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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折翅蝴蝶

    夏天的太陽出來的很早,宋嶼初悠悠轉醒的時候床已經只有他自己了。

    他看著空空的房間,委屈的抿著嘴巴,但意識到自己身上穿著干凈的衣服的時候又害羞又懊悔,他竟然比醉酒的人還起得晚。

    宋嶼初小心翼翼的下樓,是因為害怕打擾到阿笙,但事實上這個樓隔音效果好的出奇,不然昨天晚上他們也不敢那么放肆。

    宋嶼初來到廚房,那么安靜的站著,看著。

    過了一會兒顧時桉才發現了宋嶼初的存在,一抬眸,便是用清晨溫柔的目光注視著宋嶼初,是他現在沒有見過的眼神。

    宋嶼初心里一顫,不由自主的接受了顧時桉的示意,拿過了他手上的東西,自然得恍惚他們這幾年一直是這樣生活的。

    可惜現實不是這樣,顧時桉拿著手機出去時,并未分給宋嶼初一個眼神,至少在宋嶼初看來是這樣。

    等宋嶼初端著早飯出來時,坐在餐桌前的那個顧時桉又是一身嚴肅,讓宋嶼初看著很難過。

    “我去叫阿笙”,宋嶼初急促的,逃避的。

    “不用,讓她多睡會兒,也只有天亮了,她才能休息好”。

    久違的兩人早餐時光,卻一整個相顧無言。

    “你要走……”

    吃完飯后,宋嶼初看著顧時桉再換鞋。

    于是脫口而出卻含著委屈,感覺顧時桉就像酒后不負責的渣男。

    就在他意識到自己越界時,想要道歉時,顧時桉又回答了他。

    “對,有工作,要出國一趟”。

    顧時桉其實也不太明白自己復雜的心里,他想狠一點,卻又不愿意他的話沒有著落。

    “阿笙今天有去花店的計劃,你送她去,然后接她回來,其余的時間你隨意……”

    顧時桉其實還是不習慣這種公事公辦的感覺,說話也不敢看他,卻又總想著自己不能先認輸。

    “好,我會好好的照顧她的”。

    但愿這一次宋嶼初能做到,別再讓當年的事上演。

    他們不約而同的對視,各懷心事,難解難分。

    昨天晚上的事兩個人都記得。

    于是匆匆離開的顧時桉留下那么含糊的話:“如果身體不舒服就去醫院”。

    宋嶼初目送背影,但是聽著他的話之后,宋嶼初終于帶著了笑意。

    按照計劃,宋嶼初陪著阿笙來到了這個花店。

    只是夏天突如其來的雨讓他們推遲了時間。

    “這里你熟悉嗎?”

    兩個人在來道路上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現在到了花店門口,顧笙歌卻輕輕的開口了。

    宋嶼初隨著她的話,抬頭看了這個花店,熟悉的感覺騙不了人,但是還是記不起來。

    “阿……阿笙你進去吧,小心一點,我就在附近”。

    生硬的撤開話題,顧笙歌沒看他,卻忍不住心寒,都成膽小鬼了。

    她甚至覺得就算宋嶼初恢復了記憶也會這樣逃避的。

    “要不要進去看看老板娘”。

    顧笙歌繼續說著,她想沒關系的,如果他們都退一步,那她就進十步。

    ……老板娘

    宋嶼初不懂她的意思,卻依然搖了搖頭。

    顧笙歌也沒強求,接過宋嶼初手里的另一把傘,走在雨中,留給宋嶼初一個背影。

    像是一場無聲的告別,雨水順著傘掉下來,成一顆一顆的,在宋嶼初心里泛起波瀾。

    要好好長大,妹妹。

    與此同時,機場。

    “桉哥,對不起……”,關柏決定主動承認昨晚的錯。

    顧時桉眼也不眨得盯著關柏,看得他心里直發毛,一個勁兒的給鄧子洋使眼神。可鄧子洋就在一旁看戲,氣得關柏恨不得給他一拳,用口型說話,“給我等著”。

    “算了,不想跟你們計較了,但是下不為例”,如果前段話顧時桉還是一種無奈,那么后一句話算是提醒了。

    他知道了顧時桉還是不太想任何人插手他的感情。

    “知道了”,關柏聽話的答應著。

    至于鄧子洋都已經閉目養神了。

    只有顧時桉還在打電話交代事情,“秦窈……”

    “顧時桉,你現在在哪里!”

    這個電話是秦窈主動打來的,她焦急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來。

    顧時桉變了臉色,秦窈呼救般的聲音直擊心臟,痛不欲生。

    旁邊的兩個人也意識到不對了。

    鄧子洋大氣都不敢出,因為他第一個念頭就是阿笙出事了,而顧時桉也親自驗證了。

    “我……我在機場上”,顧時桉聲音都在發抖,他根本來不及聽秦窈在說什么。

    因為與此同時他的手機傳來了幾張匿名照片。

    六年前,夜晚,顧笙歌,照片。

    可怕的回憶又在攻擊著他們,像團永遠都抹不去的黑霧在一點點將他們吞噬。

    為什么會如此呢?

    他那么卑微也沒有一點作用。

    顧時桉什么都顧不得了,就直往外跑。他像條瀕臨死亡的魚,大海離他很遠很遠,他很快沒有知覺了,他只求他的妹妹什么都沒看到。

    “顧時桉!清醒點!求……你……”,鄧子洋的一字一句充滿悲痛。

    “回去!”顧時桉聲音發緊,強迫自己冷靜,直到關柏遞給他紙巾,他才發現他早已淚流滿面。

    關柏也很慌亂:“桉哥,我們在趕回去”。

    他根本不知道應該做些什么才能安慰他們也安慰自己。

    顧時桉止不住嗚咽,顫抖著手撥出了宋嶼初的電話。

    “阿初,求求你…”,顧時桉好像發不出聲了,就像滾水燙傷了他的喉嚨。

    這是六年后第一次顧時桉清醒著喊他阿初,就好像是在承認他們之前的關系。可是這么的聲音讓悲痛也席卷著宋嶼初的全身,在他聽起來就好像他的神明跌入凡塵了。

    “怎么了……”,宋嶼初也忍不住顫抖著聲音,他想抱抱他,安慰他。

    可顧時桉的一句話也讓他周身寒冷,無法自暖。

    “快去找阿笙,要她活下去……”,顧時桉撕心裂肺,悲痛欲絕。

    手機就那么堪堪的從宋嶼初手上墜落,他感覺自己處在萬丈深淵之中,沒有支撐點一樣的下墜,沒有一絲光線,等他感覺到氣血回流時,他已推開花店的門與秦窈眼神相撞。

    熟悉的人,熟悉的事一點點的映入眼前,宋嶼初捂著發疼的頭,才發現原來誰都沒有從六年前逃出來。

    他自以為是阿笙可以好好的,可是現在才發現,這個花店空無一人,不是雨天的原因,其實只是笙歌在把最積極的一面呈現給大家,那個喜歡熱鬧的女孩依然害怕人群。

    “阿笙在哪里?”宋嶼初聲音沙啞。

    “二樓,我進不去……”,秦窈哭得很傷心,無能為力的感覺讓她感到崩潰。

    秦窈早就知道宋嶼初回來了,只是沒想到再次見面竟然是這么讓人害怕的場面。

    宋嶼初一刻不留的往樓上跑,推著那緊閉的門。

    “宋嶼初,你會帶她回來的對吧……”秦窈手上未干的血沾在宋嶼初的衣服上,她很害怕,害怕唯一能拯救的人也心如死灰。

    他看見秦竊的發髻凌亂,手指帶血……

    顧時桉的話猶在耳邊,像一把刀子狠狠的剜著宋嶼初心臟,他急切見到阿笙的本能驅動著他撞開了房門,麻了半邊身體,麻了整個知覺。

    秦窈看著碎了滿地的花盆,散落的泥土和凋零的花,她沒有勇氣去面對這一切,她和他們相識得比宋嶼初更早,陪伴得也最多,看著他們一路走來,早已分不清誰對誰錯,只是誰都會想念以前的時光。

    少年和陽光,鮮花和姑娘,我們和我們。

    “阿笙……不要…”,喊出的名字有千斤重,壓得宋嶼初根本喘不過氣。

    他發出的聲音好像只有自己能聽見,他就那樣像個木偶一般踩在碎瓷片上,流血的疼哪里比得上心里的苦楚。

    他顫抖著手撿起阿笙埋在泥土里的手機,四分五裂,卻依然亮堂堂的將里面的照片呈現在宋嶼初眼前,何其殘忍。

    那是昏暗的燈光下,生不如死的阿笙,干涸在臉上的淚痕召示著不堪入目的凌辱。

    他不能接受自己作為誘因,是對顧笙歌造成這樣的傷害。

    宋嶼初無力的跪下,膝蓋里欠著瓷片,誰來救救他們啊!

    宋嶼初的對面,是一扇窗戶,顧笙歌就那樣坐在上面,搖搖欲墜,他知道這扇窗可以看見很美的風景,可現在只有一個折翅的蝴蝶不想貪戀人間的繁華。

    “阿笙,你的哥哥還在等你”。

    此刻所有話都是慌亂的沒有作用的,他連自己都不能拯救,又怎么拯救她呢。

    “宋嶼初你真的就這樣永遠的忘記了嗎”,顧笙歌的聲音細細的,淡淡的,沒有責怪,沒有憤怒,無悲無喜。

    可宋嶼初慌了,就好像他上岸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沒有了,他寧愿她會哭會鬧。

    “你打我,你罵我,你怪我,懲罰我,可是你不能不要你哥哥……”

    老天爺啊!求求別讓他們再四分五裂了!

    “嶼初哥哥,懲罰我哥的一直都是你,你能不能答應我,別讓我哥哥傷心了,回來了就別走了,好不好”,終于顧笙歌的聲音有了起伏。

    那個熱烈勇敢又善良的男孩子永遠是所有人的掛念。

    “不是的,不是的……”,不想傷害任何人,有著不得不離開的苦衷,卻在這一刻無法開口解釋。

    因為如果回到當年,宋嶼初知道他依舊會走,他們的命運軌跡已經繞進了一個沒路的迷宮,無法可解。

    “別哭,你看雨也要停了,你要和顧時桉那個大笨蛋好好的”,這一刻她唯一的情緒是安慰。

    還有子洋,秦窈姐,小胖哥哥,爸爸媽媽、爺爺……

    就不一一道別了吧。

    誰能想到,那個活潑可愛的女孩,瀕臨生命的盡頭,卻笑得溫柔,她祝愿這世界依舊好,卻不打算陪這不太完美的世界好好長大。

    “笙……笙歌!!!”

    一切都來得太快,宋嶼初拖著受傷的身體,千鈞一發時刻,抓住了懸在半空的阿笙,他的腿深深的被窗邊的釘子釘入,但他手上握著阿笙,他才好像活了過來。

    失去的記憶破土而出。

    “嶼初哥哥,你看看我,你喜歡山城的妹妹嗎?”

    “山城的少年都像你這樣熱情嗎?”

