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孔大公子確實冤枉。
這姑娘是他爹白清一早就備好了的,跟腳雖然只是普通云雀,體質卻極好生養。孔銜枝這壽命簡直危在旦夕,自從幾年前依舊找不到解決方法時,白清就著手找到了這姑娘,想著讓自家兒子留個后也好。
孔銜枝當然不肯,就是為了躲避這,這幾年才離開了天禧城。他當年雖然跑的快,沒有見過他爹給他找的那姑娘長什么樣子,但孔大公子多聰明啊,一看此情此景,頓時明白了。
頭疼地揉了揉眉心,孔銜枝苦笑道:“是我爹讓你來的?”
說話間,余光掃了一眼盤膝端坐在床榻外側的大美狐,只見他緊閉雙眸,一幅眼不見為凈的模樣,整個妖冷的像是萬年寒鐵。
孔銜枝毫不懷疑,這狐一定連聽覺都封閉了。想要解釋的話又吞回口中,還解釋呢,孔銜枝覺得自己多搭一句話那身上就要插八百枚眼刀子!
算了,反正玉蘭衡對這些“瑣事”一定也不感興趣。
這般想著,翠眸從那高冷的狐仙身上移開。
他沒有注意到,在他移開后,玉蘭衡的耳朵微動了動。這哪兒是不感興趣啊,分明是偷偷聽信!
“公、公子英明,是主子讓我來的。”姑娘匍匐在地上,被嚇得瑟瑟發抖,整個人看上去像是落水的小麻雀,身上那輕薄紗衣下陷,正好展現出那妙曼的身材。
柳煙煙大半夜正睡著呢,被白清緊趕慢趕的敲醒,人都糊涂著,就被幾個嬤嬤拉著更衣上妝,而后帶著一腦袋琳瑯滿目的首飾被推進了孔銜枝的屋子。
孔銜枝睡的熟,連人進屋了都沒發現。玉蘭衡卻沒睡,只坐在床沿上閉目養神。他倒是察覺到了有人進屋,本來只是想著看看這人到底想做什么,結果這柳煙煙倒是耿直,給自己鼓了氣后大咧咧就往床上摸,眼看著就要摸到玉蘭衡了,被他一下子揮退在地上,造成了孔銜枝現在看見的情境。
“你先起來吧。”孔大公子一貫憐香惜玉,再加上柳煙煙這事兒都得怪他那不靠譜的爹,看給人姑娘都嚇成什么樣子了。這樣想著,輕柔妖力便托起了還在地上趴著的柳煙煙。
“呵。”
一聲冷笑,淺淡無痕。
孔銜枝狐疑得看了眼玉蘭衡,見他依舊維持著一開始的姿勢,薄唇也抿著,不像是開口說話的樣子。
這是睡懵了,幻聽?孔大公子不確定的想。
“這兒用不著你,回去吧。”這姑娘也是個難得的大美人,孔銜枝對著美人一向是說不出什么重話來。
憐香惜玉的孔大公子語氣溫和,“我爹許了你什么,照樣給你。”
話音剛落,又是一聲冷嗤。孔銜枝發誓,就算這狐貍偽裝地再云淡風輕、再冷漠,發出聲響的也一定是他!
他孔大公子屋子里還有第四個人嘛!
柳煙煙聽了這話,眼淚汪汪的站起來,也不管自己輕薄的衣衫,發覺能開口說話后立刻道:“主子說,懷了公子的孩子后,白府養我一輩子。公子,我吃了藥,今晚上一定能懷上的。”
柳煙煙命苦,在外面哪兒有白府好吃好吃好穿的自在,她倒不是喜歡孔銜枝,更不是想嫁給他,她只想能在白府混吃等死一輩子,免得像那些沒有靠山的小妖一樣,命如草芥。
“呵。”
好嘛,終于不避著人了。
孔銜枝朝玉蘭衡那兒湊了湊,換來他一個冷眼。
“咳,我可沒想靠近你,我是要和姑娘說話。”孔銜枝逗他,“還是說,你希望我靠近你?”
玉蘭衡沒說話,只是那雙眼中帶著一絲威脅。
孔銜枝見好就收,順口逗了兩句大美狐后,又頭疼起柳煙煙來。
“沒關系。”他雙手按揉眉心,“白府已經養了這么多人了,不差你這一個。你...”
“是啊,養著等解了紅繩,還能給孔大公子傳宗接代。”玉蘭衡的聲音懶洋洋的,聽著有些陰陽怪氣。
得,叫他逗狐貍,現在好了,好好一個清冷狐仙,跟孔銜枝混了一天半,現在裝都不想裝一下了。
“明日你去給我爹敬茶,就說我認了你做妹妹,以后你就是我白府的大小姐。”孔銜枝語速飛快,沒看那姑娘,而是盯著玉蘭衡一字一句道:“等找到了心上人,白府備上嫁妝,風風光光給你嫁出去。”
對此,玉蘭衡眼皮子都不抬,只是道:“說完了嗎?若是說完了,還不滾快出去。”
孔銜枝是不可能滾的,被要求滾出去的只能是柳煙煙。
柳煙煙沒想到只一個晚上她就成功混了個好前程,還不用受生育之苦。至于嫁人?她才不嫁人呢!在白府混吃等死不好嗎?
