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郭有財準時來到了“愛國大肉包”。

    他跟老伴兒的晚飯就是一人一個肉包，外加稀飯和炒青菜。有時候不想吃包子了，就帶著老伴兒過來，兩人一人一碗肉絲面。

    林珊把包子給他裝好，又送了一瓶自家腌的小蘿卜咸菜。酸酸的很開胃，配上肉包子吃特別利口。

    “唉，給這個干啥。”郭有財嘴里抱怨著，手卻把瓶子拿得穩穩的。之前林珊給的那瓶正好快見底了，這丫頭一定算著他差不多什么時候吃完來著。

    “爺爺，有件事兒想拜托您。”林珊跟著郭有財來到一邊，小聲把自家想找房子的事情說了。

    郭有財心里很是驚訝，這小丫頭片子開鋪子才多久，這都要開始買房了？按他平時對包子鋪的觀察，覺得這小地方一個月賺個三四百就已經頂天了。而且他也知道這娘仨沒什么積蓄，難道找到別的掙錢路子了？

    他低聲問：“買房子可不便宜，你手里的錢夠嗎？”

    林珊不好意思地笑笑：“目前不夠，來年五月份差不多。”

    郭有財一愣，行吧，“你想找個什么樣的？”

    林珊：“不用太大，能有個小院子就行，最好離鋪子也不要太遠。您認識的人多，我想請您幫我們留意一下有沒有合適的房子。”

    郭有財想了想，“我幫了你這個忙，報酬怎么說？天底下可沒有白使喚人的事兒。”

    林珊笑了。郭有財不缺錢，沒事兒就愛到處瞎晃，一張嘴說話就噎人。之前明明很喜歡吃她家包子，卻從來不承認，非說是附近的飯太難吃，他才來買的。一開始送他咸菜也是明明很想試試，又非得裝出一副嫌棄的模樣。后來熟了之后，他說話才開始正常。總之是個有錢、脾氣有點怪，但是人不壞的老爺爺。

    “您說吧，只要能辦到，我一定盡力辦。”

    郭有財這才笑呵呵地說：“也沒什么，就是以后家里做什么好吃的了，記得先送來給我嘗嘗，讓我先幫你們把把關。”

    林珊樂道：“沒問題！以后有什么好吃的，我第一個想到您！”想要吃的好辦，只要愿意幫忙，讓她做滿漢全席都沒問題。

    郭有財拿著包子和咸菜回了家，老伴兒已經把稀飯和炒豆芽給做好了。兩人吃著飯，他把林珊請他辦的事兒說了。

    郭有財的老伴兒比他年輕幾歲，身體也特別硬朗，雖然不愛出去逛，但是也去林珊那吃過幾回面，對這個孩子也有些了解，知道她們娘仨不容易，聽說這就要買房了，她忍不住稱贊起來：“真是個好孩子，人長得也好，又能干。誒，你說把她說給咱小孫子，有戲沒有？”

    郭有財的小孫子郭峰今年二十二，跟爹媽在粵省做生意，為人激靈得很，家里之前給他說過幾個姑娘，都被這小子嫌棄了。

    老伴兒說的這事，郭有財也不是沒想過，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他孫子降不住林珊那丫頭。

    “不好說，珊丫頭聰明，咱孫子看著機靈，其實軸得很，我看人家不一定能看上他。”

    郭奶奶不以為意，“咱孫子在外頭走南闖北的，見過多少市面？珊丫頭恐怕連咱安河都沒出過，她再聰明能聰明到什么份兒上？還看不上我孫子？你說胡話呢？”

    郭有財也不跟她打岔，只說：“這事兒隨緣吧，等過年老二一家回來的時候，可以見見，行不行一眼就知道了。”

    郭奶奶本來就是臨時起意，沒再糾結這個，問起他房子的事兒。郭有財邊吃邊想，一頓飯下來，心里已經有了幾個目標。

    晚上王軍來“愛國大肉包”吃面的時候，聽見林珊娘仨在說房子的事兒，他頓時震驚無比。

    他是真沒想到她們這么快就要找房子了，心里一時說不上來是什么滋味。林紅娘仨過得好，他是打從心里高興，可是一想到她要離開新興胡同，又覺得空落落的。王軍甚至有種奇怪的預感，總覺得這娘仨將來會越飛越遠。

    不過心里復雜歸復雜，他決定要幫她們好好留意一下，買房子可是大事，三個女同志更要注意安全才行。

    “不用麻煩了軍哥，您平時這么忙，工作要緊，郭爺爺他時間多，我們拜托他就行了。”林珊不好意思再麻煩王軍。

    王軍卻一臉不贊同地說：“這有啥的，你們還跟我客氣什么。就是一句話的事兒，費不了什么功夫。”

