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宴禮說這話是在試探謝珩。
在這個abo世界以信息素為食糧的掠奪式愛情是最高法則。
不管愛與不愛,只要因為信息素產生了羈絆就被捆綁在了一起。就好像一個alpha給不愛他的omega強行標記后,omega會迷戀上alpha的信息素,從而離不開這個alpha。
不過謝珩作為主角攻,是個頭腦清醒認為愛情至上的例外,何宴禮其實相信他不會因為一個錯誤就對自己產生什么想法,但他又想問清楚,就怕有個萬一。
何宴禮緩緩睜開了眼,兩人的目光不偏不倚地在空中撞到一起。
謝珩的眸光澄澈又坦蕩,他淡淡說:“那當然”。
攥著毛巾的手卻五指收攏,手背上青筋凸起。
得到理想的答案之后,何宴禮舒了口氣,放松下來笑了笑。
他不知道的是,謝珩覺得這笑又明媚又扎心。
謝珩從來沒有體會過被拒絕的感覺,雖然黎安一直對他不冷不熱的,但那是家里安排的婚姻,他一直把它當做是件家里安排的任務,父母讓他對黎安主動點,他就聽話地主動向黎安示好,即使熱臉貼了冷屁股,也只是有點怨氣,覺得黎安跟他根本不配。
所謂的兩個人的信息素達到99%的匹配度,只不過是冰冷的數據而已。
而何宴禮拒絕他,他感受到了什么是受傷,是宛若錐心刺骨般的疼痛。
私立醫院的服務就是好,食堂提供訂餐服務,還給送到病房里。謝珩接過粥,跟服務人員禮貌道了謝。
他先將粥放到桌上,來到窗前,將窗簾全部拉開,讓溫暖的陽光灑了進來。何宴禮覺得他好像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似的,被關在陰冷的地下室里三天,即使被帶出來也是晚上,他真的好想見見陽光。
謝珩無疑是個體貼入微又古道熱腸的人,所以當他端著熱騰騰的粥來喂何宴禮時,何宴禮只有感動,再也不忍心拒絕。
粥是肉粥,煮得又糯又香,可被一個人喂著,何宴禮就像不太會吃飯了,以前餓極了都是狼吞虎咽,現在雖然餓,卻靦腆地小口小口吃著。
房間里安安靜靜,謝珩的臉上掛著連他都沒發覺的寵溺的笑,因為他看著眼前的男生漸漸入了迷。
何宴禮沐浴在陽光中,金色的光芒在他柔軟的發絲上、在他白皙如雪的皮膚上、在他清亮亮的眼眸里跳躍著,加上一副乖巧溫馴的模樣,著實令人神魂蕩漾。
這樣看著,謝珩心上一直發疼的傷口又自行慢慢愈合了。他不會放棄何宴禮,這樣美好的一個人他憑什么不能擁有,還有何宴禮的信息素……
他以前是覺得單靠信息素的匹配度就決定兩個人是否合適的方法很荒謬,但不得不說他超級喜歡那冰雪信息素,喜歡到覺得何宴禮周圍的空氣都是與眾不同的。
他已經對那信息素著了魔,對何宴禮著了迷,他難以控制地也淪為了信息素的傀儡。
謝珩總歸是個大忙人,還沒喂何宴禮吃完飯,電話就來了。他現在除了公司上亂七八糟的事務,還有些賬要清算。
一是秦家,他要讓秦家傾家蕩產,這就是秦之學害他的下場,不過讓秦之學給溜了,現在不知道人藏在了哪里。
二是那幫人販子,他已經將抓到的黃毛等人暴揍審訊了一番,也就是他知道了這里面還有祁淵凜的事兒。
祁淵凜居然也看上了何宴禮,那這叫不叫新仇疊舊恨呢?
后來他叫人把黃毛等人送到了警局,至于人販子的那個窩點,在他找到何宴禮和黎安后就報了警,警方跟他反應已經端了窩點,把被抓的人都救了出來。
謝珩接著電話,何宴禮端起碗自己吃起來,他真的沒法心安理得地這樣享受別人的照顧,嘴上不好拒絕,那就讓謝珩看看他真的一點事情都沒有。
而且他還有個打算,他想走,甚至現在立刻馬上就走。趁著黎安還沒醒,他怕黎安不讓他走,先前黎安就說過舍不得跟他分開,那晚發情的事情黎安醒了也不知道記得多少,總之不見是最好的。
于是等謝珩放下電話,何宴禮說道:“謝先生,你看我是真的沒事了,我不想再給你們添麻煩,你跟黎安哥說一聲,我好久不回家了,想回家看看,等回頭我再來看他。”
走?謝珩的臉色豁然一沉,心想說的好輕松啊,一點留戀都沒有,瀟瀟灑灑的。
而且他知道何宴禮一定在說謊,現在祁淵凜還在找他,他怎么可能回家,大概率是會去一個沒有人認識他的地方。
謝珩心上那道剛愈合的傷疤又撕開了一條鮮血淋漓的口子,他想這就是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么,變得真是脆弱不堪,很容易就受傷。
他的血液一下子沸騰了,他有股把何宴禮鎖進懷里不讓人離開的沖動,但是這時門“砰”地一聲開了,黎安風風火火闖了進來。
“你不能走,我不允許你走。”
何宴禮在看到黎安時眼前亮了亮,雖然黎安穿的是藍白條紋的病號服,但是他的氣質和氣場卻提升了不少,只因為他的耳朵上戴了一枚寶藍色的閃亮耳釘。
這是黎家的傳統,在孩子成年的生日當天,父母會送給孩子一枚刻著他名字縮寫的訂制耳釘。
是黎家人的標志,也承載著作為黎家人的責任。之前黎安離家出走時將耳釘摘了留在了家里,大有非要讓他聯姻就不做黎家人的架勢。如今他二哥給他把耳釘帶了來,他又重新戴上了。
此刻omega昳麗的眉眼冷傲非常,有著不輸于alpha的氣勢。
在他身后站著一個人,容貌俊美,穿的卻花里胡哨,跟個開屏的孔雀一樣,人看著也吊兒郎當的,耳朵上有一枚紅色耳釘,是黎安的二哥黎褚。
名副其實的alpha,自稱是omega殺手,但實際上對其他omega還可以,對他這個弟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因為黎安一直以來都是拿兩個哥哥的成績當目標,從而實現他超越、乃至碾壓的黑暗計劃。而黎褚是被碾壓最厲害的那個。
何宴禮被當場抓包臉色尷尬地白了白,他還沒想好怎么應對這突如其來的情況,謝珩率先說道:“黎安,你不能這樣說話。”
但是此刻黎安卻像個一點就著的炮仗,他平常做事情有條有理、冷靜從容,但一遇到何宴禮的事情就變得十分的沖動。
謝珩是把何宴禮當客人斥責黎安怒氣沖沖的沒有禮貌,但他說話的口氣一點都不重。
可黎安立馬把矛頭對準了他,“你是什么意思,以我未婚夫的身份管我是么,那你別自作多情了,我從來就沒承認過你。”
“……”何宴禮:說好的主角攻救了主角受后兩個人就破冰,然后感情快速升溫呢?
