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來挺悲慘的,這是何宴禮自打穿越過來之后,第一次見到這個世界的天空。
盡管正下著雨,天際像是一張灰蒙蒙的抽象畫,細細綿綿的雨絲打在臉上有點針砭入骨的涼意,但是他感受到了呼吸的自由。
他深深吸了一口自由的新鮮的空氣,但是現在他們還不算安全。何宴禮快速觀察了一下周圍環境,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破舊汽車,多到一眼望不到頭,像是個回收廢棄汽車的工廠。
何宴禮心頭一緊,跟他預料的一樣,這應該是在郊區,而且出于隱蔽性的考慮,絕對不會離主干道路近,也就意味著他們沒那么容易找到救援。
這時何宴禮突然打了個踉蹌,是被身后沖出來的人撞了一下。那人慌慌張張,跟個沒頭蒼蠅一樣。
黎安本來想拉著何宴禮跑,但見何宴禮緊鎖著眉頭,像是在思考,又耐心地等起了他。他現在完全相信何宴禮。
“咱們先躲起來。”情急之下,何宴禮抓住了黎安的手。黎安心頭驟然一跳,何宴禮主動的親密和握住他手時的堅定,讓他的血液流動加速。
何宴禮帶著黎安躲進了廢棄車輛堆里。剛才他們能離開地下室已然算是僥幸,畢竟被關著的不是omega就是beta,戰斗力跟alpha沒法比,靠著一時的激憤才沖破了防守,但是何宴禮知道黑皮這些人手里有武器,他們極有可能又被抓回來。
現在他說不好是直接跑出去好,還是先躲一躲好,一切都是聽天由命。何宴禮憑感覺選擇了后者。
后面又有幾個被抓的人倉惶跑出來,最后一個跑得慢,被魁梧的alpha追上來鎖住了脖子。
何宴禮和黎安就像是兩只身處狼窩的小獸,抖抖嗦嗦、驚恐地在暗處注視著那群窮兇極惡的狼。
何宴禮看到了祁淵凜,高大如山的alpha,俊美的臉膛籠罩著陰霾,暗沉沉的眼眸里沒有一絲光亮。
“這個小王八蛋,要是老子抓住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黑皮罵罵咧咧的,他們手里有迷藥的解藥,加上他吸入的噴霧少,這下已經恢復了精神。
他只管心疼那些他辛辛苦苦抓來卻逃走的貨,要把一腔怒火都發泄到何宴禮身上,直到感受到頭頂傳來一道冰冷刺骨的目光,他才嚇得臉色慘白,知道自己口無遮攔了。
“他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是我扒了你的皮。”祁淵凜覺得這些人統統都是廢物,他只是打個電話的功夫,就給他把人弄丟了。
他的人輪不到別人懲罰,要懲罰也是他自己來。
祁淵凜其實特別生氣,連呼吸都仿佛帶著火,那個可惡的小東西已經是第二次從他手里逃走了,這簡直是要把他氣到發瘋的程度。
“其他人就不要管了,還有這里廢了算了,回頭我把錢轉過來。現在我只要那兩個人。”祁淵凜發紅的眼眸中盡是偏執,如果再讓他抓住小東西,他絕對不會讓他再逃走。
如果說前兩次的小東西是流沙,都能從他攥緊的手心里溜走,那他這次就為他打造一個堅不可摧的牢籠。
其實祁淵凜跟老屠已經不算是一路人,以前他是流落在外才跟老屠混在一起,只做打手,像什么拐賣、賭博之類的,他沒碰過。
后來等他回到祁家,漸漸跟黑!道有所脫離,這次是為找何宴禮才聯系的老屠。他救過老屠的命,再加上他如今的身份,老屠才對他這么恭敬,但他不方便插手他們的事情。所以要讓人替他辦事還得用錢。
何宴禮他是志在必得的,至于黎安這個黎家小少爺,他怕他逃走后因為何宴禮給自己找麻煩,所以先一并抓回來,至于怎么處置回頭再說。