    他都這么說了，林珊也不好再拒絕，畢竟就算她姐沒那意思，兩家也一直處得特別好。

    真心感謝過王軍后，林珊不著痕跡地偷瞄林紅。

    果然，她姐埋頭整理著已經干凈了的灶臺，沒有半點要閑下來的意思，眼睛都不敢抬，只盯著自己眼前那三分地兒。一副緊張又別扭的模樣。

    林珊忍不住嘆氣，人果然不能太害羞，瞧她姐把自己給累的，心里拒絕個人而已，她表現得像欠了人家一屁股債。

    買房的事靠好了人，剩下的就該努力掙錢了。

    林珊第二天忙完早上那頓，買了一條煙出去辦事了。之前用的豬肉她都是去集市上買的，現在量越來越大，她就琢磨著跟肉聯廠的人直接搭線。這樣既能省些錢，還能買點兒下水。

    穿越的哪有不對下水動心思的？真搞來了下水，豬雜面能賣，熟食鹵肉也能賣。

    總買她家包子的一位大爺在肉聯廠上班，林珊之前請大爺幫忙牽線，后來等了一陣也沒有消息，她以為這事兒黃了，結果今天一大早，大爺特地跑來通知她十點到廠子后門見面。

    林珊開心地把事兒跟趙桂花和林紅一說，買了條煙就去了肉聯廠。

    定的地方說是肉聯廠后門，其實是后門的一家賣燒餅的鋪子。林珊在門口等了不到十分鐘，就見劉大爺帶著一個穿著藍色棉襖的中年男人過來了。

    “來來來，小林，這是我們廠專門負責外銷的江干事。”劉大爺笑呵呵地介紹兩人認識。

    林珊禮貌地叫人，江干事點點頭，扶著眼鏡上下打量她，臉上的表情明晃晃地寫著：“開玩笑呢，找這么個小丫姑娘來談買賣？”

    林珊已經不是第一回被人這么對待了，她熟練地搬出之前的說辭：“叔，我確實年紀還小，要不是家里能頂事兒的都不在了，也輪不到我一個小丫頭片子出來跟您談買賣。不過您放心，我雖然小，說出去的話卻是一個丁一卯，咱是就在這兒談？還是進鋪子談？”

    林珊說話的時候，臉上露出五分傷心，三分堅強，兩分積極向上，任誰看了都覺得這是個懂事又靠譜的好孩子。尤其是當她用手指著燒餅鋪子，滿懷期待地看向江干事的時候，那眼神兒更是充滿了真誠和尊重。

    江國平被看得瞬間沒了不滿，再次扶著眼鏡打量了林珊一番后，大手一揮：“進去聊。”

    這燒餅鋪子是江國平家親戚開的，說話不怕被外頭的人聽見。這個時間也過了飯點，一個買燒餅的都沒有，正是談生意的好時機。

    林珊開門見山，上來就把自己每天要用的肉量報給了江國平。

    江國平稍微一掂量，就知道她那小店生意一定很好，“六毛五一斤。”

    林珊笑了，“集市比您還便宜呢，您給說個實價吧。”

    “誒，你這丫頭，我還誆你不成？”江國平佯裝生氣，“過完年肉要漲成七毛了，我這都給你少說了呢！”

    林珊讓他消消氣，隨后把布兜里裝著的煙塞了過去，“我知道您肯出來跟我談，是看在劉大爺的面子上，我們這種小本兒生意，一分一厘都得精打細算，您說的這個價對我們來說實在是太高了，請您再往下降降，六毛成嗎？”

    江國平剛被這一條煙給吸引注意，就被她這一聲六毛給拉了回來，“六毛我還得給你搭錢！最低六毛四，不能再低了！”

    林珊：“六毛三，各退一步嘛，就當您可憐我們娘仨了，以后您就是我們‘愛國大肉包’的至尊顧客，肉包、肉絲面隨便吃。”

    江國平沒說話，直勾勾盯著林珊。現在他很確定這不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小丫頭了。他之前批給老客戶的是六毛二，由于過完年要漲價，所以統一都漲了一分。今天他本來是想多掙點兒的，結果這小丫頭直接砍到了他的底價。

    見江國平不吭聲，林珊笑著說：“叔，我還想再買點兒大骨和下水，您給什么價？”

    江國平不是很情愿地抱了個實價，他明白這丫頭了解行情，也不玩虛的了。這么精明，長得還這么好看，以后生意肯定不會小，多個長期客戶也不錯。

    林珊很滿意大骨和下水價格，比集市便宜多了，于是直接跟江國平靠好了每天需要的量。

    江國平干這種私活兩年多了，一般都是在燒餅鋪提貨，不知情的以為這些都是來買燒餅的，知情的不是收了好處，就是不敢聲張。再加上這兩年管得沒那么嚴了，很多人對這個基本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畢竟物資緊缺，誰又還沒有個求人買東西的時候呢。

    談好了買賣，林珊準備請兩人去吃個飯，結果江國平和劉大爺都得回廠里忙，只好改天再說。她又跑去集市買了些當天要用的食材，然后趕回店里準備應對中午那波人潮。

    大中午正忙著招待客人，郵遞員突然送來一份領取包裹的單據。林珊一看寄件人和地址，好家伙，居然是賀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