呼的,吹得人面頰發冷。
丁寒珍惜地看著陳文嘉,他輕聲說:“陳文嘉,這世界上沒有人比你更在乎這個世界,這世界上也不會有人比你做得更好,所以沒關系,安娜計劃成功與否都沒關系。”
他很清楚陳文嘉在想什么、為什么而痛苦。
他說:“不要在乎別人會怎么想,大多數人都是一葉障目、成了被操控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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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知道,人類中再沒有比你更堅韌、更有擔當的人,陳文嘉,你真的很好,和你認識的人都知道你很好,我很慶幸你喜歡的人是我,我很榮幸能被你這樣好的人喜歡,你在我心里永遠都像太陽那樣閃耀。”
他低聲說著話,每一句都像是春天的風般溫柔。
陳文嘉緊緊抱住丁寒,任由一點干澀的淚水打濕眼眶。
丁寒的話輕輕撫過她經歷風雨、一片狼藉的內心,細細密密的、象征新生的綠芽冒了出來。
她說:“丁寒,我好愛你啊。”
這世界上不會再出現第二個這樣理解她、支持她、體諒她的人,也不會再出現如丁寒這樣永遠站在她身邊的人,她好愛丁寒。
丁寒回應道:“我也愛你。”
熱量在擁抱中不斷被傳遞,陳文嘉吸了吸鼻子,推推丁寒,又喊了聲:“丁寒。”
“嗯?”
在這種時候,或許需要一個單純的、愛戀的吻。
丁寒若有所感,他去看陳文嘉紅紅的眼睛,目光落在她紅潤飽滿的嘴唇上。
然而陳文嘉向他伸出了手,聲音帶上了點鼻音,她說:“你帶紙了嗎?”
她的鼻涕出來了,她需要點紙。
說話的時候,陳文嘉的眼睛紅、鼻子紅,嘴巴也輕微撅著。
丁寒被可愛暴擊,他忍不住伸手蹭了蹭陳文嘉的臉頰。
“我帶了。”
隨即他摸摸口袋,把紙遞給陳文嘉。
陳文嘉擦擦鼻涕、擦擦眼淚,然后她又將自己放進丁寒懷里,把頭放在他的肩膀上。
她沉默一會,說:“會回來的,丁寒,我們會安全回來的。”
無名的力量讓她堅定了內心,她會帶著希望回來的。
丁寒任由陳文嘉把他當玩偶一樣抱著,他重復陳文嘉的話:“會的,我們會回來的。”
兩人都沒再說話,只是感受著寒風凜冽中那抹彼此帶來的溫暖。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耳麥中出現聲音,提醒眾人就位、要出發了。
陳文嘉和丁寒接了一個纏綿的吻,隨即駕駛越桃朝獵豹5號走去。
在安娜計劃通過后,陳文嘉提出的方案被各專家進行了修改,增加了醫護人員、維修人員、技術人員等,最后零零總總加起來近一百人。
獵豹5號的外殼上被焊接了卡槽,便于固定機甲。
雖說是預定晚上十點出發,但到現場后,安娜之門觀測點的研究員說還要對風暴規避系統進行飛行過程中的調試,也就是試飛行。
陳文嘉和各核心人員商議后,決定給出二十分鐘的試飛行時間。
時間緊張,大家都積極配合調度,最后五分鐘時,指揮權移交給了陳文嘉。
陳文嘉將綠因子外擴出去,又跟著藍嬰蝶指引行進一段路程,確定沒有任何問題。
二十分鐘過去,一切準備就緒,安娜計劃馬上就能啟動。
但在陳文嘉呼出口氣、正要下命令出發時,觀測點外卻傳來嚴肅冰冷的擴音:“敬告3230觀測點所有人員,212年10月29日下午5點,議會三百三十二名議員和代表受到以陳文為首的犯罪分子脅迫,被迫通過了安娜計劃,現共和聯盟議會宣布安娜計劃廢止,請相關人員立刻停止作業!”
特質聲波傳遍了3230觀測點,往后看去,大片人類星艦戰斗機正在迅速趕來。
指揮官冰冷嚴肅的聲音傳來:“根據可靠消息,罪犯陳文以S11特別行動隊黃林夕之名擔任安娜計劃負責人,請安娜計劃參與人員立刻停止作業!不要幫助陳文潛逃離開!”
聽到這里,陳文嘉的身體一僵,她沒想到居然在這時候暴露。
屏幕上出現緊急信息彈框,崔云發消息說:身份暴露,原因不知,群情激憤,我身處第三域戰區、周副秘被議會纏住,暫時無法顧及到你那邊,望珍重!
除了消息,她還附了一個鏈接。
打開鏈接,上面是一篇發布在愛博頭條上的征討檄文,說罪犯陳文是克洛族,如今世界上被放出來的怪物都是她的杰作,她四處惹出禍端,目的是消耗人類的數量和資源,為克洛族卷土重來做準備。
除此之外,她還蠱惑了一批政府官員,從人類監獄中逃脫并提出安娜計劃。
檄文里說據楊成恩教授(因為發現了真相而已經被謀害)研究,安娜之門內部極不穩定,只需要一場爆炸,內部的暗物質就會在連鎖爆炸中消解。
這個套著人皮的克洛族的目的是進入安娜之門、引起爆炸,而安娜之門的另一邊——克洛族大軍已經蓄勢待發,等著侵略人類的世界。
這篇文章被置頂在首頁,瀏覽量達到了驚人的兩百億,再往后看評論,無數網友陷入憤怒和恐慌,他們在謾罵的同時,要求聯盟政府立刻中止安娜計劃、逮捕陳文!
迫于壓力,第四星域第二艦隊奉命出征,目的是阻止安娜計劃,將陳文就地斬殺!
數百架戰斗星艦疾馳而來,指揮官威嚴道:“安娜計劃的本質是克洛族滅亡人類,請3230觀測點所有人員立刻終止執行安娜計劃,抓捕間諜陳文!3230觀測點所有人員立刻終止執行安娜計劃!否則按叛亂罪處置!”
大喇叭似的話在宇宙空間回蕩,聽得陳文嘉大腦嗡然、危機感瞬時上升。
她下意識去看隊內頻道和場外場景,所有人都沒說話、也沒動,一片沉靜。
3230觀測點所有人員都聽到了,他們都聽到了。
他們會姓陳文嘉這個通緝犯還是正統的、代表整個人類發言的人類軍隊。
答案毋庸置疑。
陳文嘉冷汗直冒,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啟動安娜計劃的可能性。
第336章 第三百三十二章 破風!
急促的警報聲挑人心弦, 隊內頻道里卻一片安靜。
代表人類聯盟的星艦正在趕來,威嚴的聲音震人心神,誰也不知道這些得知‘真相’的人在想什么。
他們是已經放棄了抵抗、等著人類軍隊的處理?還是在暗中商議如何捉拿陳文、獲得獎賞?
陳文嘉一個人靜靜坐在機甲里, 拋去令人惶恐的事,思考出發的可能。
她篩選的名單里有不少熟人, 其中有二十三人是丁寒的心腹、七人是崔云特別行動隊的成員、八人是白鷺云和向晚那邊推薦的, 他們或多或少都知道些內情、對上級忠心耿耿, 不擔心此時會反水。
這三十八人中有三十人是機甲駕駛員, 足夠沖破安娜之門。
而除了這些人, 還有溫絮柳他們。
溫絮柳這幾個家伙不知道怎么頂了別人的名字,大搖大擺地成了后勤。
她從星艦下來的時候,溫絮柳穿著制服、笑容滿面地替她接行李。
她問溫絮柳這是在搞什么,溫絮柳說如果陳文嘉的心愿是維護世界和平,那他們的愿望也是如此。
溫絮柳的表情有些嚴肅, 陳文嘉怕他又搞下跪那套,揮揮手讓他去搬東西, 告誡他別到處亂晃、小心暴露。
溫絮柳他們一共十四個人, 也都上了星艦。
星艦內部大多都是沒什么抵抗能力的后勤和研究人員, 陳文嘉可以下令讓溫絮柳等人把這些人打暈丟出去。
安娜計劃的權限全都在陳文嘉手中,她動動手指就可以把卡槽解鎖, 甩開那些不是自己人的機甲駕駛員。
人類軍隊抵達觀測點至少需要十分鐘, 在十分鐘內丟下無關人員、去掉非己機甲應該是可行的。
陳文嘉的大腦飛快運轉。
她不愿再解釋什么,多說無益, 與其再被當成瘋子和精神病,還不如利落點,趁其不備直接下令。
如果時間來不及,先出發再脅迫、先脅迫再殺人也未嘗不可。
陳文嘉變得冷硬, 她正開了語音準備下令,耳麥里就傳來咳嗽聲,這讓陳文嘉的動作一頓。
“咳咳……不好意思啊,這個痰比較多,那個,我先說兩句。”
說話的人是觀測站站長宋子史,他人到中年,亦是大腹便便,喜歡抱個杯子到處溜達。
宋子史道:“那個……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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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吧?”
