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為什么要強吻我。
“……”
世界在這一刻靜止。
音潮, 沸騰和歡呼,鼓噪的點奏,所有聲音都從白荔的耳中退去。
似乎都在竭力把此刻的氛圍烘托至最尷尬。
當她看見沈今延的目光在屏幕上落定時, 想死的心都有。
想解釋。
好像又無從解釋。
白荔看見沈今延的眼角, 以很小的弧度抽動一下, 鏡片都擋不住他眼里瞬間迸凜出的微芒。
高以圍還故意拖長聲音把備注念出來:“無——比——記——仇——的——前——夫——哥——”
幾個字就像回旋鏢一樣打在白荔的臉上, 鏢鏢致命。
疼。太疼了……
“……”
夠了!
她霍地站起來,從顧鏡手中奪回手機, 抿唇強壯鎮定:“那不過是我隨手備注的。”
“那我還挺想知道。”沈今延的視線追隨著她的手機屏幕, “你是在什么情況下, 這么隨手的?”
“……”
“記,仇, 的, 前, 夫,哥?”他每說一個字, 都刻意放慢速度。
白荔的頭皮麻得失去知覺。
好像借尿遁逃走, 但她才剛剛回來坐下。
無奈之下,她只能含糊說:“我忘記了。”
沈今延無聲沉默。須臾后,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深沉的視線徑直看向白荔的脖頸處,漫不經心說了句只有她能聽懂的話:”那你的確該記仇。“
“……”
他指的是在安全通道里的事情。
他強吻了她。
在場多人,無人知曉,只有她和他知道。他們在幾分鐘前, 在沒有人知道的昏暗角落里,吻得難舍難分。
想到這兒,白荔臉上一燒, 卻不能表現出分毫讓人瞧出端倪。她把骰子壺拿起來,“下一把下一把。”
又玩了很多局。
讓高以圍站在臺上說自己是傻鳥,下面一片歡呼起哄;江小芙的真心話是說出一件糗事,她說的是小時候去白荔家吃飯,哄騙白荔妹妹讓她吃鼻屎,說那是葡萄干,回去后覺得好笑給老媽說,結果被賞了一頓竹筍炒肉。
所有人都在笑,除了沈今延。他始終坐在最邊緣的位置,默默喝果汁抽煙,時不時望一眼干冰繚繞的舞臺,眸光晦暗。
誰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現在是開心還是難過。
“你居然哄我妹吃大鼻嘎,你好損。”白荔也在笑,“我都不知道這事兒。”
“讓你知道,估計我還得多挨一頓打。”江小芙說。
“……”
談笑間,白荔注意到始終沉默的沈今延。他的面前放著的玻璃杯已經見底,只剩下一些橘子零碎的果肉。
“我也想要一杯橘子汁。”她對高以圍說,然后指了下沈今延的杯子,“和他一樣的。”
沈今延吸煙的動作一頓,眸光微微凝住。
他修長的手指撣掉一截煙灰,朝白荔望過來一眼,眸色很是不分明。
“我想嘗嘗看。”她看著沈今延的眼睛說,“你這里的橘子汁里有沒有酒精。”
“哈哈說啥胡話呢。”高以圍說,“橘子汁就是橘子汁,里面怎么可能有酒精……”
“……”
聽到這里,沈今延淡漠地收回視線,垂眸吸煙。
沒再看她一眼。
很快,橘子汁被侍者送上來,加冰的。白荔端起杯子,咬住吸管猛吸了一大口。
味蕾化開濃郁的橘子清香。
甜,爽。
唯獨沒有酒精的味道。
沈今延就是在騙人,沒有喝酒還說什么趁醉裝瘋。
“沈醫生現在怎么不喝酒啦?”江小芙主動和沈今延搭話,“我記得以前一起出來玩的時候,你都有喝酒的。”
“……”
沈今延晃了晃見底的橘子汁玻璃杯,淡淡一笑:“戒了。”
白荔吞咽的動作一頓。一般來說,喝酒不到很嚴重的程度,除非是有酒癮那種,是用不上“戒”這種字眼的。
接下來高以圍說的話,驗證了她的猜想。
高以圍說:“之前染上酒癮了,成天醉醺醺。酒是戒了,但是煙是越抽越兇,只要不是在手術臺上或者診桌前,那都是煙不離手,一天最多能抽三包,喊他一聲老煙囪都不為過。”
染上酒癮。
白荔聽到這幾個字的時候都蒙了。
明明沈今延和她在一起的時候鮮少喝醉,他的酒量很好的。是那種,在酒桌上毫不顯山露水,更不張揚,但只要你跟他喝,他就喝。你喝一杯,他跟一杯,你喝一瓶,他也跟一瓶。
還記得有一次。
大家都好奇沈今延的酒量有多少,一個勁兒灌他,還慫恿白荔灌他,就想探個底。最后的結果卻是,沈今延挨個兒把人送回家。
那次她最狼狽,醉得完全走不了,還是被沈今延背回家的。
她趴在他的背上發小酒瘋:“今延,今延我會魔法,我要把你變成狗!”
沈今延:“……”
“你快汪汪叫呀,你已經是狗狗啦!”她兩只手勒著他的脖子一直晃。
“白荔。”他警告她,“你再亂動我就把你扔下去。”
雖是這么說著,但是沈今延環著她的手臂卻越來越緊,生怕她發瘋一個不小心就掉下去。
“……”
和她分開的日子,他得喝到什么程度,才能染上酒癮。
白荔很難去想象這一點。
“來前夫哥,我敬你一杯。”顧鏡高舉酒杯,因動作過分恣意隨性而導致酒水飄灑出來一些,“既然你喝不了酒,那你就喝小女生愛喝的玩意。”
“……”
“敬你的頭像有品位。”
那朵惹眼的茉莉花。白荔一想到就鼻子癢,但顧鏡又蓄意招惹的行為,很讓她抓狂。
顧鏡話里話外都在諷刺,小女生愛喝的玩意,潛臺詞就是——
你不是男人。
你不行。
你是男人中的loser。
“……”
汗流浹背的卻是白荔。
她真怕這兩人干起來。
萬幸的是,沈今延不中這激將法,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很淡然地說:”既然你這么欣賞我的頭像,讓她把微信推給你,你可以天天看。”
“……”
顧鏡舉起的杯子沒有放下去,斂了笑容:“迄今為止,沒有人敢不喝我敬的酒。”
卡座內的說話聲消下去。
只見顧鏡沖沈今延抬抬下巴,示意他:“把你的杯子拿起來,和我喝。”
沈今延沒有任何動作。
場面一下子就僵硬起來。
時間過去很久。
沈今延還是沒有任何動作,他不動如山地坐著,壓根沒有端杯子的打算。
他的眼神薄涼冷漠,也毫不畏懼。
一觸即燃的高壓線崩著。
關鍵時刻。
“別這樣。”白荔抬手一擋,主動拿起酒杯,“我幫他喝。”
“……”
她端起了滿冰的威士忌。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伸過來,不由分說地奪走她手里的酒杯。
白荔的指側擦過男人指尖的微涼,她抬頭時,看見沈今延已經把她的酒杯端在了手里,并且冷冷道:“讓女人給我擋酒,你把我當什么?”
“……”
顧鏡揚眉:“還有幾分做男人的骨氣?”
又在挑釁。
似乎情敵相見,總是這樣的分外眼紅。
“也不是不能喝。”沈今延看向顧鏡,“但是我這人比較愛喝罰酒,你喝一杯,我就喝三杯。”
第一次聽說有人主動要喝罰酒的。
一罰三。真是開眼。
白荔看一眼桌上的威士忌酒瓶,最低度都在四十度。她剛想開口,就聽見顧鏡中:“看來你是很有自信,能把我喝趴下?才敢說這么狂妄的話。”
沈今延沒有回答,而是就著手中杯子,抬手,仰頭,灌酒,動作一氣呵成,帥得鄰座好幾個妹妹移不開眼。
尤其是在沈今延大口吞咽時,喉結上下不停滾動,惹得幾顆春心萌動不已。
“……”
白荔看著他手中的杯子,盯著上面的口紅印,心里無語。
她在想,那是我的杯子……
這不就相當于再一次的,間接接吻了嗎。
沈今延一鼓作氣,連灌三杯威士忌,喝完后他把杯子反轉,底子朝下,里面一滴液體都掉不出來。
而后,他把目光投向顧鏡,不挑釁,但有著絕對的壓迫感。
見狀,顧鏡也仰頭灌酒。
沒等他喝完,沈今延又倒滿酒,仰頭開灌。
高以為看不下去,扯著沈今延的手臂,小聲地勸道:“不要命了?這么個喝法。忘了你之前胃出血了?”
沈今延抽走手臂,不管不顧地把那杯酒喝完,才淡淡開口:“我看他很想領教一下我的酒量,我不過是成全。”
“成全?”顧鏡笑著,掃了眼白荔,“意思是成人之美的事也愛做嗎?”
意有所指,指的就是白荔。
成人之美,成他和白荔的美。
沈今延沒有回答,而是再次往杯中灌滿了酒。
白荔看在眼里,他這是要和顧鏡喝到底的意思。她忍不住,開口:“沈今延,……你別這樣,沒必要。”
“哪樣?”他的眼角暗下來,“白荔,你是不是以為我是因為你,賭氣在喝?”
“……”
“你什么時候能改掉你自作多情的毛病?”
白荔被懟得啞口無言。
現在的她好像的確沒有資格去干涉他的任何行為。
瘋狂的拼酒局一旦開始,就難以收場。
顧鏡每喝一杯,沈今延就要喝三杯。即便是這樣,沈今延也喝得利落,不拖泥帶水,也不杯中養魚。
他就這樣面不改色地喝著,一直喝到顧鏡擺手叫停。
顧鏡仰在沙發里,泛著酒氣嚷:“你他媽屬水牛的吧。”
沈今延八風不動地坐著,他沖顧鏡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男人怎么能說自己不行,怎么,不繼續了?”
白荔腹誹,這人就是記仇的。她的備注沒有錯!
顧鏡罵了聲娘,不肯再跟沈今延喝。見狀,沈今延撈起外套起身,“既然顧先生喝不了,那我就先告辭了。”
說完,他朝眾人微微一點頭示意,隨后起身離開。
他的離開是那么迅速,像陣風。
仿佛他今晚的出現,就是為了把顧鏡這個豪橫的公子哥喝趴一樣。任務完成,所以他走得那么快。
留下一頭霧水的其余人。
大家都盯著桌上空掉的幾個威士忌酒瓶,久久出神。
江小芙震驚地打破沉默:“這是一個戒酒的人應該有的酒量嗎?”
鐘妙附和:“今延哥哥這也太厲害了吧……”
白荔:“真有人見他醉過嗎?”
“有啊。”高以圍立馬說,“就和你分開后,他就沒個清醒的時候,天天都喝得爛醉如泥。”
“……”
聽到這里,白荔忍不住站起來,追了出去。
沈今延已經走到停車場,拿著手機在等代駕。白荔走過去,沒等她徹底靠近,沈今延仿佛背后有眼睛似的,驀地回頭,定定看著她。視線十分深沉。
白荔尬在原地。怕尷尬繼續蔓延,她趕緊找了個話題:“我聽高以圍說,和我分開后,你喝了很多的酒,喝得很醉。”
“……”
“所以——”沈今延吁出一口氣,眸光凜著寒意,“你是特意跑出來求證,和你分手后我到底有多落魄潦倒的?”
白荔咬唇:“不是的……”
她只是有些擔心他,但對上冰冷的雙眼,擔心的話是再也說不出口。
“那時候的確喝得很醉。”他的語氣里多出冷諷,“不過是在悔不當初,后悔當初為什么會和你在一起,而不是在難過你的離去。”
“……”
白荔垂在身側手指一蜷,吸了口冷空氣,平靜反問:“是嗎。那你為什么要強吻我,你的果汁里可沒有酒,你清醒得很。”
是啊。
他清醒得很。
沈今延微微偏了下頭,瞇眼問白荔:“看我清醒地發瘋,是不是很可笑?”
