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唐煥青受夠了住在居……
唐煥青受夠了住在居民樓中不接地氣,周圍到處都充斥著活人的陽氣,每天白天強行這些陽氣炙烤的日子。
正常來說,人死后都會葬在土中,入土為安。
白天太陽出來的時候,鬼魂們便躲在土里,待日落月升后在出來活動。
唐煥青可好,它們家不接地氣也就罷了,房子連衛生間都是明衛,白天陽光填滿房間的每一處角落,根本無處可躲。
它最初想找閻煦幫忙確實是抱著想讓對方幫他入土為安的心思,但當它跟著鳳瑗找到茶館,看到茶館里那些鬼時,它的心態悄悄地發生了變化。
同樣是鬼,它不被人類看見,碰不得陽間的東西,見不得光。
而茶館里的這些鬼卻能像活著的時候一樣。它們能碰到陽間的物品,能夠被人類看見,能和人類交流溝通,能正常工作、生活……
唐煥青不知其他鬼看到此場景會作何感想,反正它是非常羨慕。
如果它也能和茶館里這些鬼一樣,那是不是意味著它的家人也能夠看見自己?那它豈不是與死前無異,依舊能夠和家人一起正常生活?
唐煥青甚至開始幻想,如果它老婆和兒子重新看見它,一定非常驚喜吧。
對面這只老鬼從無奈到羨慕,又從憧憬到貪婪,所有的神情都被閻煦看得清清楚楚。
閻煦斜靠著椅背,慢悠悠地喝著核桃露,沒急著開口。
見閻煦不說話,唐煥青心中有些忐忑。它小幅度調整了一下坐姿,身體微微向前傾。
“小姑娘,如果我能和它們一樣,我也不需要搬到土里,我直接住在那里就好,也省去了麻煩是不是?”它喉結滾了滾,語氣里多了些暗示的意味,“當然了,我懂規矩,我不會讓你白白幫我。我生前攢了不少積蓄,只要你肯幫我,我絕對不會虧待你。”
閻煦還沒回話,旁邊正在拖地的奚祁聽見這話心里很是不爽。它把拖把一扔,拉了把椅子在閻煦身旁大大咧咧地坐下。
“想和我們一樣?沒問題啊,但這件事兒吧,錢倒是小事兒,關鍵是你得滿足條件啊!”
呵,都是聰明鬼,奚祁哪里看不出這老鬼頭打得什么鬼主意?
唐煥青目光轉向奚祁,下意識問道:“什么條件?”
奚祁食指從陳新洲和千帆身上各點了一下,最后指向自己鼻尖:“你得跟我們仨一樣,父母雙亡,親戚沒有在世的。簡單來說,只要你家全軍覆沒,沒了活人,這才算是滿足了入職茶館當打工鬼的基本條件。”
奚祁的父母幾年前雙雙去世,他自己一鬼無牽無掛。
陳新洲就更不用說了,一家人被奸人所害,全都死于非命。
至于千帆嘛……它那對渣父母和廢物弟弟還不如死了呢,自己就是詛咒他們了,怎么地吧!:)
唐煥青可不知這其中的緣由。它聽奚祁這么說,見閻煦和另外兩只鬼也沒反駁,便信以為真,鬼氣森森的老臉當即青了大半。
剛才是它心急沖動了,眼下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如果它真的出現在妻子和兒子面前,別說驚喜了,不把他們嚇死都算是好的。
況且啊,要是人人都想著死后還能以鬼的形態繼續家人生活在一起,那這世間還不亂了套?
“當然了,這只是初級門檻。”奚祁可不管唐煥青作何感想,翹起二郎腿繼續說道,“你想留在茶館打工,你起碼得有一技之長吧?我們可都是能給老板提供價值的員工,就拿那個男鬼舉例,它做飯可是一把好手,我們老板的一日三餐加兩頓甜點都是它負責的,就連我們老板喝的各種飲品都是它親手熬制而成。而且這每頓飯得講究營養搭配均衡,餐餐不帶重樣的,讓我們老板既能享受美味,又能保證健康。”
陳新洲聽著奚祁如此夸它,很是不好意思,一邊又悄咪咪地挺直了胸膛。
“那個女鬼生前是大廠員工,現在擔任老板秘書工作。它工作能力強得可怕,還充分發揮了鬼不用睡覺的特性,每天白天負責茶館工作,晚上還得幫著老板處理其他產業,特別卷。
“再說說我,我生前是大廠的程序員,專業能力很強,屬于各個大廠搶著要的那種,死后靠著給老板寫了一個巨好用的程序才成功入職。”
都說出門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給的,奚祁覺得自己挺夠意思的,不僅給自己身份,還知道往老板和其他同事臉上貼金。
“你呢?你連最基本的‘全家沒活口’這一點都滿足不了,還想跟我們一樣入職茶館?”奚祁大言不慚地說了一通,最后舔了舔上唇,語氣中的不懷好意根本不加掩飾,“不過你要是能做一個能給老板提供價值的員工,‘全家沒活口’這個基礎條件我倒是能幫你滿足。”
奚祁這番話可把唐煥青嚇得夠嗆,它怕奚祁真對它的妻兒做些什么,連連擺手表態:“不不不,我就是隨口那么一說,你們可千萬別當真!我剛才仔細想了一下,我還是更適合入土為安!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請你們幫忙聯系一下我的兒子,讓他把我葬入土中?”
唐煥青雙手合十,沖著閻煦微微欠身,語氣恭恭敬敬:“麻煩你們了!”
見這老鬼還算是識時務,能及時止住自己的貪婪,閻煦也沒為難它。
畢竟一只鬼在活人的小區住著,對小區的住戶也有影響,成功挪開它的骨灰和牌位也是功德一件。
閻煦將喝空的核桃露杯子放在一旁,終于開口:“你死后見到冥差了么?”
“見到了,只是我聽他們說想投胎保守估計還得排10多年,這還是生育率不下降的條件下。要是生育率每年持續下降,那排隊投胎的時間還得更長。”唐煥青回答道,“他們還告訴下去了就沒法兒上來了,我尋思著下去投胎也挺無聊的,就沒跟他們走,留在陽間了……”
生育率走低的問題一時半會兒解決不了,冥界現在鬼滿為患,冥差們遇到這種想留在陽間的鬼魂也不會強行帶走。
閻煦指尖輕叩桌面,道:“把你家人的電話和地址給我,之后你就可以回家了,明天再過來找我。”
千帆立刻繞到吧臺內側,拿了紙和筆記下唐煥青報的電話和地址,又按照閻煦的要求給那個手機號發了一條信息。
一切做完,閻煦起身回屋,不再搭理唐煥青。
……
翌日清晨,當手機上的鬧鐘第二次響起,閻煦終于不情不愿地起床了。
她揉了把臉,摸索著按掉床頭柜上的手機,踩著拖鞋進衛生間洗漱。
昨晚送走唐煥青之后她跑去游戲房里打起了游戲,一直玩兒到半夜三、四點才精疲力盡地回臥室睡覺。
睡了不到五個小時,又被鬧鐘吵醒了。
閻煦麻木地走到洗臉臺洗漱完,這才想起來她今天是她的休息日,不接卦,也不用早起。
“休息日”這個概念是千帆提出來的,它覺得老板每天給人算卦太辛苦了,得注意休息,勞逸結合。
閻煦和店里的幾只鬼合計完,決定每周二、周三休息兩天,其他日子照常算卦。還在店門口以及小程序公告里說明了此事。
今天恰逢周二休息日,原本能好好睡個懶覺,可惜閻煦忘記了關閉鬧鐘。
總歸已經洗漱完了,閻煦清醒了大半,她歇了繼續睡回籠覺的心思,拖著疲憊的身軀出來找早飯吃。
陳新洲今日準備的早餐是蟹粉小籠包,餡兒用豬肉和蟹黃調至而成,皮薄餡大,湯汁豐富,聞著就很香。
閻煦夾起一只輕咬一口,帶著蟹味兒的湯汁流入口中,鮮美無比,滿口流香。
不小心早起的怒氣在美食的治愈下終于煙消云散。
用完早餐,閻煦的起床氣也消得差不多了,心滿意足地走進大廳。
此時已經過了9點,茶館9點準時開門營業,這會兒大廳里正坐著兩桌顧客。
唐煥青就坐在其中一桌,它對面是一位和它長得有幾分像的年輕人。
年輕人低頭操作著手機,整個人被焦慮的情緒所覆蓋。
唐煥青瞅見閻煦的身影,趕緊飄到她面前來。
“小姑娘,那個就是我兒子。”它側身指了指剛才坐它對面的年輕人,搓搓手,“我、我提前謝謝你了啊,等事成之后,我讓他付給你報酬。”
第82章 “唐佳杰?”……
“唐佳杰?”
聽到有人喚出自己的名字,唐佳杰抬起頭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女生,眼底閃過一道茫然:“你是?”
剛說完他便反應了過來,猛地起身,雙手撐著桌沿:“等等,你就是‘有間茶館’的老板,也是昨天給我發短信,讓我早上來這間茶館等你的人?”
“是我,我叫閻煦。”閻煦微微含首,詢問道,“我們進去聊吧。”
唐佳杰胡亂地點點頭,跟著閻煦走進里屋。
閻煦進屋后剛入座,唐佳杰便迫不及待地問出口:“你昨天發我的那條信息是什么意思?”
他眉心擰成一個疙瘩,急切之下想伸手過去抓住閻煦的袖口,手伸了一半突然意識到自己這個行為對女孩來說不妥,又悻悻收回:“你怎么知道我是從兩年前開始走霉運的?”
昨晚閻煦讓千帆給唐佳杰發的短信中點明了他從兩年前開始易犯小人,財運受阻,健康欠佳,諸事不順。短信中還說如果想知道唐佳杰想知道他為什么會這樣,就在今天白天來“有間茶館”尋找答案。
唐佳杰早上收到信息心底一驚,他近兩年的生活狀態就跟短信中提到的一模一樣。
他已經受夠了目前這倒霉的狀態,因而即便他不知道發短信的人作何目的,卻也也不想求證對方是不是騙子,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理,連早飯都顧不得吃便匆匆來到茶館中尋求答案。
閻煦仰頭望向他,不答反問:“你相信風水么?”
“你是覺得我家風水有問題?”唐佳杰愣了一瞬,下意識反駁,“不可能吧,這房子我住了這么多年都沒事兒,怎么會這兩年突然就有問題呢?”
閻煦慢悠悠地說:“‘風水’的起源最早記載來源于黃帝的《宅經》,而這一詞最早出現在東晉郭璞的《葬經》中,這本書研究的是陰宅風水,郭璞認為陰宅風水對子孫后代對生活有著很大的影響。若是將祖先安葬在砂環水抱、藏風聚氣的風水寶地,便能福澤三代。反之,則會禍殃三代,子孫后代輕則諸事不順,重則噩運不絕。”
《葬經》中提到過:“人受體于父母,本骸得氣,遺體受蔭。蓋生氣之聚,凝結者成骨,死而獨留。故葬者反氣內骨,以蔭所生之道也。”(注1)
“這些都是迷——”
“你父親兩年半之前去世。”唐佳杰口中的“信”字還未出口就被閻煦打斷。
她不疾不徐道:“你把它安葬在了你家其中一套回遷房的22樓中。那棟樓按照陽宅的風水標準來看還湊合,可若是按照陰宅的風水來看,那簡直是大兇之地。”
唐佳杰嘴唇微張,眼睛瞪得溜圓,沒有說話。
“我剛才說了,如果祖先的陰宅風水極差,則會禍殃三代。你現在暫時只是諸事不順,時間再久點就得升級為厄運不絕。”閻煦手臂搭在桌上,指尖有一搭沒一搭的輕點桌面,“如果我沒猜錯,你這兩年工作是不是不太順利,在公司中經常被同事使絆子、搶功勞?尤其是今年,你的財運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工資下降,提成減半,獎金干脆沒有,就連你私下用存款搞的投資也一直在賠錢。”
“還有。”她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小口,而后抬眸看向唐佳杰,“你的健康明顯也受到了影響,看你這面相,應該是已經有了腎臟方面的毛病,最近有去醫院體檢么?”