剛剛抓捕者的軍隊入侵了觀測點的系統,把網上的檄文和抓捕公告強制發送給了每個人。
宋子史把檄文的一段節選出來,發到頻道里,他道:“這篇文章里有個事情我得澄清一下,楊成恩教授呢,是我的授業恩師,他確實是被迫跳樓自殺,但自殺是因為他貪污公款,把建設基站的錢吞了近四分之一,后來被巡查組發現,所以才跳樓死的,我當時在場,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保證沒人謀害楊教授。”
檄文里把楊成恩教授的死說成被人謀害,引得人浮想聯翩,但實際上并不是這樣,楊成恩是貪污后不想連累家人,自己跳樓死的。
宋子史又發了個文章到頻道內,說:“至于楊成恩教授說的風暴不穩定論……這個……咳……”
他有些慚愧,他道:“這是鄙人年輕時做的長達半年的觀測報告,楊成恩教授看了之后大罵學術作假、狗屁不通、差點把我逐出師門,他說他沒事就往門里面扔點東西,上次不小心把裝了枸杞的保溫杯扔進去了,也沒見爆炸……”
宋子史說得比較淺顯,實際上,因為觀測點離最近的人類活動星球也很遠,生活垃圾不好處理,他們就把垃圾什么的全倒安娜之門里了。
安娜之門內都是風暴,垃圾倒進去立馬就被絞碎,很是方便省力。
他們嚯嚯安娜之門三四十年了,往里面扔炸藥也沒聽到個響,這門哪有那么脆弱。
宋子史道:“安娜之門內是由暗物質飛速旋轉形成的風暴團,據我們研究,這種風暴團非常穩定,以目前人類的科技水平來說,再厲害的爆炸都達不到讓風暴自消解的程度。”
“除此之外,我有朋友是做克洛族波頻研究的,上次他們過來測數據,他說克洛族的波頻不再像之前那樣混亂、暴躁,頻率中的愛爾系數也在減弱,這個愛爾系數可以通俗理解為克洛族的數量和離人類世界的遠近,愛爾系數的減弱可以證明安娜之門后克洛族虎視眈眈的可能性非常低。”
“別的不提,這篇檄文里提到的、有關安娜之門的事情我認為是無稽之談,沒有一句實話。”
宋子史說了半天,聽起來是在澄清真相,但明理人都知道,他在為陳文嘉說話。
陳文嘉也收到了這位站長的私信。
站長就一句話:開門!我幫你說話了,你得知恩圖報!
站長年近六十、身體肥胖,他把自己的科研小隊拼命送進安娜計劃后,又開始推銷自己,讓陳文嘉把他也捎上。
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自己研究安娜之門一輩子了,連個相好的都沒有,現在小的都有機會進去看看,他這老的孤零零守在外面太凄慘,也應該進去見見世面。
但那時陳文嘉看著站長矮胖的身體,還是委婉拒絕了。
現在站長幫陳文嘉說話,陳文嘉確實欠人家人情。
她猶豫一會,給已經提著行李箱站在星艦外的站長開了門。
頓時,星艦門口傳來歡呼。
已經進星艦的年輕科研人員們高興地把宋站長迎進去,宋站長把行李箱扔給學生,然后一邊打量星艦內部一邊慢悠悠道:“現在的人吶,聽風就是雨,一點腦子都沒有,各位,你們怎么想隨意,這安娜之門,我們科研組是要去的。”
觀測點這里條件不好,風大不說,物資也緊缺。
他們遠離城市的繁華、拋棄晉升機會來到這里,就是想把安娜之門研究明白。
如今好不容易有個機會,他們自然不會錯過。
安娜之門是他們一生的追求,如果門后就是死亡,他們也愿意消弭在風暴里。
不知為什么,聽了宋站長的話后,陳文嘉覺得眼眶有些發熱。
她開了麥,正想說不想去的同志現在可以離開,但還沒說,就有人不滿發言:“誰沒有腦子啊?誰聽風就是雨了?我又沒說我不去,我是自愿報名的,我能不知道去里面就是送死嗎?”
左下翼Z3位置的駕駛員張開強開了飛行噴氣筒,他不滿地嘟噥道:“這世界早就不正常了好吧,誰看不出來議會里面亂啊?上次那個什么向西二星移民計劃,移民沒移多少,全tm成人販子的湊頭了,還有那個什么人頭鳥,那玩意是挖礦不小心挖出來的好吧?地底都成空心了,一看就是胎生自帶的,當時我就在場監工,tm我的人全死了,艸!”
他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罵臟話,等罵完了,他道:“陳文,老子房子都賣了,婚也離了,就特么等著干死那些鳥人為我兄弟報仇,老子跟定你了,艸!老子就不信了特么人類就活他么該完蛋!”
張開強把控制飛行噴頭的旋鈕調到了最大,機甲外簌簌冒藍光,看起來很燃。
陳文嘉承認他這話也很燃,但現在大部隊還沒出發,這燃得過于浪費燃料了。
陳文嘉沒想到大家會突然燃起來,她道:“那個,你……”
她沒來得及說完,又有人打斷她。
左尾翼Z2的趙璐道:“我也是自愿來的,我曾在特種部隊服役,看到很多匪夷所思的東西,有歷史的、有宗教的,陳隊長,我同意你說的,這個世界并不正常,我有種預感,這次人類的危機可能會導致人類的滅亡,你的聽證會我去了,我相信你不是個瘋子,我想,安娜之門里或許真的有答案,雖然穿越風暴很難,但萬一呢?”
穿越安娜之門很難,但萬一成功了呢?萬一里面真的有人類的希望呢?
趙璐繼續道:“陳隊長,如果您真的想毀滅人類世界,完全不必采用這樣迂回的方法,這太耗費時間和精力,我看過你的比賽視頻,也有人告訴我關于你的事跡,我想,一個克洛族不會為了虛擬人物不顧比賽輸贏、不會為了救戰友而返回地下室、更不會為戰友的死亡流淚,我相信你的計劃,如果我看錯了,我也認了,陳隊長,我服從你的指揮,隨時可以向安娜之門出發。”
陳文嘉張了張口,一時無言。
她覺得喉嚨處有些哽咽,因為她聽多了謾罵,沒怎么得到過人類的信任。
她以為全世界都會唾罵她,她以為這次也一樣,她最終只會狼狽逃竄,但居然有人相信她。
哪怕世界上充斥對她的謠言,也有人愿意相信她。
陳文嘉覺得身體一陣顫栗,她呼了兩口氣,說:“謝謝你們,我……”
“唉等等,那個,我也有話要說!”
又有人開了麥。
陳文嘉的情緒又被打散,她忍無可忍,大聲道:“紀非凡,你就別說話了!”
紀非凡——陳文嘉在西二星的戰友。
在看到紀非凡的申請書時,她本不想帶上紀非凡的,因為安娜計劃很危險,她不想害死紀非凡。
但紀非凡是唯一一個治療、戰斗都可以的雙挑戰士,而且他還給陳文嘉發了私信,說:“你嫂子同意我去,是朋友就別廢話,不是你說世界要滅亡了嗎?拯救世界這么酷的事情你不帶上我?”
紀非凡說他花大價錢賄賂了給陳文嘉注射的醫生,讓他拍陳文嘉被處決的視頻。
紀非凡本來是打算望著陳文嘉的視頻哭一哭的,結果他一看,就知道被處死的不是陳文嘉。
他家是搞中醫的,對人的細微特征很是敏感,他記得陳文嘉的后腦勺偏圓,而被處死的這個明顯扁很多。
紀非凡正猜測呢,安娜計劃負責人黃林夕就登場了,他一看那個圓后腦勺就知道這是陳文嘉,幾番斟酌后,他跟了過來。
他知道陳文嘉不想暴露身份,所以一直假裝不認識陳文嘉,但現在陳文嘉都暴露了,他總得說兩句,總不能讓他朋友沒個依靠不是?