瘋得連自己都覺得可怕,也可笑。
像個完全不能自控的小丑,上演著一出絕對失態的鬧劇。
第15章 第 15 章 她成為了那個唯一。……
白荔在晚秋的寒風中怔忡。沒有等她開口, 沈今延叫的代駕騎著折疊車過來,他更是沒有再理會她,拉開車門徑直上車。
黑色攬勝很快消失在視野中, 留白荔一個人在原地糾結沈今延的話。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自己在原處發了多久呆, 直到一記含著醉意的煙嗓幽幽從身后傳來:“在風里當望夫石?”
白荔恍然回神, 扭頭, 看見顧鏡靠在他那輛賓利車頭上。他嘴里叼著煙,沒頭沒腦地說了句:“我都聽見了。”
白荔不明白:“聽見了什么?”
本來以為他指的是, 她和沈今延剛才的對話。沒想到顧鏡卻挑了下眉, 說了三個字:“錄音筆。”
錄音筆。
白荔的腦子飛快一轉, 想到去洗手間的時候,被沈今延猝不及防地拽到安全通道里。當時, 她的包掉落在地上, 錄音筆也從包中飛出。
難道說, 那時候的錄音筆不小心打開了開關。
“就是你想的那樣。”顧鏡沖她點點頭。
“……”白荔噎了一秒,“你是不是應該尊重他人隱私?偷聽錄音可不是什么好習慣。”
顧鏡緩緩吁出一口煙, 不正經地道:“誰讓我天生就是個壞人?”
白荔不理他, 抬腳就往里走。
“已經散場了。”顧鏡說,“他吻你的時候, 你沒有躲開。”
“…………”
白荔不知道該怎么應對這場對話。
顧鏡從賓利的車頭起身站好,他靠近白荔,緊緊盯著她的眼睛說:“你知不知道,我當時在那里看見的,可不止你的包。”
——在他彎腰撿她零碎的物件時, 他一個抬眼,看見的是通道地上有一副銀絲邊的眼鏡。他當然知道眼鏡的主人是誰,因為下一秒, 他就透過安全門的縫隙中,看見糾纏在一起的兩雙腿,男人的西裝褲管,以及他熟悉的淺白色高跟鞋。
白荔一下子就覺得很尷尬。
原來顧鏡在那個時候,就已經知道她和沈今延藏在墻角接吻。
可是按照他的性格,不像是會忍氣吞聲離開。
“我之所以沒有打擾你們。”顧鏡的眼里釀著酒意,“而是我想到有一次,我喝醉酒了想親你,你還記得嗎?”
“記得……”白荔說。
那次是公司的年會,陣仗搞得很大,副部長顧子呈親自給新聞評論部的人發精英獎。當時她初入央臺,沒朋友,沒任何職場社交,就只能縮在角落里喝點酒吃點小零食。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
旁邊不知從哪竄出來個酒意熏天的公子哥,晃著高腳杯吊兒郎當地問她:“你就是我爸招進來的那個女記者?長得還不賴。
白荔可不愿意搭理酒癲子,放下手里的桂花糕直往角落里躲。那人卻追著她問:“誒,你是進來當花瓶的還是真有兩把刷子?”
這人真的是好煩。
白荔轉身,鄭重地開口:“這位先生,請你自重。”
“自重?”顧鏡頭回聽到這個詞,笑著靠近,“來,我顧某就喜歡你這樣的,你跟我,我保你青云直上。”
“……”
青云直上到底是個什么概念,白荔沒有去思考,更沒有任何的內心動搖。她那時的感受是只覺得冒犯,無比的冒犯。
她是來做新聞的,不是來受氣的。
接下來,就在顧鏡想要摟她的腰親她時,她在上千人的會場角落里,狠狠打了個顧鏡一個耳光。
耳光響起的那一瞬間,正好喇叭里傳來獲獎人激動的致辭。
聲音被掩蓋下去,沒有人注意到這邊。
“……”
就在白荔以為,顧鏡會大發雷霆地時候,他卻倏地笑了。像小說里有著嚴重逆反心里的霸總,她的反抗濃烈激起他的興趣。
她總覺得那時時的顧鏡的內心os大概是:看不上我?還打我?好,更喜歡了,女人我要定你了。
顧鏡吐出一口血沫,酒意都被打醒幾分。他伸手,一把扯過白荔吊在胸口的記者證,垂眸查看:“白荔,你等著。”
“……”
年會結束,白荔才聽人說那公子哥叫顧鏡,是副部長的兒子,一貫的恣意橫行,霸道不講理。還說今晚不曉得是誰惹到顧公子,讓他沉著一張臉離開。
沒想到那人這么大的來頭。
白荔提心吊膽地過了一天,從第二天開始,永遠有一束送到她工位上的新鮮藍玫瑰,送花人:顧鏡。
顧鏡就是從那個時候對她展開瘋狂追求的。
她越拒絕,他越興致勃勃。
……
顧鏡自嘲地笑笑:“我親你,你給我一巴掌。他親你,你就愿意?”
白荔:“……”
她平靜地說:“你那是性騷擾。”
“那他就不是性騷擾了?”
“……”
就在白荔疲于應付時,其余人從酒吧里出來。江小芙手里拿著白荔的包和手機,她如見救星,趕緊過去把東西接在手里。
然后趁機換了個話題,問顧鏡:“你什么回燕京?”
顧鏡:“趕我呢?”
P.M. 獨.傢.癥.蠡 “也不是。”白荔說,“你想在這多玩幾天當然可以。”
顧鏡蹬鼻子上臉地笑問:“那你陪我?”
白荔委婉拒絕:“我要上班。”頓了下,“還要帶孩子。”
顧鏡瞧出她的不情不愿,不在意地笑了下,以輕松口吻說:“我還真就不走了。”
“……”
“我準備在這里買套房子先住下,你什么時候答應和我回去,我才走。”
白荔:“……”-
已經是凌晨,白荔決定今晚住在江小芙家里,正好桐桐也在她家里。
兩人都坐在的士的后座。
江小芙脫力地靠在白荔的肩膀,搖頭感慨:“今晚真的是修羅場,我替人尷尬的毛病一晚上都沒好。”
白荔閉眼:“別說了……”
一想到今晚種種場景,她就忍不住頭皮發麻。
“話說。”江小芙突然抬臉,“沈今延沒結婚誒,還對你念念不忘,你什么感覺?”
“我也不知道啊。”
發小間總是無話不談。
白荔把她和沈今延在安全通道里接了吻,以及在停車場的對話都給江小芙說了。
“臥槽!!!”江小芙瞪大了眼,“沒想到沈今延看上去那么禁欲斯文,居然能干出這么生猛的事情。”
“……”
“不管怎么說,他就是還愛你的啊。”
沉默了很久。
“你也知道。”白荔聲息輕緩地開口,“我和他是絕對沒可能回去的。”
“也是。”江小芙的情緒卻就此冷卻。
“破鏡重圓的不少,但是你和沈今延,沒什么可能性。”
“嗯。”-
第二天早上開會,白荔把之前做好的黃牛選題上報,領導火速地閱覽后,通過了選題。
在臺里吃過中飯后,白荔申請了一臺微型攝像機,然后準備外出采訪。老張和錢響都被臨時派到別的組幫忙,她只能一人前往。
她的目的地是明北醫院。
只有明北的黃牛最多,價格也最高。
到明北醫院后,白荔在下車前,已經將微型攝像機在領口別好,很小的一個黑點,她還戴著圍巾,很難被人發現。
下車后。白荔走進醫院大門的人群里,露出焦急的神色。這樣的她很快吸引到一名中年男子的注意,男子兩只手揣在懷里,縮著脖子靠近白荔。
“喂,小姐——”男子湊近,壓低聲音,“要不要票咯,什么科室的票都有。”
白荔回頭,就看見男子從懷里掏出來的手里,拿著幾張明北的掛號票。
白荔看了眼,問:“什么票都有嗎?”
男子:“都有咯。”
最難買的就是沈今延的票。
想到這里,白荔問:“心外科的專家票有嗎?”
一聽是王牌科室,黃牛遲疑了下:“你要哪個專家的?”
“沈今延。”
“……”
黃牛眼睛一亮:“正好有一張明天下午的,一口價一萬二。”
白荔:“???”
她是真的有被震驚到:“怎么這么貴啊,可不可以少啊?”
黃牛的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分不少,小姐,你是不曉得沈醫生的票好難搞的吧?”
白荔靈機一問:“那你怎么搞到的?”
“……”
黃牛眼神一變,變得極其防備:“你問這個干什么?”
白荔笑著說:“就隨便問問,因為這個票確實難搞。”
此時微型攝像機已經記錄下一切。
黃牛:“那你要還是不要?”
白荔掏出手機:“要。”
不知為何,黃牛又看了一眼她的臉后,立馬把票收起來,轉身就走。白荔趕緊追上去:“誒,我說我要,你走什么啊?”
黃牛猝然轉頭,眼神變得兇神惡煞:“小姐,你這張臉可不適合當臥底記者,我在電視上見識過你。”
“……”
居然被識破了。
白荔索性把話攤明:“那請問你如何搞到這么多么的票,是采用的什么違規手段,是在醫院內部有人嗎?”
這只黃牛精得很。一聽白荔這樣問,就知道她身上肯定帶著攝影設備,什么也不說,伸手就要扯白荔脖子上那根紅圍巾。
白荔往后退,閃躲著。黃牛就一把緊緊抓住她的手臂,大力一甩,想把她甩到地上再搶攝影機。
就在千鈞一發的時刻。
一只強有力的大手突然出現,摟住白荔的腰,她重重地撞進一個溫熱的懷抱里。氣息都還沒回穩,她回頭,看見一張熟悉的俊臉。
他正垂眸,眸光深沉地盯著她。
“今延!”
“……”
白荔萬萬沒想到,會是他在關鍵時刻出現,救了她一條小命。她的余光注意到,那只黃牛飛快地在人群里逃竄,便想要追上去。
一只大手扯住她的后領,將她拽回。沈今延涼聲說:八一4八一留就留三“抓人是警察的事情,你不是都拍下來了?”
白荔吶吶:“你怎么知道我拍下了?”
“……”
“你是從什么時候看見我的。”
“從你頂著一張上過電視的臉出現在明北的大門開始。”他說。
“……”白荔噎住。
他這是在暗里嘲諷她很笨。
好像總是這樣。
不管她在旁人的眼里多么優秀,只要在他面前,她就顯得智商很不夠用。他是真正的天才,而她的努力在他面前就顯得十分相形見絀。
白荔低下頭:“我只是想做個黃牛的采訪,沒想到他會直接動手。”
“下次接著這樣,不帶個人。”沈今延冷冷嘲諷,“正好這里離醫院近,被打了直接就可以掛號送急診,很方便。”
“……”
白荔聽出他語氣中的關心,故意問:“今延,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他的眉頭皺了下。旋即,他說:“某知名記者因為要買我的黃牛票被打到住院,我不想我的名字以這樣的形式見諸電視。”
“……”
哦。
原來是這樣。
白荔撓撓頭,說:“你還要上班吧,那我不打擾耽誤你的時間了。”
說著她就要走。
卻又一把被沈今延拽住手腕:“你很急?”
白荔茫然:“我是怕耽誤你的時間。”
“你耽誤得的時間,還差這一時半刻?。”他又在嘲諷她,“跟我去個地方。”
“……啊?”
她還沒回過神,就稀里糊涂地被他塞上了車。
一上車。
白荔剛系上安全帶,就見沈今延轉頭打量她。他掃視著她的著裝,淡淡問:“我給你買的衣服,怎么不穿?”