閻煦神情淡淡的,語速不快不慢,音量也不高,但她每一個字都狠狠敲在唐佳杰心頭。
唐佳杰抿著唇,眉頭緊鎖,表情凝重得幾乎要滴出水來,好半天才吐出一個字來。
“是……”
閻煦說得都對上了。
從兩年前開始,他的工作越來越不順利,同事會莫名其妙針對他,頂頭上司經常搶走屬于他的功勞。
今年年初,他甚至被降了職,工資下降了三分之一。又因為總被人搶功,提成幾乎砍半,獎金自然是發了水漂。而私下的投資就更慘了,他今年投的錢已經全賠光了。
唐佳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臉色越來越難看,嗓音發顫:“你說得都對,我前兩天參加公司體檢了,檢測報告剛下來,檢查出我有腎結石。我今年的工資確實被降了,工資提成也砍了半,投資在股票上面的錢賠得一干二凈。”
“一干二凈不至于吧?”奚祁敲門進來送剛出鍋的甜點,正好聽見唐佳杰這句話,順嘴道,“股票不是按百分比跌的嗎?你就算倒霉透了,天天跌停,也還能剩下點本金吧。”
“我……”唐佳杰揉了揉額頭,底氣不足,“我搞了配資……”
閻煦揚起眉毛:“炒股就算了,還敢玩兒場外配資?真是活膩了。”
這可比拿賣車賣房、抵押貸款、信用卡套現、網貸裸|貸的錢去炒股還要作死。
當然了,一半搞場外配資的投資者大多是追求高收益的激進型,他們也基本都會抵押房產車子,四處借貸,再把信用卡套空,拿出自己能薅到的所有資金后加上杠桿一把□□。
閻煦不懂炒股,但類似唐佳杰這種情況的鬼,她可見得太多了。
忘了從什么時候開始,冥界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那就是每過幾年,全國死亡率會突然在幾天內飆升。
更奇怪的是,這種情況發生時,全國上下并未出現天災人禍、疫情蔓延,死亡方式也都是以自殺為主。
后來冥界派差使去陽間調查此事,才知道那些自殺的鬼都是被一個名為“牛市”的東西害死的。
這些自殺鬼們和唐佳杰一樣,它們用各種騷操作搞錢,幻想著能在牛市中大撈一筆,直接實現財務自由,走向人生巔峰。
當然了,最后它們和唐佳杰一樣賠得干干凈凈,排著隊從天臺一躍而下。
通過它們在冥界的科普,閻煦見識了各種在股市中作死的操作,其中最作死的當屬場外配資炒股。
奚祁生前就是個拿死工資的程序員,從沒碰過股票,它對股票的認知也只是知道它會漲停或者跌停。
聽閻煦這么說,它生出幾分好奇:“場外配資是什么?很危險嗎?”
閻煦簡單解釋了一番:“就是一個高成本的資金杠桿。簡單來說就是你出一筆資金,配資公司根據你的資質和需求再給你配一筆資金,再把兩部分資金放在一個配資賬戶里面操作,賺了錢都歸你。不過要是賠的錢……那你可能就得面臨被強行平倉(注2)。”
奚祁對數字敏|感,算得很快:“也就是說假設我有1萬元,配資公司再給我配9萬元,那加上我的本金,我就能操作10萬元的資金……要是我正好趕上牛市,我挑中的股票來上幾波漲停,我的本金一下就能翻好幾倍。”
它光是想想都覺得過癮:“嘖嘖,要是我有五、六十萬,豈不是兩、三個漲停就實現財富自由?”
“想的倒是美,而且這玩意兒可是違法的。”閻煦睨了奚祁一眼,語氣涼涼,“很多配資公司跟殺豬盤無異,經常騙了投資者的保證金跑路。”
幾年前他們冥界曾與陽間執法者合作辦過一個【投資者被虛擬盤詐騙模式的場外配資騙了300萬元后惱羞成怒跳樓自殺,死后怨氣滿滿化為厲鬼,將騙自己的兩人全殺了】的案子。
那兩個騙子打著“配資買賣股票可獲高額回報”的旗子誘騙他人投資,但投資者的資金壓根沒有進入真正的證券交易所,只是在他們平臺提供的賬戶上顯示持倉罷了,等騙到了足夠的資金直接跑路。
簡單來說就是純騙。
閻煦涼颼颼地說:“至于那些非殺豬盤的配資公司——來,你再看看這位唐先生的下場。”
唐佳杰突然被CUE到,下意識說:“我、我當時跟你想法一樣,我拿著20萬元本金,配資公司給我做了10倍杠桿……我幻想著能在這次的牛市中賺個盆滿缽滿,實現財務自由,可沒想到牛市過去的這么快,股票說跌就跌。”
他想到自己賠的這些錢就心痛,閉著雙目有氣無力地說道:“我選的股票昨天跌停了,我的本金一分不剩。我不想被強制平倉,就又追加了20萬的保證金,可我沒想到今天剛開盤就遇到大量資金砸盤,開盤不到15分鐘,我的股票就被封在跌停板上。
“我、我今天又是面臨這兩個選擇,要么追加保證金,要么就被強制平倉。如果強制平倉,我這40萬賠得一分不剩不說,我需要給配資平臺高額的月息。”
他心亂如麻,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選擇。
“嘶——這玩意兒水夠深的。”奚祁舔了舔后槽牙。
唐佳杰嘴角抽了抽,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苦笑:“可能也是我太倒霉了吧。”
他之前就覺得自己倒霉得有點邪性。
A股最近明明就是大牛市,他身邊所有人——包括公司的保潔大姨和樓下保安大叔都在說這輪股市非常有潛力,大盤一定能漲到8000點,并且他們的的確確也在股市里小掙了一筆。
可怎么自己一進來,股市就突然開始暴跌呢?
等等,難不成就是因為父親的陰宅問題?
唐佳杰突然福至心靈,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期盼地望向閻煦:“閻老板,你剛剛說我父親的陰宅風水很差,所以我才會諸事不順,財運受阻。那我如果今天就把我父親的陰宅移到一個風水寶地,我的財運是不是就來了?”
如果這樣可行,那他現在就去把父親的陰宅遷了,然后砸鍋賣鐵再給配資公司續上20萬的保證金。反正只要來三個漲停,他投出去的60萬全都能賺回來。
閻煦心中冷笑:不愧是父子倆,同款的又蠢又貪。
“你投資失誤有一部分原因是你爸陰宅的問題,另一部分是純粹是你蠢。”閻煦一盆冷水澆滅了唐佳杰心中剛燃起的小火苗,冷颼颼地說,“如果你爸的陰宅沒問題,你可能不會接觸到場外配資。不加杠桿的話,你20萬扔進股市最多就賠個幾萬元,不會像現在一樣40多萬都打了水漂。
“你偏財運本身就差,再加上蠢……我建議你還是死了靠股票掙錢這條心吧。”
第83章 “還有,不是說你現……
“還有,不是說你現在把你父親遷到一個風水寶地,你的氣運就會立刻變好。”閻煦說,“氣運是慢慢形成的,你父親也是在回遷房住了半年多,你的倒霉運才開始顯現。就算你能重新找一個風水好地把你父親遷過去,至少還需要一年多的時間才能慢慢把氣運養到你之前的水平。”
閻煦一席話讓唐佳杰如墜冰窟。
他臉色灰白,滿眼都是頹然與無助。
“那我怎么辦?”他的嗓音帶著一絲顫抖,手指不自覺握緊成拳,關節因用力而泛白,“難不成我這40萬就這么打了水漂嗎……”
“希望你搞清楚兩點。第一,如果你繼續往里砸錢,你賠得可就不止40萬這么簡單了。第二,場外配資是違法的,還不受法律保護,你自己也應該清楚吧。”
閻煦發覺自己在人間待了這么長時間,耐心比以前增長了不少。
擱她以前的脾氣,碰到這種貪婪大于理智還很難勸的人,她早就扔出去了。如今面對貪婪的唐家父子她沒把人扔出去不說,居然還耐著性子苦口婆心勸導他們。
她可真是太善良了。
“還有,你用的是不是配資機構提供的證券賬戶?這種情況下,就算你選的這支股票賺了錢,人家機構也可以翻臉不認人,卷了你的保證金跑路。”
就閻煦從場外配資受害鬼和陽間執法者那里聽到的消息來說,能帶著投資者的錢老老實實入場的機構都是良心機構了。
大多數機構采用的都是“虛擬盤”交易,也就是說這些錢牢牢握在配資機構手中,壓根沒有對接證券公司和證券交易所,這種情況就形成了投資者和配資機構之間的對賭。
股票虧損,投資者賠錢。配資機構相當于在空手套白狼,白白賺取投資者的保證金和月息。
股票高漲,則是機構賠錢。投資者賺得越多,配資機構就虧得越多,最后他們一定會卷錢跑路。
閻煦耐著性子給唐佳杰科普了半天場外配資的可怕之處。講累了,她拿過奚祁送來的雙皮奶舀了一勺,正要送進口中時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眸探究地望向唐佳杰:“你該不會是第一次炒股吧?”
“是……我就是看到最近牛市所有人都在賺錢,連我們公司的保潔阿姨都天天炫耀她賺了多少多少錢。說實話我看著確實是眼饞,保潔阿姨可是初中都沒上完的文化水平,她都能在股市里賺錢,我為什么不能從中撈一筆?”唐佳杰眉眼耷拉著,整個人像被抽走了靈魂,有氣無力道,“抱歉,能給我一杯水嗎?”
閻煦放下雙皮奶,抽出一只干凈的紙杯倒滿水遞給他。
“謝謝。”他接過紙杯一飲而進,用手背胡亂抹了下嘴,繼續說道,“我下手之前先四處打聽了一番,我發現好像所有人都很看好這次牛市,走哪兒都能聽到對股票的討論,而且大家都在賺錢。”
閻煦在心里默默搖頭。
股票已經熱門到了這種程度還敢入場?就算不是趕在氣運最低的時刻,唐佳杰這次炒股也得交了學費。
從冥界那些被牛市坑慘的自殺鬼來看,牛市往往是大部分人虧錢最狠的時候。
“原本我就打算投個兩、三萬進去試試水,可當我跟樓下保安大哥聊起股票時,他說他侄子開了一家公司,能給我提供一大筆資金,幫我快速實現財富自由……”唐佳杰雙眼充血,指甲幾乎陷入掌心之中,“我一開始是真的不知道他是違法的……”
在這之前唐佳杰還抱有一絲僥幸,認為他選的這支股票總不能倒霉到連續三天跌停,只要他咬牙抄底,總能借著牛市把虧掉的錢賺回來。
現如今,一夜暴富的美夢徹底破碎。40萬元的虧損像一塊巨石壓在他的胸口,讓他喘不過氣來。
不過現在不是悲傷絕望的時候。
唐佳杰閉著眼睛大口大口地深呼吸,努力將虧損帶來的負面情緒壓在心底。
“閻老板,我父親的遷墳工作還得仰仗您幫忙,勞駕您幫我挑個風水好點的地方,錢不是問題,我這些年工作也攢了些積蓄。”唐佳杰現在無比信任閻煦,對她的稱呼都從“你”變成了“您”。
“除此之外,您還有沒有辦法能讓我稍微改善一下現在的生活?股票我是肯定不碰了,只要工作過程當中同事別老給我使絆子,頂頭上司也別總給我穿小鞋、搶我功勞就成。”
閻煦:“多做好事兒積攢功德也能幫助你快速養回氣運,如果你本身就是個愛行善積德之人,你父親就算住在風水大兇之處,對你的影響也不會這么大。”
福人居福地,福地福人居。
有大功德加身的人就算遇到這種事情,也會在機緣巧合下無痛化解。
閻煦從抽屜里拿出了一只錄音筆,按下開關后放在唐佳杰面前,“來,先提供一下給你做配資的公司,要是能把他們送進公安局,防止更多的人上當受騙,也能算作是你的功德一件。”
……
唐煥青早就發現它的兒子唐佳杰的狀態不對。他眉頭緊鎖,嘴角下垂,臉上寫滿了疲憊與無助,抱著手機又頹又喪,整個人仿佛被一層無形的陰云籠罩。
唐煥青無法開口詢問兒子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只得眼巴巴等著閻煦過來和他聊一聊。
閻煦倒是很快就過來了,可她見到唐佳杰之后卻直接將人帶進了里屋,還關上了門。
唐煥青想跟進去看看,但里屋和茶館一樣似乎存在著什么禁制,它無法仗著自己是鬼魂隨意穿墻而過,只能同人類一樣乖乖從大門進出。
兩人在里屋這期間,唐煥青像只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在屋外上躥下跳,著急得不行。
終于等到奚祁送了甜點出來,唐煥青立刻湊到它面前,急切地問:“我兒子他這是咋了?他們在里面說什么呢?”
“他投了40萬元進股票,兩天時間虧得血本無歸。”奚祁走到吧臺內側才低聲開口,“他現在在糾結是拿出20萬元繼續跟投賭一把,還是含淚認命,就當這40萬元打了水漂。”
“40萬元?你說他兩天就虧了40萬元。”唐煥青伸手比了個“4”,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我和我老伴加起來兩年都掙不著40萬,他兩天就能賠出去這么多?”
唐煥青被這個消息炸得頭暈眼花,腿都是軟的。
它生前和老伴勤儉節約了一輩子才攢下了60萬元,這60萬元原本是打算攢著給兒子以后娶媳婦兒用的,誰承想它的好兒子居然兩天就虧出去了40萬元?
它要是活著知道這一消息,保不齊得氣出個高血壓腦梗來。
千帆生前的工作跟金融相關,聞言迅速反應過來:“賠得血本無歸……他加杠桿了?”