何宴禮的內心仿佛在滴血,原來是只抓他們兩個呀。那么接下來,大反派將要開啟一場針對他們獵捕行動了。
是不是就像有句經典臺詞一樣,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都沒用。
何宴禮看到十來號人在祁淵凜的帶領下冒著雨往外走,他微微松了口氣,看來這樣躲一躲是對的。
可是下一刻他的心尖就是一顫,只見黑壓壓的隊伍忽然停下,祁淵凜似乎說了什么,其他人繼續前進,卻有兩個alpha留了下來。
然后兩個人走進廢棄車輛這邊,開始巡查。
何宴禮趕緊貓著腰跟黎安小心謹慎地往后走,他見一輛車的后車門開著就示意黎安進去。
現在不是拼死搏斗的時候,人家一個電話大部隊就回來了,最穩妥的方法是躲過去。
黎安輕手輕腳地爬進了車里,黑暗中看不太清,右腿小腿上突然傳來一陣尖銳刺痛,似乎是被什么東西劃了一下。
他咬著牙沒吭聲,后面何宴禮也上來了,也就是剛上來,就聽到了兩個alpha說話的聲音。
“今天可真是倒霉啊,下著雨叫咱們找人。快把我凍死了。”
何宴禮趕緊抓著黎安肩膀,帶著他往座椅上一撲。
光線晦暗不明,四目相對,外面是步步逼近的兇猛豺狼,氣氛緊張卻又曖昧。
黎安感覺到他的心臟在狂跳,血液在奔涌,此刻何宴禮那張臉挨得他是那么近,年輕的、俊朗的,就像是柳枝新發的嫩芽。還有他身上冰雪信息素的味道,撩動著人的欲望,即使是明知道情形不對,也把人誘惑著要跳進罪惡的深淵里。
黎安真的好想親何宴禮一口。尤其是想到祁淵凜,他心底一股幽暗的心思就生出根,蓬蓬勃勃地往最深處扎。
祁淵凜是不是親過何宴禮了?除此之外,他還怎么欺負何宴禮了?
這讓他十分抓狂。他喜歡的人卻讓別人捷足先登了;他很珍視的人,卻讓禽獸給欺凌了。
那么可愛、聰明、漂亮的人,他想讓他屬于自己。
何宴禮連大氣都不敢出,好在那兩個alpha做事也沒那么認真,匆匆掃了一眼就往前走了。直到他們看了一遍,沒有收獲地走后,他才直起身來。
“走吧。”何宴禮小聲說道。
黎安掐滅了自己那可恥的想法,何宴禮在他心里實在太美好了,美好到對他動歪念頭就是褻瀆。他才一動就感覺到了小腿上的疼痛,伸手一摸,沾了半手血。
“怎么了?”何宴禮目光焦灼,他們得盡快離開這里才行。
“沒什么,只是腿麻了。”黎安扶著座椅慢慢起來,他可絕不做拖后腿的那個。
兩人悄悄地繞著廢棄汽車往外,避開監控順利地出了大門,然后又陷入了困頓中。
這里周圍十分荒蕪,根本看不到人煙,要是沿著路走很有可能遇到路過的人,但也極有可能被抓住。
而且何宴禮觀察到地上有車輪印,是新鮮的才印在泥地上的,就是說人家開著車,而他們只有兩條腿。
“黎安哥,你想怎么辦?”何宴禮征求黎安的意見。
“我聽你的。”黎安看出來何宴禮是個具有領導力的人,這就是alpha的能力,而且他還不獨斷專行,知道問他,這就是區別其他alpha的難能可貴的地方。
最后何宴禮選擇的是往一片樹林子跑,這樣逃走的機會肯定大,但又肯定會受罪。
因為實在是太冷了,今天跟昨天比氣溫驟降,又下著連綿不絕的細雨,把人凍得渾身直發抖。
“你可以么?”何宴禮關心地問黎安,接下來會是一場長途跋涉。
黎安目光炯炯地瞧著何宴禮,長長的睫毛上掛著一層晶瑩剔透的小水珠,隨著他一眨眼,水珠就調皮地晃動著,他本就白皙的臉打上雨水后,更是吹彈可破的白嫩,還有看著他的眼神那么專注,含滿對他的關切。
他在想一個人真心實意為你考慮的時候真的很打動人。
“我……當然沒問題了。”盡管他的腿在不斷流著血,傷口傳來劇烈疼痛,但黎安還是從容笑著回答。