    “阿初,你有沒有什么愿望沒有實現,這可靈了”

    “宋嶼初,我們應該早點認識的”

    “宋嶼初,我喜歡你”

    ……

    “阿笙”

    他輕輕的呼喊,他以為他在笑,希望不要嚇到阿笙,可是在顧笙歌的眼里,他的淚卻決堤般的泛濫。

    “上來好不好,以后都會好的,我們會回到從前,有你,有你哥哥,還有我們大家…”

    顧笙歌懸在半空,流著淚的眼睛彎成了月牙,是宋嶼初,他回來了。

    “沒有要怪你們,永遠不要覺得自己有錯,你們要好好的,我只是太……太想念以前的每一個人了”。

    可是除了宋嶼初手上還有力,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是虛浮的,顧笙歌和他哥哥一樣聰明,她從來不是打算跳樓一了百了,她脖頸的血浸滿了胸前的白色衣衫。

    顧笙歌緊緊閉上眼睛,黑灰的世界終于五彩斑了,她可以解脫了。

    手指在慢慢向下滑,直到秦窈意識到不對,才沖進來,將顧笙歌拉了上來。

    宋嶼初什么都顧不得,原來人真的可以迸發巨大的潛力,他抱著顧笙歌瘋了一般得往外跑,她手上的女孩像鮮紅的曼陀羅。

    那是地獄之花,開出悲慘之源。

    破碎,骯臟,糜爛的花像在宣告一切無法挽救。

    在宋嶼初意識最后崩塌的那一刻,醫生消毒水的味道,急救室,和他眼角滑落的淚珠……

    救救她啊!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留住了她

    等顧時桉他們趕到時,已經過了很久,可急救室的燈依舊亮著。

    他來到醫院就用了他全部的力氣,此刻看著閃著的燈光,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搖搖欲墜,就那么直直的跪了下去。

    身邊的鄧子洋和關柏都沒有來的急扶住他。

    “起來,顧時桉!”

    “桉哥,桉哥,我們還要等阿笙啊!”

    聽見了他們兩個人焦急的聲音,顧時桉才又振作了一點,撐著手從地上爬了起來。

    抬頭看見的就是站在面前的秦窈,一身旗袍滿是污血。

    看著秦窈也搖搖欲墜的,關柏擔憂的看了顧時桉一眼,又將秦窈攬在了自己身邊。

    “你受傷了”。

    “你把口罩戴上”。

    關柏出門都會打扮的很嚴謹,此刻聽話的又把口罩帶好,同時帽子又低了下來。

    秦窈又看了一眼兩個坐在椅子上低著頭的人,顫抖著說:“是阿笙和宋嶼初的”。

    然后將自己的手往后藏了藏。

    本來就是意料之中,可是真正聽見時還是那么痛,像一根根細針往心里扎。

    “他……怎么樣”,顧時桉掐著自己的手,才勉強穩定了聲音。

    “腿和手臂都受了傷,但剛剛已經推出手術室了”。

    顧時桉沒有再說話了,甚至連呼吸都被隱藏了一樣。

    人悲痛到了極點是不會哭,顧時桉就是這樣無悲無喜,他開始隔絕了所有人,聽不見任何聲音,眼睛死死的盯著這決定他妹妹生死的門,木木的坐著。

    關柏和秦窈目光交匯,蒼白無力。

    而鄧子洋卻止不淚流,那個他見第一眼就討厭不起來的小姑娘,他還有好多話沒對她說。

    “時桉”,秦窈又開始說話了:“是他救了阿笙”。

    顧時桉又才慢慢抬起頭,動了動眼睛,外面的情況才又融入了他自己的情緒。他的眼淚在臉上滾動,頭痛欲裂,使勁扯著自己的頭發,逼著自己哭不出聲。

    好疼,可他想更疼。

    秦窈看著顧時桉這個樣子卻是松了一口氣,至少他還有在乎的人,沒有完全心如死灰。

    他們就這樣,一點一點的守著時間過。

    卻等來醫生說病人求生意識很弱。

    “啊!”顧時桉咬著自己把所有嗚咽吞進肚子里,把傷口咬得面目全非。

    他恨自己,他從來沒有真正的保護好過任何人,他自以為是,夢想做著英雄,可到頭來是個跳梁小丑。

    第一次讓妹妹受很大的傷,是他帶妹妹去爬樹,摔斷了肋骨,而那時最疼他們的患病的奶奶驚嚇過度因病去世,那是他哭得最傷心的一次。

    他的奶奶溫潤而雅,是書香門第,爺爺和奶奶少年相識,一路相伴,笙歌是長得最像奶奶的人,他們都很疼愛她。

    他喜歡這個妹妹,和家人一樣,甚至在從小的陪伴長大下,他與妹妹之間的情感更甚。

    他不會嫉妒,并發誓要好好保護她,可妹妹從樹上跌落的那一刻他的英雄夢就已經在破碎了一次,可是所有人都在將它沾補,因為他的家人也非常愛他。

    可是讓他太過自我,以為自己無所不能。

    失去愛人的爺爺也從未怪過任何人,他說:“人生會遇到很多苦楚,甚至無能為力,但你也會遇到很多想要保護的人,那么就愛你所愛,護你所護,你要知道即使結果差強人意,可你做了,就是大家的英雄”。

    他把爺爺的話牢牢記在心中,把自己的英雄樹立得越來越高大,直到他滿心歡喜和宋嶼初相擁,卻等來妹妹被欺辱的消息,從此以后支離破碎,英雄化為灰燼。

    “顧時桉,阿笙會很難受的”。

    顧時桉從自己的回憶中醒來,他似懂非懂的解著鄧子洋突然的一句話,茫然又委屈。

    “他很愛你這個哥哥的”。

    “可是我卻留不住她……”,沙啞的哭腔帶著無盡的懊悔。

    “來讓一讓!”

    “誰是病人家屬!”

    “病人現在很虛弱!”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不,你留住了她。

    懸著得心終于松下,活過來的又豈止是顧笙歌。

    顧笙歌被推進了重癥監護室,一群人在外面守了好久,才守到能進去看。

    一開始只能進去一個人,所以沒有人和顧時桉爭。

    連鄧子洋都是笑著說:“你進去看看吧”。

    他們兄妹的感情他們最知道。

    然而時間是有限的,待在妹妹身邊的時候,顧時桉張了好幾次嘴,但所有的時間里他都是一言未發,靜靜的看著守著。

    出來之后,又什么都不說的,搖搖晃晃的去到了宋嶼初的房間。

    如果是之前,他甚至會考慮在宋嶼初睡著之后再去看他,因為他覺得六年前的所有愛意都應該埋葬在過去,他們是沒有未來的。

    可是現在,生死面前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也在沒有多余的力氣,去怪、去怨、去矛盾復雜。

    “阿初”。

    他輕輕握住了宋嶼初的手,一如多年前那樣,溫聲細語滿身愛意。

    “如果你醒來,告訴我這些年你到底發生了什么,我們就既往不咎,重新來過好不好”。

    說著顧時桉好像又想到了什么,笑得溫柔:“那天晚上我其實沒有完全醉,我看著你對我做的一切,我真的特別特別開心,所以我沒有控制住吻了你,但是我知道我把你弄疼了,不然你也不會哭得那么傷心,你醒來就來懲罰我吧”。

    睡夢中的宋嶼初好像有了反應,另一只手的手指微微彎曲。

    顧時桉又把自己靠近了一些,將宋嶼初的手挨著自己的臉頰,隱忍著哭腔說:“謝謝你,救了阿笙”。

    其實他更想說的是,謝謝你,救了我們。

    如果這是一場永遠的意外,那么他們的以后就是真的永遠無解了。

    大家都會困在回憶里一遍遍被鞭笞。

    可是那天之后,宋嶼初出院得悄無聲息,離開的悄無聲息。

    從重癥監護室到普通病房,昏迷好久的妹妹在晴朗有風的秋天醒來。

    而這期間病房人來人往,唯獨顧時桉從未離開,宋嶼初從未來過

    一聲呼喚恍如隔世

    “哥”

    顧時桉將眼神從文件上回到顧笙歌的臉上,相似的眼睛都含著笑,帶著淚。

    也許經歷生死后,都有了不一樣的人生感悟。

    “不舒服就不說話,我們好好休息”,顧時桉小心翼翼。

    顧笙歌點了點頭,神色如常,顧時桉才真的發自肺腑的笑。

    但她還是張了張嘴,沒有聲音,可顧時桉知道她在問什么,而他偽裝得很好,依舊含笑

    她在問宋嶼初

    而他說他很好

    顧笙歌看著顧時桉的眼睛突然轉向了玻璃外面,顧時桉隨她看去,是許久不見已經穿上衛衣的宋嶼初。

    “哥”,顧笙歌又喊了一聲,這一次是喊給宋嶼初聽的。

    他們都想宋嶼初能減少一點愧疚。

    “對不起哥哥”。

    “阿笙你從來沒有對不起我”。

    “有的,我之前把最重要的記憶封閉了,直到現在我才真正想清楚我忘記的事情是什么”。

    “沒事的阿笙,不要再說,我們誰都不怪好不好,不要在把錯攬在自己身上了”。

    因為這樣誰都不好過,互相心疼的人都想把錯攬在自己身上,都害怕對方攬錯,這樣會繞進一個迷宮,不進不退,互相折磨。

    “是我!”顧笙歌縮在了被子里,用自以為平靜的語氣說:“那天,是我自作主張出去的”。

    這句話站在門口的宋嶼初也聽見了。

    它并不能改變什么,因為除了顧笙歌,橫在他們之間的是互不知的六年。

    只是沒想到六年的時光后,他們近在咫尺又好像遙遙相隔。

    但好在他們幾個人也算是跌跌撞撞的再次走過了兩個季節。

    顧時桉突然不那么在乎宋嶼初要去往何處了,其實偶爾相見,見他安好也未嘗不可。

    反正命運使然,如果再也走不到一起了,這樣也挺好。

    宋嶼初又離開了,顧時桉沒有追去,而是陪著妹妹,直到她入睡才叫來了秦窈陪護。

    而他打算先回家和家里人報平安,再帶來一些妹妹的生活用品。

    他關上病房的門,轉身就看見不遠處的宋嶼初,原來他一直守在外面。

    他可以原諒他所有的不告而別,卻做不到對他一笑了之,因為他從未放下愛他,也無法再開口說愛他。

    可是這一次宋嶼初先開始說話了,也許是他恢復了記憶,沒辦法對顧時桉放任感情了

    “你要去哪”,宋嶼初來到顧時桉面前,說話軟軟的,就好像在和顧時桉撒嬌,又帶著委屈的鼻音。

    就好像顧時桉不說話,宋嶼初就馬上要哭出來。

    顧時桉承認無論何時何地他永遠會對宋嶼初心軟:“回家”。

    “帶我一起好不好”,宋嶼初扯著顧時桉的衣袖,“我有好多話想和你說”。

    顧時桉沒有說好,也沒有拒絕,他徑直走在前面,從來沒有失望,從來沒有放棄,可顧時桉永遠都沒辦法釋懷。

    而宋嶼初回頭看了看熟睡的妹妹,就慢慢的跟在他的身后,他認為會雨過天晴了,他們終有一天要一起回家。

    夏去秋來,自然命,既然如此,有太多的不好都發生在夏天,那么就在秋天重新開始吧。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都在變好

    秦窈等到他們離開后才進入病房,這素白色充滿消毒水的地方她也來了好多次,一次比一次膽戰心驚。

    小姑娘已經取下了呼吸機,安安靜靜的躺在病床上,其實好多年過去了,不說性格,單說年齡,誰都不是小姑娘了,可是有人寵著就可以一直長不大。

    但笙歌和她哥哥一樣,總想著長大去保護別人,于是互相折磨,難以釋懷。

    秦窈想這也許就是這一對兄妹吸引她的地方吧。

    但偏偏命運使然,大家都被迫長大。

    她輕輕的在病床邊坐下,握了握顧笙歌扎著針的手,“阿笙,你還記得那天晚上我們六個人一起拍的合照嗎?我已經很久沒有拍照了,但我總是想著等我們六個人齊了,我們在一起回到學校,一起去那個地方拍照,不知道學校也沒有什么變化,那個地方是不是還有那么多野花野草”。

    主治醫生說,和病人多說說話是有利于病人恢復的,于是秦窈又絮絮叨叨說了很多關于他們以前的事,那些故事里還有宋嶼初,可能對于妹妹來說,那時候才是最好的時光吧。

    當然不僅僅是妹妹。

    直到關柏進來,她才停止了回憶。

    “秦窈!”關柏全副武裝的進來,喊得欣喜又輕聲細語,“還沒醒呢”。

    “醒過一會兒了,時桉走了之后又睡了”,說著便起身接過了關柏手上的水果,還有書,秦窈不解:“拿書干嘛?”