奚祁“嗯”了聲:“差不多吧,老板說他是找了什么場外配資,兩天賠了40萬,除此之外,還得給人家配資平臺交5%的月息。”
唐煥青聽了恨不得原地詐尸:“5%的月息?這不就是高利貸嗎!佳杰怕不是被人騙了吧!”
“那還不是他自己選的?所以說做人不能太貪婪。”奚祁話落,又想起昨晚唐煥青還幻想著能和它們一樣能夠被人類看見,再回去和老婆孩子回歸正常生活。
嘖嘖,兒子跟老子一樣沒腦子的貪婪。
它緊接著又補充一句:“做鬼也一樣。”
千帆皺起眉:“配資是違法的。”
“違法的?”唐煥青聽到“違法”二字,頓時更急了,“不可能吧,我兒子從小到大安分守己的,怎么可能違法?”
奚祁斜了它一眼:“呵,弄了個陽宅裝自己老子骨灰,您家這兒子確實夠‘安分守己’的。”
它故意咬重“安分守己”四個字。
唐煥青:“……”
正說著,閻煦和唐佳杰一前一后從屋里出來。
唐煥青“噌”地一下竄到她面前手舞足蹈:“小姑娘,我兒子到底什么情況啊,他賠的那40萬還能要回來嗎?”
茶館大廳中還有別的客人,閻煦假裝沒看見它,目不斜視地往吧臺走。
唐煥青見閻煦不搭理自己,轉過頭恨鐵不成鋼地罵起唐佳杰。
“唐佳杰啊,你可真是我的好兒子!40萬啊!那是我跟你媽多少年的心血,就因為你一時沖動全沒了!
“你簡直是在拿你的未來開玩笑!40萬就這樣沒了,你有沒有想過你以后怎么辦?沒錢了你怎么娶媳婦兒?
“還有,你想過你媽嗎?你媽都這么大年紀了,她要是知道你兩天賠了40萬,她該怎么辦?!”
唐煥青當然知道自己無論怎么罵唐佳杰,他都聽不見,它這樣也只是為了宣泄自己的情緒罷了。
對一切毫不知情的唐佳杰垂著頭走到吧臺旁,小聲說:“我今天先去祭拜一下我的父親,遷墳這事兒怎么也得通知父親一聲。”
“不用,它已經知道了。”閻煦揉揉太陽穴,睨了一旁喋喋不休罵人的唐煥青一眼,“你有這時間不如盡快聯系個公墓,趕緊把它遷走。”
兩人出來之前對唐煥青遷去哪里商議了一番。
唐煥青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他16歲從老家來到禹城打工,之后再也沒回過老家。
他們以前住的村子倒是有一片墳地,只是后來村子要開發,拆遷的時候墳地一并遷走了。
思來想去,只有公墓一個選擇。
風水絕佳的公墓唐佳杰買不起,只能去找價格適中的。
唐佳杰要做的就是先確定去哪家公墓,定下來后再聯系閻煦,讓她幫忙挑一個好點兒的位置。
兩人交換了聯系方式,唐佳杰匆匆離去。
唐煥青從閻煦這里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后也老老實實回家守著,等著兒子來幫它搬家。
終于送走這對父子,閻煦長舒了口氣,指使奚祁幫她泡茶,又拿起手機琢磨著怎么把錄音筆上的音頻導入手機,再傳給衛玚。
她正研究著,茶館的門再次被推開,一個挺拔的身影徑自走向吧臺。
“閻老板。”他將手里的紙袋遞給閻煦,雙臂交疊撐在吧臺臺面上,用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低聲說,“兇手抓住了,感謝你對我們刑警隊的幫助,我代表隊里過來給你送錦旗和獎金。”
閻煦看見衛玚,神情當即松弛了下來。
“你來得正好。”她顧不得品嘗奚祁剛泡好的茶水,帶著衛玚朝著里屋走。
“我有個顧客炒股被非法配資機構坑了,我讓他給我提供了不少機構的信息,正準備發給你呢。”
第84章 閻煦帶著衛玚來到里……
閻煦帶著衛玚來到里屋小茶室,找出錄音筆扔給他。
衛玚接過錄音筆,唇角噙著一抹無奈的笑容:“我怎么覺得我每次見到你都會伴隨著一個新案子呢?”
“這話說的,本人可是遵紀守法的好市民,遇到違法亂紀的事情肯定得第一時間找警察。”閻煦理直氣壯,“我熟悉的警察只有你一個,不找你找誰?”
“我謝謝您,我們隊里今年的KPI就靠閻老板您了。”
“呵,警察還有KPI?”
“當然有了。電詐、治安、禁毒、反恐、經偵等等都算在我們的績效考核之內。”衛玚從挎包里掏出一根帶著OTG的數據線,將錄音筆和手機連接在一起,“說起來,你這次提供的這起案件真不錯。”
閻煦:“嗯?”
“能端掉一家非法配資公司為民除害,非常不錯。”錄音筆中的音頻文件足足500多MB,衛玚在手機上點了兩下,屏幕中跳出一個進度條。
“而且這還是經偵的活兒,不怎么需要我們出力。”他隨手將錄音筆和手機放在桌上,等著兩個設備慢慢復制,氣定神閑地說,“我替經偵的兄弟謝謝你給他們送KPI。”
閻煦:“……”不是,這人怎么比奚祁還欠兒啊?
衛玚抱著雙臂靠在椅背上,語調閑散:“你今天沒顧客?”
“你沒看門口的公告嗎?今天休息。”閻煦聳聳肩,“全月無休實在太累了,以后每周休息兩天,不給自己這么大壓力了。”
經過她這段時間的努力,冥界考核需要的功德已經快攢夠了,剩下就順其自然吧。
衛玚聞言忍不住打量起閻煦。
這姑娘年紀不大,卻有著跟年齡不符的淡定與冷靜。
俗話說“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一點在閻煦身上體現的淋漓極致。
她每天的工作量大,工作特性還讓她時不時就跟兇案掛鉤,被迫見識了很多社會陰暗面。
可她沒了父母,自己孤零零一人,留在身邊的幾乎全是鬼,連個能照顧她的人都沒有,更別說關注她的心理健康了。
當然,這一點也是他的疏忽。身為她為數不多的“人類”朋友,他居然今天才意識到這一點,著實是有些慚愧。
“你確實應該多休息休息。”衛玚思緒萬千,話到嘴邊又全吞了回去,只留下了這簡簡單單的一句。
他沒再多說什么,心中暗下決心,以后除了案子,他還得抽空多來跟閻煦聊聊天,帶她出去轉轉。
閻煦并不知道衛玚都在腦補些什么,她活動了幾下肩頸,懶洋洋地說:“說著休息,今天不還是接了個顧客。”
上次見面兩人互相攤牌,衛玚知道閻煦能看見鬼的事情,她就也沒藏著掖著,直言道:“剛才跟你提到的被場外配資坑了的受害者叫唐佳杰,他嫌公墓不劃算,把他爸的骨灰盒放在了居民樓里。他爸昨天晚上到茶館找我,想讓我幫它搬個家。于是我就通知唐佳杰今天上午過來聊聊,沒想到又牽扯出來這些事情。”
衛玚聽她講著事情的來龍去脈,表情有些復雜。
知道她能看見鬼是一回事兒,但聽她從容不迫且毫不避諱地說起自己和鬼的相處,衛玚總覺得微妙。
“對了,在商品房內放骨灰盒,逢年過節還來祭拜,這種情況違法嗎?”
人類在鉆空子方面有無限潛力。饒是閻煦算是見多識廣,對陽間的大部分法律條文都滾瓜爛熟,她對這種鉆空子行為還是有些拿不準。
“開發商以骨灰房為賣點還公然進行銷售,這屬于違法行為,如果只是個人行為——”衛玚歪頭,拖著尾音思考了下,“國家并沒有直接的法律條文規定不允許在商品房里放骨灰盒。”
看來法律也跟不上人類鉆空子的效率。
閻煦收回思緒,將話題拉回來詳細說起這個案子:“唐佳杰說他投資的那家非法配資公司是他家樓下保安大哥的侄子開的,保安大哥名叫費長青,他侄子叫費千恒,這家做場外配資的機構是‘萬千恒業投資有限公司’。
“費千恒一小時前還在催著唐佳杰交保證金,說什么看著他叔叔的面子上能給唐佳杰寬限到明天上午開盤前,如果那時候他還交不齊保證金,就只能強制平倉了。還有,我懷疑費千恒玩兒的是‘虛擬盤’,壓根就沒帶著錢進場。”
她拿起手機給衛玚轉發了幾張唐佳杰發給她的截圖。
“這是唐佳杰給費千恒轉賬的銀行賬戶,是個個人賬戶,但并不是費千恒本人的賬戶。
衛玚將這些截圖一一保存下來:“你懂的還挺多。”
“因為投資失利或者被詐騙而自殺的人太多了,總聽它們念叨,自然而然就能懂點皮毛。”閻煦單手托腮,悠悠地望著窗外,“真希望你們能把這些搞詐騙的都繩之以法,少了他們這群攪屎棍添亂,就能避免很多起自殺慘劇。”
陽間每天正常死亡和意外身亡的人類就有很多了,閻煦由衷地希望人類都能茍到壽終正寢,多增加點安全意識,少去作死,千萬別自殺。
出生率低已經導致冥界鬼口丨爆炸,她只希望大家都好好活著,別再給冥界鬼口增加負擔了。
“你放心。”衛玚斂起唇角的笑容,坐直身體,眼睛定定地望著閻煦,一字一頓道,“我們會的。”
“嘖,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怪別扭的。”閻煦擺擺手,話語中的暗示意味極強,“話說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你就盡管開口。我店里的員工做某些工作會比人類更得心應手。”
“你們冥界也有規則吧?這種操作沒問題么?”
“這一點你不用擔心。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心里都有數。”
錄音筆中的音頻文件已經徹底復制到手機之中,衛玚拔掉數據線,將錄音筆還給閻煦,起身準備告辭。
“我先走了,這段音頻我回去整理一下就發給經偵那邊兒,等他們有了進度我再通知你。”
閻煦“嗯”了聲:“好,回頭我這邊兒要是得到了什么新線索就微信發給你。”
“差點兒忘了說,我們已經將殺害任陽朔的兇手繩之以法了。局里查到任陽朔已經沒有親人在世,打算把它葬在公墓中,這事兒用不用和死者……說一聲,征求一下它的意見?”
衛玚按按眉心,【征求死者的意見】這句話說起來夠別扭的。
“另外,兇手不是把死者尸體塞進袁津的墳墓了么,現在袁津的后代打算把它的墳遷去公墓,據說他們已經找好大師,正在挑日子。你需要和袁津通個氣兒嗎?”
閻煦:“任陽朔和袁津昨天跟著其他鬼上表演課去了,等它們回來我跟它們說一聲。”
要是它倆的墳都有人管,倒是給她省了不少事兒。
衛玚:“……”鬼魂結伴上表演課,好小眾的說法。
“方溫瑜他爺爺的墳是不是也得遷墳?”
“我一會兒給他打個電話問問。”
“那就沒別的事兒了,你歇著吧,我先走了。”
衛玚走到門口,又忍不住回頭叮囑一句:“遇到什么搞不定的事就給我打電話。”
閻煦:“?”姓衛的這是看不起誰呢,這世上能有她搞不定的事兒嗎?
送走了突然變得有些奇怪的衛玚,閻煦回屋把玩兒起他帶來的錦旗。
錦旗抖開,上面寫著16個大字——智勇雙全,正義之光,警民攜手,共筑平安。
落款是禹城市刑警支隊。
算起來閻煦來人間的時間也有半年了。這半年里她幫了不少人,被她幫助過的這些人打心眼里感激她。介于她從來不多收錢,也不收紅包,這些人只能另辟蹊徑給她送些禮物來。
這段時間她隔三差五就收到禮物,好吃的、好玩兒的、各個城市的特產她都收到過,可這錦旗還是頭一次收到。
她欣賞了一會兒錦旗,在屋里找好地方掛了起來。
……
閻煦從午飯過后睡到現在,醒來才發現天已經黑了。
她換了身衣服來到大廳,望著窗外熱鬧非凡的步行街,心中蠢蠢欲動。
唔,她最近忙得團團轉,有日子沒出來悠閑地逛夜市了。
茶館大廳還坐著幾桌客人,閻煦見陳新洲、千帆和奚祁三鬼完全能顧得過來這些客人,便同它們三只打了聲招呼,帶著錢溪悅一起出門逛夜市了。
這會兒已經是夏末初秋,傍晚的溫度涼爽宜人。眼下正是適合出來逛夜市的時節,步行街的生意也一天比一天好。
放眼望去,街道兩旁各式各樣的霓虹燈、廣告牌競相閃爍,將街道裝點得五彩斑斕。
空氣中彌漫著誘人的食物香氣,路邊小店賣著各類美食,從烤串到甜品,應有盡有。
陳新洲的廚藝的確沒得挑剔,只是閻煦每天都在茶館里吃它備好的精致菜肴,偶爾她也想感受一下夜市小吃攤的煙火氣息。
閻煦拉著錢溪悅從步行街起始點一直逛到盡頭,什么烤紅薯、糖葫蘆、炸雞排、烤冷面等等全買了一遍,直到她和錢溪悅雙手都拎不下了才戀戀不舍地往回走。
她倆逛了將近兩個小時,回去時已經快11點了,茶館還剩下最后一位扮相很奇怪的客人。
這位客人穿著一身灰色運動服,腦袋上扣著一頂深藍色棒球帽,臉上還戴著口罩。
他一直坐在那里低頭刷手機,點的茶水放在桌上一口都沒喝。
閻煦進門后掃了他一眼,隨后收回眼神,拎著美食大步流星地走向吧臺。
“喏,這些是給你們帶的,你們去里面餐廳吃吧。”
大廳里畢竟還有別人在,閻煦把手中的食品袋分給眾鬼,招呼它們去里屋吃,自己一人坐在吧臺享用美食。
她剛拿出炸雞排,那名客人突然起身朝她走來。
“你好。”對方向上抬起帽檐,露出一雙疲憊的雙眼,“你就是微博上那個‘有間茶館閻老板’吧。”
第85章 閻煦低頭看著一桌美……
閻煦低頭看著一桌美食,唇角抽了抽。
閻煦一進門就注意到這名男子了,這跟他扮相奇怪無關,主要是這名男子渾身上下鬼氣森森的,一看就沒少在夢中和阿飄們接觸。
而且男人面前的茶水一滴未動,來茶館八成不是為了喝茶,而是為了找她幫忙。
不過……這哥們兒著實沒有眼色,就不能等她吃完飯再來嗎?