他冷笑了下,“是看不上還是抵觸我買的東西?”
“……”
“不是的。”白荔緊張地攥了下衣角,“而是我經常在外面跑采訪,衣服容易弄臟,我想留著平時不跑采訪的時候穿。”
聽到這樣的回答,沈今延眼里的冷郁才消散一些。
隔了會兒。
沈今延又問她:“他是孩子的爸爸?”
誰?
白荔反應了幾秒,才知道他在說顧鏡。
“不是。”她說。
沈今延沒有再追問孩子的父親,而是冷笑了下說:“你挺不簡單,和我分開七年,孩子都三歲了。”
他的語氣里沒有憤怒,更多的是失望和諷刺。
白荔大氣都不敢出,她沒由來地又想道歉,但是又怕道歉會惹沈今延生氣。她只能沉默著,一個字也沒說。
不曾想,這樣的沉默也是罪。
“也不知道是哪個衰鬼,成為了第二個沈今延。”他的眼里暗沉一片。
怎么可能。
這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個沈今延。
白荔還記得,她以前喜歡在他睡覺的時候搞偷襲。她會捧著他的臉,湊到他耳邊笑著說:“誰家男朋友這么帥啊。”“哦~~原來是我家的,我家獨一無二的今延!”
他每次被弄醒都很無奈,但臉上是對她寵溺的笑,還會把她一把拉進被窩里。
后來,白荔才從高以圍口中得知,原來他是個有嚴重起床氣的人,被吵醒的時候從來都臭著一張臉,誰說話都不理。
偏偏——
她成為了那個唯一。
第16章 第 16 章 測謊儀。
車子沒開多久, 拐進一條單行道。
周圍有居民樓,一所小學,賣水果的鐵皮卡, 花樣繁多的小吃攤。白荔看見這些熟悉的場景, 記憶瘋狂沖出來, 但她只是不動聲色地看著, 并沒有表現出來。
直到下車,她才小心翼翼地問一句:“你要去剪頭發嗎?”
他的頭發長得有點過分, 劉海有點遮眼, 后面也長, 發尾有些掃脖子。他以前就是這樣,花大把的時間在醫院里, 個人生活簡單如斯, 劉海不刺眼睛是絕對不會踏進理發店的。
“你居然還記得?”沈今延的語氣里沒有驚訝, 只有冷聲的玩味,“我還挺意外, 以為你把什么都忘得干干凈凈。”
“……”白荔不敢說話。
他到底為什么要這樣?
上次警告她不許提起和他的過去, 這次又生怕她忘記和他的那段過去。
她真的被搞得好糊涂。
“理發店的老板還是那個臉上有顆大痦子的叔叔嗎?”白荔轉移話題。
“不知道。”
他的目光看向前方,虛淡中帶著些悲傷, “我沒再去過那家店,也沒再來過這條街。”
“……”
是為了不再想起和她的點點滴滴嗎。
這里可有著太多的回憶了。
七年前,沈今延租的房子就在這附近,這條街是他回家的必經之路。他從醫院回家有兩條路,一條路的路邊有茉莉花, 另一條路沒有,但是所花的時間會更長。自從和她在一起后,沈今延每次都會多花二十分鐘帶著她繞路, 就是不想看她連連打噴嚏被搞得眼紅的過敏模樣。
理發店就在這條街的盡頭,門兩側還是兩道旋轉的紅藍光柱。招牌有些褪色,但還是原來的那個招牌。
看著一切如舊,白荔竟然在心中暗暗松了口氣。
都沒有變,真好。
白荔陪著沈今延走進去,一眼就看到剛洗完手出來的老板。老板的臉頰上有顆大痦子,痦子上飄著幾根黑粗的毛。巧得很,這老板就姓毛。
“喲,好多年沒見啦!”毛老板無比地熱情,以健步沖上來握住沈今延的手,“沈醫生近日還好嗎?一切可順利?”
沈今延禮貌回握:“還好,都順利。”
“沈醫生你一直都在浮周吧?”毛老板有些傷心地問,“怎么這么些年一次都不來我店里呢?是嫌老毛我的技術不好了嗎?以前你可是常客。”
“這不是來了。”男人淡笑著,眉眼如玉。
毛老板的視線一轉,看見男人身旁的白荔,大喜:“哎呀,小白姑娘,我就知道你倆一定能走到最后!當時那個黏糊勁兒!”
“……”
白荔極為尷尬地順了順耳邊頭發。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要如何說其實她和沈今延已經分開好多年。
毛老板又問:“結婚了沒?”
白荔剛想說明情況。就聽見沈今延淡淡笑著說:“還沒有。”
還、沒、有?
這個回答怎么,聽上去這么耐人尋味。
毛老板:“到時候辦酒喊我啊,一定喊我!我的人和禮絕對都到!”
沈今延徑直走到他從前常用的那把椅子坐下,對毛老板說了兩個字:“照舊。”
毛老板抄起剪刀:“好嘞!”
“……”
白荔也照舊,照舊地到沈今延背后的沙發上坐下。沙發的中間位置剛剛好,她從前就坐在這里,能夠剛好在鏡子中和沈今延對上視線。
沙發雖然從布藝沙發換成了皮的,但擺的位置還和從前一樣。
白荔在后面坐著,看著毛老板眉飛色舞地給沈今延剪頭發。
她知道這個老板為什么這么喜歡今延。
那時候,沈今延第一次來這家的時候,就是帶著她來的。一進店,沈今延就老盯著毛老板的臉看,視線就沒移開過。
偏偏呢,毛老板是個因為臉上長帶毛痦子十分自卑的人。被沈今延瞧得惱了火,索性指著鼻子罵:“你盯個雞毛啊,長得帥就能狗看人不轉眼了啊?”
“……”
生氣也難以忽略沈今延的顏值。
白荔當時在旁邊都被逗樂了。
沈今延沒生氣,很平靜地說:“你臉色發白,嘴唇又發紫,并且——“他掃了眼毛老板的手指,“你還有杵狀指。”
“……”
“你近期有體檢過嗎?”
常言道醫不叩門,會讓人覺得不吉利,也會被懷疑不安好意。毛老板一下子就火了:“你咒我有病是吧?你半仙啊,還會觀面看病!”
沈今延沒理會他的怒火,下了判斷:“大概率是慢性充血心衰,你最好去看看。”
毛老板氣得要打人。
白荔趕緊挽住沈今延的胳膊,為他正名:“我男朋友很厲害的!他是醫生,還是很厲害的醫生!”
“……”
小伙子看上去年紀輕輕,二十都不到的模樣居然是醫生?
毛老板當然不信,罵罵咧咧地把兩人趕出了店。
結果。
第二周再經過理發店的時候,毛老板超級熱情地拉住沈今延,頻頻道謝,說他去了醫院檢查,還真是慢性心衰。
還說沈今延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以后剪頭都免費。
沈今延嘴上答應著,但次次離開還是掃了錢,他不是個貪便宜的人。
“小白姑娘,你還記得你那時候在我店里,把一個初中的小同學氣哭不?”毛老板突然開口。
白荔一想到那次就想笑。
是真的好笑,因為毛老板不算一個技術很好的Tony,是屬于剪完頭發出門就想報警的程度。生意好全靠附近老漢兒們支撐著,老漢兒們對發型當然沒啥要求,就兩個字,剪短。
那次她陪沈今延來剪頭時,剛好遇到一個初中男生。男生說要一個炫酷刺猬頭,但是在毛Tony的一頓猛虎操作下,變成了標標準準的鍋蓋頭。
男生看著自己的新發型,嘴角抽搐:“老板我剛看了一條新聞,美國一個女的不滿意新發型,拿著槍沖到店里想槍殺她的理發師。”
毛老板打著哈哈:“還好我在中國。”
“消消氣啦。”白荔安慰男生,“也沒那么差,我男朋友每次剪完頭發都很帥的。”
男生看一眼沈今延,無語得想死:“請問你男朋友那張臉剪什么頭發不是很帥,他剃光頭都帥好吧。”
白荔點點頭,認可:“那不好看就是臉的問題了。”
男生:“……”
小男生終于被語言的最后一根稻草壓垮,破大防,就在理發店里嗷嗷哭起來。據說小男生原本是要剪新發型約喜歡的女生去電玩城,現在全都毀了!
看男生哭得實在傷心,白荔也開始內疚自己嘴欠,看來有時候實話也不能隨便說的。最后,她到旁邊給他買了兩瓶快樂水賠罪,才算完事。
她回到理發店,看著正在憋笑的沈今延,小貓似的沖過去:“啊啊啊,你不準笑我!”
“……”
“你今天必須剃個光頭,給我看看帥到底不帥。”
當時,毛老板的剪刀一頓,猶豫住:“真要剃?”
“我感覺我被霸凌了。”沈今延搖搖頭,嘆了口氣。
“那是不剃光頭?”毛老板問。
“都說是霸凌了。”沈今延笑了下,“被迫害的那一方可沒有反抗的權利。”
“……”
不過因為她的一句玩笑話,沈今延那次是真的剃了光頭,但有一說一,光頭也是真的頂帥,主要是他的頭骨長得好,又小又飽滿,再加上優越的骨相支撐英俊五官,看著就特劍眉星目,又是清冷卦,很是惹人眼球。
毛老板真情實感地評價:“這是我剪過最好的發型!”
沈今延摟著她的腰掃碼付款,嘴角蓄著笑:“嗯,聊勝于無的發型。”
店里所有的人都笑了。
白荔感慨道:“其實當時讓你剃光頭后,我還有點內疚呢,那會兒正好是冬天,多冷啊。我后來一直都想織一頂帽子給你來著。”
還陷在回憶中的沈今延醒過神來。他從鏡中看見白荔臉上的笑容:“你送的薛定諤的帽子?我可從沒收到過。”
白荔立馬收斂笑容,低下頭:“我太笨了,織不好……”
聲音越來越低。
“試了好多次都失敗了。”說到最后,她幾乎沒有聲音了。
沈今延的胸膛高高起伏了下:“所以你就放棄了。你總是這樣輕易的放棄嗎?”
也許是白荔心中有鬼,總覺得他話中有話。
她搖了搖頭,卻沒有再開口。
沈今延剪完頭發,毛老板問他要不要洗一下,他說不用。見狀,白荔趕緊起身掃了付款碼:“多少錢?”
毛老板:“老價,十五。”
白荔飛快地付了款。她抬頭時,看見沈今延正在看著她,她解釋道:“謝謝你剛才在醫院門口幫了我。”
“那我的幫助是不是太廉價了些?”他沒什么情緒地說。
“……”
確實。
十五塊錢,太寒磣了。
白荔立馬說:“等你什么時候有空,我請你吃飯吧。”
毛老板笑嘻嘻地說:“兩口子還這么客氣呢。”
白荔:“我們不——”
“不打饒你做生意了。”沈今延對毛老板點點頭,“下次再來。”
“好嘞。”
出了理發店后,白荔整理好凌亂的思緒,平靜問:“今延,你為什么不和老板解釋清楚?”
我們早就不在一起了。
我們分開七年了。
我們形同路人……
不知道為什么,這么想著,白荔的心里滲出一絲傷感。
“你去說吧。”沈今延突然停下腳步,回身看她。
白荔一頭撞在他的胸膛上,感受到他身上一瞬的熱意。她紅著臉退開,不知所措地抬眼,對上沈今延帶著點隱怒的雙眸。
“去告訴老板,告訴所有人,你甩了我,你在七年前就甩了我。”他冷冷道。
白荔一見到沈今延生氣心里就發憷,從以前到現在都是。她趕緊輕聲道歉:“對不起啊今延,你不要生氣,不說了,也不用解釋。”
比起沈今延,她還是更喜歡叫他今延。
老習慣在重逢后的今天被翻出來了。
看著這樣的白荔,沈今延夢回七年之前。他的情緒很快平復下來:“不是你的問題,不用道歉,是我的。”
“……”
“是我一直在失去理智。”
“失去什么理智?”白荔沒有聽懂。
“白荔。”他看著她的眼睛,語氣低下去,“我一直在失去接受現實的理智。”
“……”
過去這么多年。
還沒能完全接受,兩人已經分開的現實-
當天晚上。
白荔接孩子回家,隔著老遠,就看見路燈明亮的小區大門。
咦,路燈修好啦?