當下聽了趕客的話,清脆哎了聲,裹緊衣服歡歡喜喜的就要出門。
臨出門前,她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道:“多謝哥哥、哥夫。”
說完,溜的飛快,明明跟腳只是普通的山雀,跑起來卻比兔子還快。
孔銜枝差點沒被嗆死,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咳嗽后,孔大公子怒了。
“她憑什么喊你哥夫而不是嫂子?”
憑什么!憑什么這剛認的大妹子就覺得他孔銜枝是下面的那個!他孔大公子看著就這么弱嗎?
光看臉,玉蘭衡這張美到天怒人怨的皮相才應該是下面那個!孔銜枝看見他的第一眼就想睡他,當然,是自己在上位的那種睡!
“呵。”
玉蘭衡活了一千年,雖然身邊一直沒有伴,但有些事情還是知道的。他上下掃了孔銜枝幾眼,狐眼中露著一絲絲嘲諷。
“自不量力。”
自不量力的雀雀剛要奮起辯論,眼珠子一轉又歇了下來。
上下嘛。
孔銜枝很快就想明白了。
他小時候經常聽見他爹到處和人說自己是上面那個,但事實證明,誰在上并不是靠嘴說說的。
想到這里,孔銜枝憐愛的看了眼玉蘭衡,眼中滿是柔情。
大美狐說自己在上就說唄,反正最后還是靠事實說話。
玉蘭衡被他這眼神看得發毛,一擺手,白綢覆在了他的眼上,只露出高挺的鼻尖和殷紅的唇。孔銜枝只當他害羞,想著自己做夫君的要大度一點,乖乖閉眼躺下,任由那白綢落在他身上。
他這么乖,反而讓玉蘭衡有些差異,這雀鳥竟然沒有再說些虎狼之詞,或者蹬鼻子上臉試圖和自己肢體接觸。
不過...
屬于自己的白綢將漂亮的雀鳥束縛,讓玉蘭衡心中莫名升起一種詭異的感覺。這種感覺他不知道如何解釋,細細思索,有些像幼時在一眾小狐貍之間搶奪到那最漂亮的玉桃般。
玉蘭衡驚訝于自己的想法,對于他來說,這是一種很出格的現象。明明他和這孔雀不過才第二次見面,明明二人認識滿打滿算不過一天半,甚至因為之前發生的事,他與這孔雀就算不是仇家,自己也至少應該對他心懷厭惡。
第一次見面就將酒液灑了自己滿身,若不是他當時急著趕路,早就殺了犯事者了。就算不殺,也是要斬斷一雙手的...
總之,絕對不應該是這種心理。一只頑劣輕浮的孔雀,如何能與他全力搶奪到手的玉桃相比。
思緒漸漸飄遠,玉蘭衡的目光卻停在孔銜枝臉上沒有挪開。
白綢很軟,能看見雙眼的輪廓。當那雙翠眸睜開時,眼珠子一轉就是一個壞主意。唯有現在這樣,看著還乖一些。
兩個妖心里各想各的,倒也相安無事,甚至屋內的氛圍還難得有幾分溫馨。
正是深夜,他們一個體內妖力還沒完全恢復,一個從小跟著叔父按著人族作息生活,竟然就這樣雙雙睡了過去。
紅繩勾連著手腕,半截隱藏在散落的白綢下,露出的部分悄悄晃出點點紅光。這紅光逐漸擴大,將二妖籠罩,卻不驚醒他們,深藏功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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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白清就讓人收拾好了待客的廳堂,吩咐小月去將孔銜枝他們帶來,自己正襟危坐地坐在上首。
昨夜柳煙煙來回稟,說孔銜枝床上有個男狐貍,他剛一大驚,結果小月又說,是只女狐貍。
被弄糊涂的白清又不好直接闖進兒子的臥房,看看那床上的狐貍到底是男是女,只能憋著勁,愣是在待客廳等了足足一個時辰,才等到了自家兒子和那“不明男女”的狐貍!
彼時,白清剛端了茶盞意圖潤喉,就直接一口水嗆在喉嚨里,憋得臉色通紅才沒噴出來。
要死!這死小子到底在搞什么?怎么把青丘的少族長給拐上床了!
白清見過玉蘭衡,他名下經營著一家規模頗大的商行,清梧商行。這商行平日里和青丘頗有些生意往來,幾百年前舉行拍賣會時,白清見過玉蘭衡一面。
他跟在他叔父,狐族現任族長玉臨漳的身后,這對叔侄皆是天人之姿、世間絕色。一溫和一冷硬,叔侄倆占盡了風頭。
雖然只見了一面,但白清實在難以忘記,畢竟當時青丘可是幾乎包圓了拍品,一個晚上就讓清梧商行上了一個臺階,與青丘之間的聯系也更加緊密。
驚疑不定的白清將目光從孔銜枝和玉蘭衡二人之間來回掃過,最后落在二人手腕相連的那根紅繩上,久久都挪不開。
身為清梧商行的東家,他自然認得這東西是什么。
所以...他得給自家兒子準備聘禮了?不不不,應該是嫁妝吧...
也不知道整個清梧商行都陪嫁過去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