她輕嘆一聲,把炸雞排重新放回紙袋中:“是,你找我有什么事兒嗎?”
“我身上發生了一些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這幾天我因為這些事兒吃不好睡不好,很難受。”覆著一層口罩,男人的聲音悶聲悶氣的,“我刷到過你的微博,從你微博內容看得出你對這方面有點研究,你來給我看看我這到底是怎么了。”
男人被口罩擋住了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和半個額頭。
此時,這雙眼睛微微瞇起,上下打量著閻煦。
“不過我真沒想到你居然這么年輕漂亮,我都要懷疑那個賬號到底是不是你的了。”男人頓了下,眼尾的細紋向上揚起,眼底的疲憊似乎淡去了不少。
他用玩笑般的口吻又道:“小丫頭,我來考考你,你看得出我這幾天經歷了什么嗎?”
男人明明是來找閻煦幫忙的,卻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身上的爹味兒濃得幾乎淹沒整個茶館。
閻煦忍不住皺起眉頭。
剛才男人打量她時,她同樣在打量對方。
男人的兩只眼睛一只大一只小,眼珠淡黑,微微發黃,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灰紗,看向他人時總像在斜視。
從這雙眼睛和半個額頭就能看出他為人虛偽,早年靠著詭計和詐騙積累些財富,到了晚年家境敗落,一貧如洗,還有牢獄之災。
閻煦原本也沒打算拒絕幫男人,如今看見他這雙眼睛,又聽見他這惹人厭的語氣,她不僅失去了幫助對方的興致,甚至想直接打電話把衛玚叫來抓走男人。
“你看到我門口的公告了么?周二、周三是我的休息日。”閻煦懶洋洋地偏頭,指了下門口,“想請我幫忙,請后天一早過來排隊。”
她說完,也不管男人的反應,重新打開紙袋,拿出里面的雞排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男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小丫頭,你還怪可愛的。你知道我是誰嗎?我這種身份怎么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過來排隊。”
他說話間摘掉了臉上的口罩和口罩,臉上掛著自信的笑容:“我叫菜超,你們這些小丫頭不看球賽可能不知道,我是國家男子足球隊的守門員。”
男足對外名聲是不好聽,可誰不知道他們待遇好,掙錢多啊?有這個大前提在,他對把妹還是很有信心的。
果不其然,閻煦聽見他的大名后動作一頓,微微頷首:“我知道你。”
“你明明知道我還說這種話。”菜超左臂支在吧臺上,右手整理了下鬢角的碎發,笑容愈發得意,“怎么,你是想故意引起我的注意——”
閻煦打斷他:“你就是前幾天輸了島國7:0的男足成員吧。”
她可太知道菜超了。那天趙小航因為男足輸球而郁郁寡歡,一整天都在她耳邊吐槽男足守門員
菜超到底有多菜,說這丟的這7個球中起碼有5個是菜超的失誤,還列舉了菜超之前在其他比賽中的各種騷操作。
托趙小航的福,閻煦簡直對這個名字如雷貫耳。
“聽說前兩年跟某個正處于戰亂國家的比賽中,你在對面前鋒帶球過來時主動出擊,以一己之力幫著對方前鋒干掉了我們3名中后衛,讓對面前鋒踢了個空門。
“我朋友還給我看了你當初幫助對面前鋒掃除障礙,拳打4號球員,腳踢6號球員,威懾2號球員的照片呢,他告訴我這張圖被做成表情包傳得到處都是。”
閻煦右手握拳猛地擊向左手掌心,恍然大悟:“難怪你一直戴著帽子和口罩,還不敢排隊,你是怕人家知道你身份之后打死你吧。”
菜超眼尾抽搐了幾下,笑容僵在臉上,一時間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辯解。
“不過如果是你……”閻煦從另一個袋子中拿出一杯奶茶,插|入吸管,“說說吧,你怎么招惹人家了,以至于它們能追到你的夢里罵你。”
菜超瞳孔驟然放大,顧不得計較剛才閻煦嘲諷自己的事情,趕緊問道:“你怎么知道有人在夢里罵我!”
這事兒他跟誰都沒說!這小丫頭怎么知道?難不成她真的懂點道行?
閻煦在心中腹誹:因為你缺德。
“你身上的陰氣極重,顯然是沒少見鬼。從這些陰氣的來源能看出它們是在夢中跟你接觸的。”她喝了口奶茶,饒有興致地問,“對了,它們罵你什么了?”
“就是……”菜超眼神飄忽,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干脆大手一揮,急切地問,“它們在夢里說什么不重要,主要是你能不能想辦法別讓那些東西出現在我的夢里?就因為這個,我已經很多天沒睡好覺了,頭疼的要死,都快神經虛弱了!
“我在你微博上看到說你這里能定制平安符,你快給我定制幾張符趕走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越快越好!我可以出雙倍……不,三倍的價錢!只要能讓我盡快睡個好覺就行!”
“哪里需要這么麻煩,你找個正氣凜然,鬼怪不敢現身的地方躲著不就得了。”
“你是說讓我找個寺廟或者道觀躲著?”
“不,我說的是公安局。”閻煦義正辭嚴道,“要說正氣凜然,哪里能比得了公安局?你也不用擔心警察會趕你走,只要你跟警察好好說說你踢假球和賭|球的事情,他們一定會高高興興收留你,再專門收拾出一個單間給你住,還有人24小時陪伴著你,給你全方位的安全感。”
菜超聽了這話眼皮一抖,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挺漂亮的一個小姑娘,怎么胡說八道呢?”他下意識看了眼周圍,確認大廳里只有他們兩人后惡狠狠地瞪著閻煦,壓低聲音,“又是神神鬼鬼,又是踢假球的,簡直一派胡言!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在外人面前亂說話,我就去工商局舉報你。”
話落,他猛地一甩袖子,轉身氣急敗壞地摔門離去。
閻煦歪頭咬著吸管,興致盎然地欣賞起菜超突如其來的破防。
事實上她只看得出菜超的財富是通過陰謀詭計非法掙來的,并不知道他的具體操作。
不過一個腦子不大好使、迷之自信、只有會下半身思考的足球運動員,非法所得的不義之財大概率是賭|球、踢假球這種事情了。
再看看菜超的反應,她隨口一詐,對方都快把“心虛”倆字寫滿在臉上了。
要知道剛才自己嘲諷他踢球菜,他都沒這么破防呢。
嘖嘖,就這心理素質,還敢踢假球?
菜超摔門的動作太大,把在里面餐廳偷偷享用美食的員工們都震了出來。
錢溪悅第一個沖到閻煦面前:“姐姐,怎么了這是?”
“沒什么。”閻煦揉揉它的腦袋,笑瞇瞇地看向奚祁,“奚祁,你知道剛才那個客人是誰嗎?”
奚祁:“誰啊?”
“男足守門員。”閻煦眉梢輕挑,一字一句道,“菜超。”
“我靠,是那孫子!”奚祁咬著牙,陰惻惻地望向大門,“難怪他來茶館喝茶還戴著帽子口罩,丫特么是怕被別人認出來打死他吧!”
閻煦遞給它一個“英雄所見略同”的眼神,悠悠地說起剛才發生的事情。
“他家里應該藏著不少帶著鬼魂,它們每天鉆進他的夢里辱罵他,使得他已經很多天沒好好睡覺了。你們也知道,鬼魂是進不了公安局的。可我好心好意幫他出主意讓他去找警察說說自己踢假球的事情,讓警察給他找個地方安心住著睡個好覺,他卻說我胡說八道。”
她無辜地眨眨眼,語氣輕快:“所以我想讓你和悅悅跟著他,每天晚上也在夢里好好勸勸他。當然,能找出他的同伙,再找到他踢假球的證據就更好了。”
第86章 錢溪悅和奚祁走后,閻煦……
錢溪悅和奚祁走后,閻煦正要給方溫瑜打電話時,對方就把電話打了過來。
上次閻煦去過去仔細看了方爺爺的墳墓,發現之前山體滑坡破壞了整座山的風水。她建議方溫瑜和家人商量一下,給方爺爺搬個家。
方溫瑜一口應下,回去后就跟父母提了這事兒,一家三口都覺得就算這座山的風水沒有被破壞,方爺爺的墳可是被殺人犯占用過,太晦氣了,必須遷!
方家人可能也是被這次事件弄得有些鬧心,干脆直接聯系了一家公墓,想著再請閻大師挑個合適的日子,把方爺爺的骨灰遷過去。
眼下方溫瑜打電話來,正是想求閻煦幫忙看看日子。
看日子也不是什么難事,閻煦當即就幫方溫瑜挑了個適合遷墳的日子,掛了電話后又收到他的大紅包。
更晚些的時候,任陽朔和袁津回來了,閻煦轉告了它倆兇手被抓的好消息,也和它們說了遷墳事宜。
任陽朔思想很簡單,警察抓到兇手幫它報了仇,還會好好安葬它,它心滿意足,打算再去鬼屋找何月朗、何風清玩兒兩天,等警方安置好它的尸體再走。
袁津的需求也只是希望后代把自己的墳墓好好修繕一下。如今他們想把它移去公墓也好,以后他們祭拜自己的時候還方便些。
兇手被警方抓住,閻煦把自己該做的事情都做了,這起事件總算收了尾,她也收到了自己應得的那份功德。
接下來的一周,店里只剩下千帆和陳新洲兩名員工。
偏偏陳新洲又不能干臺前工作,于是乎大廳只剩下千帆一只鬼,每天忙得不可開交,只有趙小航來幫忙時能稍微喘口氣兒。
這段時間閻煦也沒閑著,她幫著唐佳杰選好位置,挑了時間,把唐煥青也轉移到公墓中。
又抽空去了趟唐煥青之前住的那個房間,將整棟樓的陰氣都治理了一番。
與此同時,衛玚那邊也傳來了好消息。
禹城經偵根據唐佳杰提供的線索,成功將“萬千恒業投資有限公司”所有員工一網打盡。
可惜費千恒已經將一部分資金轉移到了國外,經偵現在正在全力追贓。
轉眼又過了兩天,到了閻煦的休息日,錢溪悅和奚祁還是沒回來。
周三白天,茶館沒什么顧客。
閻煦難得清閑,躲在屋里打游戲。千帆一只鬼守在大廳,趴在吧臺后面追劇。
剛過中午,茶館進來了一個女人。
女人穿著深色的長袖上衣,下身是一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后腦勺扎著一根有些凌亂的低馬尾。
她的眼里沒有光彩,額頭和眼尾的褶皺很深,整個人看起來疲憊不堪。
“您好,我想請問一下,這里的老板是姓閻嗎?”女人走到吧臺前輕聲問。
“對,我們老板是姓閻。”千帆迅速按下暫停,站起身來禮貌地說,“您找我們老板有什么事嗎?”
“我……”女人張了張嘴,眼底劃過一絲窘迫,遲疑不定地開口,“她、她是叫閻煦嗎?”
千帆:“沒錯。”
“那……你們店里是不是還有一個姓錢的小女孩兒?大概……”女人抬手比劃了一下,“大概這么高,6歲左右的樣子?”
“有的。”女人的問題有些奇怪,千帆耐著性子問,“您遇到什么事兒了?”