    “怕笙歌無聊啊,這可是她以前最喜歡的書,還是親簽呢,她看到一定高興的”。

    是了,好多小姑娘讀書時都喜歡在課上偷偷摸摸看小說,秦窈還記得當時笙歌還是初中,顧時桉不要她帶手機,于是搶親簽的任務就落在了他們這幾個哥哥姐姐身上。

    那個時候一群人不懂,但是搶得熱火朝天的,不同店的贈品也不一樣,哥哥姐姐們了解之后,還互相比賽說誰能搶到,誰搶得最多。

    而至于現在,他們幾個人隨隨便便吩咐書就能輕松到家,卻也沒了當年的熱情,而顧時桉依舊為妹妹安排好這些書,用他的話說就是。

    熱愛的都是值得紀念的。

    人有時候就很奇怪,有些事旁人比自己更清楚,卻有些事又獨自清醒,顧時桉就是這樣。

    “發什么呆呢?”關柏在秦窈眼前招了招手,取下帽子和口罩。

    “你別動不動就往醫院跑啊,你現在是公眾人物,被拍到不好的”。

    秦窈只是心口不一,其實她也很想念在看見關柏的那一刻,因為她永遠不會忘記她站在急救室外面關柏抱她時的那瞬溫暖,再刀槍不入的女孩也需要保護,她直到現在才想明白,能一輩子在一起的人不是非得是顧時桉這種天生就有吸引力的白月光,她需要愛人,也需要被愛。

    而且支離破碎的這幾年,只有關柏從來沒有離她遠去。

    “你關心我啊!”關柏看著秦窈笑得很開心,不要臉的湊到秦窈面前,笑起來的酒窩很好看。

    “你的酒窩怎么沒有之前的好看”,其實是秦窈看入迷了故意這樣說的。

    “不好看了嗎?難道你喜歡我以前胖的樣子”。

    “誰喜歡你了”。

    完全沒有被套路到,秦窈就故意沒他了,背過身去拿水果,自然關柏也看不見她嘴角的笑。

    “哎哎哎……”,秦窈走到哪,關柏就跟到哪:“我除了來看阿笙的,還有事跟你說呢?”

    秦窈這才看他,再對視時已是一臉平靜,畢竟現在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

    “什么事啊?”秦窈的聲音很好聽,有一種舒爽的感覺。

    看吧,歲月殘酷,但也真的能沉淀一個人,秦窈變得比之前更為知性成熟了。

    “花店的事啊,你最近不是要照顧阿笙嗎你把花店鑰匙給我,我找人幫你重新布置一下,而且我最近買了好多花,過幾天就給你送去”,關柏眨巴著眼睛,一臉快夸我的樣子:“怎么樣啊!老板~”。

    之前醫院的事情了解之后,關柏就去花店看了,慘不忍睹,后面也只是將血跡和碎片清,并沒有好好的修整,所以到現在那個花店都沒有再次營業。

    秦窈看著這樣一張近在咫尺的帥臉,心里一跳,要不是他們已經相識太久,她可能也會忍不住臉紅心跳。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當初那個搞笑的小胖子,如今也成為了好多人的夢中情人,有著責任與擔當。

    她不是傻子,她知道關柏對她的喜歡,而且他真的很好,大概是兩個人的性格和工作怕耽誤著對方,到現在也沒有誰真正的開口。

    所以再等等吧,秦窈想,等顧時桉他們的事好好解決了,她也可以試著開始一段戀情,和一個明星,她認為這很刺激與美好,如果那個時候他們還是初心不變。

    “我覺得可以呢!”

    耳邊傳來顧笙歌的聲音,帶著淺淺的笑,將秦窈和關柏的意識都從對方拉回到了顧笙歌身上。

    “醒了,我給你叫醫生檢查下”,秦窈去按鈴,也小心翼翼的打量笙歌的神色,與關柏對視,見她神色如常也就放心了。

    顧笙歌一直都很機靈,知道他們在想什么,也沒表現出什么。

    正常的和大家聊天,還故意逗著他:“小胖哥哥,你真的是來看我的嗎?眼神可沒再我身上啊!”

    他們都很聰明,花店發生的事絕口不提。

    “肯定啦!”

    關柏回答和阿笙對上了眼,還豎起來大拇指,笑著說:“小胖哥哥還給你準備了好多禮物,等你出院就慢慢拆,不過嘛……”

    說著,關柏靠近了阿笙:“不過嘛,你先讓你秦窈姐把鑰匙給我!”

    關柏笑嘻嘻,氣氛很是不錯,也虧現在待在這里的是秦窈和關柏,但凡這里的人是另外三個之一氣氛都不可能這么融洽。

    顧笙歌配合著關柏,裝著認真思考:“嗯~我覺得鑰匙可以給你,不過還是看秦窈姐吧”。

    關柏被逗笑了,說了等于沒說,不過看著妹妹現在能說說笑笑了,也不枉艱難的躲過粉絲走醫院這一趟。

    “小機靈鬼!”

    “咚咚咚~”敲門聲吸引了三個人,是醫生。

    “阿笙,等醫生給你檢查,我們先出去給你買飯”,秦窈扯了扯關柏的衣服。

    關柏會意,“辛苦了醫生”。

    其實他們和醫生也算是老熟人了,點頭打招呼后就離開了。

    等他們走了,顧笙歌臉上的笑容就淺了。

    “醫生”,她禮貌的問好了。

    其實醫生是個比她大不到幾歲的哥哥,是個溫柔到骨子里卻又充滿落寞感的一個人,但這并不妨礙他們相熟了六年。

    這也是對顧時桉來說還有安慰的事,這六年縱然有許多不盡人意,但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遇見了一個好醫生。

    “我有沒有說過不想在醫院見到你了”醫生語氣溫柔中又透著生氣,但手上還是公事公辦的為顧笙歌做檢查。

    “你不知道世事難料嗎我也以為一切都會好,但從來不是我能決定的”,顧笙歌說得也很無奈。

    “這不是借口,以死逃避的人才是懦弱”,醫生說得話很直白,因為他知道她的哥哥、朋友都不敢對她說重話,把她當易碎娃娃,其實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怎么也走不出。

    “你不是一直在勸你哥哥嗎,但是你們一樣懦弱,如果你都走不出來,你覺得把命系在你身上的顧時桉會怎么樣”。

    顧笙歌像是陷入了沉思,眼眶一點點的變紅:“我哥哥他……他不好嗎……”

    其實顧笙歌問出這句話就是自己扎自己的心窩了。

    “他靠輸液續命,蓬頭垢面的守著你,然后還要費盡心思與隱瞞你的父母,如果你認為這是好的話……”,醫生咽了口水,說得也很艱難:“在我看來,愛你的每個人都不好,你昏迷的時候很多人來看你,有看著你就眼眶發紅的,也有總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在外面偷偷看著你的”。

    醫生的聲音很清晰的響在她的腦袋里,顧笙歌蜷起自己的身體,有些悲痛的哭泣:“所以,是我不對嗎?”

    不過在醫生看來,有了情緒波動就是好的。

    “你在自欺欺人不是嗎?但是我覺得你沒有不對,只是你們糾纏在一起太久了,而你是因果中的因,你得先釋懷”。

    醫生看她愣愣的,打算先離開,讓她自己冷靜想明白。

    而顧笙歌卻叫住了他,“那你釋懷了嗎我想聽聽我沒聽完的你們故事的最后”。

    醫生知道他在說什么,但也只是溫柔的笑了笑:“下次吧,那個時候我們不在醫院,我們作為朋友,再來聊聊彼此的事”。

    “好~”

    “你只要明白沒有什么比死亡更可怕了,活著總歸有無限可能。”

    許是和醫生談話后她真的不那么悲觀了,情緒也很穩定,陸陸續續來看她的人很多了,連爸爸媽媽也在趕回來的路上了,可惜沒有一個人愿意主動提起之前的事,直到好久不見的鄧子洋來到。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一些真相(1)

    “來了,不進來嗎”,顧笙歌放下了手上的書,看見鄧子洋在外面躊躇了好久,終于忍不住出聲。

    鄧子洋知道再說他,于是低著頭走了進來,不知道為什么面對顧笙歌他總是不夠自信。

    那個熱烈的小太陽一直在他心里。

    “對不起,很晚才來看你,最近在處一些事”。

    鄧子洋說得亦真亦假,處事是真,來晚了是假,他其實常常來。

    “照片的事嗎?”

    “是”,鄧子洋在她面前撒不了謊。

    之后又是長久的無言。

    “你怎么還是和之前一樣不愛說話啊?”

    顧笙歌湊到他的面前,眼睛亮亮的,恍惚間好像看見了之前那個小姑娘。

    不過現在的顧笙歌稚氣已去,就算偶爾笑著都不像發自肺腑。

    “沒、沒有”

    “我哥他們應該不怎么陪你說話吧,對不起啊,這些年我也沒有陪你好好說話,本來你和我們的所有事情都沒關系的,我把你拉了進來又留了你一個人”。

    “不是的!”鄧子洋說的很急:“如果沒有你們我不會走到現在,也許早就自己一個人把自己困死了,而且笙歌,你這么疼,怎么還在哄著我啊”。

    情緒不喜歡外露的人,但在面對自己心愛的人時心疼是藏不住的。

    鄧子洋隱忍著沒有哭出聲,雙手掩面。

    顧笙歌看得心里很難過,緩緩的,再三糾結后,抱住了鄧子洋。

    雖然兩個人并沒有靠的很近,可是顧笙歌的手輕輕拍著鄧子洋,這就是最好的安慰了。

    “對了”,他說著,從包里拿出了一些糖,輕輕的放在顧笙歌手里:“給你糖,吃了就不苦了”。

    好幼稚,好……想哭

    “你怎么知道我喜歡吃這個”。

    “你忘了嗎?”

    顧笙歌搖了搖頭,不知道是不知道,還是沒忘。

    “你第一次見我就給了我這些糖,后來每次見我都會給我,那天,有玫瑰也有糖”。

    關于糖的所有都是很幸福的回憶。

    “我……都記得,但是送花的時候我不懂事”。

    后面的話顧笙歌怎么都說不出口,她知道鄧子洋的心意,現在說這些,很不負責人。同時她也覺得年少時真的太天真了,被所有人寵著,做什么都不顧后果了。

    “笙歌,沒事的,我們不說這個,以后時間還很長的”。

    “那你可以和我說說你們最近查到了什么?”