這樣想著,紀非凡燃起來了,他不客氣回懟道:“我幫你說話呢,嫌疑人先閉嘴。”
紀非凡已經這么囂張了嗎?之前還叫她文姐的!
陳文嘉難以置信:“我……”
“咳……那個都聽我說啊!”
紀非凡的聲音蓋過了陳文嘉,他正經道:“我呢,是陳文的朋友,我對她的來歷門兒清,她當初是收破爛收到部隊的,衣服上全是破口子,窮得渾身只有兩三塊錢,買了兩條內、褲就破產了,連營養液都買不起,進部隊純粹是為了混口飯吃。”
“……”
陳文嘉閉眼扶額,其實她并不想回憶過去的日子。
她正想給紀非凡閉麥,紀非凡就道:“而她之所以買兩條內褲,是因為我沒有換洗的,我那會遇到小偷了,比陳文還窮,我就找陳文借,雖然她自己窮得叮當響,但她還是咬牙接濟我,給我營養液填飽肚子,我和她在部隊里相處了一年,她的皮膚是溫熱的,她的臉挨揍時也會腫,她會和我們一起罵連長罵班長,還會教我們怎么踢連環踢,她真的是人,不是什么怪物。”
“獅虎團三營三連的遭遇我們都很難過,但絕不是陳文干的,因為陳文是一個很溫柔的人,三營三連出事,她應該比任何人都悲傷、自責,陳文不是瘋子,我相信她在審判庭上說的話是真的,她真的遇到了不可明說的力量……”
“現在世界上的情況大家也都看到了,資源不知道能撐多久,如果找不到新方法,人類或許真的會滅絕,我相信陳文的判斷,我同意繼續執行安娜計劃。”
依譁
“好了,我說完了,有誰還要發言嗎?”
紀非凡有點社交牛逼癥,他開始交接話筒。
“我有話說。”
陳文嘉趕緊發言,她一句話都還沒說呢。
“首先,感謝大家對我的信任,我沒想過這世界上還有人會相信我,其次……”
她正想說請不愿去安娜之門的同志立刻離開,不要耽誤安娜計劃的執行,因為再耽誤下去,追兵就要登陸了。
但她還沒說完,又雙叒叕被人打斷了。
右下翼Y14的駕駛員道:“陳隊,感謝的話以后再說吧,您的計劃書我們都看過,我們都認為您的計劃有道理,所以自愿報名過來,現在抓捕的人快到了,我們必須馬上出發。”
說著,他按下了準備好的按鈕。
陳文嘉面前的大屏幕上亮起綠燈,這代表駕駛員已經做好了準備。
綠燈陸陸續續亮起來,左右翼全被點亮,中間的白光也亮起,這代表星艦內部也做好了準備。
“敬告3230觀測點所有人員……”
警告聲越來越近,丁寒給陳文嘉發了消息,他說他放出了楚循,楚循會幫助干擾追兵的控制系統。
丁寒剛剛沒說話,就是想辦法去聯系楚循了。
楚循是人類最強大的人工智能,他肯定有辦法擺脫追兵。
陳文嘉回復了丁寒,然后點亮了屬于她的坐標點位。
哪怕世界被黑暗蒙蔽,也總會有人舉起微微之光。
陳文嘉看著被點亮的屏幕,只覺得血液變得滾燙,心里涌起前所未有的昂揚斗氣。
她的話都被說了,她無話可說。
于是她開了指揮的麥,道:“我是本次指揮陳文,請各個部門匯報檢修情況……”
“檢修無異常,各人員已就位,調試進行中,現在我宣布,安娜計劃正式開啟,明日之舟將于三十秒后全力向安娜之門行駛。”
明日之舟——大家投票選出來的星艦名字。
此行是為了人類的明天,故名明日之舟。
陳文嘉的聲音傳進了每個駕駛員的駕駛艙內:“現在開始倒計時,請護衛隊各駕駛員做好開翼準備!”
開翼——將萊茵機甲作為動力源,讓綠因子盡力負載在機甲表面及周圍,從而保護星際不受風暴損害。
“10、9、8……”
倒計時還剩最后幾秒,而人類軍隊即將到來。
見觀測點的星際有啟動的趨勢,人類軍隊的各個駕駛員都有些吃驚。
他們沒想到陳文居然挾持了所有人。
總指揮見狀,沉了臉色,他下令道:“安娜計劃所有人按叛亂罪處理,現在聽我指揮,一隊列開火,二隊列三隊列側面襲擊,一個不留!”
“是!”
眾隊列紛紛朝觀測點開火,但剛按下開火鍵,所有小型星艦的反彈幕全被打開,攔截住了發射出去的炮火,于是幾千枚彈藥在近處炸成了明黃的‘煙花’。
“3、2……”
倒計時結束,陳文嘉喝道:“出發!”
話音剛落,明日之舟化成一道豎線,沖向了安娜之門。
安娜之門的風暴和碎石拍得明日之舟震動搖晃,陳文嘉跟著藍嬰蝶控制整體方向,她時刻注意著星艦和機甲的狀態。
在到達某個值時,她下令道:“護衛隊開翼,準備破風。”
綠因子能夠抵御風暴的侵襲。
開翼后,萊茵機甲的綠因子會覆蓋在明日之舟的表面,幫助人類的明日之舟破開寒風。
第337章 第三百三十三章 陳隊!牛逼!
安娜之門位于距人類星際西方(以X1002星為錨點)五個黑格的地方。
之所以稱之為‘門’, 是因為據有關科學家監測,人類生存的世界(又稱第一星際世界)處于一片有暗物質包裹的、各個方位都處于密閉狀態的空間內,無法用洛茜波穿透(洛茜波, 一位叫洛茜的科學家發現的一種用于宇宙定標的波)。
而在第一星際世界的西面、洛瓦坐標為(0,32, 30)的的位置上, 有一處長軸為8087米、短軸為4238米的橢圓區域, 該區域無法接收到洛茜波的返回波, 這意味著此處與其他區域并不一樣。
同時, 薪火歷180年克洛文明也是從這片區域登陸。
安娜之門本和其他邊緣區域沒什么不同,但自克洛族入侵且安娜之門關閉后,安娜之門周身便成了深藍色,這里的曼密云比其他地方厚很多,暗物質轉動速度極快, 普通機械被攪進去,不需一秒就會被碎成渣。
3230觀測站站長宋子史說, 目前只有制作S機甲用的稀有黑鋼和綠因子激發棒能扛住高速暗物質的襲擊。
至于其他東西?他們曾把生豬肉扔進安娜之門, 然后用最精密的動態捕捉裝置進行實時檢測, 但不管怎么調整、重復多少次實驗,都沒有捕捉到安娜之門內的風暴是怎樣將豬肉碾成碎末的。
這意味著如果人暴露在安娜之門的風暴之中, 人沒有一點生還的可能。
戰斗星艦的外殼雖然能扛住炮彈的襲擊, 但在安娜之門內,如果遇上風暴, 它只會是一個幾分鐘便能碾成粉末的垃圾。
在人類軍隊的炮彈被反彈幕炸成煙花時,明日之舟突破曼密云,撞進了安娜之門的藍色焰火。
在通過曼密云時,明日之舟的特質燈光還能穿過黑暗、照亮周圍, 而進了安娜之門后,燈光被吞噬殆盡,門內暗得只有藍嬰蝶發出的那一點微弱藍光。
人類的星艦跟著這一點微弱的光芒在黑暗中快速前行。
為了保護好星艦和里面的人,充當護衛隊的萊茵機甲駕駛員將綠因子盡可能多的覆蓋在星艦表面,他們持續不斷地和綠因子進行精神連接,控制它們的走向。
這極為消耗駕駛員的精神力,也給了他們巨大的壓力。
而作為破風和控制方向的陳文嘉更是責任重大,她負責保護的是星艦控制系統,因為她可以隔空控制綠因子,所以她負責的區域面積最大,幾乎占了整個星艦的五分之一。
除此之外,她一直盯著前方穿梭的藍嬰蝶,根據藍嬰蝶的動向和規避系統的可行選擇作出判斷,從而控制整個星艦的飛行方向。
藍嬰蝶的移動速度非常快,這導致一個不留神就會忽略一個風暴團,導致風暴團砸到星艦上。
宋子史他們只能觀測到安娜之門內五十米左右的距離,而星艦通過這五十米幾乎是一瞬間的事。
在安娜之門內,除了一只藍嬰蝶和一套規避系統外,沒有什么能再讓陳文嘉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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規避系統又叫長虹三號,長虹三號的振動器不斷向外發射洛茜波,然后根據洛茜波的反射波計算暗物質變化,從而判斷風暴大小。
一切都在高速移動,陳文嘉緊緊盯著屏幕,不斷調整星艦的行駛方向。