“我兩周前……好像夢到你們店了……”女人用食指蹭了蹭鼻尖,臉上的表情有點茫然,又有點猶豫。她的語速很慢,似乎是在斟酌著該如何表達。
“你可能覺得我說的這些很……很玄乎,但這真的、真的是我親身經歷的。”
“您別著急,我們去那兒坐著慢慢說。”千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拿起手機給閻煦發了條信息,隨后指引著女人去旁邊桌子旁坐下,給她倒了一杯水。
“您貴姓?”
“我姓史,我叫史云秀。”
千帆的溫柔相待驅散了些史云秀心頭的緊張與不安,她雙手捧著溫熱的紙杯,輕聲朝千帆道了句謝。
正好閻煦從里屋出來,千帆起身介紹:“史云秀女士,這就是我們的老板閻煦,她處理過很多與玄學有關的非自然事件,您放心大膽地同她說就行。”
史云秀慌忙放下紙杯,雙手在衣服兩邊胡亂蹭了幾下,上前握住閻煦的右手。
“閻老板,可能我一會兒說的事情會比較離譜……但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剛才聽到你說夢見我們店了。”不用史云秀開口,閻煦直言道,“是不是一個姓錢的小姑娘告訴你,你老公出軌小三,倆人連孩子都有了。還說你要是想尋求幫助,就去‘有間茶館’找他們的老板閻煦。”
史云秀維持著雙手握住閻煦右手的姿勢愣在那里,驚訝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你、你怎么知道?”
閻煦心道:因為就是我讓錢溪悅給你托的夢。
她抽出右手,淡然落座:“所以你來找我,是想讓我怎么幫你?”
史云秀也訥訥地坐下。
她不是個膽大的人,來茶館之前給自己做了好幾天的心理建設。她很怕這間茶館的老板根本不不叫“閻煦”,茶館里也沒有一個叫“錢溪悅”的小姑娘,亦或者是自己說出真相之后人家把她當做神經病。
史云秀想了很多種可能性,唯獨沒想到夢里的一切都和現實對上了,并且對方一個照面就說出了她夢里遇見的事情。
這……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她呆坐在那里消化了好半天,又驀地回過神來。
“我、我也不知道……”她抿了抿唇,聲音很小,“我今天其實就是想來確認一下,夢里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不是已經確認過了嗎?”閻煦調整一下坐姿,不慌不忙地說,“你應該是確認了你老公真的出軌了,會順著夢里的信息找到這里吧。”
“你說得沒錯。”史云秀泄了氣,肩膀無力地耷拉著,“我偷偷跟蹤了他一個禮拜,看到了他和那個女人有說有笑,還會抱在一起。那女的、那女的還懷孕了……”
她的腦子亂成一團,語無倫次地往下說。
“現在想想,其實以前有很多跡象都能表明他出軌了……他、他不愿意碰我了……手機設了我不知道的密碼,每次打電話或發信息都會刻意避開我,有時候還會沖著手機傻笑。我偶爾拿一下他的手機時,他會跟我大發脾氣……
“太傻了,我真的太傻了,這么久了我居然從來沒有往那個方向想過。”
史云秀一邊說著,淚珠“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我為他生了孩子,為這個家付出了這么多,他居然這么對我……他怎么可以這么對我?”
“你打算怎么辦?”閻煦直白地問,“跟他離婚?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為了孩子湊合著把日子過下去?”
千帆生怕史云秀是個戀愛腦,抽出幾張紙巾遞給她,一邊勸道:“我建議你趕緊離,那個男人又蠢又毒,還自私自利,自以為是!你快把他踹了吧!”
“我確實是想離婚。”史云秀接過千帆遞來的紙巾擦干眼淚,哽咽著說,“前天晚上我跟他攤牌了,我說我已經知道了他和那個女人的事情……我以為他會內疚,會跟我解釋,沒想到他居然怪到了我的頭上,說都是因為我肚子不爭氣沒生出兒子,他才會這樣。如果我早給他生個兒子,他至于還得花錢花心思上外面找嗎?”
她攥緊紙巾,氣得嘴唇都在抖:“你們說說,這是人說出來的話嗎?”
千帆義憤填膺:“簡直是畜生!”
閻煦淡聲說:“我建議你先別急著離婚。”
千帆驚訝地看向她。
——以她家老板的脾氣,不應該帶著史云秀直接敲碎渣男的狗頭嗎?怎么會勸著她不離婚?
史云秀卻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你是不是想勸我為了孩子忍一忍?這兩天身邊的人都在勸我,說你就為了孩子忍一忍吧,再怎么說孩子不能沒有爸爸啊。可你們知道嗎?他重男輕女,從來沒有管過我們的女兒,甚至連閨女上幾年級了都不知道!昨天我們不是在鬧離婚嗎,他還罵我女兒是賠錢貨,說離婚后他一分錢的撫養費都不會出。”
說到最后,她幾乎咬緊牙關,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反正女兒現在跟沒了爹也沒啥兩樣,我還不如直接跟他離婚,跟女兒相依為命!”
“哦,我讓你先別著急離婚倒不是因為這個。”閻煦從容不迫地解釋,“離婚的話要進行財產分割吧?那樣你只能分到一半的財產。不離婚的話,他所有財產都是你跟你閨女的。反正他也活不長了,為了這些財產我建議你等他嗝屁了再離婚。”
許是怕對方擔心,她說完后朝著史云秀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你放心,這個時間應該不會太長。”
千帆松了口氣,果然還是他熟悉的老板。
“老板,這你倒不用擔心,現在人類的婚姻跟傳銷似的寬進嚴出。結婚連戶口本都不用帶,拿個身份證就能結。離婚的時候卻在各種環節卡你,在雙方意見不統一的情況下,半年之內能把婚離了,都算是快的。
“所以就算他們兩口子都同意離婚,在什么財產分割上、孩子撫養權上等等都沒有異議,那他們還得度過為期一個月的離婚冷靜期之后才能離婚。”
“這是什么腦殘規定?”閻煦還真不知道陽間的《婚姻法》都改成這樣了,眉頭頓時高高皺起。
“不僅如此,現在小三生的孩子也有繼承權。而且小三生的孩子和原配的孩子一樣,都算是第一順位的繼承人。”千帆聳聳肩,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在離婚率和生育率面前,我們算個屁。”
第87章 閻煦和千帆你一言我一語……
閻煦和千帆你一言我一語地吐槽《婚姻法》,史云秀卻有些云游在外。
她腦海里只有閻煦那句“反正他也活不長了”,后面閻煦和千帆說的話,她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她坐在那兒發了會兒呆,目光慢慢聚焦在閻煦身上,語氣很輕:“閻老板,你剛才說他活不長了……是什么意思?”
閻煦言簡意賅:“字面意思。”
史云秀:“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剛進來的時候看到門口的公告了嗎?”千帆指了下門口:“我家老板會算卦能看相,而且算無遺策!”
史云秀心頭一顫,又問:“那他、他是得了什么病嗎?還是……”
閻煦歪頭沉思片刻,給出了一個相對模糊的答案:“算是自己作死吧。”
從渣男面相來看,他先天壽命就不過55歲,后天又染上了多種不良習慣,身體虧空得很嚴重。再加上這人平時積德的事從來不做,缺德的事卻一樣不落,還招惹了大功德加身的自己,導致他的氣運幾乎跌入谷底。
這么一個身體差、氣運低、又缺德作死的人,最容易出現意外了。
渣男上次來茶館鬧事兒時閻煦觀他面相,推測他差不多也就是一個月以內的事兒。
轉眼間又過去了半個月,這么一看可不就是快到日子了嗎。
“這樣啊……”史云秀嘴唇一張一合,心里有種說不出的復雜感。
閻煦可是連自己夢里的內容都一清二楚,史云秀絲毫不懷疑她的本領。
可如果她說的都是真的,那自己的丈夫很可能命不久矣。
史云秀撫上胸口,眼底一片茫然。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什么心情。
說實話,剛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她心底無法抑制地生出幸災樂禍的情緒。
畢竟從她發現丈夫出軌,到兩人撕破臉鬧離婚,對方還說了很多畜生不如的話之后,她對丈夫徹底失望,打定主意必須離婚,要帶著女兒離開這個家。
但幸災樂禍過去之后她心里又有些空落落的。
好像也不是心疼或不舍,就是覺得……好歹做了這么久的枕邊人,到頭來怎么就成了這樣?
千帆生怕她心疼渣男改變主意,立刻勸說道:“史女士,他作死是他自己活該,你可千萬不要心軟!心疼渣男會倒霉的!你想想啊,這種男人自私自利、眼里只有自己,既不愛你也不愛你們的女兒,要他何用?”
千帆自己就是重男輕女家庭的受害者,它平等厭惡著一切帶著這種封建余孽思維的生物。對于史云秀丈夫以及他父親這種唯利是圖、又蠢又壞的男人更是深惡痛絕。
它直勾勾地盯著史云秀,語氣很肯定:“你倆鬧離婚的時候肯定聊過財產分割的問題吧,他連你女兒的撫養費都不愿意給,在財產分割方面他肯定是一步不讓,恨不得讓你帶著女兒凈身出戶吧!”
“你說得沒錯。我有自己的工作,這些年家里的一切開銷——包括女兒的學費,生活費等等都是我一個人負擔的。即便如此,他依舊覺得我是一個對家里沒有一點貢獻、生不出孩子的廢物,認為我就應該帶著孩子滾出這個家,滾出他的房子。”史云秀臉色一黯,眼底浮起一抹怒色,“我沒有心疼他,只是覺得有些突然——”
“嗡——”
突如其來的震動聲打斷了史云秀的話。
史云秀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屏幕,是她婆婆打來的電話。
她猶豫了兩秒,還是接起電話。
電話剛一接通,不堪入耳的罵聲從聽筒中傳來。
“喪門星啊,你就是個喪門星!我兒子沒了啊,都是你克死了我的兒子!
“我兒子本身身體好好的,就是你非要跟他鬧離婚還跟他吵架,害死了他!”
對方嗓門大,戰斗力極強,連坐在一旁的閻煦和千帆都聽得一清二楚。
史云秀腦袋“嗡”的一聲炸開:“等等,你說什么?鮑志用他怎么了?”
“你個挨千刀的喪門星!好端端的非要跟我兒子吵架,還帶著那個賠錢貨跑回娘家里住,害得我兒子半夜喝醉回家沒人照顧,被嘔吐物生生卡死!
“我早就說你臉上那顆痣是克夫痣,讓你點掉你偏不點掉,現在可好了吧!你把我兒子克死了,你滿意了??”
史云秀瞪大了眼睛,下意識看向閻煦。
她剛剛說鮑志用活不長了,而且是自己作死……這話才說完多久,鮑志用真的就死了?
喝醉了之后被嘔吐卡死,這確實也很符合作死。
這人也太神了吧!
鮑母見史云秀一直不說話,扯著嗓子開始干嚎,來來回回就是那幾句話。
“哎喲喂真是造孽啊,我兒子娶了你這么個掃把星,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還把我兒子給克死了!你讓我怎么活啊!
“我兒子要是沒娶你,說不定現在兒孫滿堂享福呢!都是你,克死了我兒子,還讓我老鮑家斷了香火!”
回過神來的史云秀被鮑母罵的臉色脹紅,她右手緊緊攥著手機,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你們老鮑家怎么就斷香火了?別以為我不知道,鮑志用在外面的那個女人已經懷孕了,你們不是也找人看過了嗎?她肚子里的就是兒子!”
鮑母的嗓音尖酸刻薄:“那是別的女人有本事能生兒子,跟你有什么關系!你嫉妒她也沒用!再說了,你都不知道心疼自己老公,就別阻止別人心疼啊!你連你老公死在家里了都不知道,你算什么女人!早知如此,當初我就不該同意讓你進我家門,要是我兒子直接娶了阿麗多好啊!”
她邊說邊嚎,哭聲從聽筒傳出,響徹整個大廳。
“說一千道一萬,我兒子就是被你克死的!蒼天無眼啊!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呢!
“兒啊,你走了,我的心也跟著你走了。都是這個掃把星克死了你,讓我老婆子孤零零一個人在這世上受苦!”
閻煦被鮑母的哭聲吵得頭疼,干脆從她的手中拿過手機,按下免提。
“一顆痣就能把你兒子克死,你的兒子也夠廢物的。”閻煦聲音冷淡,語氣中透著譏諷,“還有啊,剛才那句話你只說對了一半。小三能生兒子,確實是跟史女士沒有關系,但這孩子跟你廢物兒子也沒有什么關系。”
鮑母一愣,總覺得這個聲音有些熟悉,又不記得對方是誰。
她顧不得思考聲音的主人究竟是誰,嗓音再次提高了八個度:“你是誰!你跟那個小賤蹄子什么關系!”
閻煦沒有回答鮑母的問題,支著下巴慢悠悠地說:“現在科技發展迅速,即便沒出生的胎兒也能做親子鑒定。好心給你提個醒兒,趁著你兒子還沒有火化,趕緊帶著三兒姐去做個親子鑒定吧。
“哦,對了。既然你這么堅信自己的兒子是克死的。那你不妨用你那愚蠢的大腦仔細思考一下,人家史女士跟你廢物兒子結婚這么多年,你廢物兒子都活著好好的。而你這廢物兒子剛跟這個小三在一起沒多久就死了。你自己琢磨琢磨,你這廢物兒子到底是被誰克死的?