她特別詫異,進小區的時候正好遇到平時常打招呼的保潔阿姨,聊到路燈這個事。
阿姨說:“你運氣還怪好嘞,剛搬到這個破小區不久,物業就肯修路燈。”
白荔也很驚訝:“對啊,這樣下晚班都好方便。”
“不過也奇怪!”阿姨說。
“?”
“大門和后門的路燈全修好了,但是小區里面的只修了幾座,就剛好修到你住的那一棟就沒啦。你這運氣真的怪好!”
“啊?”白荔懵了,“可能過幾天其他的燈也都陸續會修好的吧。”
“……”
只是過去幾天,其余的路燈都沒有修好。
其余居民找物業投訴鬧騰,物業用一句話就給人懟回去了——那是別人男朋友自費修的路燈,你們也讓你們男朋友來修啊。
白荔不會知道,那幾盞維修后的燈,只為她一人亮起。
為她照亮一段漆黑可怖的夜路。
也不會知道,路燈維修單上的雇主姓名,姓沈。
偶然在沈今延家看到那張維修單的高以圍,忍不住向某人八卦:“不出意外的話,這就是白荔現在住的地方吧?”
“……”
沈今延抽著煙,不理人。
高以圍又問:“上次你說她住在個鳥拉屎都要繞著飛的黑小區,結果第二天就找人把燈給修好啦?”
沈今延被念得煩,冷聲趕人:“出去。”
高以圍賊笑著:“哦,被我說中了,你急了。”
沈今延揚眉,冷笑:“我做慈善行不行?”
“做慈善怎么只做前女友的小區啊?”高以圍嘖嘖兩聲,“那你這善心還不太夠啊,沈醫生。”
“……”
“真不是我說,你的身上要是裝個測謊儀,肯定二十四小時都在響。”
沈今延:“……”
第17章 第 17 章 看著你的臉睡覺。……
星期五下午, 原計劃是要把桐桐送去妹妹所在的全托輔導機構。但由于第二天上午掛好了號要帶桐桐到醫院做檢查,就打消計劃。
晚上七點,白荔正在廚房里洗碗, 聽見外邊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響。
一開始還以為是江小芙, 結果出現在她眼角余光中的, 是高中校褲的白藍配色。她回頭, 看見是妹妹白枝。
“你怎么過來了?”白荔問,“吃過了沒?”
“在機構吃過了。”
白荔三兩下把碗沖干凈, 關掉廚房的燈, 說:“明天我要帶桐桐去醫院做心臟檢查。”
白枝一怔, 關心地問:“桐桐咋了?”
白荔不想讓妹妹擔心,學業為重的年紀不該操心太多, “沒事, 就相當于常規體檢。”
白枝抿了抿唇:“我陪你一塊兒去吧。”
“你回機構好好學習呀。”她推著白枝往外走, “你現在高三啦,正是關鍵時刻, 成敗都在這一年了哦。”
白枝有點犟:“可是我想陪你一塊兒去。”
姐妹倆對上視線。
眼里都有對彼此的惺惺相惜。
“好吧。”白荔妥協, “我們一塊去。”
回到窄小的客廳里,白荔發現桐桐不在, 便揚聲沖臥室的方向喊:“桐桐——出來!你小姨來啦!”
“我不要!我討厭小姨!她打我!!!”小孩子的情緒直白又張揚。
“……”
白荔無奈地笑著搖搖頭,對妹妹說:“別管她。”
白枝盯著臥室門的方向,也重重地嘆了口氣。
白荔拿出之前在明北開的心臟藥服下。一旁,白枝看著她吃藥:“你咋了?”
白荔咽下藥片,搖搖頭:“感冒, 沒事。”然后問:“今晚睡我這兒?”
白枝點點頭。
“行。”白荔笑,“我們三個擠一擠。”
“姐姐。”白枝突然很輕地叫了她一聲。
白荔放杯子的動作一頓:“嗯?”
白枝看著她,眼里有著掙扎和猶豫, 隔了很久才問出一句:“姐姐,你后悔過嗎?”
后悔的事情太多。
突然被這么問起,竟分不清是哪一樁。
白荔淡笑:“后悔什么?”
“就是……”妹妹語速變得很慢,“后悔……回到這里。”
“……”
白荔也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過這個問題,放棄燕京的央臺工作,回到這里帶著桐桐一起生活后悔嗎?
“未來的事誰都說不準。”她笑,“至少現在還沒后悔。”
“……”
“而且,我還見到了他。”
一聽這話,妹妹都不用努力回憶,都能立馬想起是誰:“沈今延?”
白荔垂下睫毛,嗯了一聲。
沉默片刻。
白枝看著姐姐有些落寞的清麗臉龐,又問:“你心里還有他對嗎?”
白荔端起杯子把水喝光,呼了口氣:“我應該遠離他,不該再出現在他的生活里打擾他。”
白枝拍了拍她的肩膀:“七年了,確實只有傻子才會留在原地。”
關于白荔發的那條僅家人可見的朋友圈,白枝在上周刷到的時候心里就有預感,姐姐應該不只是想到沈今延,而是直接遇到了沈今延。
“其實他真的很好。”白枝嘆了口氣,“他現在都是我心里承認的姐夫。”
是啊。
那會兒白枝就很喜歡沈今延,一口一個姐夫叫得特別親。
白枝記得很清楚,沈今延是個很清冷孤僻的人,給人的感覺就是不好接觸,更不好相處。她當時很難想象,姐姐到底是怎么和一座冰山談戀愛的啊?
直到后來。
大冰山居然會主動來和她說話,打聽姐姐喜歡的東西。原因是他惹到姐姐生氣,不知道怎么哄,心里很著急。要知道,以前他可從不會主動和她說話,就連打招呼都是她主動。
再到后來。
她在無意中親眼目睹,沈今延拿著姐姐的手往自己的臉上打,一邊打一邊笑著哄:“荔荔,我拿臉撞你的手,撞到你消氣為止行不行?”
當然不是真的用力打,但足夠讓她震驚。沈今延居然說自己不會哄人,這不是很會嗎???
戀愛的酸臭味中,她是小丑吧。
不過自那以后,她就改口叫沈今延姐夫了。也是那之后,聽到她叫姐夫的沈今延似乎很高興,雖然面上沒表露出來,但是會經常給她買點小學女生喜歡的小東西,發卡,貼紙,手賬本,哦對,還有路邊攤。(真是吃過沈今延買的好多淀粉腸)
“那會沈今延不僅請我吃淀粉腸。”白枝笑笑,“遇到我和班上同學走一起,他都會請,好幾次過后同學都以為他是我親哥。”
白荔點點頭,臉上是回憶昔日美好的溫情神色,“是啊,他就是一個很好的人,只是看起來很冷,心卻是熱的。”
“……”
頓了下,白荔又說:“因為那時候他的經濟很拮據,但從沒虧待過我,就連對你,都是大方的。”
白枝重重點頭:“對!”然后突然想到什么,說:“他結婚了嗎?沒結婚的話,你們還有復合的可能嗎?”
白荔噎了幾秒:“你覺得這可能嗎?”
“怎么不可能?”白枝眼里閃出一種美好希冀的光澤,“只要他足夠愛你,愿意和過去和解,就能重新在一起啊!”
“……”
“我做不到。”白荔站了起來,一聊到這個話題她就喘不上來氣,“怎么可能和解,那可是一條鮮活的生命。”
“可我們家賠錢了啊!”白枝也站了起來。
“別說了……”白荔覺得力竭。
“賠了兩百萬!”白枝年輕的聲音從小陽臺沖出去,“對于沈今延那樣的家庭來說,兩百萬還不夠嗎?因為這個事我們兩個都從家里決裂,我還——”
白荔用力地握住妹妹的雙肩,眼圈紅了,艱難地開口:“別說了。”
窗外幕空深濃,又是一個不眠夜-
翌日,姐妹倆起了個一大早,六點鐘就爬起來。周末車多人多,怕路上堵車,也怕去晚了檢查要排長隊。
昨晚吵過架的緣故,兩人誰也沒理誰,默默地各自洗漱。
洗漱完畢,帶著桐桐出門。
上午十一點,三醫院的心外科醫生拿著桐桐的檢查報告,愁眉苦臉的,擰巴著眉頭半天沒說話。
一看醫生這表情,白荔心中就有種不祥的預感。果然,下一秒醫生就說:“這情況很不好啊,你這孩子最好盡快安排手術,現在每天吃著藥的吧?”
白荔點點頭:“是的,那現在孩子的身體適合手術嗎?”
“適是適合。”醫生摘下眼鏡,揉了下眼睛,“但是我們醫院可能做不了,讓我們主任來做也頂多是緩解癥狀,以后還要吃藥維持你知道吧?后續大概率也還要再接受手術。”
白荔憂心地問:“怎么就做不了呢?”
醫生搖頭:“手術難度真的太大了,你這孩子的心臟天生畸形,要做雙動脈雙根部調轉術和一個全腔的退回相結合,別說國內,國外都找不出幾例。你帶孩子去明北吧,這樣的手術那里的沈醫生做過一例,也只有他做過,成功了。”
沈今延。
又是沈今延。
仿佛只要涉及到心臟手術,他的名字就無處不在。
白荔沉默著不說話。
醫生看出她臉上的為難,主動問:“是擔心錢不夠嗎?這個手術醫保可以報一部分的。”
白荔緩慢地搖了搖頭。
醫生不說話了。
醫生又向她解釋:“不是我們不肯給你家孩子做,主要是真的做不了。不僅手術難度是最高級別的,而且因為你家孩子已經接受過一次手術,他的胸腔里面粘連嚴重,需要醫生極高的手法技術來游離。”
“……我知道了,謝謝醫生。”-
白枝帶著桐桐在診室外面等著,看著白荔拿著報告出來,忙問:“醫生怎么說?”
“沒什么大事。”白荔強壯微笑,“交給我,我能處理。”
“真沒事嗎?”
“真的,相信姐姐。”
“好。”
嘴上雖這么說著,但白荔已經在內心掙扎出答案。她總不可能看著桐桐去死。
她給沈今延發了微信。
【能見你一面嗎。】
【我有點事情想找你。】
沒隔一會兒。
當她坐上車正準備發動時,手機響了。
是沈今延打來的。
白荔趕緊接起,小心翼翼地:“喂?”
男人嗓音低沉悅耳,從聽筒里傳來:“今天晚上,手術結束后見。”
“哦哦,好。”
白荔剛想問在哪里見面,又聽他說:“預計十一點,在家等我。”
“沈主任,準備開始手術啦——”他那邊傳來護士的聲音。
“先這樣。”他掛斷了電話。
“……”
一股熟悉的感覺涌上白荔心頭,以前就是這樣,他有手術的時候就讓她在他家里等。有時候他凌晨兩三點才回家,她早就困得開夢中旅館,他舍不得吵醒她,只會放輕動作把她摟進懷里。
早上醒來后的她特別委屈:“今延,我就不能看著你的臉睡覺嗎?”