這里的任何一個風團都可能導致全星艦人的滅亡,她絲毫不敢松懈。
星艦內部的人也很緊張,他們緊緊盯著實時傳回來的‘陳文嘉視角’,對著里面密密麻麻標紅的風暴團驚呼。
雖然離開時豪氣萬丈、所有人頗有從容赴死的樣子,但此時望著擦肩而過的風暴團,大家還是忍不住驚呼害怕。
“艦長注意,前方有大片風暴點,明日之舟將傾斜近九十度,現在禁止內部人員走動,以防干擾方向調整。”
“下Y3、Z5、上Y5到Y8、中2、6駕駛位加固點位,風暴會從上方近距離略過。”
剛進安娜之門十分鐘,明日之舟就碰上了第一個風暴密集區域。
機甲被風暴打得顫抖,陳文嘉把風暴圖和星艦圖疊加,判斷出了風暴可能會觸碰到的位置。然后下了命令。
待臨近時,陳文嘉計算好時間,將整個星艦順時針旋轉83.6°,側身通過一片打著旋的、由眾多風暴團形成的風暴‘切面’。
因為星艦底部駕駛員只有十個,為了減輕底部壓力,陳文嘉讓星艦頂部和風暴來了個近距離接觸,這導致頂部被蹭出一陣火花、轟隆巨響傳進了星艦內、惹得內部一陣驚叫。
所有人都被臨時焊接的安全欄固定住、感受身體傾斜近90°和噪音的襲擊。
下一刻,身體又猛地回正一瞬,然后繼續大幅度傾斜。
人的平衡系統經受不住這樣的考驗,不少人被晃得頭昏眼暈、吐了出來。
未知加劇了恐懼、身體的不適讓人崩潰,但所有人都手拉著手,默默忍耐。
現在他們已經進入了安娜之門,大家都堅信明日之舟會順利通過這片黑暗,到達另一個世界。
快了,快結束了。
所有人都這樣默默告訴自己。
但宋子史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在進入安娜之門后,觀測小組立馬對安娜之門內部的情況進行記錄和勘測,因為有了內部數據,他們立刻利用最先進的一套設備對隧道進行了測距,在發出幾億的特定測距波線后,他們得出結論:如果想完全通過安娜之門,以現在的速度來說,至少需要二十七個小時。
但先不說承受最多的陳文嘉,其他普通萊茵機甲駕駛員最多只能駕駛六個小時的機甲,時間再長下去,極大可能會讓駕駛員進入幻視狀態。
宋子史等人在得出這個消息時,心情立馬變得沉重,因為風暴隨時都在移動,在這里可沒有供他們落腳休息的地方。
事關重大,他們立刻把情況報給了陳文嘉。
陳文嘉的心情倒是沒什么變化,她現在就如一座巍峨大山,什么風雨都動搖不了她的信念。
她略微思考一會,提出了解決方案:在未來五個小時里,她會教會或者幫助駕駛員用身體接觸綠因子。
然后她會選一段風暴少的隧道懸停,開啟星艦門后,讓星艦里的駕駛員出來頂替已經筋疲力盡的同伴,從而輪換著渡過這二十七個小時。
至于3S機甲和2S機甲所處的頭部和兩翼位置,陳文嘉表示她可以暫時接管兩翼區域,直到駕駛員休息完畢。
她對綠因子的掌控力越來越強,使用綠因子對她來說負擔很小,她并不覺得有多疲累。
但丁寒不舍得再讓陳文嘉承受,他表示自己能夠堅持住。
而另一位2S機甲駕駛員阮子塵更是立馬拒絕,他和陳文嘉有奪O之仇,他怎么可能屈服在情敵手下?
別說是二十七個小時,就算是二百七十個小時他也得撐住。
見兩翼沒問題,陳文嘉便開始教其他駕駛員如何隔空使用綠因子。
因為陳文嘉還要跟隨藍嬰蝶,她的精力有限,所以提點眾人幾句后,她掏出兩罐純的綠因子,把綠因子直接傳到其他機甲上,用強力鎮壓綠因子聽話。
五小時零三分鐘時,陳文嘉找到一段平流區,將明日之舟懸停在空中后,她盯著駕駛員們在風暴中實現了輪換。
期間有個駕駛員精神不濟,手一松,差點被風暴拉扯絞碎,陳文嘉及時用抓鉤抓住了他,把他送進了星艦里。
見方法奏效,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大家本來就對陳文嘉感興趣,一直在悄悄聊有關于她的話題,現在更是夸陳隊厲害,說她不僅實力強橫,還魄力驚人。
大家就這樣輪換了五輪。
明日方舟在隧道中不斷前進,期間遇到過幾次大渦旋,都被陳文嘉擦著邊躲了過去。
在最后一次輪換后,駕駛員的精神力再也沒法靠短暫休息、打興奮劑恢復,所有人都只能維持機甲不被損壞而顧不了明日之舟。
于是陳文嘉給自己注射了三支強力興奮劑,以一己之力覆蓋了除明日之舟兩翼外所有被漏掉的區域。
為了減輕陳文嘉的負擔,明日之舟指揮約瑟爾、位于左右兩翼的丁寒、阮子塵分別承擔了一部分的方向控制任務,四人默契配合,讓明日之舟平穩行駛。
二十七小時五十四分鐘后,宋子史的隊伍報告:洛茜波收到了返回波,距離出口還有十五分鐘的路程!
經歷了近二十八個小時的煎熬后,終于快迎來曙光,大家忍不住歡欣鼓舞。
但高興之余,大家又憂慮起來。
因為誰也沒有在安娜之門閉合期間進入過這里,誰也不知道安娜之門的另一面會有什么。
來自軍校的駕駛員說,他們上課時老師曾給他們看過克洛族的世界——那是從克洛族腦波中提取出來的記憶畫面。
克洛族的世界沒有太陽,除了會發光的植物和動物,到處都是黑暗、濃稠、密集的,怪物們一個疊一個,全都擠在一起,只看畫面都覺得眩暈粘膩。
克洛族的世界資源太有限,這導致它們生下來就只會搶奪、繁衍。
克洛族本應該都是智慧種族,但大多數克洛族的智慧都在殘忍的生存斗爭中消失、成了只具有本能的怪物,同時,勝者不斷進化,他們保留智慧并統治了克洛族世界。
安娜之門的后面會是什么?會是一群虎視眈眈的克洛族?還是一片濃稠到什么也看不見的黑色世界?他們到達之后又該從何處下手?
一切都是未知的,而未知令人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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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文嘉在繁忙中掃了一眼公共頻道,因為大家都被固定在安全欄里,大家都在線上溝通,而此時大家都在討論安娜之門后面會有什么?會不會遇到什么危險。
還有人說不知道陳隊忙不忙,想問問陳隊是什么看法。
陳文看著規避系統中沒有標注的區域,這代表前方暗物質已經停止旋轉、不再形成風暴。
前方會有什么?陳文嘉也不知道。
她點了點耳麥,在公共頻道說:“陳隊沒什么看法,安娜之門后會有什么?30秒后就知道了,全員做好準備,駕駛員就位,離開風暴區倒計時開始。”
為了應對突發危險,萊茵機甲駕駛員都做好了戰斗準備,明日之舟是戰斗星艦改裝,此時也開啟了攻擊模式。
明日之舟的速度接近4000m/s,最后30秒內開始降速。
約瑟爾開啟了明日之舟的熱成像和動態成像,并未發現風暴區外有活物存在。
陳文嘉心中稍緩,她緊盯著藍嬰蝶,看著藍嬰蝶前面忽然出現一點光亮,然后光亮急速拉進。
黑暗見得太久的時候,微弱的光芒也會刺人眼。
繽紛的色彩突然出現,化成線條被明日之舟遠遠甩在身后。
白色的光芒越來越近,在某個瞬間,明日之舟如同穿破巨浪一般沖出了黑暗,進入了光明的世界。
因為長期盯著黑暗,陳文嘉的眼睛已經承受不住光的照耀,在明日之舟沖破黑暗的那一刻,陳文嘉被刺得閉了下眼。
近二十八個小時的超強度負荷讓陳文嘉渾身都是汗、臉色也蒼白,兩支強力興奮劑的勁頭已經過來,她有些眩暈惡心。
陳文嘉強迫自己睜眼去看外面的世界,但還沒看清,就先聽到公共頻道里一陣歡呼。
“陳隊!牛逼!陳隊!牛逼!陳隊!牛逼!”