“所以啊,與其無能狂怒欺負無辜人士,還不如留著力氣對付那個欺騙你兒子感情、哄著你兒子給她花錢、還涉嫌克死你兒子的小三。”
閻煦說完該說的,不等鮑母反應過來立刻掛了電話,把手機放在史云秀桌前。
史云秀呆呆地望著她:“你、你說的是真的嗎?你怎么知道小三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閻煦這番話信息量實在太大了,她一時間都不知道該驚訝于鮑志用真的死了,還驚訝小三肚子里的孩子居然不是鮑志用的。
“從他面相中看出來的。”閻煦回答得理所應當。
千帆指尖輕叩太陽穴:“你那個叫鮑什么的前夫……”
史云秀:“鮑志用。”
“對,鮑志用!”千帆說,“他之前帶著他媽和小三來找我幫忙看胎兒性別,被我們老板轟走了。后來他們不知從哪里找了個大師算出小三肚子里是個男孩兒,兩人還跑我們這兒來炫耀,結果我們老板指出他腎虛不行,小三腹中的胎兒也不是他的,他惱羞成怒之下就跑了!”
見史云秀還在傻愣著,閻煦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別傻愣著了,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趁著尸體火化前趕緊讓小三把親子鑒定做了,”
人去世后,DNA仍然保留在生物樣本中,可以通過提取尸體組織、頭發等樣本中的DNA與親屬的DNA比對,以此來判斷親子關系。
史云秀終于緩過神來,猛地眨了眨眼,咬唇道:“如果她不同意呢?”
給孕婦做親子鑒定還得需要征得孕婦本人同意才行,史云秀并不覺得她會同意做這個親子鑒定。
“如果她堅決不同意做親子鑒定,那答案也很明顯了。”閻煦瞇起眼睛,輕笑一聲,“再把禍水東引,讓鮑志用的母親和小三撕。”
第88章 人類一向講究個死者……
人類一向講究個死者為大。
如今鮑志用死了,作為妻子的史云秀怎么也得去一趟,還有很多手續需要她來辦。
史云秀走的時候還在恍惚中沒回過神,腳下仿佛踩著一團棉花似的。
以前,她的生活如一潭死水,每天按部就班地過日子,沒有波瀾,沒有變化,一眼就能望到頭。
而就在那天夢境之后,她的生活像是突然被按下了快進,短短兩周發生了太多事情。
兩周之前,她順著夢境的指引,發現了丈夫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那個女人還給她懷了一個兒子。
前天,那個男人在家中暴跳如雷,把所有問題都推到她身上,指著她鼻子罵她肚皮不爭氣,生了個賠錢貨出來。還得意洋洋地表示他已經找好下家,連兒子都有了。而自己離了婚就成了被人用爛的二手貨,不會有人愿意要她。
昨天在娘家,她身邊的親戚朋友還在勸她說男人沒有不偷腥的,婚姻就是要學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她差不多得了,也別鬧得太僵,孩子不能沒有爸爸,這日子還得繼續過。
就在今天,那個男人死了,小三肚子里的遺腹子不是他的,他生前所得意的一切都成了泡影。
今天在茶館的一個多小時,巨大的信息量沖擊著她的大腦,她渾渾噩噩,努力消化著這些信息帶來的情緒。
史云秀走出茶館,抬頭望著蔚藍的天空,攥緊雙拳。
閻老板說得沒錯,現在這個結果也不是壞事。她得趕緊振作起來,努力給女兒撐起一片天。
……
史云秀離開后不到半小時,衛玚再次光臨茶館。
閻煦正坐在大廳喝著小茶吃著剛出爐的糕點,悠然自得。
見衛玚推門進來,她悠哉悠哉地揮揮手:“表情這么凝重,怎么了這是?”
衛玚眼底透著血絲,下巴上的胡茬隱約可見,看著像是從昨晚到現在一直沒怎么休息過。
他風塵仆仆地走過去在她對面坐下,也沒避諱陳新洲和千帆,開門見山道:“昨晚安平區瑯琊錦園死了一名17歲的男生,他從二樓樓梯滾落至一樓地面,當場死亡。”
瑯琊錦園算是安平區的中高檔小區。
小區內都是一梯一戶的小洋樓,一到五層是大戶型平層,頂層均為帶樓梯的復式戶型。
“你能過來找我……”閻煦捏著花朵形狀的山藥芋泥糕,歪頭問道,“難不成你懷疑是鬼魂作案?”
衛玚用詞極為嚴謹:“案發現場我去過了,確實有鬼魂存在過的痕跡。”
“有沒有可能是死者的魂?現在冥界人手不夠,收魂不及時也是常有的事兒。”閻煦輕輕咬下一片花瓣,另一只手指了下盤子中的糕點,“你要來一塊嗎?”
“不了,謝謝。”衛玚搖搖頭,“我雖然看不見它們,但我能通過它們的氣息來分辨它們。”
正好千帆帶著一杯茶水遞給他,他接過茶水道了聲謝,又說道:“以千帆為例,在陽湖村那次,你給我發了個地址,說你現在人就在盜墓賊家,喊我過去抓人。我過去的時候,千帆就以鬼魂的形態在你身邊吧?
“現場應該還有另一只能量更為強大的鬼魂存在過的痕跡,那只鬼被你收了?”
閻煦回憶片刻,“你說得是竇柳樾吧……它是冥界通緝榜上的逃犯,上次那個盜墓賊走了狗屎運跟它簽訂契約,一人一鬼聯手干了不少偷雞摸狗的事兒。”
反正兩人早就互亮底牌,閻煦除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之外,剩下的信息都沒有藏著掖著。
“我接受千帆朋友的委托過去救它,正好碰見這一人一鬼干壞事兒,就趕緊通知陰陽兩界執法者,該抓壞人的抓壞人,該抓壞鬼的抓壞鬼。”
衛玚忙得顧不上喝水,這會兒確實是渴了,趁著閻煦說話的功夫端起水杯仰頭一飲而盡。
“總而言之,我沒有在現場感受到死者的魂魄,且現場存在著另外一只鬼魂。”他認真地說,“我們在二樓書房發現了一張紙,從紙上的內容來看,他們應該是在玩筆仙。”
衛玚操作著手機調出當時拍的照,遞給閻煦。
照片是拍的是一張寫得亂七八糟的白紙,白紙最上方橫向寫著“唐、宋、元、明、清、現代”七個字,左邊豎著寫著“是、否”兩字,而右邊對應著“男、女”二字,中間寫了一堆數字和字母。
也不知道他們是否真的請來了筆仙,又問了什么問題,白紙周圍“現代”“是”“女”幾個字被畫了圈,中間部分線條雜亂無章,什么也看不出來。
“當時現場還有另一名女生,那名女生可能是被嚇得不輕,暈倒在二樓書房中,今天上午才醒過來。”
衛玚抿了抿唇,又補充一句:“女生醒來之后狀態不對勁兒,就像是被嚇傻了一樣,眼神空洞,問她什么都跟沒聽見似的,不吃不喝呆坐在床上,而且她這樣子不像是裝出來的。”
閻煦顰起眉:“你這形容的很像是女生被嚇丟了魂兒啊。”
衛玚“嗯”了聲:“是,我們部門的同事也懷疑她是丟了魂兒,他們正在想辦法招回女生的魂魄。”
特殊部門的存在就是為了處理這種沾著非自然事件的案件,部門人員各有本事,有的能看見鬼,或者和衛玚一樣能感受到鬼魂的存在;有的會做一些類似“招魂”的工作;也有的擅長捉鬼……
非自然案件不算多,因此特殊部門成員平時都分散在正常隊伍之中——比如衛玚,他是禹城刑警支隊的支隊長,平時作為刑警隊的成員處理正常案件。等非自然案件出現時,這些特殊部門的警員們會立即組成特殊專案組,合力偵破案件。
千帆在一旁聽著身為警察的衛玚一口一個“丟魂”“招魂”,實在太有違和感了。
它幫著衛玚添滿水,默默回到吧臺處。
玩兒“筆仙”的兩人一死一丟魂,無法給他們提供線索。案發現場還有鬼魂存在的痕跡,也難怪衛玚會找她當外援了。
閻煦聽衛玚說案情時將手里的糕點吃完,又抽出紙巾仔仔細細擦干凈手指。
“你是想讓我幫你們判斷這起案件到底有沒有鬼魂介入,如果有,再幫你們找到犯罪嫌疑鬼是吧。”
她站起身撣了撣衣擺,接過千帆遞來的保溫杯,朝他頷首:“走吧。”
……
兩人上了車,閻煦系好安全帶,懷疑地看向他:“你昨晚睡覺了嗎?不是疲勞駕駛吧?”
“昨晚是沒睡,不過我上午補了個覺,現在精神得好。”衛玚有些好笑道,“放心吧,我現在這狀態開車沒問題,肯定能把閻老板安全送到。”
閻煦點點頭,把話題重新拉到案子上:“你說死者17歲,應該還在上高中吧,他倆玩筆仙的時候房間里沒別人?”
“案發現場是死者家。死者父母工作很忙,對孩子的管教比較松。那天恰好死者母親出差,父親有應酬,一直到11點才到家,到家發現死者尸體后立刻報了警。”
“尸體在哪兒?我能先去看看尸體嗎?”
“尸體現在在殯儀館,法醫正在解剖。”
“那算了,直接去案發現場看看吧。”
“好。”
前方信號燈變紅,衛玚停下車,順手撥通一個電話。
趁著電話還未接通,他快速解釋:“我給禹城市局法醫室的主檢法醫廉宏去個電話問問尸體的情況,他也是我們特殊部門的警員。”
剛說完,電話接通,車載藍牙音箱傳出一個粗獷的男聲:“衛隊,怎么了?”
“老廉,你具體說一下尸體的情況。”
“嘿,你這電話打得夠及時,我這剛從解剖室出來。”廉宏嘀咕一聲,而后清了清嗓子,說起尸體的情況。
“死者頭部有明顯撞擊傷,頭皮血腫,伴有多處擦傷及挫裂傷。顱骨有骨折跡象,但未見開放性傷口。面部多處擦傷,伴有皮下出血,口鼻腔內有少量血性分泌物。頸部無明顯外傷,無勒痕或掐痕。胸部有多處軟組織挫傷,伴有皮下出血,肋骨未見明顯骨折。腹部無明顯外傷,但可見多處皮膚擦傷。四肢有多處骨折,尤以四肢遠端骨折為甚,伴有皮膚擦傷及挫裂傷。
“死者衣物多處破損,與身體損傷部位相對應,符合墜落時與地面及樓梯扶手碰撞形成的損傷。”
前方信號燈轉綠,衛玚踩下油門繼續往前開。
電話那頭的廉宏還在繼續匯報:“我們開顱后檢查發現尸體腦組織有挫傷及出血,伴有蛛網膜下腔出血,腦水腫明顯。頸部軟組織及血管無異常。胸腔內有少量積血,肺臟有挫傷性出血,心臟未見明顯異常。腹腔內無明顯異常,臟器位置正常,未見出血或損傷。四肢骨折部位與尸表檢查相符,骨折端有出血及周圍軟組織挫傷。”
閻煦若有所思:“也就是說從尸體里外的痕跡看出死者是從二樓滾下來摔死的,沒有鬼魂介入的痕跡?”
廉宏聲音一頓:“你身邊還有別人?”
“她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有間茶館’的老板閻煦。”衛玚解釋,“之前就是她從死者口中套取的兇手信息,幫助我們快速抓到兇手。”
“閻老板啊!久仰大名!”廉宏恍然大悟,回答起她剛才的問題,“你說得沒錯,目前我們能確認死者是從建筑物二樓樓梯滾落至一樓地面當場死亡,現場未發現其他明顯外傷源或第三方介入跡象。”
他頓了下,強調道:“這個‘第三方’也包括鬼魂。”
衛玚介紹時說廉宏也是特殊部門的人員,既然他們將尸體從里到外檢查完后確認死者確實是樓梯上滾下來摔死的,并沒有受到鬼魂的攻擊,那應該不會出錯。
不過就算鬼魂沒有直接攻擊死者,也不能代表著它沒有間接嚇唬死者,害得死者從樓梯摔下。
閻煦靠著座椅后背,雙手環胸,淡淡的望向車窗外。
還是得先看看案發現場才好下結論。
第89章 汽車很快抵達瑯琊錦……
汽車很快抵達瑯琊錦園。
案發現場內有警察駐守,衛玚跟著駐守的警員打了聲招呼,帶著閻煦穿戴好手套和鞋套,小心翼翼上到二樓。
衛玚來到離二樓樓梯口最近的那個房間,蹲下身,指著地面某處說道:“這是那名女生暈倒的地方。”
閻煦走過去環視周圍:“這里陰氣確實挺重,難怪你們懷疑這不是普通殺人案。”
“死者父親說他剛進家門時家里沒開燈,窗簾都拉上了,整個房間非常暗。”衛玚站起身,繞到書房書桌前,“我們上樓勘察時發現書桌上有一只熄滅了的蠟燭,蠟燭有燃燒過的痕跡,但這兩人一死一暈,書房沒開窗戶,蠟燭又是怎么熄滅的呢?”