那時候他說:“乖,我們有的是時間。”
沒有了。
今延,我們之間什么都沒有了。
晚上十一點,手機毫無動靜。
白荔就知道,沈今延報的時間永遠都不會準,他一定還在手術臺上。她沒由來地有些緊張,頻頻拿起手機看時間,又打開臥室門開了眼熟睡中的桐桐。
又等了二十分鐘。白荔坐不住,推開陽臺的門走出去透氣。她趴在六樓的瓷磚陽臺上,心里淤堵。
她不經意地往下掃了眼,然后看見一個高挺清瘦的身影在斑駁月影下,手里夾著煙,猩紅的火星子明明滅滅。
他站在一顆樹下,氣質蕭冷。
是沈今延!他居然已經來了!
第18章 第 18 章 有沒有愛過。
白荔飛速地沖出家門, 下樓。
噔噔瞪——
深夜的樓道里,只有她被放大的清脆腳步聲。
渾身的血液都隨著腳步而逐漸升溫,直趨沸騰。
到三樓平臺的時候, 白荔猛地剎車, 意識到忘了拿東西。她又一口氣跑回樓上, 開門進屋, 去拿茶幾上放著的檢查塑料袋,里面裝著桐桐的各種檢查報告。
白荔快步走出單元樓時, 額頭和鼻尖上都沁出汗珠。外面在吹風, 熱汗很快就在風中冷卻。
還隔著一段距離, 白荔注意到,在沈今延的腳下有好幾個七零八落的煙頭。難道說他已經在樓下到了很久了嗎?
那他怎么不給她打電話?
還有。
他怎么知道她家住在這一棟?
今天的沈今延身著正裝, 可能是在醫院開過什么正式會議, 所以才穿得如此正式, 一絲不茍。他還打著領帶,黑西裝配條深藍色的領帶, 禁欲深沉, 英俊得挑不出瑕疵。
當年白荔第一次見沈今延穿西裝,是在她高中拍畢業照的那天。他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人群中, 大家都以為他是來見沈瑩的,卻沒想到最后他走向的人卻是她。
她當時被帥得移不開眼,也收獲了不少艷羨的目光。
“今延,你可不可以把西裝焊在身上。”她得意忘形地提出非人要求,“或者做個半永久?”
“……”
白荔使勁晃了晃腦袋, 把從前的記憶甩出去。
她最近總是容易想起從前的畫面,每一個片段里都有沈今延的近焦特寫,他的眉眼, 他的笑,他被她搞得無可奈何又只好寵著的模樣。
明明不可以,明明該遠離……
“今延。”
白荔停在沈今延的身后時,他剛好踩滅煙頭。聞聲,他的后背有一瞬微僵,然后他轉過身,目光在這種昏暗的環境里顯得特別悠長。
她眨了眨眼:“你等很久了嗎?”
“也沒有。”沈今延的視線集中在她臉上的汗珠上,“只是在想這一趟,我應該不該來。”
一路跑下樓,白荔還有點喘,紊亂的呼吸伴著輕語:“你都到我家樓下了,才開始糾結該不該來嗎?”
“……”
“會不會有點晚?”
沈今延沒回答,而是問:“找我什么事情?”
當然是正經事。白荔趕緊把手里的袋子拎起來:“我想讓你幫我看看。”
借著遠處路燈的光,沒等她開口,沈今延已經留意到她手里的袋子,本市人民醫院裝檢查報告的專用塑料袋。
他的眼神瞬間暗沉下來,整張臉風云密布。
這時候,白荔已經把數張報告拿出來,她還打開了手機的電筒:“這里好黑,你能看見片子嗎?今天我帶桐桐去看醫生,醫生說桐桐的手術只有你能做,你之前做成功過一例,全腔退回手術和雙動脈雙根部調轉術。今延,到時候如果做手術,光是暴露心臟就很難吧?但我相信你如果是你的話一定可以……”
她說了一大通,發現他并沒有給出任何回應。
也沒有伸手接過片子。
察覺到不對勁,白荔抬頭,看見沈今延的臉色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已經變得極為難看。她的心里咯噔一下:“……今延,你怎么了?”
沈今延陰沉著一張臉,不曾看她手里的報告一眼,只定定望著她:“你說要見我,就是為了這個是嗎?”
心臟的X線片脆得發出一聲響。
襯托著死寂。
白荔的眸光凝滯,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的那刻吸進一口冷空氣。她沉默了下,緩緩道:“今延,我好像也沒有其他能夠找你的理由了。”
“……”
話音一落。
失望和難以置信都像是一場驟風,在沈今延的眼里卷起來,讓他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向她發作,還是忍著直接轉身離去。
白荔受不了他這樣的眼神,心臟不受控制地開始一場震顫。
“七年前,在你眼里,我是說扔就扔的垃圾。”
“現在在你的眼里,是召之即來的工具,白荔,你有沒有一刻是真心愛過我的?”
“……”
他每說一個字,低沉嗓音里的隱忍和克制都在加深,眼底繚繞著深不見底的怒意和陰沉。
蓄著的暴風雨似乎隨時都會落下來。
白荔的眼神虛閃著,血色一點一點從臉上褪去。
她憋了好久,才哆嗦著唇憋出干巴巴的一句:“不是的……”
“不是什么?”沈今延微瞇雙眼,聲音沉得可怕,“不是把我像垃圾一樣扔掉,還是沒把我當做工具,只是為了給你的孩子做手術?”
“……”
“你非要用刀把我最后一點自尊給剮掉,你才甘心?”
他只覺得自己是個小丑。
給她說的十一點在家等他,他十點鐘就到了,遲遲沒有打電話聯系她。一開始他還以為她說想見他,就是字面意思——想他,想要見他。
還以為是她想要和他談復合的事情。
就算他不想承認也很難,他內心隱隱的期待像小泉暗涌,涓涓不斷。
他抽了好多的煙,猶豫著要以怎樣的姿態答應才合適。
才能夠讓他顯得不那么委屈求全,像條狗似的。
現在可好。
這個有本事的女人撕碎了他的一切癡心妄想,把他的自尊踩在腳底下狠狠踐踏!
而她卻低著頭,不肯說一個字,甚至不愿意和他有視線接觸。
“白荔,我絕對不會遞給你第二把可以捅傷我的刀。”
字字斬釘截鐵,冷若冰霜。
沈今延氣得轉身就走,長腿邁出的步子很大,胸膛在行走間劇烈地起伏著。再待下去,他估計能氣得直接爆炸。
他的突然離開讓白荔始料不及。她腦子沒轉過彎,但身體已經本能地追了上去。
“今延!”
慌亂間,她一把拉住了沈今延的手。
在盛怒中的沈今延下意識想要甩開她,她卻握得很緊,聲音發抖:“今延,我從沒有把你當過垃圾。當年……當年是我覺得,你在知道真相以后會討厭我,會和我提分手,我沒有辦法承受,也沒有那個承受力去面對……就想著,我來主動提分手的話,事后你興許還會覺得我這人足夠有自知之明。”
憋了七年的話。
終于說出口了。
夜色下,對立的兩人,眼神都是晦暗錯亂。
聽了她的話,沈今延摘下眼鏡,頹然地單手遮住眼睛。緊跟著,他長長地吁出一口氣,說:“白荔,到底誰給你的自信來當這個判官?”
看著悲傷的他,白荔的心也跟著揪起來:“說到底是因為我媽的疏忽,導致你爸爸的去世……我……”
那是一場醫療事故。
白荔的媽媽魯麗是一名急診科醫生。在七年前的那個冬夜,急診科來了一名四十出頭的男患者,男患者渾身高熱不退,哆嗦,同時著伴隨著肌肉和骨頭的強烈疼痛。
魯麗給他開了兩組液體,有抗生素和解表熱緩陣痛的。
液體剛輸完,患者離開輸液室出去接水喝,結果突發狀況暈倒在開水機旁邊,隨即被一名護士發現。
值班醫生立馬對患者進行搶救。
一小時后,男患者在一陣猛烈的抽搐后,心臟停跳。
在進行過長達二十分鐘的心臟復蘇后,醫生宣布患者死亡。
男患者就是沈今延的父親,沈利。
后經家屬要求對沈利進行尸檢,發現其真正的死亡原因是“惡性腦型瘧疾”,一種死亡率很高的感染病。
如果在收治沈利時,魯麗能夠進行詳細的血液檢查,那就能發現是感染病,而非普通的重感冒,當時能夠對癥下藥的話說不定可以避免沈利的死亡。
“阿荔,你最好趕緊和你那個男朋友分手,以免最后鬧得太難看。你覺得他知道我是你的媽媽后,還會繼續和你在一起嗎?”這是魯麗對白荔說的原話。
“……”
當魯麗把這件事告訴她的時候,白荔只覺得天塌了下來。
因為媽媽的工作過失導致今延父親的去世,她要怎么去面對他,他一定會恨死她,恨她全家。
這樣想著,白荔就陷入一種深深的恐懼中。
所以。
對不起,今延。
我們分手吧。
在那個冬夜,還不知道真相的沈今延卻先聽到了她提分手。分手那天的他狼狽落魄至極,眼里滿是絕望,但她卻想著,或許這樣才是對兩人最好的結果。
有些矛盾可以兩個人共同面對,但生死面前,還談什么情愛?
“這些年我總是在想,是不是我第一次談戀愛沒經驗,真的是太過差勁,沒有給你足夠的安全感,才讓你對我那樣的不信任。”沈今延的嗓音里混著凌晨夜風,道不出的愁涼。
聞言,白荔的眼窩立馬變得潮熱一片。
沒想到他居然是這樣想的,明明當年是她甩了他,給他造成無法磨滅的傷害,但他卻在反思自己,覺得是自己的錯,覺得是自己不夠稱職不夠好,沒能成為一個合格的男朋友讓她信任。
“不是你的錯。”她的聲音變得有點啞,“是我以為你會恨我,再也不想見到我。”
“我當然恨你。”沈今延甩掉她的手,反客為主,長指緊緊扣著她的手腕,“白荔,你知不知道我什么時候最恨你?”
手腕被他握得發痛。白荔不躲也不喊疼,只低低垂著頭不敢看他,像是一個等待被宣判的犯人。
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是你媽拿著兩百萬的支票來見我的時候。”
那是他們分手的第二天。
魯麗敲開他的家門,自報家門,要用兩百萬擺平沈利的醫療事故。沈利的家人親戚天天到醫院鬧,在醫院大門口拉著長長的血橫幅,拿著喇叭大肆喧鬧,還找來多家媒體曝光,造成的影響越來越惡劣。
魯麗找他的原因,是覺得他應該是個明事理的人,而且他作為沈利的兒子也最有話語權。她希望沈今延爽快地收錢,然后勸阻沈利的其他親人停止一切的醫鬧行為。
“我媽說,你只是收了支票,但是什么都沒說。”白荔說。
她很疑惑,那天到底發生了什么?才能讓沈今延說出在那天最恨她這種話。
沈今延重新把眼鏡架在鼻梁上,冷聲嘲諷:“就算她真的說了什么,你會在意嗎?”
“……”
白荔啞口。
她久久地沉默著,沈今延看著這樣的她,就不停地想到那天的場景——他看著站著門外的魯麗,沒有邀請她進屋,更沒有接她手中的支票,只是很平靜地問了一個問題。
“白荔知道你來找我嗎?”他問。
魯麗回答得沒有一絲猶豫:“她當然知道。還有,年輕人,我勸你不要再對阿荔有什么想法,也許她是喜歡你,但她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喜歡你。畢竟是剛成年的年紀,嫩得很,等她上大學后見到更多的人,就會很快忘了你。你把錢拿著吧,我知道你家里的條件非常一般。雖然你很優秀,但是就算沒有這樁事故,要和阿荔在一起,你也始終差點意思,所以也沒必要再耿耿于懷。”
那是沈今延第一次領教到,有錢人的傲慢。明明是過錯方,還能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似乎覺得不論是任何東西,都可以用金錢分毫不差地進行清算。
看著沈今延臉上的悲憤交織,白荔很難去想象,那天的他經歷過怎樣一場災難。
魯麗從一開始就看不起沈今延。
那時候魯麗知道她和一個沒錢沒背景的醫生談戀愛時,就表現得不屑一顧,說什么區區一個醫生能賺多少?
