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啊!不然我蓄謀的砸車,割腕,跟你哭是為了什么呢?鬧著玩嗎?
復悅池心里雖然暗岑岑這么想,話臨出口時卻是另一番風景:“我沒有。我沒有要告狀,殿姐姐你放開我,好痛啊!”
她表現出害怕的神情,瘋狂地搖頭搖頭,心說這個該死的作者,做人設時能不能把女主的力氣設定的小一點,現在這個情況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手腕快要被捏碎了!
這一番動靜很快把在樓下客廳里準備喝茶的宋賀綾女士吸引上來。殿懈忙起來更是腳不沾地,一大早天還沒亮就去了公司,殿懈和宋賀綾兩人都是心照不宣地沒有打擾復悅池休息。宋女士是罵完殿殊一頓后,看了一眼時間,估摸自己兒媳婦在這個點差不多醒,才上殿殊上來關心一番。
誰料這殿殊辦事忒不靠譜,關心沒關心到位,直接把人逼得哭了。
“救命啊!不要攥我手腕,好疼啊!殿姐姐!”復悅池嚇得叫出驚慌失措的哭腔,回蕩在整個幽靜且長的走廊里。
宋賀綾女士從旋轉樓梯上上來時,一聽那歇斯底里的聲音,心里瞬間咯噔一下,腳步不由得加快幾分。
“殿殊!”
“你這個缺心眼,糟心玩意兒!”
“你又怎么欺負悅池了!你給老娘住手!”
宋女士邊上樓梯邊怒不可遏地罵道,旁邊還跟著已經轉醒的女管家。
昨天家庭醫生給暈血的女管家靜脈注射了鹽酸納洛酮,又配著吸了很久的氧,休息了一夜后,女管家整個人才恢復的差不多。宋賀綾向來寬厚待人,原本旨在讓女管家多休息一天,對方反倒不同意了,不放心別人伺候怕伺候的不好,說什么也要親自服務。女管家跟瀚海天城的王媽一樣,都在殿家呆了好些年了,情意深重,宋賀綾拗不過,見人狀態正常就任其在身旁跟著。
臥室內,殿殊聽到了樓梯上傳來的怒罵聲,線條順暢的右眼皮在淡薄的光暈下,微不可察地跳了跳,她拉著人毫不留情地往房間里拽。
復悅池掙扎的并不劇烈,受傷的右手也不敢亂動,怕傷口崩裂了,既不能掙扎又不想任人宰割,這會兒反倒束手束腳起來。
踉蹌地將人拽進臥室,隨后殿殊用腳把門關上,利落地落了鎖。她背靠著門,看著一臉驚訝淚痕未干的人。
“你為什么非要把事情搞得這么糟糕?”殿殊非常煩躁皺著形狀姣好的長眉,“在沒有發生綁架之前,我們的相處不是很和諧嗎?”
“那只是你以為的和諧吧?別自以為是了。”復悅池一臉古怪地看著對方。
現在兩人都在臥室里,門已經落鎖了,宋賀綾無論如何也進不來,她的賣慘已經不管用了。她沉默片刻:“不管之前,我對你是怎樣居心叵測,怎樣覬覦你,那也是之前了。殿殊你到底要我說多少遍,才能知道啊?我說的想離婚是真的,我現在不喜歡你也是真的,你對于我而言不是一劑不可或缺的藥,我不可能在你不喜歡我的情況下,還一直跟你耗到死,我想離婚我已經說累了,如果你到現在還覺得我是在忽悠你,賣弄你的信任,那很抱歉,我說的的的確確都是實話。”
“那我說我不離婚是假的嗎?”殿殊隱忍不發,“現在的情況我沒報警抓你就已經是好的了,別得寸進尺,雇兇綁架的合同我不是沒甩你臉上,如果你非要跟我作對,我不介意送你去警察局走一遭!
“你威脅我?”