閻煦迅速把所有線索結合在一起,推測道:“這個場景更像是……他們關上燈,拉上窗簾,點了根蠟燭玩兒筆仙,結果不小心真的召喚出來了一只鬼。女孩看到后嚇暈了,男孩慌不擇路想跑,卻因為外面太黑了,腳下踩空從樓梯摔下后死亡。再之后,筆仙招來的鬼吹滅蠟燭跑了。”
“雖然聽起來有點離譜……”衛玚幽幽地說,“但我們也是這么推測的。”
閻煦轉過身,不知想到了什么,同情地望向他:“如果這是真相,你們該怎么告訴死者家屬呢?”
衛玚:“……這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每次遇到這種案件,最難的環節不是案件偵破階段,而是告知家屬實情。
而這次的死者家屬還格外難纏,衛玚想想都覺得頭疼。
“說到底這也只是咱們的推測,想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兒,還得去問死者和那名女生。”閻煦說,“對了,你們沒去把死者的魂魄找出來問問?”
衛玚無奈地扯起唇角:“我們最多就是能感知到鬼魂的存在罷了,哪里有這種本事。我找你來就是想請你幫忙找到死者和他們筆仙請來的那只鬼。”
他倒是希望自己能有這本事,以后再碰到命案能直接讓死者自己指認兇手,破案效率都能大大提升。
閻煦眨眨眼:“你們以前遇到這種案子都是怎么辦的?”
“自己能解決的問題就自己解決。”衛玚回答道,“像這種解決不了的,只能向上級打報告,讓陰間執法者幫忙調查這兩只鬼,只是這么做周期會比較長。”
嘖,有她在,哪里還需要舍近求遠找陰間執法者?
閻煦摘下手套,一邊問道:“你們有死者的詳細信息嗎?比如生辰八字什么的。”
“死者叫薛嘉運,我們只有他出生年月日,沒有具體時辰。”
“也行吧……”閻煦背著手走到書房門口,探頭向外張望,“死者住哪間臥室?方不方便我取幾根死者的頭發?”
“他就住這一層,我去幫你取吧。”
衛玚來到二樓最里側的房間,蹲在床邊摸索了半天,取了幾根頭發裝進證物袋。
“這些夠嗎?”
“夠,有一根就行。”
閻煦轉身回到書房,找了一個外面看不到的角落,從口袋里取出符紙和記號筆,寫上了死者的姓名和生日,又取出幾根頭發包在符紙中折好點燃。
符紙迅速燃燒,燒完沒有留下一絲灰燼。
閻煦等了兩分鐘,房間內完全沒反應。
她眉梢微挑,有些驚訝道:“居然找不到薛嘉運的魂?難不成真被誰藏起來,或者被冥差收走了?”
正說著,衛玚的手機在口袋里振了兩下。
他摘下手套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眉心一松:“岑菲……就是跟死者一起玩兒筆仙的那個女生,她清醒了,要過去看看嗎?”
“先去看看吧,至于薛嘉運……晚點我給你消息。”
留在這里也沒有別的收獲了,不如去看看女生那里有沒有突破口。
反正剛才她也給冥界去了信兒,他們打聽到薛嘉運魂魄的下落后也會來告知她的。
……
“鬼,我看見鬼了!這世上真的有鬼啊!”
病房里,岑菲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縮在床頭。無論床邊的女警問她什么,她只會回答這一句。
衛玚和閻煦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閻煦視線落在岑菲臉上,眉心一跳。
原來是她啊。
大約兩周前,有5名十六七歲學生來茶館找她算期末考試題。
她拒絕了這一冒昧的請求,又見岑菲和另外一名戴眼鏡的男生兩個人氣運低——尤其是眼睛男,他近期有一大坎兒,能扛過去還好說。倘若抗過不去,輕則大病一場,重則性命堪憂。
當時她還好心提醒他們少作死,不要總想著通過一些歪門邪道的手段來達成目的。
現在看來,那位戴眼鏡的男生應該就是薛嘉運了,他們似乎并沒有聽進去自己的勸告。
不過這也給閻煦解了惑。
一開始她下意識認為薛嘉運是意外死亡,冥差見到它可能會順手幫它消除怨氣,但并不會收走他的魂魄。
可如果薛嘉運真是那位眼鏡男,他等于是沒扛過先天命中帶的那一大坎兒,這就不算是橫死,而是壽數已盡正常死亡。
方才她在陽間沒找到薛嘉運,很可能就是冥差將它帶走了。
閻煦大腦飛速運轉時,病房里年長些的女警走過來。
衛玚主動介紹:“賀姐,這位就是閻煦。”
“閻女士你好啊。”閻煦是警局的常客,賀姐早就聽說過她的大名。
賀姐簡單地同她打了聲招呼,而后低聲道:“小倪把岑菲丟的魄是招回來了,但她一直這樣,醫生說她這是驚嚇過度導致的。”
小倪就是另一名年輕的女警。
“驚嚇過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丟失的那一只魄是招回來了,但現在那只魄跟其他三魂六魄沒有完全融合好。”閻煦收回思緒,詢問道,“可以讓我試試嗎?”
賀姐巴不得有人能搞定岑菲,狠狠點頭:“當然。”
她立刻側身讓位,又招呼著衛玚以及還在努力同岑菲溝通的小倪一同走出病房,把空間留給閻煦。
特殊部門經常同各類能人異士打交道,一般來說這種能人異士都不喜讓別人看到自己出手。她并不清楚閻煦有沒有這方面的禁忌,但謹慎一點總沒錯。
閻煦走到岑菲床尾,抬手在空中畫了道符,屈指彈入她的眉心。
岑菲肩膀一抖,眼底的驚懼慢慢淡去,眼神逐漸恢復清明,最后身子一歪,閉眼昏睡過去。
整個過程不過幾秒。
三人剛剛走到門口,閻煦扭頭見他們要出去,奇怪地問:“你們干嘛去?”
三人齊齊回頭,這才發現岑菲已經靠在床頭睡著了。
衛玚這是第一次當面見識她的本事,也著實是被她出手的效率驚到了:“這就好了?”
“她驚嚇過度,情緒不穩定,我就畫了一道清心符,又幫著她把三魂七魄融得緊密些,別回頭情緒上來再跑丟一個。”閻煦回答,“她昨晚經歷了那些,雖說不會剛剛那樣跟驚弓之鳥似的,但害怕的情緒肯定還是有,一會兒等她醒來你們問問題時還是注意著點兒她的情緒。”
賀姐和小倪連連點頭:“好好好,我一定注意!”
衛玚虛虛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一聲:“那個清心符……”
閻煦似是明白他心中所想,直言道:“你要嗎?”
她對待自己人一向大方,更何況這東西她提筆就能畫一堆,對她來說也不怎么費事兒。
“要!”這種好東西衛玚哪有客氣的道理。
“行,等我回去給你們畫點兒。”閻煦一口應下,又道,“對了,薛嘉運是不是微胖,鍋蓋頭,前面劉海兒比較短,戴著一副黑框眼鏡,左側鼻翼和右側臉頰各有一顆痣?”
“沒錯。”衛玚反應迅速,“他以前找過你?”
“嗯,半個月前有五個人過來找我算期末考試考題或者給他們劃考試重點,薛嘉運和岑菲也在其中。”閻煦說,“他倆當時氣運很低,身上帶著一點陰氣,我猜他們應該已經嘗試過招魂游戲,但不太成功,我還好心勸他們不要隨便玩兒招魂游戲來著。”
她聳聳肩:“可惜他們不聽勸。”
小倪恍然大悟:“難怪他們玩兒筆仙的那張紙中間都是字母和數字,他們該不會是想讓招來的筆仙給他們劃重點吧?”
“我真不明白這些小崽子們是怎么想的,畫期末考試重點不去找老師,居然想著問鬼?他們是不是對鬼有什么誤解?”賀姐用力搓了搓額頭,表情很是費解,“鬼生前也是人啊,總不能人死了之后就突然什么都會、什么都懂了吧?”
閻煦還想繼續說些什么,余光看見病房門口過去了一道身影,便立即改口:“我先去趟洗手間。”
說罷,不等病房里的三人回話,轉身走出病房。
小倪揉揉鼻子,疑惑地望向閻煦背影:“咱們病房里……不是有洗手間嗎?”
“她有別的事情。”衛玚估摸著閻煦可能又看見了什么,簡單解釋了一句,而后立刻岔開話題,“岑菲的父母還沒來嗎?”
“沒來,一直是她姥姥姥爺在醫院里忙前忙后。我看兩位老人年事已高,怕他們再累出個好歹來,下午剛給他們勸走。”賀姐嘆了口氣,“倒是薛嘉運的父親薛義電話沒少打,他在電話里反復強調岑菲就是殺害他兒子的兇手,讓我們快點把她抓起來。”
岑菲和薛嘉運的家庭狀況都挺復雜的。
岑菲6歲時父親出軌,還背著母親在外面有了一個私生子。母親發現后大發雷霆,立刻和她父親離了婚。
兩人離婚后,父母雙方誰也不愿意要她,最后是她姥姥把她領回家慢慢養大。
這次岑菲出了事兒,她的父母面都沒露,只有姥姥姥爺疼孫女,在醫院忙前忙后。
薛嘉運的家庭狀況同樣復雜。薛嘉運的母親在外地出差,聽聞兒子的死訊后反應很冷淡,到現在都沒有趕回來見見兒子的尸體。
他的父親薛義倒是對兒子的死亡痛不欲生,他堅信是岑菲害死了他的寶貝兒子,昨晚還來到病房大鬧一場,逼著警察把岑菲抓起來槍斃。
賀姐想到薛義就鬧心:“哎,你說這都叫個什么事兒啊。”
……
閻煦走出病房,同那道身影使了個眼色,隨后來到走廊盡頭,閃身走進了一個步梯間中。
那道身影跟著她鉆了進來,語氣恭敬:“閻大人。”
閻煦壓低聲音:“薛嘉運被你們帶走了?”
“是,它陽壽已盡,又不太安分,我們就將它帶走了。”無需她多問,冥差自覺回答,“它說它是被筆仙招來的女鬼嚇死的,不過它沒看清女鬼長相,只知道對方一頭長發,長得還挺漂亮。”
閻煦冷呵一聲,眉眼中透著譏諷。
男人的關注點真是……
樓上忽地響起推門聲,幾道凌亂的腳步聲由遠至近。
與此同時,走廊外面也傳來一陣爭吵聲,似乎是有人在病房門口的走廊鬧事兒。
該問的都問完了,眼下也不是什么閑聊的好時機。
閻煦擺擺手,幾乎用氣音對冥差說道:“謝了,你去忙吧。”
“是,大人。”
冥差面朝著她作揖后退,身體慢慢穿過樓梯間大門,朝著某間病房飄了過去。
閻煦出來后望向走廊那頭,一個中年男人站在岑菲病房門口沖賀姐大喊大叫。
離他幾步之外只有一個小護士,小護士眉心緊蹙,不知所措地望著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背對著閻煦,深藍色的POLO衫扎在西褲中,環繞在腰間的皮帶緊繃著,將腰腹上多余的脂肪分割成一道道明顯的輪廓。
閻煦瞇起眼睛,總覺得這個肥碩的背影看起來有些眼熟。
“你們警察到底干什么吃的?這事情多明顯啊,屋子里沒有別人,那個女生肯定是殺人兇手!我還不知道那個女生是怎么想的嗎?她肯定是看我家有錢故意勾引我兒子!我兒子以前明明挺乖的,自從跟那女生鬼混之后成績一落千丈,如今還被她給害死了!”
“薛先生,您先別急,您要相信警察同志,他們一定會給您兒子一個交代的。”小護士賠著笑臉努力勸他,“有什么事情您可以去醫院外面和這位警官溝通嗎?您這樣會吵到別的病患。”
薛義像是沒聽見小護士說話似的,繼續吼道:“你們別以為我不懂法,我兒子17歲,那女的跟他一個班,肯定滿16歲了!她害死了我兒子,必須得負刑事責任。你們要是不把她抓起來判刑,你們就是在包庇罪犯!我要去媒體上曝光你們!”
賀姐頭都大了,還得硬著頭皮勸說:“薛先生您冷靜一下,就目前我們掌握的證據來看,您兒子的死和岑菲沒有關系。還有,這里是醫院,請您不要大吵大鬧,會影響其他病人休息。”
她能理解死者家屬在過度悲傷之下口不擇言,但無論再怎么悲傷,也不能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污蔑一個無辜的女生是殺人兇手,還逼著警方把人抓起來吧?