    顧笙歌一直在問,鄧子洋知道與其騙著她,不如讓她知道,反正大家都牽涉其中了。

    “一開始從警方的調查來看,這幾個人都是沒有關系的,初步就是認定,那個網站的幕后人可能不是針對你,因為這個網站經常把陌生女孩當做目標,但是這個幕后黑手并不好查。”

    “但是最近查出來不是這樣對嗎?”

    “笙歌你還記得那次漫展受傷嗎?”

    “記得,當時你們還報了警,但是后面我一直渾渾噩噩的,之前的事都沒有問過了,我哥也沒有和我說”。

    “因為他不敢讓你知道”。

    “我記得那個時候嶼初哥哥已經消失了,所以和他有關對嗎?”

    這個時候,兩個人就像個老友一樣。鄧子洋看著顧笙歌一切正常,才緩緩開口。

    “這件事很明確就是他大哥干的”。

    其實關于宋嶼初家庭大家都知之甚少,那個時候大家都還是學生,根本沒有人那么去在意這些。

    “嶼初哥哥會很愧疚吧”。

    阿笙不會說不要怪嶼初哥,因為他知道沒有人會怪的,但是大家都會難受,因為終究他是因了,如果沒有宋嶼初肯定不會牽扯這些。

    “其實最難受的肯定是我哥哥,他夾在中間”。

    鄧子洋不可否認的點了點頭:“因為我們后面查到漫展當天他大哥的手下和他聯系過,至少這件事我們是肯定就是他大哥做的,只是沒有直接證據,那個手下全部攬下了,再加上他大哥出錢保了,這個事也不了了之了”。

    “我……”

    顧笙歌這個秘密藏在了心里很久,她把腿蜷了起來,話語全是自責:“對不起,這件事本來有更好的處方式的,是我天真,是我傻,其實我就是自食惡果,但是還拉著你們共沉淪了,本來你們也可以更早查到什么的,但是我……”

    “紙條是嗎?”

    顧笙歌睜大了眼睛:“你們知道!”

    “藏在心里很辛苦對嗎?其實我和你哥哥早就知道了”。

    “你知不知道我每次看著我哥哥為我來回奔波,我就自責的想死”。

    顧笙歌此時已經哭出了聲,在心里憋了這么久的事,自責愧疚都要把她吞沒了,可是沒想到他們都知道。

    鄧子洋已經把哭泣的阿笙抱在了懷里:“如果我是你,我也會在隱不隱藏中無限掙扎,這條路怎么選都會有遺憾的,你不要自責”。

    “可是,如果我知道嶼初哥會失蹤的話,我肯定會說,至少可以留住他了。現在想想我真的蠢得厲害。”

    “阿笙,這個事情根本就沒有那么簡單,那個紙條只能說明有人約宋嶼初出去,而你替他拿了,那么你出去遇到那群人不一定是打算傷害宋嶼初的人”。

    “但是方向不是有了嗎?至少可以查查嶼初哥身邊的人”,說完顧笙歌就覺得自己傻了,這么明顯,他們還是查了這么久,就說明根本查不到。

    “是的,根本什么都查不到,查到的也就是那些和宋家無關的人”。

    “但是!為什么哥哥沒有去找嶼初哥!”

    “因為你是妹妹,宋嶼初是愛人”。

    妹妹替自己最心愛的人擋了,而那天自己的妹妹還在醫院,宋嶼初就消失了,此后大家都活在漫漫愧疚的歲月中,那個時候顧時桉覺得自己被宋嶼初拋棄了,只有守著妹妹,才好似活著。

    而且之前能查到顧笙歌漫展的事與宋嶼初大哥有關,是因為整個聯系都在山城,而宋嶼初是在北方,除了警方的案件調查,那個時候顧時桉根本沒有多余的精力和人脈去尋找宋嶼初,他也想過一切真相大白后再去尋找,可是這一查就是六年。

    而大家能平安無事到六年已經很不容易了。

    顧笙歌想到了鄧子洋還沒有回答的問題,近乎絕望的說:“你最近在忙的工作是不是和我有關,你們查到了,這件事最后還是和嶼初哥有關對嗎?”

    人有時候太聰明了,就沒辦法用裝傻來讓自己逃避了。

    “笙歌,我只是……只是想說,不怎么樣,錯的是那些傷害你的人,你永遠是那個最干凈最美好的女孩,他們都會被繩之以法的”。

    顧笙歌不是不懂他的意思,可是現在這樣又該怎么辦呢。

    宋嶼初終于恢復了記憶,之前的所有都還沒有解釋清楚,又有了新問題。

    “那我哥知道嗎?”

    “我來找你之前才收到消息的,你哥應該也知道了”。

    顧笙歌難受的閉著眼睛,再也沒有說話了,因為她知道這一切她都很無用。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乖一點,不讓什么人擔心。

    “子洋哥”。

    “我在”。

    鄧子洋的心都揪在了一起,看著她疼他更疼,可是大家都要偽裝平靜,才能不讓大家擔心。

    “等我好的差不多,就給我安排一個心醫生吧,我覺得我自己不僅逼了自己,也逼了你們”。

    反駁的話語鄧子洋說了很多,此刻他知道順著她是最好的:“好~我幫你聯系”。

    “謝謝”。

    “你現在要不要睡一會兒,等再睜開眼睛就什么都好了”。

    “你可以不走嗎?”

    “我不走,我陪著你”。

    為了印證自己的話,鄧子洋靠的很近,還輕輕的拍著顧笙歌。

    讓他想起來那個雨夜,那個擁抱。

    鄧子洋那一夜和鄧茵的話就沒有和自己留退路,所以意料之中的他被永遠的趕出了那個家。他忍氣吞聲維持了那么久的家,其實從始至終都在告訴他,他只是一個外人。

    他沒有家。

    離開之后,他用自己身上的獎學金和之前做兼職的錢租了房,然后暑假的時間也還在打暑假工。

    但這一天很不幸,工作時被老板罵了,帶來的傘也失蹤了。就連天氣也不給他好運,下起了瓢潑大雨。

    夏天還真是陰晴不定。

    下班的時候是真的很喪,平時就冷的臉,現在更甚。就連路人都不愿意和他靠的很近。

    “瘋子!”

    有個路人這樣說。

    “你才瘋子!你全家都是瘋子!”

    這一次鄧子洋是真的愣了,他甚至覺得自己是太過于思念都出現了幻覺。

    喃喃自語:“雨停了嗎?”

    “什么雨停了,子洋哥你沒事吧?”

    他抬起頭看見了頭頂的傘,這才敢把眼神落在面前這個女孩的身上。

    “你怎么在這?”

    你怎么總是出現在我最不好的時候。

    “子洋哥,你沒事吧?我給你吃糖”,她慌亂的把包里的糖放在了鄧子洋手上。

    可是鄧子洋的情緒還是沒有好過來,眼眶蓄著眼淚。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鄧子洋看著女孩焦急的神色,才開口說了:“沒事,雨水進眼眶了”。

    “我送你回家吧,現在雨越來越大了”。

    顧笙歌說的認真,就沒怎么注意到她的傘已經被鄧子洋拿在了手上,而且怕她淋雨,還移動了腳步,兩個人站得特別近。

    “不用了,我們不順路”。

    “沒關系啊!”

    “不可以!”

    顧笙歌不懂,他怎么就突然嚴肅了,于是低下頭,像個犯錯的小朋友。

    而頭恰好若有若無的貼著鄧子洋的胸膛,讓他艱難的吞了口水。

    “你不可以隨便帶男生坐同一輛車,也不可以打同一把傘,也不可以給他糖”。

    “但是你又不是別人啊!那我把傘給你!不要淋雨了嘛”。

    鄧子洋覺得自己遲早有一天會被自己腦補的整瘋了,腦袋里全部是那句‘你又不是別人啊?’

    “我感覺你不太開心,記得吃糖啊,吃了就是甜了”。

    鄧子洋終于回過神,不受控制的又看見了顧笙歌脖子想項鏈,和之前的兩條又不一樣了。

    “你喜歡項鏈嗎?”

    顧笙歌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又問這個,但也乖巧回答:“喜歡啊,我還有很多很多不一樣的”。

    “你回家吧”。

    鄧子洋把傘握得很緊,另一只手在口袋,摸索著和糖放在一起的盒子,他還是沒有勇氣把它拿出去。

    顧笙歌發現鄧子洋不僅不開心,還格外走神,于是就那么猝不及防的抱了上去,雙手還拍了拍。

    “我走了子洋哥!記得開心!這把傘就送你了”

    然后就很快跑回了車里。

    獨留鄧子洋一個人沉浸在那個轉瞬即逝的擁抱中。

    他知道他早就不能自拔了。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一些真相(2)

    彼時,宋嶼初和顧時桉已經回到家中,這個家早已從冷清到熱鬧,最后還是回到了冷清,明明天氣是陽光和煦,可心卻透著一股涼密密麻麻的的往上爬。

    也許宋嶼初和顧時桉也從來沒有想過他們待在一處竟會有他們初識時都沒有的尷尬。

    顧時桉只得忽視宋嶼初,掠過他去房間收拾衣物,而宋嶼初并不甘心他們之間的關系止步于此,他好不容易恢復記憶,他們本不該是這種地步的。

    于是顧時桉在哪,他就默默的跟在他身后,或許他們都在找一個機會袒露心意。

    顧時桉坐在床上折衣服,宋嶼初就站在他身后不遠處看著他,顧時桉感受到他身后的目光,卻一整個心里抓狂,什么時候他們也成了小說中破鏡不能重圓的主人公了。

    “宋嶼初…”顧時桉覺得不能再忍了,反正他總是主動的那一個扔掉手中的衣服,回過身來想要和他談談。

    誰知宋嶼初快他一步,在顧時桉還來不及言語時,就蹲下來攔腰將他抱住,像一只可愛又可憐的薩摩耶,“阿時……”

    顧時桉無處安放的手還是垂放在了兩邊而不是放在他的脊背上,他做不到和以前一樣緊緊將他禁錮,他好像格外平靜忘卻了悲傷。

    也許是因為他們之前用短短的十個字就可以形容。

    相識相知相愛相離相遇。

    那么可憐可笑又可悲。

    只是宋嶼初依舊和以前一樣在顧時桉面前就那樣可憐兮兮,說出的話還帶著哭腔,那么繾綣,因為他在害怕,害怕顧時桉真的會變成老人口中所說的那樣——一個人最心灰意冷的時候是沒有表情的。

    他在想是不是真的無法挽回顧時桉了。

    離開那么久,好不容易回來卻又失憶。

    他自己想著就抽出一只手突然給了自己一巴掌。

    清亮的響聲刺痛到了顧時桉,睜大了眼睛,一把握住了宋嶼初的手腕。

    于是顧時桉不顧宋嶼初的掙扎狠狠壓著他的肩膀將他推開,他們面對面,而宋嶼初只得仰視顧時桉,來自上目線的攻擊依舊會讓顧時桉一陣悸動。

    顧時桉松開他的手腕,宋嶼初就又抱了上去。

    然后又被顧時桉推開了,兩個人反反復復幾次。

    像個賭氣的小孩。

    然后兩個人誰都不動了。

    顧時桉只是平靜盯著宋嶼初,卻看得宋嶼初無比緊張,就好像在等待審判一樣,可是宋嶼初都還沒有替自己辯解,他沒辦法,只得和顧時桉隔著一臂距離,然后靠揪著顧時桉的衣擺來自我安慰。

    “阿時,我知道錯了,你問問我,我什么都告訴你”,他連手都在顫抖:“你別不說話,別嚇我,要問什么都可以,都可以的”

    是否覺得那個曾經以一敵五的意氣風發少年郎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可是他害怕顧時桉對他視為陌生人.