大家已經看到了門后的場景,噪雜的驚叫聲后,開始自發一邊鼓掌一邊喊著陳隊牛逼。
世界上沒有一個人能像陳文嘉這樣用精神力覆蓋整個星艦,大家都清楚,如果沒有陳文嘉,他們到達不了安娜之門后。
聽著眾人的呼聲,陳文嘉向屏幕看去。
穿過安娜之門的風暴后,發光的微塵照亮了黑暗。
點點星辰間,明日之舟外是另一片廣闊靜謐的宇宙。
第338章 第三百三十四章 “它在移動。”……
明日之舟沖破安娜之門后, 仿佛到了一個新的世界。
發光的物質從深淵上升,直沖天際,整個宇宙都發著光, 被點綴得美輪美奐。
護衛隊配合著星艦自帶的成像系統和氣體濃度檢測系統對這里進行了初步探索,最終確定這里沒有宇宙颶風, 也沒有其他文明活動的跡象。
將星艦向發光的物質靠近, 便發現放光的物質是一塊又一塊被分裂的土地, 猶如階梯一般盤旋而上。
土地的表面覆了一層白色的生物質層, 宋子史說這可能是一種特殊發光菌種的分泌物。
這種菌種會分泌發光物質, 從而使土地發光。
每塊平地上都不是空無一物,有些布滿了綠草、有些是一條河的一小段、有些還有一棟單獨的二層樓房,但綠草無法用手拂動、河中的水也不向下流、二樓掉落的花盆還懸在空中……甚至有些平地上還有人,他們保持一個動作,動也不動。
這里的一切似乎都被定格。
大家商討許久, 都不明白這里是怎樣產生的,是自然現象?規律使然?還是偶然事件?
宋子史把這里的一切記錄下來, 他認為這里可能是宇宙碰撞后的產物或者是兩個宇宙的交接地帶, 這里達到了某種平衡, 所以時間、空間都被靜止,眾人把這里稱為靜止層。
陳文嘉對靜止不靜止沒興趣, 在確定這里暫時沒有危險后, 她稍作休息,然后和丁寒等人討論接下來該如何尋找照片里的書。
在沒下機甲的時候, 陳文嘉對著羅盤看了眼,她發現代表目標物所在地的光點仍然沒有亮起,整個羅盤仍是一片黑暗。
一諾說這是因為目標物和宿主仍不處于一個空間。
沖破安娜之門后羅盤上沒有光點,這說明目標物不在這個空間內。
陳文嘉并不懷疑這個空間里有另外的空間通道, 因為在前面領路的藍嬰蝶不見了。
為防止藍嬰蝶逃跑或者跟丟,陳文嘉把徐念送的白絲給拆了。
當初在X1002星的地下實驗室里,陳文嘉遇到了來找她弟弟徐執的徐念。
徐念把徐執的蛋殼白絲送給了陳文嘉,她說這個東西雖然柔軟,但幾乎不可能用強力破壞。
陳文嘉用白絲綁住藍嬰蝶,又加了兩條細鏈,最后綁上定位裝置,才讓藍嬰蝶飛在前面。
在風暴里,藍嬰蝶被白絲牢牢鎖在星艦上,但沖破風暴后,藍嬰蝶卻不見了,白絲斷裂開、定位系統也搜尋不到它的蹤跡。
所以陳文嘉認為靜止層內存在其他的宇宙通道,可以通往另一個世界。
但問題是這個宇宙通道在哪?是一個還是多個?通往哪里?
這個通道會像安娜之門那樣充斥颶風?還是一個可移動的渦旋、趁人不注意時就把人拖進去?
他們的時間、人力、物力都有限,身后也不會再有保障,其實很難找到正確的道路。
但已經來到了這里,不管能不能找到,都得試一試。
陳文嘉和眾人商討了方案,最終決定留下部分人在原地看守星艦,其他人每五人一隊,對每塊平地展開地毯式搜索。
宋子史等人本來是要研究靜止層的,但他深知陳文嘉他們要做的事情關乎整個人類,所以他找到陳文嘉說他們會做一個空間捕捉裝置,幫助探測空間物質流動情況。
兩邊一同出力,對整個靜止層展開調查。
第一天,整個靜止層保持靜止,一無所獲。
第二天,仍然靜止,一無所獲。
第三天,靜止,一無所獲。
第四天、第五天……星艦跟著大部隊移動,均無所獲。
眾人逐漸意識到一件事情:這里的平地數以千萬計,或許沒有盡頭。
他們只有數百人,就算是找一輩子可能也找不到那個空間的入口。
宋子史那邊有了一點進展,他們說能檢測到上方有能量的波動,但具體在哪個方向、有多遠、是否能到達均不清楚。
為了便于宋子史等人檢測,所有人都回到明日之舟,讓明日之舟以全速向上飛行。
但明日之舟整整行駛了兩天兩夜整整四十八個小時,宋子史他們的系統仍然沒有變化,顯示能量波動還是在上方。
沒有什么能比一無所獲更能消磨一個躊躇滿志的人。
在第八天時,大部分人都陷入了焦灼、迷茫、惱怒的情緒。
因為他們并不知道要找多久,而他們的物資只夠存活十天,加上食物制造器,他們頂多能撐十五天。
在考慮物資的時候,陳文嘉心里很清楚,他們只有十天的時間,所以她只帶了十天的物資,其他地方全用來存放能源和武器。
能源是為了給機甲和星艦供給能量,武器是為了防范危險。
而現在,危險近乎沒有,只有宇宙浩瀚襯托出來的、人的渺小和無力,還有長期沒有收獲而帶來的膽怯和懷疑。
但不管大家的情緒如何,大家都明白一件事:自他們選擇沖進安娜之門后,他們就沒有了退縮的可能。
就算這是場沒有希望的旅程,也必須進行到底。
所以在穿越安娜之門后的第九天時,大家做好準備,繼續重復之前的工作。
為了提高找到的可能性,宋子史等人跟著星艦繼續向上飛行,其他人隨機落到平地上,利用宋子史等人簡單制作的探索裝置進行探索。
第九天夜晚,所有人匯報進度:沒有任何發現。
開完一個簡單的匯報會議后,陳文嘉回了自己的房間。
她沒有休息,一回去就開始查看隊員們上交的資料。
每探索一個地方,小隊隊員就會對這塊地方進行位置勘定和全景掃描,從而把整個平地錄進系統里,方便后面查看。
陳文嘉也沒有更好的方法,她只能把所有地方都過過眼,不想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有希望的細節。
圖片一張一張從她眼前略過,右下角突然出現‘特別關注’的彈窗,丁寒問方便進去嗎?他在門口。
陳文嘉立刻回復說方便,然后給丁寒開門。
這幾天他們都帶著不同的隊伍在外探索,每天只有四個小時的睡眠時間,又為了避嫌,他們幾乎沒有單獨相處過。
丁寒知道賽德的十天限制,十天一到,人類煉獄正式開始。
今天已經是第九天晚上,陳文嘉雖然沒說,但她一定承受著常人難以承擔的壓力。
丁寒覺得他要陪陪陳文嘉。
丁寒來的時候,他端了兩杯橙汁。
玻璃杯充滿了橙黃色,味道清香,引人垂涎。
丁寒舉了舉橙汁,笑道:“十二給你榨的,說請我務必帶給你,希望你能度過一個香甜的夜晚。”
溫十二,在海底給陳文嘉帶蔬菜的一個大眼睛靦腆女孩。
這次她也帶了很多蔬菜水果,要給陳文嘉補充維生素。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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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怎么又在榨?這樣多不好,好像我在開小灶、搞特殊一樣。”
陳文嘉無奈地接過一杯,把丁寒迎進來。
戰斗星艦的休息間非常小,一般只有一張床,就算是領導,頂多除了床外,還有個放東西的桌幾。
所以丁寒只能坐到床上,他道:“開小灶就開小灶,你那么辛苦,應該的。”
陳文嘉每天那么辛苦,壓力也大,丁寒認為給陳文嘉開小灶理所應當。
陳文嘉覺得有道理,她喝了口橙汁,說:“就是就是,我那么辛苦,應該的應該的。”
她放下橙汁,哼哼唧唧地撲倒了丁寒,沒臉沒皮地蹭著人家的脖頸,然后問:“你不休息嗎?你怎么來啦?”