她張張嘴,想要道歉。
“別讓我再聽到你說對不起。”沈今延的眼風凌厲如刀,“這樣的話只會讓我覺得惡心。”
“……”
“當然最惡心的,還是你的自以為是。”
白荔心亂如麻,腦子里更是一團漿糊。
但是有一個問題。
她急需去求證——
“也就是說當年,就算你知道造成醫療事故的人是我媽媽,也不會恨我,不會和我分手嗎?”
到這里,被氣得暈頭的沈今延反倒冷靜下來:“我會憤怒,會痛苦,會自我掙扎,也可能和你說需要冷靜的時間。我會做很多種選擇,但和你分手這一項,從來都不在我的選項中。”
他更希望,當時有她在身邊陪他度過那段艱難的日子。
可是她沒有,她就那樣無情狠心地棄他而去,讓他一人受盡折磨。
“我還以為——”她酸楚地開口。
“又是你以為?”沈今延直接打斷她,“你什么時候才能收起你的以為,你完全都不了解我和沈利之間的關系,也沒搞清楚我的想法和態度,你就靠著你的自以為是把我推進萬丈深淵?”
白荔的眼睛越來越濕潤:“你和父親關系不好嗎?”
昔日在家中的情形出現在沈今延的腦海里,嗜酒如命的沈利,像24小時的便利店一樣營業著他的爛醉,整日不見人影,但總會在突然間出現,橫陳在家里任何角落——陽臺上,臥室門口,浴缸里,馬桶旁邊的縫隙里,哪里都睡,就是不睡床上。
不僅如此,沈利經常還要發酒瘋,打砸家里的東西。但又和一般的酒癲子不一樣,雖然家暴,但卻是另類的家暴,沈利從不打老婆,說真男人就是要打男人。所以他是沈利的第一目標。
在沈今延的童年記憶中,他被無數次被沈利掐著脖子提起來,在空中被猛踹一腳肚子,再摔出去。他的腦袋撞到茶幾角,頭破血流,好不容易喘著粗氣爬起來,又被一腳重重踩在脊骨上。
他在狼藉里的地上趴著,因為年紀太小沒有反抗之力,只能虛弱地喘氣忍耐。
……
這些他都沒有告訴白荔。
沒有說的必要,說出來會讓他覺得很矯情。最重要的是,他并不需要她的任何同情和道歉!
“白荔,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的眸子變得愈發深邃。
白荔怔了:“什么問題?”
“你到底有沒有真心愛過我?”他緊緊盯著她的眼睛問。
“……”
白荔張著的唇在寒風里微顫,始終發不出聲音。
沉默在彌泛。
沈今延并不催促,也不逼問,只靜靜地等著要個答案。
“今延,你明知道我當初有多么的喜歡你。”白荔從沒那樣勇敢主動地追過一個男生,也是她第一次追人。
這個答案似乎讓沈今延很失望。他眼底僅存的弱光泯滅,很輕地笑了下:“所以你對我,從頭到尾都只是喜歡?沒有一點愛,對嗎?”
“……”
她還有說愛他的資格嗎?
自以為是地提分手給他造成傷害,現在又帶著桐桐,還把他當成做手術的工具。
想到這些,白荔就沒臉開口說愛。
她不配。
就算她可以厚著臉皮說愛他,但那又怎樣呢,就能夠改變她和他的結局了嗎?不僅是她對他的傷害,還有雙方家人的反對都是一道填不盡的深壑。
沈瑩對她近乎癲狂的排斥……
魯麗對他的看輕和羞辱……
“好,你不要再說一個字。”沈今延直接松開她的手腕,冷冷一笑,“我都明白了,你走吧。”
“今延,我……”
“我讓你走。”他的眸光里有著緊迫,不容她再多說一句。
白荔胸腔里酸澀難受,她看了他一眼,怏怏轉身。她走了幾步出去,回頭,看見沈今延還在原地,清寂地站在風里。
“你不走嗎?”她沒忍住問了句。
沈今延冷冰冰地說:“最后再看一次你離開的背影,以便我時刻提醒自己,從今以后都別再犯賤。”
一直看著她走進單元樓里,他才轉身離開-
周末清晨。
高以圍到沈今延家里拿東西。因為近段時間高家的一個親戚因抽煙得肺癌去世,家里嚴令他戒煙,高母知道他有藏煙的習慣,最愛三天兩頭的搞突襲。
他不堪折磨,把家里那十條頂好的絕版煙都藏到沈今延家里,時不時過來拿兩包解解饞。
高以圍直接輸密碼進屋。剛打開門,他就被濃郁的酒味嗆到。
客廳的擋光窗簾拉著,屋里昏暗一片。
高以圍關上門進去,走兩步,踢到一個空的威士忌酒瓶差點摔倒。他踉蹌兩步,伸手打開燈。
明亮的光線灑落。
視野清明,高以圍一眼就看見沙發上的沈今延。
男人斜蜷在沙發的角落,是一個極缺乏安全感的姿勢,側躺著,雙膝彎曲蜷縮著身體,一只手抱著懷里的棕色威士忌酒瓶,另一只手無力地懸垂在沙發邊沿。
他緊閉著雙眼蹙著眉,神色痛苦,像是在噩夢。
空氣里的酒精濃度超標。
高以圍捏著鼻子走過去,用膝蓋頂了頂沈今延:“不是吧你,一大早就喝成這樣?”
他看著茶幾上倒落的空酒瓶,一陣長吁短嘆。
“……”
沈今延毫無反應。
高以圍又用膝蓋重重頂了他兩下,人才有醒轉的跡象。
沈今延從夢里驚醒。一睜眼,模糊的視線里立著高以圍:“……有病?”
高以圍一屁股在他旁邊坐下:“也就星期天,你才敢這樣喝。說吧,白荔又怎么你了啊,很久沒見你這樣了。”
沈今延把懷里的酒瓶扔到地毯上:“你能不能滾?”
“……”
“難道我喝酒就是因為她?”
“哦,難道不是嗎?”高以圍斜睨他,“難不成你是為了我,為了我才這樣的肝腸寸斷,這樣的傷心欲絕?那我可真是受寵若驚啊。”
“……滾。”
高以圍伸手,強行把沈今延拽起來:“來,哥,給我說說,到底發什么了什么?”
沈今延推開他,冷冷道:“什么都沒發生。”
高以圍:“又在嘴硬是吧?”
沈今延閉著眼睛,不肯理人。
高以圍起身,到電視柜下翻出之前藏著的煙。和天下尊享84,150塊一包還買不到。
他開了條,拿出兩包。
揣一包進兜里,拆了一包,取了根出來回到沈今延身邊,他把煙插進沈今延的唇間,然后掏出打火機點上。
“這絕版好煙都點上了,你這嘴也該開了。”高以圍說。
“……”
一根可不夠。
沈今延連著抽了三根,才慢悠悠地開了口,嗓音里混著酒意:“沒什么,徹底和她了結而已。”
“啊?”高以圍懵逼,“我以為你們還在拉扯呢,拉扯一陣后就會復合,咋突然就了結了?”
沈今延給他講了昨晚發生的事情。
高以圍聽完,整個人都驚得石化。
“不是吧哥你!”他說,“白荔只是提出和你見面,你就覺得人家是要和你復合,哪有你這么心急的啊?”
“……”
沈今延彈掉一截煙灰,苦笑:“的確是我在癡心妄想。”
“你真的……”高以圍徹底無語,“王寶釧你知道吧?就是那個苦守寒窯等老公挖了十八年野菜吃的王寶釧,她見到你都要退居榜三。”
沈今延沉默著抽煙,不說話。
“知道為啥戀愛腦王寶釧遇到你都只能排第三不?”高以圍說,“因為第二是七年前的你,第三是現在的你!”
“……”
“無所謂,我本來也沒多在意。”沈今延抽煙太急,咳嗽了好幾聲,“現在徹底結束,反倒叫我一身輕松。”
高以圍接嘴:“——輕松地在一大早就醉得不省人事。”
沈今延:“……”
“哥,戀愛腦和嘴硬的毒buff全被你疊滿了,注定情路坎坷啊。”高以圍說。他很了解沈今延,說一做二的本事很有一套。
沈今延深黑的眸光凝著,想著昨晚白荔連愛過都說不口的模樣。他沉默了會,說:“沒關系,我很快就能調整好。”
“……”
“我絕對再不會和她有任何糾纏。”
高以圍聽出了潛臺詞——
我很快就能調整好=我要開始墮落了。
我絕對再不會和她有任何糾纏=放心,我肯定會重蹈覆轍的。
第19章 第 19 章 不想和她一干二凈。……
桐桐的手術, 變成白荔待處理事宜中最緊迫的那一條,按照四象限分類絕對是紅色。
除了沈今延,國內沒有第二個可以給桐桐做手術的心外科醫生, 白荔沒有選擇, 只能考慮帶桐桐出國。
出國需要錢和時間, 她銀行卡上的存款不足以支撐這筆高額費用, 保妥點得帶兩百萬才夠。
“你這兩天狀態不對啊,小白。”老張打量著工位上的白荔說道。
“我沒事。”白荔收拾著東西, 準備下班。
“你話少得可憐。”老張說, “雖然出去采訪依舊跑得完美專業, 但就是覺得你心里藏著事。”
“……”
白荔把疲倦內藏,笑笑:“真沒事。”
下班后, 她刷卡通過閘機, 出旋轉門時看見等在外面的顧鏡。他還是穿著搶眼的白, 身邊還是停著那輛車牌號吸睛的賓利。
待她走近,顧鏡想要開口, 白荔擺擺手:“不管你想干什么, 我都沒心情,我要去接孩子了。”
顧鏡笑笑不說話。
這時候, 賓利的后車窗突然探出顆小腦袋,“媽媽~!”
白荔錯愕地看過去:“桐桐?”
桐桐笑嘻嘻地說:“顧叔叔接我的,還給我買了漢堡嘿嘿!”她沖白荔揚了揚手里一個啃到一半的安格斯厚牛堡。
“聽著,白荔。”顧鏡來到她面前,“我知道你現在遇到了困難, 但是你可以完全信任我,我都能給你解決,你別擔心好嗎?”
白荔抿了下唇, 說:“你又讓人調查我了。
顧鏡不語,表默認。
白荔皺了下眉,有些不滿地說道:“你可不可以停止這種行為?我非常不喜歡。”
“最后一次。”顧鏡說。
“……”
白荔當然不會相信,顧鏡只是口頭承諾,下次他還是照查不誤,只會順著自己,怎么開心怎么來。
顧鏡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先上車吧。”
白荔看了眼后座上正在吭哧吭哧炫漢堡的桐桐,無奈地嘆了口氣,坐進了副駕。
她拉上安全帶系好。
一旁,顧鏡坐進車內,發動車輛時直奔主題:“帶孩子出國做手術,錢和醫生我都會安排好,你不用擔心。”
白荔當然不會接受。這樣的幫助看似是雪中送炭,但早就在暗中標好價碼。一個對自己有濃厚興趣的男人,想要怎樣的報答再明顯不過。
“當然。”見白荔沉默,顧鏡又補充,“想要讓桐桐在國內做手術,也不是行不通。”
白荔聞言一怔,反問:“你知道手術難度有多大嗎?”