    顧時桉看宋嶼初急得眼淚汪汪,他根本舍不得說出殺人誅心的話語。

    比起曾經,他更在乎現顏刪汀在。

    “你是什么時候恢復記憶的”。

    “阿笙……是阿笙,我拉著她搖搖欲墜的時候,就什么都想起來了,但是過段時間我可能還是會忘記,我的身體”,宋嶼初說得哽咽,但還是扯出了一點笑,“不過沒關系,我會慢慢好的,如果我又把你忘了,你就打我罵我”。

    宋嶼初說得有些激動,其實是因為害怕。

    “乖~我不罵你不打你,我知道你沒有做好準備,你可以不和我說以前的那些事,沒關系的我們慢慢來”。

    顧時桉抱住了他,他并不是不想知道,只是這一刻宋嶼初說了要告訴他,就可以了好像,他早就原諒了他。

    他只是很難受,覺得命運格外不公。

    “阿初,我和你道歉,我是沒失憶的那個,可是我依舊折磨著你也折磨著我”。

    “不是的不是的,阿時,我是懂你的,面對一個突然回來還失憶的愛人,何況從始至終就是我間接害了阿笙,如果我好好守著她,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這就是顧時桉心里最大的結,作為哥哥,作為愛人,你讓他怎么去選。而且宋嶼初還不知道紙條的事,就愧疚成這樣了,如果他知道了,又該怎么辦。

    宋嶼初突然笑了,很慌亂的說:“是不是,我還做了什么傷害你們的”。

    “阿初,你回來了,阿笙也再變好了,以后我們都不要自責了好不好。不管知道什么我們都不要怪自己了好不好”。

    “所以當年還發生了什么,我總是要面對的啊,我不會頹廢的,我舍不得你,我只有你了,再難我們都要在一起啊”。

    于是顧時桉緩緩開口,說出了那年宋嶼初不知道的事。

    六年前,高二暑假。

    “我昨天聽李叔說,你下車去給一個男孩說話了。”

    “真的呀?”,宋嶼初湊了過來一臉八卦:“妹妹有喜歡的人啦?”

    “啊啊啊啊不行!你還小,離那些臭男人遠點”。

    “那我也要離你們兩個遠點嗎?”

    “這什么話,我和阿初跟那些臭男人一樣嗎?”

    “哎呀,好啦,我知道了,那個是子洋哥,我看他沒帶傘,又下那么大雨”。

    如果是之前,鄧子洋也要被他說一通,可是那天晚上他親眼目睹了鄧子洋為了阿笙和那個女孩吵成那樣。

    “那好吧,但是你一個人出門就早點回家,明天我要去爸媽那里一趟”。

    “去干嘛啊?”

    “之前奶奶不是去那里旅游過嗎爸媽又找到一些奶媽的東西,想讓我帶回來給爺爺”。

    顧笙歌知道,對于奶奶的事顧時桉總是很愧疚。

    “好嘟!我明白了哥!我是不會讓爺爺先發現的!我就待在家里面,去陪爺爺一段時間”。

    “但是……”

    “但是不能太明顯,我知道,我包聰明的。那嶼初哥哥要一起去嗎?”

    “不去啦,我陪著你吧阿笙”,宋嶼初摸了摸顧笙歌的頭。

    這也是他和顧時桉商量了最好的辦法,畢竟留她一個人不放心,而且之前宋嶼初爸媽才說了,讓他現在不要回去。

    “嗯嗯!好吧”。

    阿笙很是乖巧,雖然她總是調皮很有自己的主見,但大多時候她都知道聽哥哥的安排。

    于是阿笙想了想又說:“你記得回來給我帶禮物啊”。

    “那當然了,我去看看也沒有特別好看的項鏈!”

    “哇啊!還是哥哥你最懂我,那我出去玩了,你和嶼初哥哥聊聊吧,畢竟又要好幾天不見了呢”。

    “小鬼!”

    宋嶼初看著顧笙歌跟個小兔子一樣溜了出去,才跟沒骨頭了一樣賴在顧時桉身上。

    他想這樣真好,如果一直這樣才最好。

    “喂!阿初,……哦哦,知道了……那你什么時候回來啊……笙笙呀不知道耶”,宋嶼初回到家里,一邊換鞋子,一邊逗顧時桉。

    電話那頭的顧時桉此時已經在到京城兩天了,據說三天后應該能回來。

    “什么!阿初你快去找她,找到了然后好好收拾她,成天到處跑,跟個兔子一樣”,宋嶼初對坐在地毯上掛著耳機打游戲的顧笙歌對視一笑,轉身就來到了廚房,“騙你的,妹妹在打游戲,你要早點回來哦”。

    “知道啦,乖乖,親親,么!你照顧好自己啊,阿笙她對周圍都熟得很,平時玩不管她,讓他早點回家就可以了”。

    “好”。

    掛掉電話,宋嶼初就覺得想念了,因為此時此刻他們得到了顧時桉一家的認可,在山城這個地方,宋嶼初真的有了家,他想,等高考完他一定帶顧時桉回家告訴他的父母這個人有多好,他們一定可以得到再一次的認可。

    可是世事難料,誰能知道那么美好的愿望卻在那個夜晚打得稀碎。

    顧笙歌看著坐在院子里看月亮的宋嶼初,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嶼初哥哥,你想我哥了嗎?”

    “你哥明天應該就要回來了,今晚的月亮很圓”,明明是前言不搭后語,但顧笙歌卻好像聽明白了一樣。

    “你是不是很喜歡我哥哥啊,你會永遠在我哥身邊嗎?”

    “當然了,你看,今晚月亮很圓,所以我在對它許愿,希望我永遠在他身邊”。

    “肯定會的,如果誰不讓你們在一起,我就打跑他!”

    小姑娘義憤填膺的,把宋嶼初逗樂了。

    “你昨天是不是偷聽到我的電話了啊”。

    “嗯,對不起啊嶼初哥哥,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兒,我會解決的,我爸媽只是還不了解阿時,了解之后肯定就會好的”。

    “好~我知道了,我一定不會讓你們分開的”。

    “好~”

    妹妹稚氣的可愛,所以宋嶼初順著她的話,并沒有把大人間的那些彎彎繞繞說給她聽。

    但是這一刻,顧笙歌好像下定了某種決心,然后她好像有了勇氣,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哥!我先走了,再見”。

    “再見,早點回來”,宋嶼初看著跑進夜色的背影,絲毫沒覺得有什么不妥,只是搖搖頭,寵溺的笑著。

    明明顧笙歌那么害怕,但又在他哥走的那天就開始在宋嶼初面前演練晚上七點出去找朋友玩,十一點準時安全回家的戲碼,只為了今天晚上能夠順利出去,因為她知道宋嶼初將他保護的很好,像她的親哥哥一樣,所以她也想保護他們。

    只是如果有時光機能讓她回到事情發生之后,她是不是也會懷疑她沖動莽撞的做法到底是拯救了她的哥哥,還是將他們推向了無盡深淵。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一些真相(3)

    時間照常走到了十一點,可是宋嶼初沒有等到顧笙歌,卻等到了提前回來的顧時桉。

    宋嶼初本來就在院子里,顧時桉提前回來的驚喜,變成了兩個人看破的哈哈大笑。

    “阿初!”

    “阿時!”

    雖然是這樣,但驚喜依舊是驚喜!

    顧時桉朦上一層月光向宋嶼初張開雙臂,宋嶼初攜風飛奔而去,行李倒在地上七零八落,他們在緊緊相擁。

    “好想你”。

    比顧時桉低小半個頭的宋嶼初深深將自己埋在顧時桉的肩頸處,他在貪戀他所愛之人的味道。

    顧時桉知道這個比他大的哥哥又哭了,他感受到他肩膀的濕潤,不得已輕輕將不情愿離開他的阿初和他拉開一段距離。

    “阿初~哥哥~”

    顧時桉真壞,偏偏要在他想他想得不得了的時候這樣叫他。

    看著顧時桉的深情眼睛,宋嶼初不受控制的紅潤的嘴唇微微起合,來不及說的話被顧時桉落在眼角的吻咽了下去,他慢慢的,那樣溫柔,用舌頭卷走宋嶼初眼角的濕潤,然后一寸一寸的,從眼到臉,燙得宋嶼初一陣發紅,他緊緊拽著顧時桉的衣角,閉上了眼睛,他好像在隱忍什么,又好像在期待什么。

    他緊張又激動的感受著顧時桉那要命的氣息,微微仰起頭,一點點只差一點點……

    顧時桉撫摸在宋嶼初后頸,因為他勾人的樣子突然發力,像是要將他揉進他的靈魂中。

    月亮偷偷躲在云后,時而散發的月光落在兩人的頭上,為這一個時刻賦予獨特的浪漫,而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讓人不寒而栗,就像光滑明亮的鏡子頓時破裂。

    兩人不得已分開,彼此對視才后知后覺的害羞,顧時桉一手接起電話,一手牽著宋嶼初。

    他的話基本上和手機里的聲音同時說出。

    “對了,阿笙呢?”,他看著宋嶼初,眼角還帶著笑。

    “請問是顧時桉先生嗎,這是XX醫院”。

    笑意頓時消失。

    顧時桉出發去北京的后一天,顧笙歌就在門口撿到了一封信,確切來說就是一個紙條,紙條上的內容就是要約宋嶼初去談談和顧時桉的事。

    那個時候顧笙歌也很糾結要不要拿給宋嶼初看,但是后面她就聽見了宋嶼初和他爸媽的電話。

    她太過于單純,就覺得是他們要把宋嶼初帶走了。

    于是就一個人要去找別人,她沒有太過在意為什么要選在一個偏僻的地方見面,她也沒有想過危險。因為這里的每一個地方她都熟,因為她一直都被保護得很好,她覺得根本沒有危險。

    所以和宋嶼初再見之后就一個人出去了,沿著那一條唯一的小巷走了過去。

    這個小巷并不暗,只是人很少,她小的時候還經常來這里玩。

    所以她太小了,也太單純了,她甚至來不及反應就被一個個子比她高了很多的男人捂住了口鼻,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那些人就沒有打算讓顧笙歌完全昏迷,所以很快她的意識就緩緩恢復了,只是身體不能動。

    她感受到自己好像躺在了一個草叢上,周圍全是樹木,好像有很多人籠罩在她的上方。

    那個走在最前面的人借著月光看著顧笙歌,沒有一句話,卻開始脫衣裳。

    一開始只是對于黑暗的害怕,但當她聽見窸窸窣窣的脫衣服的聲音時,意識到什么的顧笙歌頓時驚恐襲滿了全身,她的意識越來越清醒,可身體越來越沉重,甚至發不出一點聲音,眼睛在黑夜之中更是什么也看不清。

    但她能感受到無數惡心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戲謔、調戲,身上的血在臉上,手上,下面,她衣不蔽體的躺在幽暗之中。

    這一切都無聲的,但也是震耳欲聾的。

    她像個玩偶一樣被人擺弄,離開一個還有一個,她的呼救全都堵在喉嚨,眼淚都要流干。

    為什么會這樣啊!