丁寒主動來找她,這讓她有點高興。
丁寒親親陳文嘉的嘴巴,說:“來陪陪你。”
他頓了一下,主動往陳文嘉的懷里鉆,他呢喃道:“也不是,我每天都在想你,今天格外想和你呆在一起。”
他抱得緊,格外黏人。
陳文嘉覺得疲憊一掃而光,她忍不住嘿嘿地笑,但嘴上卻說:“可我們天天都在見面唉。”
他們每天都聚在一起開會,吃飯也在一起吃,明明天天都在見面,丁寒為什么還想她?
丁寒把自己埋在陳文嘉的胸脯里,悶悶的聲音傳出來,他說:“可你都沒怎么看我、也沒和我說話,就算是天天見面,我也很想你,超級超級超級想你。”
丁寒兩句話把陳文嘉哄得暈頭轉向,她就如所有普通Alpha那樣,她說丁寒你怎么這么會說話、丁寒你好香、丁寒你好軟,然后她親上了丁寒的嘴巴。
但陳文嘉到底不是昏君,她今天還有正事要做。
在喂完最后一口橙汁后,陳文嘉用拇指揉揉丁寒紅腫的唇,手也從他的腰上拿下來,說:“寒寶,橙汁喝完了,我得干正事了。”
丁寒很容易被信息素迷得癱軟,他靠在陳文嘉懷里迷糊地點點了頭,說:“好,我和你一起看。”
很奇怪,明明什么也沒干,他的眼睛潤潤的、眼角有點紅、聲音也有些沙啞。
陳文嘉看了他一會,覺得自己好像又過分了。
丁寒從來都不會拒絕她,她被寵壞了。
她不能這樣。
陳文嘉拿著丁寒的衣服,想給丁寒道歉,但這時候丁寒從她懷里仰起頭來,親了親她的嘴巴,含笑說:“發什么呆?要繼續嗎?”
說著,他主動跨坐上陳文嘉的腰,手也撫著陳文嘉的脖子,眼里魅惑之意明顯。
陳文嘉望著丁寒的眼睛,迷迷糊糊地想這也不能全怪她。
她只是摸了摸他的腰,他自己就脫了衣服。
她只是看了他一會,他就主動說要繼續、可以再進一步……
陳文嘉差點又暈頭轉向,連忙把衣服給丁寒套上,搖頭說:“不行、不了,我還沒看完,我資料還沒看完。”
在這種氣氛應當沉重的夜晚,她不能再被蠱惑了。
見陳文嘉態度堅決,丁寒頗為遺憾地穿了衣服,然后和她窩在一起看實景圖片。
一個小隊每天至少能拍三十五張實景圖,明日之舟的速度則更快,動態捕捉的圖有上萬張。
兩人分了工,丁寒看小隊拍的,陳文嘉看明日之舟拍的。
明日之舟拍的圖并不仔細,陳文嘉掃一眼便能知道大概情況。
陳文嘉設置了瀏覽速度,一千張一組,圖片以一秒四張的速度播放。
在篩選到第七組的時候,陳文嘉抱著的手終于動了,她按了下暫停鍵,仔細觀察一張平地上什么都沒有的圖片。
丁寒發現了陳文嘉的異常,問她:“發現什么了嗎?”
陳文嘉瞇了瞇眼,把照片放到最大,道:“你看這里,這里是不是有個門。”
雖然明日之舟移動的速度極快,但抓捕實景的速度也很快,拍攝的照片像素很高。
將照片放大后,可以看到黑暗里有一塊顏色有一點不一樣的地方,看形狀,像一個門。
靜止層的空中散落著很多零碎的東西,有藥盒、水杯、鞋子、被撞了半截的車……一個門甚至是一個單獨的、沒有房子的門在這里都不稀奇。
但問題是……
陳文嘉喃喃道:“這個門……我好像在別的照片里見過,不止一次。”
她仔細翻找記憶,但想不起在哪見過。
于是她利用系統進行模糊搜索,篩出了兩萬三千張照片。
丁寒幫著陳文嘉挑選,最后篩出了七張最相近的照片。
這四張照片分別來自第二天的第一組、第三天的第二組、第四天的第五組、第四天的第八組、第五天的第六組、第七天的第三組和今天的第七組。
不同天數、不同組別對應的位置天差地別,陳文嘉和丁寒看著這四張圖片,對視了一眼。
他們都發現了不對的地方。
陳文嘉輕聲道:“它在移動。”
第339章 第三百三十五章 記憶中的門。
七張篩選出來的圖片中, 有一張是隊員拍的實景圖,圖里的門懸浮在半空中。
陳文嘉把這個組的成員叫過來,詢問是否對這個門有印象。
小組成員回憶了半天, 最后說她記得這就是個普通的門,從左、從右、從前、從后看都是一扇被拆下來的門。
陳文嘉問:“你打開過這扇門嗎?”
對方懵了一瞬, 搖了搖頭, 說:“我看它兩面都一樣, 就沒打開。”
于是陳文嘉指揮明日之舟向上飛行, 等到達相應高度后, 她和丁寒帶了幾個人,駕駛機甲朝門最后一次出現的地方駛去。
照片中的位置其實很遠,并不在探測范圍內。
陳文嘉駕駛機甲在平地上跳躍,半小時后才到達目的地。
但目的地這里空空如也,只有一片虛無。
陳文嘉讓人在周圍看看, 什么也沒發現,這也佐證了陳文嘉的猜測:它確實在移動。
但它移動去了哪里?下一次什么時候出現?
明日之舟所有人全被叫醒, 一半人在明日之舟內篩選圖片, 企圖給宋子史他們的計算系統提供依據;一半人駕駛機甲出去尋找, 企圖找到那扇會移動的門。
靜止層里,除了會發光的平地外, 屬于人類手電筒的光來回橫斜, 企圖在浩瀚廣袤的宇宙中照出一抹希望。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已經到了主星時間早上五點半。
主星此時正值冬季, 五點半的時候,天還沒亮。
但和賽德約定的第十天已經到來,等人類從睡夢中蘇醒,魔也會從人類的身體中掙扎束縛。
時間臨近, 陳文
銥誮
嘉停了機甲,坐在不知道是哪個位置的平地上發呆。
靜止層一片安靜,只有陳文嘉厚重衣服上的制氧器在響。
在呼嚕呼嚕的聲音里,丁寒下了機甲,和陳文嘉靠在一起。
陳文嘉有了點反應,她問:“有發現嗎?”
丁寒搖了搖頭,意思是說沒有。
陳文嘉沉默,握緊了手中的羅盤。
羅盤上面黢黑一片,沒有一點波動。
十天了。
第十天已經來臨,但他們什么都沒有找到。
陳文嘉在萬分煎熬和絕望中殺出了一條路,但把這條路走到最后后,卻發現盡頭一片虛無。
挫敗感難免產生,但更多的是對人類世界的擔憂和垂死掙扎后仍無法改變結局的絕望和郁氣。
丁寒知道陳文嘉在想什么,他握住陳文嘉的手腕,勸慰說:“別自責,你已經盡力了。”
他看了看廣袤無垠的靜止層,說:“我們能夠走到這里,已經算是萬幸,如果真的走投無路,或許人類可以在這里生活。”
他們也并不是一無所獲,至少知道安娜之門的后面是靜止層。
這里的一切都被固化,如果人類真的走投無路,或許可以把文明搬遷到這里。
陳文嘉嗯了一聲,說:“我已經讓約瑟爾他們準備好,等天亮時,我們就回去。”
靜止層雖然沒有氧氣,但這里平穩、安全。
人類已經遭到滅頂之災,在滅絕之前,人類可以遷移到靜止層殘喘一段時間。
她道:“這里其實很美。”
宋子史的人把這種會發光的菌種叫做月光菌,它們覆蓋在土地上,向外散發著月銀色的溫柔光暈。
她又道:“但不如我們那里。”
她用肩膀輕輕靠了下丁寒的肩膀,說:“記得從山顛顛出來的那晚嗎?那個野湖的旁邊,那天天色偏藍,星星很多,很透澈,青色的長帶一直拉到最遠的地方……”
她頓了一會,喃喃道:“那天其實很漂亮,比這里的景色漂亮很多。”
那個晚上其實很漂亮,景色異常震撼。
但那天她的整個人生天翻地覆,她痛苦異常,只顧著匆匆看一眼。
如今想想,那天很適合靜靜坐在空曠的地方,最好點一個篝火,然后像現在這樣和愛的人依偎在一起,欣賞天空中的青藍色。
陳文嘉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突然想起那天,可能是因為她覺得遺憾。
她在人類星際生活這么久,還沒來得及欣賞多少景色、也沒來得及交多少朋友。
朋友她其實交了不少,但大多都不在了。
陳文嘉有點悵惘,她磨搓著手上因為受傷而留下來的疤痕,對丁寒說:“我在想,當初是不是應該聽賽德的話,聽楚循的話。”
賽德的方法雖然殘忍,但可以讓人類的文明繼續延續,而楚循的計劃藍圖則可以帶著在戰火中幸存下來的人類走向文明巔峰。
現在山窮水盡,陳文嘉自己都分不清她當時的拒絕是因為她所受磨難之痛苦而心生的執拗和不甘,還是因為她性格中的過分憐憫和慈悲。
她確實是心懷大義的,也確實扛住了重重磨難,但問題是,有什么用呢?