復悅池瞬間就皺緊眉頭,她也是從小被嬌生慣養出來的千金大小姐,跟原女配的家庭環境背景無可比擬,但生活環境絕對不差,小的時候幾乎沒有誰敢威脅她,脅迫她做不愿意做的事。周圍的人都知道她的雷點底線是什么,她最討厭威脅,討厭欺騙,對此幾乎是深惡痛絕。
毫無疑問,殿殊現在的話就是踩在她的雷區里,這兩句威脅已經點燃她的怒火。
殿殊對此毫無所知,言笑晏晏的雙手環胸,往前慢慢逼近,語氣卻輕飄飄的有些異常:“這不是事實嗎?有什么好威脅的,之前可是你讓我基于人道主義去報警的,現在我只是把之前的選項重新推給你而已。”
“你現在還想去嗎?復悅池,你做過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不如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回答我一下吧。”
復悅池陰沉著臉,審視眼前這個仿佛在搞惡趣味的女人。
殿殊問:“世人常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有因必有果,那自作孽,可活嗎?”
“你敢再說一遍嗎。”幾乎是磨牙吮血一樣,一字一字地吐出這一句話。
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
嗶嗶——
系統警報卡了一下后,徹底瘋狂。
嗶嗶嗶嗶嗶嗶——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
宿主情緒崩潰中……
yyds系統看著莫名炸響的頻空,反應有點遲鈍。
系統檢測到宿主暴力傾向78.7%、悲傷20.6%、自殺89%……
解救指數0.09%……
yyds的終端頻控整個頁面都亮了起來,終端空間一處逼仄的角落,黑暗中散發出詭異的血光,血照長空。
這次的異常依然沒有預警到監察官那里去,但此次警報跟瀚海天城的那次相比,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終端頻控被黑客入侵一樣瘋狂地刷著數據,yyds通過頻控看著女主跟宿主之間已經降為零度以下的氛圍,機械女音發著抖。
“宿,宿主冷靜啊......”它小心翼翼地,生怕冰冷的機械女音大了吵人,惹得宿主不快,yyds自認為已經對于宿主情緒的變動都快產生ptsd了。它真的好后悔,為什么到處綁定這個宿主,抑郁了。
不過好在此時的復悅池義憤填膺,根本懶得理會它。
纏著紗布的手在身側緊緊地攥著,皮膚緊繃割傷的部位好像崩裂了,潔白粗糙的紗布上慢慢滲出鮮血,暈染的越來越大。
“你有什么資格威脅我?又有什么資格跟我提自作孽,可活嗎!”
復悅池靈動的眼底燃燒著怒火,克制地緩著氣,陰鶩地瞪著對方,僅有一絲絲理智吊著她不讓她立即撲過去:“殿、殊!我忍你很久了!”
忍這個世界很久了,忍yyds系統很久了!這個小說三觀不正,只知道爽度來湊!自作孽可活嗎?不可活!
可最沒有資格說這個詞的就是殿殊!她沒有資格沒有權利質問她任何事情!她明明沒有招惹任何人,卻無端被拉進小說里被欺負,她要求解綁要求回去,得到的回應是女主的逼迫、壓制、暴力,憑什么她要為女配的罪去背鍋,既沒有權利也沒有義務。她嘗試跟女主溝通,卻被問了好一句“自作孽可活嗎?”
離譜!真特么的天大的離譜!
“惱羞成怒?”
殿殊察覺到對方的情緒不對,但嘴上不饒人的習慣讓她下意識把這四個字脫口而出,話音一落,她就開始后悔了。
因為復悅池在聽到這四個字時,那怨恨的眼神變了變,那種難以言喻的情緒直到很久之后她才明白。那是一種恨不能玉石俱焚也要對方去死,厭棄的連對方靈魂都想付之一炬,她把全身所有的恨意都推了你,要你覆滅,要你不得超生。
殿殊徹底愣住,一陣陣酸麻從指尖泛上來,她咬了咬舌尖。
那一眼她看得太深了,以至于復悅池轉瞬間抄過的一個玻璃相框從臉前甩過時,整個人也只是淺淺地眨了一下眼睛。
“啊!”
伴隨著復悅池的一聲尖叫,足足過了須臾,殿殊才后知后覺。
剛才短暫的風從眼前席卷過長睫,打在鼻翼上,玻璃相框好像是割破了皮膚,鈍痛逐漸從鼻翼上散發出來時,讓眼睛忍不住快速眨動,止不住的霧氣猛地涌上眼眶,滾燙的液體從疼痛的地方慢慢溢出來,從高挺的鼻梁往下流,劃過嘴唇,順著下巴落在了奶白色西裝上。
仿若白色皮膚上點點紅痣。
復悅池猛地摔了玻璃相框,“啪”地一聲,水晶相框頓時四分五裂,玻璃渣飛濺四處。
她狂躁地揉著柔軟的長發,長指探入發絲,恨不能撕裂頭皮:“我真是受夠了,你是傻子嗎!”