    她的心里不斷嘶吼!

    直到后面她開始心如死灰,咬破舌頭的血順著嘴唇流了下來。

    哥哥,我好想你。

    然后她承受不住心里和和身體上的壓力,昏了過去,直到救護車鳴笛聲響得急切時,她也再沒醒來過。

    拿著手機的顧時桉像是不敢相信他聽到的一樣,他害怕得好像看見了救護車閃爍的樣子,那個里面既是他的妹妹,也是他自己。

    也許前一秒的顧時桉還沉浸在和宋嶼初團聚的喜悅中,后一秒他就像跌入了山谷之中,連牽著宋嶼初的手都在發麻,眼眶發紅。

    “阿時,阿笙這么了嗎?”

    宋嶼初也在顫抖,他明明在家怎么還是讓妹妹受了傷。

    顧時桉只是慌亂的搖著頭,然后兩個人就什么都沒有說的趕去了醫院。

    也許他們一開始只是自責讓妹妹受了傷,可到了醫院他才會知道什么是晴天霹靂,什么是無能為力。

    當他們趕到醫院時,急救的燈就像來自地獄的火,長久不停,死亡不過須臾之間。

    那個時候的他們都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所有的情緒顧時桉是外露的,宋嶼初是隱忍的,很像他們自己。

    顧時桉跌坐在急救室門口,雙手掩面,沒有想過忍耐,哭泣的聲音也陸陸續續的從他手指縫中傳出來,他才去見了遠方忙碌工作的父母,帶回了奶奶的遺物和帶給妹妹的禮物。他才信誓旦旦的肯定他可以永遠照顧好妹妹,他才在父母面前夸耀宋嶼初一定會不負所托,但是一切都破碎了,沒有美夢只是噩夢。

    宋嶼初看著眼前的場景,其實一直是渾渾噩噩的,從家里趕來的時候,從顧時桉沒在握住他的手開始,從他看見顧時桉哭泣時他憋著整個身體不敢放松。

    他既委屈又痛苦,他深深的自責,他為什么在到點了也沒出去找阿笙,為什么沒有發現她今晚的不對勁,為什么明明只是一晚上卻像是讓他們站在了煉獄之中好久好久。

    他小心翼翼的去到顧時桉的身邊,將他輕輕環住,但急救的燈刺痛著每一個人。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是我不好”,他再也忍不住了,聲音悲泣,連安慰都那么蹩腳且蒼白。

    聽見宋嶼初的聲音,顧時桉其實有一些恍惚,他知道不應該怪他,于是他抽出了一只手握住了宋嶼初,兩個人相互依偎著。

    “妹妹會沒事的對吧,如果、如果是很嚴重的傷我就好好照顧她,她要什么都給她,以后也不和她吵架了,是不是就可以了”。

    顫抖的聲音那么害怕,為什么在他的保護下妹妹還是一直在受傷。

    宋嶼初安慰著他也安慰著自己,說出的話其實沒有一點力:“對,沒事的,等出院了我們就好好照顧他”。

    十幾歲的男孩遇到了他們人生最大的磨難,但是他們不知道的是,這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他握著宋嶼初的手,目睹著急救室燈關閉,就趕緊來到了門口,看著門打開,看著妹妹被推出來。

    那個活力的小姑娘就這樣安靜的躺著慢慢的出現在他面前,手臂臉上全是傷痕,還有著血跡,臉色發白,破碎得好像她下一秒就要離他而去。

    阿笙受了什么傷?被小混混打了?從樹上摔了?還是出、出車禍了。

    顧時桉不敢想了,即使看著妹妹出來他也沒有一點點的放松,亦步亦趨的跟在護士身后,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妹妹被轉入重癥監護室。

    直到護士醫生出來后,他抓住他們詢問情況:“我是他的哥哥,她怎么了”。

    “來我辦公室吧”。

    醫生的態度又讓他的心沉了下去。

    他像木頭一樣坐到了醫生對面,他看著醫生拿出檢查報告,跟他說了很多很多。

    多人侵犯!

    顧時桉腦袋一炸,他好像根本沒有聽清醫生的話,卻又聽見了所有關鍵詞。

    繳費回來的宋嶼初被護士帶來辦公室,握著的門把手都還沒有松開,因為這些字眼,他僵硬的看著處于崩潰的邊緣的顧時桉。

    而他也要撐不住了。

    為什么會這樣啊!

    沒有人知道,也沒有答案。

    “阿、阿時”,宋嶼初很小心的喊著顧時桉,伸出手想從背后拉住他。

    顧時桉是有一點的反應,想要回應宋嶼初,卻遲遲動不了。

    “怎么辦啊!”顧時桉哭了出來,抱著宋嶼初痛苦的咬上了他的脖子,口水混著眼淚血水,模糊不清但痛苦萬分:“怎么辦啊!阿笙以后要怎么辦!”

    宋嶼初疼的皺眉,卻還是輕輕的安慰著顧時桉,但是他很清楚,他是有責任的。

    “她還那么小!那些人怎么會那么喪心病狂啊!我、我要報警,我要讓他們所有人付出代價,他們都該死,都該死!”

    顧時桉情緒失控得很厲害,很快就吸引了外面的醫生,于是好幾個人才把他按住,很快他就失去了意識。

    而宋嶼初早就被不智的顧時桉推到了地上,那么狼狽還流著血。

    他看著被醫生按住的顧時桉心疼難耐,又起身抱住了昏迷的顧時桉。

    他靠著他,聽見他微弱的聲音:“對不起”。

    對不起阿笙,也對不起阿初。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一些真相(4)

    顧時桉是因為情緒太激動了,短暫暈眩了,但他卻過了好幾個小時才愿意醒來,這是下意識的逃避。

    他醒來之后就感覺自己像生銹的齒輪一樣,轉不動了,盯著輸液袋好一會,才看著守著他的宋嶼初,慢慢的麻木的紅了眼眶:“對不起阿初,疼不疼啊”。

    顧時桉覺得自己真的在說傻話了,但宋嶼初還是溫柔的回答了他:“不疼的阿時,我知道你很難過”。

    因為我和你一樣。

    于是顧時桉什么都說不出來了,又逃避般的拉著宋嶼初的手,一個人蜷縮在被子里。

    擦不凈的眼淚,消不了的悲傷。

    顧笙歌現在還不允許家屬探望,而顧時桉也膽怯的不敢靠近。

    所以宋嶼初什么也沒有說,就是安靜的陪著他,等著大家都有勇氣面對的那一天。

    接到消息后,朋友們都從各個地方回來了,秦窈和關柏來看了顧時桉,而鄧子洋一直在外面一墻之隔守著阿笙,就是不去看顧時桉,大家都知道他大概心里面也對顧時桉有了怨氣。

    這段時間大家都過得度日如年了,因為是暑假期間,最是空閑,基本上每個人都不眠不休的守在這里。

    “秦窈,你要不回去睡會兒”,在旁邊的關柏蹲下來和秦窈說話。

    “沒事,現在阿笙都還沒有脫離,我們就多守幾天吧”。

    秦窈小口的抿著水,神色是和大家一樣的疲憊。

    “你要把自己藏好啊”,秦窈看著關柏滿是擔心。

    關柏當然明白,他被發現了還會給顧時桉他們帶來麻煩,不然他也不會大夏天的穿外套帶帽子了。

    顧時桉情緒比之前穩定了很多,靠在宋嶼初的懷里,閉著眼睛,顫抖的手被宋嶼初緊緊握著,無盡的悔恨在心里生根發芽。

    只有鄧子洋,一個人靠在那里,垂著頭一言不發,那個一直被他藏在包里的首飾盒終于被他拿了出來,他不停摸索,大概也在后悔如果他早一點、勇敢一點、把她保護好一點是不是就好了。

    “時桉!”

    一聲熟悉的聲音驚醒了所有沉默的人。

    顧時桉看清來人,趕緊跑過去把溫可扶住,幾日不見,匆匆趕回來的溫可和顧淵好像就老了很多。

    顧時桉怕他們再回來的路上出意外,始終沒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他們,而現在他們站在顧時桉面前,溫可有些凌亂的碎發拂在顧時桉的面頰,他幾經猶豫卻依舊哽咽難以開口。

    “阿姨叔叔,你們別難過了,阿笙會好的”。

    這個時候勸慰都是無效的,但是這些話總歸是要人說的。

    于是溫可看著秦窈,忍著淚水說:“好~謝謝你們,你們守了這么久先回家休息”。

    這個情況大家都知道,他們一家人有他們的話要說,于是其他人都見狀離開了。

    當然不是真正離開,他們守在醫院外面,現在這個情況他們都放心不下。

    關柏氣憤的說:“如果讓我知道是誰,我就先給他來幾刀才送進醫院”。

    鄧子洋蹲在那里,本來就不愛說話的人更加不愿意開口了,他好像又要孤生一個人了。

    秦窈只得勸慰:“如果我們就先頹敗了,顧時桉和宋嶼初怎么辦,阿笙怎么辦”。

    他們最后的依靠除了家人就是我們這群朋友了。

    他們走后,宋嶼初突然就變成了第一次見他們的樣子,只是這一次多了很多愧疚,低著頭叫了一聲阿姨叔叔。

    “我……”,溫可看著面前的宋嶼初,把手指都陷近了顧時桉手里,才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么狠心,但她還是說了:“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媽!不怪阿初”,顧時桉擋在了宋嶼初面前。

    “那我怪誰!”溫可情緒突然就激動了:“我是不是說了帶妹妹一起來,爺爺那里我會交代,可是你說他會無聊,再扯出給爺爺的驚喜,就讓妹妹留了下來!那現在我要怪誰呢!”

    “小可!不怪孩子們”,顧淵滿是心痛的聲音。

    溫可已經崩潰大哭了,埋在顧淵的懷里,她甚至還不知道自己的女兒遭受的是這般欺辱。

    如果沒有意外,那就是最好的安排;可有了意外,每一個有關的人都難辭其咎。

    “對不起阿姨”。

    宋嶼初不愿顧時桉為難,鞠躬之后就轉身離開了。

    溫可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也是心里一酸但終究沒有出口留下他。

    而宋嶼初也沒有完全離開,而是在角落守著他們,他沒辦法不覺得是自己的出現讓這個家庭變成這樣的。

    明明之前他還說過顧時桉好幸福,可如今是再也回不去的深淵了。

    大概是顧時桉已經把阿笙的狀態說給了他們聽,過了一會兒溫可抱著顧時桉哭,那個一直看起來都很搞笑樂呵的顧爸,將兩個人圈在了一起,寬大的背影卻也讓人心碎。

    此時此刻一片雜亂,而顧時桉一家的悲傷混亂,宋嶼初只有被他們排除在外,他歉疚的看著他們,孤單離開,這一刻沒有人再呼喚他了。

    “對不起阿初,我爸媽那個時候只是太難受了”。

    當年的感覺再過慘烈,可再次回憶時到也顯得平靜了很多,而對宋嶼初的心疼也是后知后覺的。

    “我知道,阿姨并沒有說過什么”。

    他們一家人都是特別特別好。即使那樣了,溫可也沒有對他說過什么重話。

    “但你卻是因為這件事就一聲不吭的離開嗎?”