就算她贏了楚循、重獲了賽德的信任、進了安娜之門,她還是失敗的。
第十天快要到來,人類即將遭遇前所未有的滅亡危機,而她在安娜之門內連入口都沒有找到,更別提她還要去找那本書、那本找到了也可能不會有任何效果的書。
陳文嘉將自己內心的挫敗袒露在丁寒面前,但說完后,她靠在丁寒懷里,閉著眼喃喃道:“不用安慰我,就這樣陪我一會。”
再多的勸慰都毫無意義,就算是時間倒流,陳文嘉仍然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因為賽德并不可信,因為楚循并不可靠,因為陳文嘉確實太過執拗和慈悲。
這個世界上總會有這樣的處境存在,哪怕它并不可行,也會有人堅持到底。
如今這條路苛刻到只有陳文嘉能走,沒人能完全體會她的苦澀和堅定、無奈和堅持。
她早就是這世界上最孤獨的人。
丁寒將陳文嘉抱的更加緊實。
兩人依偎了一會,陳文嘉在丁寒那里充好了電,開始復盤,企圖尋找新思路。
雖然天亮后他們就要離開,但現在不到最后一刻,陳文嘉仍然不想放棄。
這安娜之門除了陳文嘉之外,還有兩個人曾通過這里。
第一個是主動跳進安娜之門尋求死亡的文詩詩,但徐念卻說文詩詩成了克洛族的領主。
陳文嘉曾懷疑徐念可能像于宮琪那樣,是【零】和【侍女】刻意留下來的、給陳文嘉提供誤導信息的傀儡。
但現在陳文嘉順利通過了安娜之門,門內也沒有克洛族出現,這證明徐念的話或許是可信的,文詩詩確實還好好地活著。
第二個是要進安娜之門內尋找文詩詩的陳懷川,按照徐念的說法,陳懷川已經和文詩詩成功匯合。
陳懷川也是由藍嬰蝶牽引進安娜之門的,難道陳懷川就能緊緊跟隨藍嬰蝶找到文詩詩嗎?
但藍嬰蝶的速度那么快,連陳文嘉都跟丟了藍嬰蝶,更別提陳文嘉還用了白絲固定。
還是說陳懷川不靠藍嬰蝶就能找到門?文詩詩會不會給陳懷川留下什么記號?
白鷺云說陳懷川帶的人不多,應該只有二十幾人,這樣算來,他們整體不如陳文嘉的團隊強。
但為什么他們能在短時間內找到?總不能文詩詩早就等著接陳懷川了吧?但她能接陳懷川,為什么不接她的女兒陳文嘉?
細細思考又排出偶然因素后,陳文嘉認為陳懷川能找到入口或許是因為有標記。
陳文嘉在到靜止層的第一天就有這樣的想法,但奈何靜止層太大,就算是有標記,陳文嘉也無法確認標記是什么。
但現在她確定標記是個門。
找了半天無果后,陳文嘉思考起門的意義來。
隊員們陸續傳回來很多門的照片,陳文嘉看著各種各樣的門和屋子,突然問:“你說門會不會在房子里面?”
只有房子才需要門,門或許在房子里面。
丁寒覺得有道理,他問:“你覺得會是哪種房子?”
從實景圖里看,這扇門只是一扇普通的褐色家居門。
陳文嘉沒說話,她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圖片里的某個小區建筑層,建筑層前有一顆能遮蔽三樓的樹,她看了一會,才道:“應該是這樣的房子。”
童年的記憶早就模糊不清,但她記得,她爸媽貸款買了三樓的房子,有棵樹的樹尖尖剛好在她房間的窗臺上。
陳文嘉對這件事印象深刻,因為那棵樹被投訴影響采光,要被砍掉。
那時陳文嘉很喜歡這顆可以呼呼摸摸的樹,她還往上掛了她很喜歡的小物件。
得知樹要被砍,陳文嘉傷心了好久。
再加上她爸媽馬上都要出差,她只能自己看著那棵樹被砍掉,她更傷心了。
文詩詩一聽陳文嘉嚶嚶的哭聲就受不了,她殺到物業軟磨硬泡,問能不能別砍,或者說能不能等他們出差回來后再砍。
陳懷川在家哄著陳文嘉,陳文嘉眼睛紅紅的,纏著他說只要爸爸給她帶棒棒糖回來,她就不哭了。
物業被文詩詩纏得沒辦法,答應等他們回來再砍樹,最多等他們十天。
陳懷川猶豫半響,望著眼睛都哭腫的女兒,最終決定頂風作案,在文詩詩大魔王眼皮子底下帶棒棒糖回來。
十天后,物業如約砍掉了那棵樹。
陳文嘉木木地看著樹被砍掉,她抱著爸媽的遺物,去了不知道是哪的收容所。
第340章 第三百三十六章 童年。
陳文嘉把新發現上報到系統, 然后召集了幾個成員,登上了那個建筑的平地。
建筑只有三層高,外面的窗戶和門被死死固定。
其他人在安置重力石, 并打算強制打開建筑的門。
陳文嘉浮到樹的旁邊
銥誮
,摸了摸樹皮。
靜止層沒有重力, 在安置重力石前, 所有人都飄飄蕩蕩的。
丁寒慢慢飄到陳文嘉身邊, 看樹皮上刻的形狀。
陳文嘉道:“這是我十歲的時候刻的, 那時候我很喜歡一部動畫片, 動畫片我忘了叫什么,只記得里面有只很漂亮的小貓,我把它刻在了這里。”
她有些沉默,她沒想到在這里會看到這棵樹。
丁寒覺得感傷,他知道陳文嘉小時候過得并不好, 他很想安慰安慰陳文嘉。
但他還沒說話,陳文嘉的眼神忽然凝住了, 她湊上去仔細看刻的東西。
丁寒以為有異常情況, 他也湊上去, 問:“怎么了?”