“你們沒找到證據是你們無能!現場只有他倆,我兒子死了,你告訴我兇手還能是誰?”
“法醫的尸檢報告不是已經出來了嗎?”閻煦走上前淡聲說,“死者從二樓樓梯滾落至一樓地面死亡,與岑菲無關。”
薛義正要反駁,看清楚來人之后神情一愣:“閻煦?”
“薛總?”閻煦揚起眉梢,她終于明白自己為什么會覺得這個背影眼熟了。
這位薛總就是當初妄圖想潛規則原主的狗老板,他還在原主拒絕職場潛規則之后惱羞成怒辭退了她,也是致使原主想不開自殺的導火索之一。
原主的心愿是讓曾經欺負過、傷害過她的人遭到現世報。
原主大伯閻光志一家死的死,判的判,算是大仇已報。
閻煦這幾天正琢磨著想去找原主的前上司和造她黃謠的同事報個仇,沒想到剛動了這念頭,對方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她嘖了聲,用玩味的眼神上下打量著薛義。
薛義還在氣頭上,只是對于閻煦的出現驚訝了一瞬,緊接著又緊繃著肉臉怒氣沖沖道:“你說無關就無關啊,你懂個什么?”
“薛先生,這位我們局里的技術顧問。”賀姐深吸一口氣,語氣透出幾分強硬,“我們能理解您喪子的心情,但也請您不要妨礙我們的工作。”
“技術顧問?”薛義仿佛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指著閻煦的鼻子冷笑道,“你知道她是誰嗎?知道她以前是干什么的嗎?我告訴你,她以前我們公司的一個小職員!后來因為做錯事情被我辭退了!現在你告訴我,這么個能力差被公司開除的小職員是你們的技術顧問?呵,這種人都能給你們當技術顧問,難怪你們這些警察連個兇手都抓不到,一群水貨!你們就是這樣糟蹋我們納稅人的錢嗎?”
“幾個月不見,薛總還是這么會顛倒黑白。”閻煦唇角上揚,似笑非笑道,“我明明是因為拒絕了你的潛規則才被辭退的……到你這里倒成了我做錯事兒?看來你是認為我非得接受你的潛規則,給你當小三才是正確的選擇嗎?”
此話一出,賀姐看薛義的眼神都不對了。
薛義敢大大方方說出閻煦辭退這事兒,就是算準女孩子都要臉面,不可能把潛規則這種事情往外傳。
沒想到閻煦居然這么不要臉,什么都敢往外說。
“你瞎說什么呢?我潛規則你?你有什么證據嗎?”
“原來你也知道凡事都要講究證據啊。”閻煦冷眼睨著薛義,語氣頗為譏諷。
薛義被她氣得惱羞成怒,伸手就想推她。
賀姐神色一凜,正要阻止薛義的行為。
誰知另一只手動作更快,狠狠鉗住了薛義的手腕。
來人是剛接完電話的衛玚,他鉗著薛義手腕狠狠一甩。
薛義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個狗啃泥。
“我可是受害者家屬!我兒子昨天晚上才去世,你們當警察不安撫我就算了,還打我?”薛義揉著手腕,目眥欲裂,“我要投訴你!我要舉報你!”
衛玚沒搭理薛義,回過頭來看向閻煦:“他騷擾過你?”
“未遂。”閻煦仰頭看向飄在天花板上惡狠狠盯著薛義的女鬼,“不過我猜應該他曾經對別人潛規則成功過。”
薛義怒吼:“你少污蔑我!”
“你還記得一個長頭發,瓜子臉,杏眼,右眼下方還有顆淚痣的女孩兒嗎?”
薛義驀地愣住了,閻煦每說出一個特征,他的臉色就白一分。
“你……”
“你很疑惑我是怎么知道這些的是嗎?當然是她告訴我的。”閻煦慢吞吞地說,“她還告訴我,她的名字叫湯靖,以前是你的秘書,是被你親手害死的。
“你還記得她嗎?”
第90章 衛玚聽到閻煦這番話……
衛玚聽到閻煦這番話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眉心微皺,抬頭朝著天花板某處望去。
躲在天花板上的女鬼名叫湯靖,它看向薛義的目光中充滿了怨恨,可當視線不小心掃到衛玚和賀姐時,它又畏懼地在角落里縮成一團。
“湯靖”這個名字對薛義的殺傷力顯然不小,他囂張的氣焰驟然熄滅,眼神四處躲閃,雙手僵硬下垂,手背不自然地蹭了蹭腰間的贅肉,結結巴巴地反駁:“我……你少跟我裝神弄鬼!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那你心虛什么?”閻煦唇角噙著一抹冷笑,意味深長道,“如果我有你害死湯靖的證據,我一定親手送你進局子。”
她說話時眼神不住地往湯靖臉上瞟,語氣中暗示意味十足。
湯靖當然聽明白了她的暗示。
它顧不上害怕,倏地降落在薛義身后,著急地看著閻煦:“我有!我有證據!他手里有我的……有我的艷|照!”
湯靖閉上了眼,嗓音中帶著顫抖:“當時這個混蛋迷||奸了我,還拍了很多……很多不堪入目的照片和視頻!他用那些東西強迫我繼續跟他發生關系,又威脅說如果我敢報警,他就把這些照片都公布了,讓其他男人免費看我的身體……
“他還說反正強||奸罪判不了幾年,大不了他花錢疏通一下關系,再找一個好點的律師,輕輕松松擺平這件事情。但我就不一樣了,我是女孩子,別人不會覺得我是受害者,只會認為我是被人玩爛的二手貨……真到了那時候不僅我顏面盡失,連帶著我父母都會跟著丟臉,從此在親戚朋友面前抬不起頭來。”
它艱難地說:“我死了之后他又把魔爪伸向了別的女孩兒,用對付我的手段又對付了其他女孩兒……他、他簡直不是人!他每次都找跟我一樣膽小怕事的女孩兒,被他欺負后也不敢聲張,只能自認倒霉……”
閻煦聽著湯靖的控訴,眼神一點點地變冷。
她從薛義的面相不難看出他就是個荒|淫|無|度且道德敗壞,做事不擇手段、沒有底線之人。即便沒有她的參與,這混蛋晚年也會家境敗落,官司纏身,沒有好下場。
只是薛義比閻煦想象中得更不堪。
她甚至懷疑假使原主沒有辭職,會不會有一天也經歷和湯靖同樣的遭遇?
薛義將閻煦這話自動理解為她手上并沒有實質性的證據。
又見她的眼神愈發冰冷,便以為她是沒有證據能送他進監獄給氣的。
想到這里,薛義重新冷靜下來。
“那你的證據呢?有種你拿出證據啊!”他表情兇狠,臉頰間的肥肉隨著他嘴巴一張一合而抖動,“沒有證據就敢當著兩位警官同志的面污蔑我,小心我告你誹謗啊。”
薛義在走廊里鬧騰了將近十分鐘,引得不少人來圍觀。
圍觀群眾并不清楚具體的事件,只看到了薛義無視警察和護士的勸阻,扯著嗓門大喊大叫,擾得整個一層都不得安寧,非常沒素質!
大伙兒對薛義極為不滿,站在離著他不遠不近的地方指指點點。
“這人怎么這么沒素質啊,醫院是需要安靜的地方,他這樣大鬧,還讓不讓病人休息了?”
“可不是嗎,警察和護士都勸不住,真是太不像話了!”
“唉,這年頭什么人都有,我家老人剛睡著都被吵醒了!”
“這人有病吧,正常人哪會這樣在醫院里撒野!”
饒是薛義臉皮再厚,被這么多人指責,他臉上也有些掛不住。
他正想張口反駁,閻煦卻先一步發聲:“你剛才說想進去找岑菲問清楚?行,進去吧。”
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有些話卻不適合在大庭廣眾下說。
反正岑菲一時半會兒醒不來,有他們四人加湯靖一鬼守著,也不怕薛義會對岑菲不利。
賀姐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她抬手握住病房門上的把手,側身站在門口隨時準備開門。
衛玚考慮得更多。
閻煦既然能說出薛義害死湯靖這種話,那這事兒肯定是真的。但沒有確鑿的證據,僅是閻煦一面之詞的情況下,他們無法實施抓人。
不過照閻煦的意思來看,她應該是有證據的,只是這證據不適合讓這么多人聽見。
衛玚微微移動身位,堵住薛義的逃跑路線,又不動聲色地朝著他身后看了一眼。
他雖然看不到,但他能感知到薛義身后有一只鬼。結合剛才閻煦提到的名字,不難推測出是那只鬼的名字。
如果他沒猜錯,那名叫湯靖的女鬼應該就是閻煦獲得證據的途徑吧。
薛義一開始是想進去質問岑菲當時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他兒子怎么就從二樓滾下去摔死了。
眼下閻煦大大方方讓他進去,他又畏縮了。
見薛義沒有進去的意思,閻煦眼底透著戲謔,毫不掩飾地嘲諷他:“你在醫院大吵大鬧的行為沒素質卻不犯法,警察確實拿你沒轍。但你如果繼續在這里丟人現眼,醫生護士可以叫保安來把你拖走。”
她說完又哂笑一聲,慢悠悠地問:“你剛才不是哭著鬧著要進去么?現在讓你進去,你就不進去了。怎么,你是心虛了,還是害怕了?”
“我心虛個屁!”這一席話說得薛義臉上無光,他惡狠狠瞪了閻煦一眼,轉身走進病房內。
賀姐立即跟了進去,衛玚向前一步站在病房門口。
閻煦沖著護士微微頷首:“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這也不是你們的錯。”小護士擺擺手,想說什么,又怕被一墻之隔的薛義聽見,最后只是含糊說道,“你們這行也不容易啊!”
打發走了護士和圍觀群眾,衛玚抬眸朝著湯靖的方向瞥了一眼,低聲問閻煦:“它就是他們筆仙招出來的女鬼吧?它身上的氣息和案發現場殘留的氣息一樣。”
閻煦聽了他后半句話,倒是有些詫異:“你雖然看不見,這感知能力還挺強。”她都分辨不出這些鬼的鬼氣有什么不同。
“可能我就是因為看不見,所以反而對它們身上的氣息比較敏感。”衛玚側身,“先進來吧。”
閻煦視線落在湯靖身上,用只有它才能聽到聲音道:“你也進來吧。”
岑菲住的是單人病房,一進門是個小走廊,走廊右手邊這道門是病房內的衛生間。
衛玚堵著門,賀姐和小倪站在稍里側些的位置,把薛義牢牢堵在了狹小的走廊中間。
閻煦嫌這片空間擠,走到病房里側撈過一把椅子坐下,給湯靖遞去一個眼神:“你繼續。”
“我繼續什么?”薛義叉著腰逼逼賴賴,“你們什么意思?把我騙進來困在這里到底想干什么?!”
湯靖知道她這話是對自己說的,在無人能看到的維度之下,它繼續輕聲說起生前的遭遇。
“他就是個畜生——不,他連畜生都不如!他不僅強迫我和他發生關系,還將我送到別的老板床上,逼著我用身體來賄|賂對方,幫他談成合作……他還在房間里偷偷裝了攝像頭,錄下我跟那些老板發生關系的視頻,用這種方式把對方的把柄捏在手里。
“那些照片和視頻在他的移動硬盤和KK網盤里各有一份,移動硬盤在他辦公室保險箱里,而KK網盤……”
湯靖咬了咬下唇,艱難地吐出他的賬號和密碼。
“如果這些照片和視頻能成為他的犯罪證據,那你幫我都公布了吧……”它低著頭,長發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一抹蒼白的唇角和微微顫抖的下巴。
“公布吧,就算所有人都覺得我臟,覺得我是破鞋——”
“你不是。”閻煦突然打斷湯靖的話。
“啊?”小倪下意識看向她。
“骯臟的是施暴者。”閻煦鄭重地說,語氣中透露出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這件事不是你的錯,你沒有任何錯。骯臟的是那個傷害你的人,不是你。”
衛玚眉心一跳,右手繞到背后不動聲色反鎖房門。
不知為何,薛義聽到她這話莫名感覺有些心虛,卻還得強裝鎮定:“你又在那自言自語什么?”
閻煦沒搭理他:“賀姐,你手機上有KK網盤app么?”
賀姐愣怔了一下,點點頭:“有的,你要用嗎?”
閻煦“嗯”了聲:“借我登錄個賬號。”
賀姐沒有猶豫,立刻掏出手機打開KK網盤,退出自己賬號后把手機遞給她。
閻煦接過手機登上湯靖剛才報出的賬號和密碼。
app加載了幾秒,很快跳出一個界面。
閻煦只是稍微掃了一眼,臉色沉得能滴出水來。
“我實名舉報薛義涉嫌強||奸、商業賄賂等罪名。”她把手機還給賀姐,黑眸里一片陰鷲,“這是薛義的KK網盤賬號,網盤里都是他的犯罪證據,他公司保險箱里還有一個移動硬盤,里面有這些視頻的備份,還有他商業賄賂的其他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