    “不是!”真摯的眼神像發了誓一樣,“我不會舍得離開你的,原本想等阿笙醒來我再來,我總想一切會好的,可是我從走出醫院的那一刻以后的路就已經注定了,我也想不到那么多事它會發生在一起”。

    顧時桉的心已經沉了,重逢的失憶、消失不去的傷疤和屋子里的藥。他知道宋嶼初過得也很不好。

    他緩緩的摸上了宋嶼初的臉頰,摩擦著那未消失的傷疤。

    “阿時,本來妹妹遭受的應該落在我身上的”。

    同他們所想的那樣,宋嶼初真的很自責。

    所以顧時桉怎么能不難受,不恨呢!他自己都要恨死自己了。

    可是顧時桉還是說:“不對!阿初,我們都不應該遭受這些,該死的是那些壞人”,顧時桉安慰著,他之前就因為這件事把自己夾在中間,一度想要把自己逼死,“你知道嗎?阿笙一直沒有提過這件事,她就是不想讓我們難過”。

    “阿時!我好痛啊,我應該陪著你解決這些事情的,但是我真的有不得不離開的由”。

    顧時桉捧著宋嶼初的臉,拂掉眼角的淚:“別哭了阿初,你回來,我就覺得一切都好了,我知道你也過得很不好”。

    我們也算在互不相見的日子里各自贖罪了。

    宋嶼初已經滑坐在了顧時桉腳邊,他突然很安心的笑了,將臉頰放在了顧時桉手上:“阿時你還要聽接下來的故事嗎?”

    顧時桉望著宋嶼初的發梢,他突然預感也許這是一個所有人都猜錯的故事,卻會讓他感到傷心的故事,但是這是不能再逃避的。

    于是他溫柔的說:“好~”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阿初的謎(1)

    宋嶼初失魂落魄的離開后,就一個人來到醫院外面,對面的面館冒著熱氣騰騰的霧,他魂不守舍的來到面館,要了一碗面。

    他在等,他知道顧時桉處好了一定會來找他的。

    沒關系的,他默默在心里說,他想等阿笙醒來一切就好了。

    可是,他坐在面館里,人間煙火氣和人聲鼎沸還是刺得他眼睛酸酸的。但他始終倔強的不肯低頭,一直目視醫院大門,可兩只手互相糾纏,指甲快把手心的肉剜爛了。

    而突然起來的短信聲音讓他心里一顫,他原本應該忽視的,但他偏偏就拿出了手機。

    “最近怎么樣啊?”

    是大哥的人!

    宋嶼初直接回撥了那個電話,但無法接通,此刻他真的很氣憤。

    宋木燃似乎一直在惡劣的逗著他玩,明明很小的時候他們不這樣。

    “小初,你不要激動嘛,哥哥只是想關心你一下,離家這么久不想回來看看嗎?”

    打不通電話,宋嶼初只能像對面那樣發著短信。

    “宋木燃,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關心你一下,如今你的小男友一家似乎不太順暢啊,你真可憐像個外人一樣被趕了出來。”

    挑撥離間!

    宋嶼初在心里惡狠狠的想著,為了一個他根本不知道的協議文件,三天兩頭就來騷擾他。

    “小初,這么久了你也該回來了,畢竟我們是一家人,生死都應該在一起”。

    宋嶼初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宋木燃這種看起來沒有起伏的文字,很難不讓人毛骨悚然。

    他突然就想起,小的時候宋木燃就喜歡偷偷的躲著看他,就算被發現,被告狀,他也不害怕,甚至還會對著宋嶼初笑。

    像看獵物一樣的眼神!

    再后來,除了上學,他就被限制在了家周圍的地方,和宋木燃關系也越來越差,生意場上也斗得越來越厲害,但還是因為大伯的原因兩家還維持著表面的和平。

    宋嶼初實在頭疼,關掉了手機,直接按了靜音。

    這個時候他依舊是單純的,他覺得他這個大表哥是惡劣至極,但也不至于傷天害,可是后來他才知道一切都錯了,所有的傷害都是因為他,也是因為宋嶼初自己。

    “小伙子,我看你一直沒吃,都要冷了,我給你換一碗吧”。

    說話的是店長,一個很樸實的阿姨,始終笑臉相迎的,宋嶼初不禁有些感動。

    宋嶼初有些歉疚:“謝謝阿姨”。

    看著阿姨端著面走遠后,突然又響起的電話聲拉回他的意識。

    他的心一直在受著各種的刺激,所以他接起電話的那一刻,即使什么都沒有聽到,他已經莫名的背后直冒冷汗。

    “小初,董事長和夫人……”

    手機里傳來的女聲,徹底讓他感受到天塌下來了,他什么都來不及想,跌跌撞撞的就往前跑。

    “哎哎哎,這小伙子,慢點啊!”

    “這人是不是生病了呀臉白的哦”。

    “哎……小伙子,你的面”。

    阿姨端著那碗熱氣騰騰的面才出來,宋嶼初已經跑遠了。

    面館的聲音此起彼伏,他們看著少年離去的背影談論了一番,當人不見蹤影時,他們依舊忙忙碌碌自己的事。

    “出來!”

    宋嶼初來到了一個人流量較少的,站在烈日之下撥通了那個保鏢的電話。

    很快他就來到了宋嶼初面前。

    “老板說了你不能回去”。

    負責但木頭。

    “我不想和你多說了,把我的證件給我!”

    “真的……”

    這個保鏢態度太強硬了。

    “我爸媽出車禍了!”

    宋嶼初不受控制的眼淚又流了出來,但很倔強的看著那個保鏢。

    “他們死了我就是你老板了!”

    保鏢聽見老板兩個字才說:“你等我”。

    宋嶼初這才緩過勁來,靠著街邊的樹大喘氣。

    “小老板我陪你一起回去”,宋嶼初接過保鏢手里的證據很冷漠的說:“你被解雇了”。

    轉身就上了一輛車。

    “哎!我好像看見了宋嶼初”,把自己裹成一團的關柏說。

    秦窈和鄧子洋隨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已經只有車流了。

    秦窈說:“沒有啊?”

    現在也就只有秦窈他了。

    “那我看錯了吧”。

    大家都不甚在意,都覺得他應該陪著顧時桉在。

    他們都不知道是,下一次一面要等六年。

    他們都沒有好好說過再見。

    對宋嶼初來說,回去的路途每分每秒都是煎熬,天南地北,可他離開時分明每分每秒都是快樂。

    他下了飛機就直接來到了醫院,面前的人是秘書姐姐唐秀。是蘇云帶回來的山區女孩,比宋嶼初大不了幾歲,山城的電話就是她打來的。

    “小初,你先去看看夫人吧”。

    這段時間宋嶼初就沒有休息過,風塵仆仆憔悴得很,他來到醫院面對唐秀的話他遲遲沒有反應。

    但僵硬的臉卻止不住淚滴。

    唐秀看不下去了,她輕輕推了一把宋嶼初:“小初,我們終究要面對的,和夫人好好道個別吧,董事長還在等你”。

    這一步是要學會的成長。

    踏出這一步就是永遠的成長也是永遠的遺憾。

    唐秀看著宋嶼初進去也看著他出來,比她預想的時間短了很多,他比想像中的堅強。

    “小初”,唐秀扶了一把搖搖欲墜的宋嶼初。

    “秀姐姐,我去看看我爸”。

    “小初,你可以先休息一下的,你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宋嶼初的手臂從唐秀手邊滑下去,徑直走向房間的背影,和拒絕的擺手。

    唐秀也只能無奈的看著他。

    才看過母親的尸體,再見父親躺在病床上,是比殺人誅心還要痛苦的酷刑。

    植物人,或許永遠都清醒不過來了。

    其實他這一輩子最快樂的時光就是小時候和遇到顧時桉的那段時光。他討厭長大后的爸媽,束縛的愛總是讓他難受,可是他還是一直想,他人生肯定還有一個最幸福的時光,就是帶著顧時桉去見爸爸媽媽。

    如果可以的話,大家永遠在一起。

    現在想來真是笑話!

    “爸”,開口恍如隔世:“我回來了,你看我是不是長大了很多啊”。

    “以后我來照顧你,你想讓我做什么我都答應你,你記得醒來看看我,我已經沒有媽媽了”。

    宋嶼初趴在床邊,露出的眼睛蓄滿了眼淚,一瞬間像是回到了小時候。

    宋嶼初在醫院陪了宋宇很久,一直絮絮叨叨的說著話,似乎要把父子倆這幾年沒說的話全補上,從天亮到天黑。

    “秀姐姐,我想先回家一趟,媽媽的葬禮我來準備,我爸麻煩你照顧一下”。

    宋嶼初看著一直守在外面的唐秀,她是他唯一能信任的人了。

    “夫人給你留了信,在書房的保險柜里,密碼我等下發你,董事長先交給我”。

    “謝謝”。

    宋嶼初感受到唐秀的安慰,給了唐秀一個擁抱。

    留下一句話,就一個人離開,眼底的悲傷早就蔓延到全身各處了。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阿初的謎(2)

    從醫院回去之后,他就來到了書房,他把自己隱秘在黑暗之中,蜷縮成了一小團。

    旁邊的小燈是他父親小時候買來哄怕黑的他睡覺的。

    很大的柜子里面只有一封信,還有一個首飾盒。是他爸媽留給他最后的東西了。

    他顫抖著打開信封,眼淚先替他看了爸媽的留言。

    “嶼初,我是爸爸,媽媽就在我的身邊,這封信是我們一起寫給你的。如果你看到這封信說明危機真的來臨。可時至今日我最后悔的就是自己一個人做了決定,原本是想保護你平安喜樂,可發現最后只留下了你一個人。”

    宋嶼初都能看到他爸媽靠在一起寫信的畫面,,他們肯定和宋嶼初一樣痛苦。

    “你還沒出生的時候,我和你大伯其實就不睦,但你和木燃出生后,他待你是真不錯,那個時候我并不想和他斗了,過往的,他欠我的我也覺得不重要了。但是慢慢的你們長大,我發現木燃并不單純也不甘于現狀,很早就接手了你大伯的公司,處心積慮的不只是想要你爺爺留給你的股份,更想要”

    最后一個字被涂抹了,可是宋嶼初還是從中辨別出了,那是你字。

    那些過往的,關于宋木燃的靠近、示好、眼神,全都涌了上來,全都讓宋嶼初感到惡心,還有后怕。

    “我怎么都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樣,我以為隨著你們長大一切都會好,可我發現宋木燃不想停手。所以我只好開始限制你,雖然宋木燃比你大了五歲,可我終究沒辦法對他下手,后來你提出要離開,我們和你吵了一架,其實更多的是不舍,但我和你媽都覺得這是一個機會,他再怎么無所畏懼,也不能從北方管到南方。所以我才讓你離開也讓你不要回來,后來,你戀愛了,他也知道了,來家里鬧過,所以那個電話里我才說你們不合適。但我也以為之后就好了,他知難而退了。可是等我們意識到他要拿我和你媽逼迫你的時候已經晚了,我沒有想到他能喪心病狂到這樣。我不知道我和你媽的結局是什么,可如果我們死了,你就不要回來,顧時桉那個孩子我和你媽去了解過,是個很好的孩子,我也知道那里有你很多的朋友了,我們覺得這樣真的很好。你不要擔心也不要自責,這是我和你媽的命,我們自己做了選擇我們就要認”。

    這是前面的內容,宋嶼初一眼就能看出這是宋宇寫的,而后面的是他的媽媽蘇云寫的。

    “嶼初,我是媽媽,我們可能不能看著你好好長大,但好在我的孩子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思來想去總覺得應該為你們兩個做些什么,我的孩子是個男孩,你心愛的人也是男孩,不知道會不會少了一些儀式感,所以就自作主張替你們買了你們第一個戒指,希望你們能喜歡。嶼初,如果可以記得帶他來見見爸爸媽媽啊,不管爸爸媽媽在哪里,爸爸媽媽都會保佑你們的。爸爸媽媽永遠愛你”。

    宋嶼初將信平整的疊了回去,放進了信封。又小心翼翼的拿出了那兩枚戒指,戴在了一起。

    他抬頭看著戒指在燈光下,眼淚同戒指一起閃閃發光:“爸媽,好美”。

    他極力的克制自己了,可是悲痛襲來,他什么都忍不住。

    “爸!媽!”