大到整個國內除了沈今延沒人能做,也沒人敢做。
他是那根唯一的救命稻草。
顧鏡沒回答,只是神秘一笑:“我自有辦法。”-
周四晚上,白荔在家中陪伴桐桐做幼兒園布置的手工作業。
主題是廢物利用。
母女倆便用塑料瓶蓋,粘貼成一個五顏六色的花球。
即將完工的時候,白荔接到顧鏡的電話,他說:“告訴桐桐,顧叔叔馬上就能幫她搞定手術,記得回頭讓她說我比沈今延帥。”
“……”
白荔站起來,到陽臺上接電話:“搞定手術?什么意思。”
顧鏡吊兒郎當地說:“我考慮過,讓桐桐在國內接受手術更方便,你就不用請太長的假。據我所知,國內能給桐桐做手術的就是你前夫哥。”
聽到沈今延,白荔的神經立馬警覺起來。她凝神問:“你做了什么?”
手機里傳來男人輕松的笑聲,她聽到顧鏡說:“你猜猜一直在我家當保姆的阿姨是誰?”
白荔的眉心一蹙,強烈的不安感直接沖出心底。
“我偶爾聽我媽提過,說我家保姆有個很厲害的醫生兒子。當時我壓根兒沒放心上,沒想到竟然這么巧,醫生兒子就是你前夫哥……”顧鏡后面還說在說什么,白荔完全沒聽進去。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顧鏡,告訴我,你還沒有采取任何的行動。”
“……”
千萬別去打擾沈今延。
接下來,白荔聽見手機里傳來門鈴聲,然后是顧鏡的聲音:“說啥呢?我都帶著他媽到他家門口了。”
“——”
天啊。
白荔的脖子都梗緊,說:“顧鏡,別做這種事,快帶著沈今延的媽媽離開那里。”
顧鏡有些不悅道:“隔著幾千公里我把人搞過來,事情都沒辦妥走什么走?”
白荔語氣著急:“這不合適——”
“有什么不合適?”顧鏡打斷她,“錢不到位才不合適,出價夠高就沒有不適配的東西,先這樣,我處理好了聯系你。”
電話被掛斷。
白荔再打過去時,顧鏡沒有接。
另一邊。
顧鏡按了好幾下門鈴,沒有理會褲袋中的手機震動,只等沈今延開門。可是等了一陣,里面始終沒有動靜。
站在顧鏡旁邊的中年女人開口:“少爺,我兒子平時做手術很忙,可能并不在家。”
顧鏡耐心盡失:“你打個電話。”
中年女人為難地說:“他不會接我電話……”
顧鏡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看了兩秒,得出結論:“看來你們母子關系并不怎么樣啊。”
“……”
又等了一陣。
顧鏡從按門鈴過渡到用手拍門,里面都沒有任何的動靜。
手機還在震動。
他接起來:“別操心了,你前夫哥在都不在家。”
白荔如獲新生,呼出一大口氣,整個人都放松下來:“那就好……”
“好什么好。”顧鏡吐槽著,“他什么檔次,值得我為他跑第二趟,真他媽的糟心。”
“……”
顧鏡掛斷電話,抬腳往電梯的方向走去。
中年女人畏怯地跟上去。
電梯門剛好到層,顧鏡也正好抬眼。一抬眼,他就看見,立在電梯里的不是別人,正是他今晚在找的沈今延。
沈今延看見站在電梯外的兩人,顧鏡,和……他的母親。中年女人顯然沒有做好突然遇見沈今延的準備,眼神閃躲,局促的雙手不停在身前搓著,狹態盡顯。
沈今延的視線并未在兩人身上停留太久,頂多一秒,他就冷淡地移開視線,抬腳出電梯。
從兩人身邊擦肩而過的時候,更是沒有絲毫的停頓。
“小延!”中年女人叫了一聲。
沈今延沒有停留,沒有回頭,只是一步不停地走向家門口。
顧鏡可沒有閑心來吃母子倆的親情瓜。他揚聲:“沈大醫生,你直接開個價,多少錢愿意給桐桐做手術。”
“……”
沈今延的腳步一頓。
下一秒,他再次抬腳,這一次走得更快。
來到門口,沈今延垂眸,抬起手輸密碼。剛輸好兩個數,另一只手突然從旁邊伸過來,按住他的手臂,阻止他輸密碼的動作。
沈今延平靜地抬眼,對上顧鏡的視線。然后,他看見顧鏡手里拿著一張支票:“這張支票你可以隨便填。”
沈今延只想發笑。
怎么總有人拿著支票來找他?七年前是這樣,七年后還是這樣,總用這樣的形式要他做一些妥協。
他也和七年前一樣,問著同樣的問題:“白荔知道你來找我嗎?”
顧鏡笑著說:“我們剛打完電話,你覺得呢?”
“那看來你們的對話比較淺顯。”沈今延冷聲諷刺,“導致她沒有告訴你,我對帶著支票找上門這種行為過敏。”
“……”
顧鏡仍舊在笑:“沈今延,你是出于醫生的清廉而不收錢,還是出于對情敵的排斥不肯收錢?我很好奇到底是哪一種。”
沈今延不理會提問,更不屑于回答。他垂下眸子,看著顧鏡的手,冷冷說:“松開。”
顧鏡與他僵持不下。旋即,顧鏡沖旁邊傻站著的女人不耐煩地說:“你石頭啊?還不來勸勸你兒子乖乖收錢。”
中年女人慢吞吞地走上前:“小延,我——”
沈今延一記冷刀掃過去,黑眸沉得可怕,他厲聲打斷她:“你再說一個字試試看。”
中年女人嚇得立馬噤聲。
“你一思考,上帝都發笑。”這話是沈今延對顧鏡說的,“你以為把她找來就會起作用?你知不知道上次我和她說話是多久?”
“……”
“我不介意告訴你,是七年前。”
顧鏡傻了。
一股強烈被愚弄的感覺涌上心頭,誰家母子倆七年不說話啊?
“早說你這么沒用啊,我找你來干嘛?你還不如留在家里擦地。”顧鏡憤怒地撩出這么一句,撒開沈今延的手臂轉身離開。
樓道里安靜一片。
沈今延輸入密碼,門打開,他并不著急進屋,而是對還站在原地的褚秀榮說:“七年前,你不顧我的反對非要收下那兩百萬。現在,你又見錢眼開了嗎?”
褚秀榮的臉漲得通紅,被問得說不出話。
“現在你也可以收錢,想收多少收多少。只是收了錢后,別忘記站上手術臺主刀。”他說完這些,砰地一聲把門關上。
門音落下,一切又回歸安靜-
進屋后的沈今延沒有開燈,他站在黑暗里,縱容自己的思緒進行著無聲地泛濫。
七年前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他頂著數晚失眠的頹槁面容,出現在褚秀榮面前:“媽,不要收魯麗的錢,我從沒央求過你什么事情,這件事,就算是我在求你。”
沈今延很清楚,一旦收下兩百萬,那他和白荔之間就能徹底清算,再無瓜葛。
醫療事故的判賠是由法院裁定,判多少,最后就拿多少。魯麗承諾,兩百萬不會包含在判決金額里,完全是出于人道主義。
好一個人道主義!多么諷刺。
“小延,那可是兩百萬。”褚秀榮的眼里滿是動容。
“媽,你信我,我能掙到。”他的眼睛里布滿血絲,“我真的能掙到這個錢,你別收行嗎?我不想你收。”
也不想和她一干二凈。
他不想。
第二天——
他在褚秀榮的枕頭下面,發現了那張被他拒絕過的支票。
第20章 第 20 章 我最喜歡今延了。
深夜, 沈今延收到一條短信,陌生號碼。
號碼的歸屬地是燕京。
【你到底有什么可傲的?大不了我帶著母女倆出國求醫,你覺得全世界只有你能握手術刀是不是?】
【到時候對于她來說, 你連最后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
……
看完短信, 沈今延很平靜, 他知道是誰發來的短信。他隨手刪掉信息, 進到浴室里。
同一時間點。
在白荔家中,白荔正在給桐桐搭配明天的衣著。一條亮黃色的卡通裙, 搭個兔子外套, 和一雙公主小皮鞋。
此外, 她還拿了一個七彩的水壺。
“媽媽,我為什么要穿得這么好看呀?”桐桐坐在沙發上, 晃著兩條小腿兒問。
“因為明天媽媽要帶你去見一個人。”白荔拿著裙子在桐桐胸口前比量了一下。
“見誰呢??”小朋友總有那么多的問題。
“去了就知道了哦。”白荔耐著性子回答。
“好的叭~~”
……-
第二天的天氣很好, 秋高氣爽, 艷陽高照。
上午十點,白荔的車停在一處莊園別墅前。她轉頭, 透過車窗看向外面, 熟悉的雕花大門。
在下車前,她長長地呼了口氣。
要上戰場了。
白荔下車, 拉開后座的車門,解開兒童座椅的安全帶,把桐桐抱下車:“知道媽媽怎么教你的嗎?”
桐桐重重地點頭。
“那你給媽媽說一遍。”白荔把桐桐身前的彩虹水壺擺正,讓孩子看上去更加乖巧可愛。
桐桐想了下,粉嘟嘟的嘴唇開合著:“要喊人!喊人的時候聲音要大!”
“乖寶寶, 桐桐真乖。”白荔摸了摸孩子的頭。
準備就緒。
白荔帶著孩子來到莊園的門前。
莊園的門是人臉識別,也可以用密碼解鎖。
白荔摘下遮陽帽,讓自己的整張臉暴露在識別畫面里。
——滴。
“陌生人, 解鎖失敗。”
白荔微怔,再次嘗試,還是提示她是個陌生人。
“……”
這感覺就算沒有太難過,滋味也絕對不好受。
她不甘心地嘗試輸密碼解鎖,按下的數字是她記憶中的那一串。
“密碼錯誤,無法解鎖。”
——還是失敗。
多次的嘗試觸發了警報系統,很快,就有人從里面匆匆走出來。
出來的是一位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那男的一出來,就看見牽著孩子站在門口的白荔,見她衣著尋常,便問:“小姐,你找誰啊?你是不是走錯了?”
白荔也有些遲疑,試探性地問:“…請問這里是魯家嗎?”
“是啊,這就是魯家。你找誰啊?”
白荔沉默,看來是換了管家,所以才不認識她。她禮貌地開口:“我找魯夫人,就說我是白荔,麻煩幫我通傳一下,謝謝。”
管家去了。
在等待的間隙,白荔又蹲下來,給桐桐整理了一下衣領。
沒一會兒,管家出來對她說:“不好意思小姐,夫人說不見。”
“……”
早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好的,麻煩了。”白荔在原地杵了一會兒,轉身離開。
當她走到車子前時,后方傳來老管家的手機鈴聲。老管家接起電話,也不曉得那頭的人說了什么,老管家聽后,叫住白荔:“小姐,等一等。”
白荔回頭,神色疑惑。
“夫人請你進去。”
“……”
白荔牽著桐桐往里走,穿過偌大的前院草坪,草坪上新修起幾座花臺和雕塑,是她從前沒見過的樣式。
客廳里奢華明亮,入目都是些價昂質好的家具和擺件。
沙發是芬迪的一款真皮沙發,八十萬。沙發很貴,但沙發上坐著的一位婦人看上去更貴,她的容貌昳麗,保養得讓人瞧不出真實年紀。
“外婆!”桐桐大喊一聲。
正喝著茶的婦人,聽著這一聲,持杯的手一頓。她看過來,目光在白荔臉上停留兩秒,然后轉移到她腳邊的桐桐臉上。
“誰允許你這樣叫我的!”婦人厲聲質問。
“……”桐桐被嚇得往后一縮。
白荔察覺到桐桐拉自己的手變得很緊,平靜開口:“不管你承不承認,桐桐都是你的外孫女,這是事實。”
婦人斂掉凌厲,取而代之的是濃烈笑意:“今天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和我斷絕關系的女兒突然跑回來,和我談論事實。”
“……”
“真是好笑哦。”她慢慢悠悠地喝口茶。
白荔看著魯麗的冷漠和嘲笑,沒有特別的情緒。她默了兩秒,說:“我需要兩百萬,我會還你的。”
“來借錢的。”魯麗拆解著她的話。
白荔抿唇不語。
又是一陣沉默后,魯麗擱下茶杯,悠然道:“七年前,你為了個窮醫生和我斷絕關系,他叫什么來著,沈什么來著?算了,這不重要。現在你怎么不去找他借錢,請他幫忙,要來找我借錢呢?”