陳文嘉瞇了瞇眼,分辨了半天, 道:“這好像不是我刻的, 這畫的歪歪扭扭,我畫得沒那么丑。”
她開始往下找, 找了半天,撓了撓頭道:“我好像記錯了,我好像沒畫過貓,我喜歡的好像是只兔子, 不是貓。”
時間太久了,她已經記不清楚了。
丁寒跟著找了半天,聽陳文嘉這么說,他望著她憨憨的眼睛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陳文嘉的頭盔腦袋。
他道:“記不清就算了,秦周游他們好像把門弄開了。”
這會秦周游正站在門前朝他們揮手。
機甲太大了,進不去建筑內部。
陳文嘉等人只能先把機甲停在外面,帶好武器先進去看看。
記憶隱隱浮動,陳文嘉握上了三樓301戶的門把手。
這門和之前陳文嘉看到的門很相似,因為擔心門后有異常狀況,所以陳文嘉開門時非常小心翼翼。
門的把手是可活動的,隨著陳文嘉向下施加壓力,門鎖緩緩轉動,門開了。
陳文嘉看了眾人一眼,見大家都做好了準備,她打開了門。
凝神看去,門內居然不是像安娜之門那樣的風暴,而是普通居民區的裝飾。
房子不大,進門右邊是一整個放東西用的洞洞板,上面掛著精巧的小玩具,再往里走,到處放了折疊箱,沙發那里鋪了卡通小鹿的地墊,包了防撞條的矮幾上有個快要開花的盆栽。
陳文嘉知道,這盆栽種的是梔子花,因為她從小就喜歡梔子花的味道。
味道很香甜,但又帶著生澀的冷意,她覺得很好聞。
他們是在逛夜市的時候看到了賣盆栽的店,陳文嘉抓著盆栽不松手,文詩詩便買了回來。
幾個房間都被打開,沒有任何異常,大家再次經歷了失望。
秦周游隨便挑起個門口的鑰匙扣,道:“這家應該是女戶主吧?買了好多這種動漫鑰匙扣。”
李想不贊同,她指了指墻角,說:“那里還有籃球和排球呢,還有小孩玩的小卡車,我猜應該是一家三口,小孩是個男孩。”
陳文嘉手里正拿著一個汽車模型,她張了張口,很想說那些動漫鑰匙扣是她爸的,他爸雖然是歷史學副教授,但他很喜歡買動漫周邊。
至于那些排球、籃球,是文詩詩的。
文詩詩在一所高中教數學,她經常帶學生打球,她給學生說:如果以后有人問起來,就說數學是體育老師教的。
而那些汽車玩具……
陳文嘉記得小時候她很喜歡對面的小男孩,為了得到人家的青睞,她求著文詩詩給她買小汽車來著……
此時丁寒就在旁邊撥弄挖掘機的車輪,陳文嘉想了想,還是別說了。
她放下玩具,對丁寒伸出了手,她說:“要去那個房間看看嗎?”
這個房子三室一廳,有個小房間屬于陳文嘉。
很突然的,陳文嘉在這里闖入了她的童年。
她有點恍惚,覺得一切都不真實,她得抓點什么。
在眾人面前,兩人第一次牽上了手。
秦周游等人心照不宣,在他倆身后偷偷拍照,也不跟著他們進去。
掛著鈴鐺的門被打開,整個房間都是明黃色的。
當初刷墻的時候,陳文嘉說她要唰黃色,不要粉色。
她的床要那種公主床,窗戶那里要放小桌子,因為她想像電視劇里那樣,一邊開窗吹風一邊寫作業。
那些離現在的陳文嘉已經很遠了,這個房間里的一切都顯得格外小。
椅子上放著她的小書包,陳文嘉提拎起來看,里面放著偷偷買的公主貼畫。
桌子上鋪著她的作業,上面的算術方程只寫了一半。
陳文嘉記得這個時候,家政阿姨突然驚慌地走進來,抓著她讓她別寫了,阿姨說快出去,家里出事了。
她那會還小,懵懵地跟出去,她聽著大人們說大人話,她什么也不知道……
丁寒把地上的筆撿起來,放在桌子上,輕微的聲響讓陳文嘉回了神。
陳文嘉指著作業說:“看,我小時候的字是不是挺好看的。”
陳懷川說不能讓陳文嘉的字和文詩詩一樣狗爬似的,他每天抓著陳文嘉練字,一筆一劃地教陳文嘉。
丁寒點了點頭,說:“作業寫得很工整,小學能寫成這樣,非常不錯,可是……”
陳文嘉正要高興,丁寒指著254×54的式子笑道:“原來你真的從小數學就不好啊。”
陳文嘉把算式列的工工整整,進位卻進錯了,最后不知怎么算的,算出來等于110916。
“我……我是因為馬虎,畢竟那時我還小嘛。”
陳文嘉開始給自己辯解。
丁寒理解地嗯嗯兩聲,他隨口說:“那這道題應該等于多少?”
陳文嘉一時噎住,當年被丁寒教數學的恐懼感上涌,她心里一慌,什么也算不出來。
她別過眼、轉過身,道:“我現在又不是小學生,算這種題也太……”
幼稚兩字驀地被堵在陳文嘉的喉嚨里。
“太什么?”
丁寒笑著回頭,也被定住。
就這么一個轉身,沒有任何預兆的,一扇居民門便憑空出現房間里。
房間的門開著,秦周游本還在沙發那邊對著房間錄視頻,準備把視頻發群里,結果一個眨眼就見一扇門突然出現,他目瞪口呆。
李想和左峰也看到了門,大家都沒敢動,擔心一動,這門又要不見。
陳文嘉按了下耳麥,在頻道內低聲道:“李想留下測數據,給約瑟爾和阮子塵發個定位,讓他們盡快趕過來。”
丁寒問:“走嗎?”
這門憑空出現,也可能憑空消失,他們沒時間等別人趕到。
“現在就走。”
驚喜來的太突然,這讓陳文嘉的情緒都來不及上涌。
陳文嘉沒時間再等待,她立馬握上了門把手,打開了門。
氣流涌出來,陳文嘉身上的監測器提示:察覺到氧濃度升高、牽引力回升。
往門內看去,太陽正當頭,綠植高聳綿延,蔭蔽小道直通遠處。
鳥兒停留在樹枝上,蝴蝶在花朵上飛舞,世界寧靜祥和。
羅盤終于亮起了光。
陳文嘉習慣性轉了轉噴筒,率先走了進去。
一抬腳、一放腳,作戰靴實實在在踏到了地上。
檢測到空氣正常無毒后,陳文嘉脫了厚重的太空服,吸了口清新的空氣。
左峰學過聲波勘定,一進來,他立馬開始利用波頻繪制地圖。
秦周游打量著旁邊那顆三層樓高的仙人掌,他摸了摸嫩綠色的尖刺,喃喃道:“我靠……這也太離奇了,誰分得清這是拍電影還是寫小說啊……”
誰能想到安娜之門后面是靜止層,而靜止層的一扇門后面居然又是另一個世界。
這就和拍科幻大片似的,一點都不真實。
秦周游激動得要死,感覺自己見證了世界奇跡的產生。
他想了想,回頭對陳文嘉道:“文姐,如果這里真的是電影或者小說世界,我感覺您才是主角。”
按經歷來說,陳文嘉的一生才是傳奇的一生,她才是真正的主角。
他們進來后,背后的門就消失了。
丁寒是最后一個進來的,陳文嘉剛問完是否覺得有異常情況。
聽秦周游這樣說,陳文嘉隨口道:“那你是什么?”
秦周游往前走了兩步,望著刺眼的陽光笑道:“這還用說嘛。”
他很夸張地指著陳文嘉說:“您是主角,老大是主角對象,李想是路人甲,左峰是炮灰乙,而我是……”
他話沒說完,猛地被旁邊的巨花一口吞沒。
其他三人都蹲在地上,左峰低著頭調頻,調頻器發出響亮的滴滴聲。
陳文嘉和丁寒蹲在門消失的地方背對著秦周游,誰也沒在第一時間發現異常。
等聽不到秦周游的聲音了,陳文嘉回頭一看,才發現秦周游居然不見了,而不遠處的黃色花苞上插了兩條正在掙扎的腿。
丁寒速度很快,立馬對著粗壯的花莖開槍。
陳文嘉也激發出綠因子,兩步上前去砍花莖。
雖然看起來脆弱,但陳文嘉砍了五下才把手腕粗的綠植砍斷。
左峰上去巴拉花苞,半天才把秦周游拖出來。
秦周游的身上被糊了一層粘液,雖然沒有腐蝕性,但味道格外難聞。
丁寒扔了包濕巾讓他自己處理。
陳文嘉看著被砍斷后仍在瘋狂搖擺的根部,道:“有點像克洛族植物屬。”
克洛族的植物有些有智慧,雖然不會說話,但會吃人。
或許他們已經到了克洛族的地盤。
丁寒道:“看來這里不能久待。”
不管這里是哪里,光憑植物都難以用噴筒砍斷這點,他們就知道,這里的危機并不是他們靠槍械、肉搏能處理的。
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會留下氣味,或許危險很快就會來臨,他們必須離開這里,盡快到達羅盤的目的地。
陳文嘉同意丁寒的話,四人預備跟著小路先走出去。
秦周游被植物唆了一口,嘴里都是植物的粘液,他現在很是郁悶,話也不說了,背好背包就要走。
陳文嘉覺得有點好笑,她給秦周游遞了瓶水,勸慰道:“別喪氣,新的征程正在開啟,世界還等著你去拯救,倒霉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