    宋嶼初整個心都在絞痛,一個勁去用頭撞墻,哭得不能自已:“我真的好想你們,對不起!對不起!”

    是我的錯!我還在心里怪了你們這么久。

    他痛苦成那樣,戴著戒指的左手指甲已經陷入了肉里,另一只手拿著的信還是那么平整,只是眼淚浸透了半張。

    “小初!你好像哭得很傷心啊”。

    令人可恨的聲音傳來!

    他憑什么還能笑著,還那么自若!

    他其實早就感受到了有人進來了,他家樓下圍了那么多人,他早就知道了,只是如今他什么都不在乎了,所以不想逃,不在意。此刻他只有尋死的想法。

    所以看著宋木燃的到來,他只有厭惡,沒有恐懼。

    “宋木燃,你得償所愿了嗎?”

    宋嶼初收回了自己的眼淚,宋木燃他不配看著這樣的他。

    “小初!你不要這樣看著我啊”,宋木燃笑著,還故作傷心:“小的時候你明明叫我木燃哥哥的”。

    “沒想到離家了幾年,小初成啞巴了”,宋木燃看著倔強的宋嶼初,竟著迷了一般,拂去他半邊的臉上未干涸的眼淚。

    當然被宋嶼初毫不留情的推開了,旁邊的花瓶直接砸到了宋木燃的身上,然后起身就將他揍在了地上。

    這一切都很快!宋木燃是結結實實的的挨了他好幾拳,嘴角滲了血。

    “宋木燃!你該死!你混蛋!”

    里面的聲響是巨大的,很快就有保鏢沖了進來將宋嶼初按在了地上。

    “宋木燃!你到底想要什么!”

    “宋嶼初我只想要你待在我身邊”,病態的癡迷的,揉著嘴角的宋木燃明顯病態。

    “那你為什么要對我父母下手,為什么啊!”

    宋嶼初崩潰,他想不明白,一直在掙扎,但被那群人按得死死的。

    “小初,你真天真,他們都沒了,你以后不就只有我了”。

    “啊啊啊啊瘋子!”

    “宋總,你不是答應了我不傷害他嗎?”

    突然之間出現了一個熟悉的女聲,宋嶼初竟然絕望的不愿抬起臉來看她。

    “你做好你該做的事,公司會給你留一個位置的,至于小初我自然會保護好他的”。

    “對不起小初”,唐秀知道他不愿意見她,鞠躬之后就離開了。

    “唐秀!”宋嶼初叫住了她,“你不后悔嗎?當年你連書都讀不起,是我媽媽幫了你呀!”

    “我知道!我當然記得!”唐秀提高聲音,好像就能掩飾自己的忘恩負義一樣:“可是董事長他們輸了,我不想又過會以前的生活,我努力了這么久真的不想再從頭開始了”。

    “哈哈哈哈!”

    宋嶼初笑了,還真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啊!

    “宋木燃你應該連我一起殺了啊!”

    宋嶼初覺得自己也瘋了,此刻笑得更瘋了,突然就用盡全部的力氣把押著他的兩個人掀開,他的目標是窗戶!

    然而那些訓練有素的人,很快就發現了他的動機。

    當然死是不可能的,他又被抓了回來,被迫跪在宋木燃腳邊。

    太無能為力了!像條狗一樣!

    第30章 第三十章 阿初的謎(3)

    “小初!你這樣太讓我傷心,本來還想等小叔母的葬禮結束之后才執行這個計劃的,可惜,你太不乖了”。

    宋木燃看著腳邊的宋嶼初,抹掉了嘴角的血,假意的憐憫根本不達心里:“小初!我知道你很痛苦,所以從今天開始你就慢慢的忘掉今天之前,山城之后的所有事吧,忘掉和顧時桉有關的一切吧,以后我就是你唯一的家人,也是唯一的愛人”。

    這一次宋嶼初掙扎的更厲害,他張大了瞳孔,難以置信,甚至開始祈求宋木燃那個畜生!

    他不怕死!

    但結局不應該是這樣!

    但是他是微弱的,反抗是沒有效的。

    “小初,這個藥是我專門為你研制的,你可不要辜負了我的期望啊”。

    宋木燃居高臨下,如同惡魔!

    那一夜,宋嶼初被死死的摁著,清醒的親眼目睹著他們給他打了一針,此后日日夜夜他都在逐漸遺忘所有和顧時桉有關的了。

    “小初,這才乖嘛”,看著他停止了掙扎,宋木燃心情很好的繼續說道:“你和顧時桉在一起時的笑容我真的看得很不爽,還是你現在這樣憤恨的表情看得人舒服啊”。

    “宋木燃你沒有在乎的東西嗎?”

    這個時候宋嶼初已經安靜了,他躺在地上,無悲無喜。

    當然那一夜宋木燃似乎也思考了很久,但終究沒有回答他。

    接受現實后的唯一慰藉大概就是宋木燃是把他關在他自己的房間。

    第一晚,只是他的一個手下給他打了一針。而后的時間,每天除了那一針還有說不清的藥以及來自醫生的醫療刺激,為的就是他能夠準確的忘記該忘記。

    才開始的時候真的很痛苦,那個時候身體的痛因為不斷的反復昏迷,竟讓他有那么一瞬忘記心里的痛。

    直到幾十天后,他一覺醒來,顧時桉的樣子已經在他的心里已經有點模糊了。

    同時他發現自己變得有些遲鈍了。

    他是一個正常人,他還是沒辦法這樣的接受。于是同第一天一樣,又開始大鬧特鬧,所有的東西都被掀翻了,被打碎的玻璃傷害了自己,也傷害了別人。

    “哈哈哈哈哈!流血了!宋木燃你流血了”。

    宋木燃每天都會來這里,而今天正好撞見了,看著發瘋的宋嶼初,和他脖子延伸到耳后的傷,臉色不太好說:“廢物!把人整瘋了,你們就都去死!”

    “宋木燃!你去死!你才去死!”

    宋嶼初似乎有點瘋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了。

    宋木燃看著他手里的碎玻璃片,給手下的人使了一個眼色。

    宋嶼初感覺脖子一痛,就暈倒在了地上。

    “給他綁在床上,但是別傷了他,他什么時候不反抗,你們再放了他”,宋木燃語氣凌冽,看著地上的醫生,滿是警告:“我只要他忘掉,但是他的身體不能出意外,臉給他治好”。

    第二十天,宋嶼初不再防抗,是因為他有點遺忘他要防抗什么了,但他的情緒好了很多,因為那遺忘時光是最美好的也是最痛苦的,都忘記了,就像行尸走肉了。

    宋木燃又來了,宋嶼初對他的憤恨并沒有減少,因為遺忘的恐懼在吞噬著他的身體和內心,而這一切都是宋木燃造成的。

    “小初,不吃飯是沒用的”,宋木燃看著冷卻的食物說道。

    虛偽的關心!

    “阿時”,宋嶼初就好想沒用聽見宋木燃的話,整個人陷入了回憶一般,不停的喊著顧時桉,以求自我安慰。

    “小初”,宋木燃蹲了下來,和宋嶼初面對面,聽見那個名字他真的很不爽:“你乖一點,不要再掙扎了,小叔還在醫院,你不想小叔再出什么意外吧”。

    惡毒的威脅!

    宋嶼初低著頭,躲開了宋木燃要觸碰他的雙手,努力把嗚咽往肚子里吞,然后用盡所有力氣抬起頭來:“宋木燃我要回公司工作,董事會的都知道我回來了,你不可能直接將公司吞并的”。

    “我們小初還真是聰明呢”,宋木燃嘴邊總是帶著那種若有若無的笑,對于宋嶼初他更多的只是覺得以前怎么都得不到的人現在就完全的占為己有了。

    宋木燃就像一個掌局者,他在欣賞他自己的杰作。

    可是他每帶著笑喊小初的時候都是最惡心的,屬于這個名字的溫存早就沒了。

    沒聽到宋嶼初的回應,宋木燃還在自顧自的說著:“所以,你乖一點,等你把之前的事情全忘了,那個時候我們就一起生活,一起工作,公司你做主,我給你當助都行”。

    想著這些生活,宋木燃似乎是真的笑了。

    而宋嶼初也笑了,嘲諷的!好笑至極!

    “目前是唐秀在管公司,等以后你回去我還讓她在你手下工作,你覺得怎么樣?雖然她背叛了你,但怎么來說也是你唯一熟悉的人了”。

    “多久?”宋嶼初靠著墻閉著眼睛。

    他已經不想宋木燃了,他此刻就是喜歡宋嶼初發瘋的樣子,但偏偏不能隨他的愿。

    “什么?”

    “多久我全部忘記”。

    “你想通了?”

    “我害了顧時桉的妹妹,我已經沒臉回去見他了,以后能忘記痛苦,好好的把我爸的公司發展下去也是挺好的”。

    “你能想通就好”,宋木燃雖然這樣說,但是心中的懷疑并沒有完全消散下去:“大概半年時間吧,當然你要好好配合吃藥打針,好好吃飯才可以保證”。

    宋嶼初沒在說話了,偏過去的頭隱藏在黑暗中,眼淚的無聲滑落。

    宋木燃將這一切都收入眼底,心中懷疑反而有所減少。

    是了,怎么可能這么快就釋懷,寧死不屈才是宋嶼初啊!

    “宋木燃,我會接受我的命運,但我會恨你!”

    宋木燃在門口聽著宋嶼初的話,反而安心了,因為恨就對了!

    后來時間里,他只見過宋木燃,活得像陰溝里的老鼠一樣。

    半年的時間很長,遺忘是一天接一天的。

    宋木燃從一開始的被他趕出去已經到了能夠兩個人待在一起聊天談話了。

    于是慢慢的,宋木燃會帶他出去,去醫院,去公司,一起出吃飯。

    宋木燃妄圖填滿宋嶼初的整個人生。

    半年的時間也很短,因為之前的一切忘了,不存在的時間當然快了。

    最后一天他終于如其他人的愿忘掉了之前的所有。

    一覺醒來他只是那個父母意外車禍的宋嶼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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