他還帶頭跑起來,何宴禮也沒敢耽誤,他們得盡快進林子,在這邊就像是個一眼就能看到的靶子。
到了林子里地面坑坑洼洼,草地濕滑,一不小心就會摔跤,他們就沒走太快。何宴禮想著等穿過這片樹林應該就安全了,可是走了許久都沒到頭。
冷雨像是刀子一樣割著臉頰,充滿水汽的林中朦朦朧朧的,何宴禮被水霧糊得眼睛看不清楚,抬胳膊擦了一把,也就是這時腳下突然一滑,身體失去重心,往下墜去。
黎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而下面是一個很大的深坑,剛剛被何宴禮踩掉的軟泥撲簌簌地掉了下去。
黎安咬著牙,他用雙手死死抓住何宴禮想把他拉上來,渾身肌肉繃緊,腳撐住地面,這樣雪上加霜地使得小腿上的傷撕裂地更大,血滲出了褲子。
可是草地實在太滑了,他跟著何宴禮一同掉了下去。
沉悶的痛感讓何宴禮眼前一花,昏睡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從黑暗中掙扎著睜開眼睛,感覺骨頭架子像是散了,哪哪都疼。
這時候雨已經停了,天空掛著一輪彎彎的月亮,像是害羞的少女,怯生生地半掩在云層里,銀色的光輝泛著如霜的冷寒。
黑暗之中看不清,何宴禮感受了一下他沒受什么傷,身體下墊了很多掉落的樹葉。黎安就在他旁邊,哪怕失去了意識,手還牢牢抓著他的手臂。
“黎安哥……”何宴禮只能看到黎安一個大概的輪廓,他拍了拍黎安的手,自己卻嚇得手指一縮,因為太燙了。
何宴禮又摸向黎安的臉,求證的結果是黎安發燒了。這真的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什么倒霉的事情都來了。
荒郊野外的,何宴禮思來想去唯一能做的就是抱住黎安,用身體給他取暖。
他脫下了外套,雨下得小并沒有殃及里面的毛衣,他把黎安的外套也脫了下來,就這樣緊緊抱著他。如果任由黎安這樣凍一晚上,他怕會出人命。
實在是太冷了,就連那晚上最聒噪的小蟲都罷了工,寒氣肆無忌憚地往身體里鉆,何宴禮在哆哆嗦嗦中直犯迷糊。
直到脖子上傳來濡濕滾燙的感覺,他才如夢初醒,還沒來得及查看是什么情況,就被猛然推倒。
清冷的如薄紗一樣的月光下,逼近他的是黎安一雙帶著直白欲望的眼睛。
黎安的臉容是模糊不清的,只有一雙眼眸,分外明亮又炙熱,盯得何宴禮感覺都像被燙到了。
他不明白是什么情況,剛要走動一動,就被一股大力壓了回去,磕到后腦勺,眼里淌出生理性的淚水。
“不許動。”
以前黎安從未對他用過這樣冷若冰霜又兇惡無比的語氣。
何宴禮都驚呆了,omega不是都很柔弱么,就算黎安有些與眾不同,但居然能把他壓制得動彈不得。
“小禮,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祁淵凜那個禽獸,我一定會殺了他。”
這種話,何宴禮是做夢都想不到會從黎安這個主角受嘴里說出來。那是瘋狂的,帶著撕心裂肺痛苦的,又含著滿滿占有欲的。
心里咯噔一聲,何宴禮突然明白黎安這是發情了。因為空氣中縈繞著一股淡雅的梅花信息素的味道。
像黎安這種頂級的omega自控力非常好,即使聞到alpha的信息素一般也不會有事,但是當他身體異常虛弱的時候就另當別論了。
剛剛何宴禮那么緊地抱著他,自己的信息素不免被他聞到,而誘至情發。
那么現在,面對一個發燒發情還有點發瘋的omega,他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