“……”
見魯麗之前,白荔還以為自己能做到絕對的平靜,但只要一聊到這個話題,她就控制不住語速變快:“你到現在都缺乏對沈今延的基本尊重,當年更是從頭到尾沒有一句道歉,你有對他或者沈家其他人說過一句對不起嗎?——你沒有,你覺得只要花了錢就萬事大吉,只要花錢就可以清除所有的罪孽,就可以讓你的良心穩坐高臺而不落!”
她至今還記得,當初和魯麗爭吵的每一個細節。
那時候她已經和沈今延分手,沈家人的醫鬧愈發嚴重,魯麗明確表示用錢息事寧人。她對魯麗說:“錢是肯定要賠的,但最重要的還是態度,最好還是親自上門給沈家人道歉,進行安撫,早點拿出誠意來的話失態也不至于鬧成現在這樣。”
魯麗冷笑了下。
“錢能解決的事情,就用錢解決。”她說。
這話把白荔氣得火冒三丈,她急了:“不行,你得和沈家人道歉!”
魯麗和她吵起來:“你是想我給沈家人道歉,還是給那個窮小子沈今延道歉?”
“都需要道歉,難道不是嗎?”
“你想都別想!”
……
母女倆吵得很兇,雙方皆是臉紅脖子粗。
然后,在白荔得知魯麗帶著兩百萬的支票去找過沈今延后,母女關系徹底失控。
“你這不是去道歉,你是去羞辱他。”白荔滿眼的失望。
“這就是我道歉的誠意,只是他不知好歹而已。”魯麗指著白荔,“你作為晚輩少給我指指點點,我一把歲數還要你教我怎么為人處世嗎?你有多少私心自己清楚,我就算得罪他沈今延又怎么樣,你和他本來就沒可能!他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看看自家什么水平。”
三觀的劇烈沖突,立場的不相同,在母女倆的中間生出一道巨大的天塹。
空氣里響起魯麗的一聲冷笑。
“你今天是來借錢的,借錢還這個態度嗎?”她對白荔說。
白荔的思緒回籠,她想明白了,七年前沒吵出名堂的事情放到現在吵也沒意義。
“兩百萬,我會還你的。”她選擇說重點,“我要帶桐桐出國看病。”
魯麗的視線一凝,緊盯白荔身后的桐桐:“什么病?”
“和你一樣。”白荔說,“心臟病。”
桐桐的心臟病是家族遺傳,天生的心臟遺傳,她和魯麗也是相同的問題,但她們都不算太嚴重,魯麗在少女時期接受過手術后已經痊愈,而她算是癥狀輕的,甚至不需要接受手術。
白荔試圖從魯麗的眼中看出動容,但她失敗了。也許是魯麗偽裝得太好,很快就從桐桐臉上移開視線,魯麗說:“自從你們兩姐妹和我斷絕關系后,我就當沒有生過你們兩個,所以——你們現在怎樣都和我沒關系,你們過得好,我當然不會福,你們過得不好,我當然也不會伸出援手。”
話說到這里,已經很明顯。
再聊下去就沒意思了。
白荔微微點頭,自持著十分的冷靜:“叨擾了。”
她牽著桐桐,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快要踏出大門的時候,白荔聽見一聲熟悉的“阿荔。”
叫她的人不是魯麗,而是——
白荔飛快地回頭,看見旋轉樓梯上的白滿照,她的鼻尖一酸,很輕地叫了一聲:“爸爸。”
白滿照匆匆下樓,朝她走來。可是還沒能靠近她,就被魯麗呵止:“白滿照,你敢再走一步試試呢?”
白滿照的腳步猛地剎停。
白荔懂爸爸的為難,她強行把想哭的沖動憋回去,說:“爸爸,你照顧好自己。”說完便加快速度離開了。
白滿照望著女兒離開的背影,兩眼汪汪-
白滿照是魯家招的贅婿,在家里沒有一點話語權,地位甚至不如魯麗養的那幾盆多肉。這么多年,他都想聯系姐妹倆,但魯麗管著他,并且明確發話,要是他敢聯系姐妹倆或者暗中給錢,那她就會把他一腳踹出這個家。他多病的父母全靠魯麗養著,他不敢不聽魯麗的話。
“小麗。”白滿照紅著眼坐到魯麗身邊,語氣小心翼翼,“那是我們的外孫女嗎?”
“不是!”
魯麗斜他一眼,“你要是這么想當外公,就自己去。”
白滿照忍氣吞聲,不敢再說話。
隔了一會兒,他又鼓起好大的勇氣開口:“阿荔看上去過得很不好,她到底是我們的女兒啊,我看著真的心疼啊。”
魯麗冷冷說:“那都是她自己選的路。你要心疼滾一邊兒心疼去,別在這里礙我的眼。”-
白荔帶著桐桐回家時已經是飯點。她給桐桐做了番茄燉牛腩,桐桐吃飯的時候突然對她說:“媽媽,我不要做手術了。”
一開始,白荔還以為是孩子怕痛,怕輸液吃藥什么的,便安撫道:“別怕,媽媽會一直陪著你,等你做了手術就可以像其他小朋友一樣跑跑跳跳,桐桐不想和小朋友一起玩嗎?”
“我當然想呀。”桐桐眨巴著漂亮的眼珠子,“可是我不想媽媽因為要給我做手術去找壞人借錢,壞人對媽媽兇兇的。”
“……”
聽到這里,白荔強壓許久的情緒終于崩盤。她不想在孩子面前哭,竭力控制著情緒:“快吃飯。”
她說完,匆匆走回到臥室里關上門,靠在門上泣不成聲。
白荔哭了很久,在痛恨自己沒能力的同時,也在心底豁開一道防線。
她在久久的思量后,做出了一個決定。
一個豁出去的決定-
沈今延今天只做了三臺手術,但三臺手術的時間都不短,最長的一臺長達七個小時,他在手術臺上換著腳站,身體的重心從左腳換到右腳,沒一會兒又從右腳換到左腳。
最后一臺手術,他照常站得滿頭大汗。縫合結束,他走下手術臺,兩只腳都是麻的,助理感慨:“無論多少次,都會被沈醫生的縫合手法驚到,到底怎么做到又快又好的。太快了。”
麻醉醫生附和:“在心臟上穿針走線的活,沒人能比沈醫生做的更好。”
沈今延摘掉帶血的手套,到洗手池清洗雙手和沾到些許鮮血的手臂。
巡回護士來到他身邊:“沈主任,今天周六該你休息呀,怎么還來醫院做手術?”
沈今延:“在家里待著也沒事。”
待著也只是喝酒。
護士說:“你說把周二的三臺手術挪到明天,那周二還要排別的手術嗎?”
沈今延想了想,說:“不,那天給我空出來,我有安排。”
“好的。”
從醫院出來時,沈今延點了一支煙,抽著煙往車子方向走的時候看了眼時間,九點多了。
放在平時,這已經算是下早班了。
他拿出鑰匙,解鎖車輛。
停車場十分昏暗,幾乎看不清周圍的場景,只能憑借連閃幾下的車燈判斷位置。
沈今延來到黑色的攬勝前,拉開車門。隨著車門的打開,車內部的頂燈隨之亮起,也就是在亮起的這一瞬,他的腰間突然多出兩只纖細的手臂。
他的渾身都在瞬間僵硬。
后背有人貼上來,小小瘦瘦的一只,是從前很熟悉的感覺。是她最喜歡玩的戲碼。
什么樣的戲碼呢?
從前,白荔等沈今延下班,就喜歡在醫院門口找個地方躲起來,大多數是在某根柱子后面。等他走出來后,她就會鬼鬼祟祟地突然沖過來,猛地從后面一把抱住他。
沈今延覺得自己是瘋了,居然舍不得撥開她的手。
還開始回憶從前和她的點點滴滴。
“今延……”她的聲音從后背處傳來,啞得厲害,像是剛剛哭過般充滿了悲傷,“幫幫我好嗎?”
下一秒,沈今延的手落在她圈纏住自己腰身的手上,不是回應,而是拒絕:“松開。”
白荔隱忍而克制地抽泣了一聲,沒有松開,反而抱得更緊:“今延,我求你。”
擁抱在繼續,兩個人的體溫開始交換。
緊跟著,她聽見男人近乎咬牙切齒地說:“白荔,你要點臉。”
沈今延這樣說著,但是他始終沒有強行把她的手掰開。他深深知道,是殘存的那一絲妄想戰勝了理智。尤其在他聽見她的抽泣聲時,是怎么也抬不起手來。
他的默許讓她直接略掉他的話,白荔反握住他的那只手,緊緊攥著他一根尾指:“你想報復我也好,想怎么樣都行,我只求你救救桐桐。”
“你最好清楚,你在說什么。”男人的聲音低了下去。
“我很清楚。”白荔語氣帶著點迫切,“我——”
“你把我當垃圾一樣扔掉,現在是想來進行廢物利用嗎?”沈今延冷笑著打斷了她,“讓我救你和別的男人生的孩子,你要怎么樣羞辱我才覺得夠?”
“……”
如果不是走投無路,白荔絕對不會來找他。她自知理虧,沉默數秒后,一點一點松開了沈今延。
也松開了緊握著他的手指。
她的舉動引來沈今延莫名的怒火。他轉過身來,諷刺:“又到了你經典的放棄時刻,是嗎?”
白荔楚楚可憐的眼神看著他:“我是想看著你的臉說。”
想賭一把。
你會不會心軟,今延。
沈今延冷漠地掃她一眼,坐進副駕駛拉過安全帶。一直到他系好安全帶,白荔還像個呆鐘似的低頭立在原地。
“你是要我請你上車嗎?”他冷冷說。
“……”白荔愣住,他居然會讓她上車,還以為他會直接離開。
她坐上車,慢吞吞拉過安全帶系上。
車子開出去好長一段距離,白荔才輕聲問:“我們去哪里?”
“還能去哪里?”沈今延看著前方,夜色下的車燈影影綽綽一片,“當然是去我家。”
白荔不再接話。
“怕了?”他冷笑一聲,“你在說出那些話的時候,就該明白,會發生些什么事情。”
白荔搖了搖頭,聲音里還是委屈:“今延,我怎么會怕你呢。”
——“今延,我怎么會怕你呢。”
——“我最喜歡今延了。”
這是兩人在七年前有過的對話。
那時候,沈今延一有空就會幫白荔補課,她經常開小差,不管他怎么招呼都沒有。他頗為苦惱:“不是說學生都怕老師,你怎么一點都不怕。”
“今延,我怎么會怕你呢?”
她笑起來明媚燦爛,但內心就是個小無賴,“我最喜歡今延了。”
……
該死。
沈今延在心里罵了句,被她一句話就輕易地勾起從前的回憶。
偏偏他還食髓知味般,心里覺得有些癢癢。
“現在后悔還來得及。”沈今延朝路邊掃了眼,“我可以冒著被貼罰單的風險,放你下車。”
白荔深吸一口氣,落定決心般:“只要你肯救桐桐,我就不后悔。”
“很好。”
也不曉得沈今延是滿意還是失望,嗓音無比的冷涼,“你最好是說到做到。”
“……”
半小時后,沈今延的家到了。市中心的高檔電梯公寓,每平方差不多在5個w,白荔跟著他進屋。
他沒開燈,門一關上,直接就在黑暗里轉身,緊緊地把她抵在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