無窮無盡的紅和血痕映入眼簾,復悅池幾乎快不能呼吸了。
為什么不躲,為什么不躲!
見到對方受傷時,預想到的暢快和志得意滿并沒有如期而至,她無法描述自己的心情。如果女主對她反唇相譏,她可以懟回去罵回去,女主對她行以暴力她也可以反以拳腳。殿殊的嘴從不饒人,于是她想殺了殿殊,恨不能對方趕緊去死,可真當劃破了對方鼻子時,出現的意料之外的畫面讓她忽然心里開始發慌。
眼前的場景似乎在哪兒見過,印象中那模模糊糊的人影,也如面前之人一樣面部帶血,怔怔地看著她,那人的目光又與殿殊迥然不同。
血、白皙的面容,微怔的眼神,讓她回想起埋藏在內心深處的,陰暗潮濕的記憶。那段回憶距今已經過去的太久太久,片段失幀的太過嚴重,想不起來擁有同樣這樣一副帶血面容的人是誰。
忘記了什么?
忘記了那人的五官,那人說話的語氣,那人對她的最后一笑。
忘記了在十七歲那年的深秋,在暴雨如注的公路上逃難,卻終究逃不過一場血宴狂歡。
雨水打濕衣服墜在身上的負重感,深秋冰冷徹骨的寒意難以躲避,那種害怕被人追上而命懸一線的毛骨悚然,脊背發涼的感覺順著尾椎骨爬上來時,復悅池無法抗拒地顫抖著薄唇,驚恐的仿佛看到眼前有人沖她喃喃自語。
……
復悅池,復悅池……
那聲音輕的不成樣子,跟光緩緩落在紙上一樣微乎其微,無法捕捉。
跑,快跑,他們來了,別去!那輛車被作了手腳……
走這邊,我帶你走……
隨后,眼前的場景仿佛只有兩個身影單薄的女孩手牽手停在大雨中,復悅池時至今日還能記得那時觸手經留的溫熱,冰涼的雨水都澆不滅的溫熱。明明一起逃的人就在她身邊,炙熱的呼吸在不久前還包裹在她的耳邊,現在卻離她越來越遠。
她跑不動了,不,不是跑不動了而是跑不了了。
詭異的紅順著身旁人一張俊俏出挑的臉混著雨水往下淌,又混著雨水落在泥濘不堪的公路上。
只肖暴雨一停,這深秋夜晚留下的所有痕跡都會被徹底清刷干凈。
老天是一個完美犯罪的無情推手,它替罪惡的兇手藏匿了所有邪惡,銷毀了所有證據。
可又有什么人能去指摘它呢,所有的失敗不都是當事者能力不足所導致的嗎?
曾經的記憶走馬觀花一樣在眼前浮現,她忽然就想起來了。
那個深秋的暴雨夜,只有一個人從那場持續不斷地雨中走了出來,走出來的那個人逃避了所有能逃避的畫面,遺忘了所有能遺忘的一切。
直到此時,她看見殿殊慘白的面容上,鮮血淋漓。
復悅池雙眼猩紅,情緒失控的用雙手捂住臉,不愿在因為任何東西任何事情,去撬動起那些曾經的潛藏深埋的記憶。
痛,太痛了。
逃離吧,躲避吧,急切離開這個房間,逃離這個世界。生而為人,人性本是趨利避害,她也不例外。
逃離的想法一出,就如菌絲一樣纏繞在她的意識中,扎根三尺。以至于她在失神的情況,完全不顧女主還在這里,立即吼叫著出聲對yyds下命令。
薄弱的氣息急促又絕望:“我要回溯!我要回溯!”
“我要回溯!”
“我要回去,讓我回去!放過我吧,真的放過我吧......”
終端頻控前,yyds默不作聲,機械心臟幾乎隨著復悅池的絕望而逼近驟停。
終端頻控上顯示的悲傷指數已達百分之百,自殺指數也是趨近一百。
但它擔心的不是宿主的情緒狀態,而是......
宿主違規了……
并且是......高度違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