謝珩好歹是謝家的繼承人,身份尊貴不說,又是高級的血氣方剛的alpha,在別人面前被未婚妻說是自作多情,是件特別羞辱他的事情,何宴禮真怕謝珩再好的脾氣都忍不了。
卻見謝珩只是沉著眉面無表情,不高興是不高興,但他沒有發怒。
反觀黎安卻盛氣凌人得很,還冰冷地嘲諷地說道:“我知道這次是你救了我,但那又怎么樣,你休想挾恩圖報讓我嫁給你。”
何宴禮聽著都覺得黎安過分,怎么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謝珩分明是一番好心,反倒被他潑了一盆臟水。
就連黎褚都受不了,出聲訓斥,“安安,不可以這樣。”
黎安的胸膛在劇烈起伏,他其實知道自己是在無理取鬧,但是跟謝珩的婚約他一定要解除。以前他只是不喜歡謝珩,現在他是厭惡謝珩,一想到他跟謝珩有著這層關系,他就難受。
何宴禮有些緊張地看向謝珩,但是謝珩還是沒有暴怒,盡管他的脖頸上繃起的血管清晰可見,卻只是說道:“我沒想到你會這樣討厭我。”
這話簡直是說到了黎安心坎里,他把這么些年來對這場聯姻的不滿,連帶著被人販子抓走所受的委屈,統統釋放了出來。
“是,我討厭死你了,我甚至看到你都覺得惡心,是你們非要逼我做婚姻的工具,要不然我也不會逃婚,也就不會被人販子抓走。”
他越說越激動,幾乎是憤恨地瞪著謝珩道:“謝珩,我告訴你,我要退婚,我一定要跟你退婚。”
“……”何宴禮瞠目結舌,作為一個事外人,這里沒有他說話的份兒,他只是不明白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
何宴禮看向謝珩,謝珩的渾身都在發抖,良好的修養顯然已經讓他對這個任性的未婚妻一忍再忍,最后“退婚”兩個字像是把他逼到了懸崖邊上。
黎褚拉住黎安勸道:“安安,這件事情咱們等回家以后再說可以么?”
但是謝珩這時也像失去了理智,他緊緊盯著黎安的眼睛,有些惡狠狠地說道:“如果我執意不退呢?”
氣氛頓時充滿了濃烈的火藥味,何宴禮的心尖都跟著顫了,他看見黎安怒不可遏地揚起手,“啪”的一聲扇在謝珩臉上,伴著冰冷至極的一句,“那你就跟我的尸體結婚吧。”
謝珩的臉偏到了一邊,白凈的臉上浮現出一個清新的紅色巴掌印。
不論是何宴禮還是黎褚都驚駭得睜大了眼,黎安和謝珩的聯姻本就不只是兩個人的事情,還是兩家的事情,這要鬧到不可開交,讓兩家決裂可就不好了。
黎褚正打算說點什么搶救一下,卻見謝珩自嘲一笑,眼里滿是傷痛,他說:“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婚就退了吧。反正都是兩邊家里安排的,我也并沒有喜歡你,只是要讓長輩們失望了。”
然后又顧全大局地跟黎褚說:“黎二哥,這事兒你也看到了,煩請回去跟伯父伯母說清楚,我們兩個誰都不喜歡誰,沒必要被一場婚姻強栓在一起。不過我保證,這不會影響到兩家的合作。”
事已至此,黎褚也不知道還能說什么,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謝珩接著下起逐客令,“黎二哥,你弟弟剛醒,先帶他回去休息吧,這里也有病人需要休息。”
他對黎安的態度一下子就冷漠下來。
終于解決了這件壓在心頭沉甸甸的事情,黎安還未來得及欣喜,又想起剛剛何宴禮說的要離開的話,慌慌張張地一瘸一拐地來到床邊,拉住何宴禮的手臂,“小禮,你別走……”
何宴禮只覺得腦仁疼,這種情況他還走個屁啊,他知道一個人在受傷生病之后情緒很不穩定,他可不想刺激黎安,便安撫道:“黎安哥,我不走了。”
而黎安的情況確實不好,他剛醒就急急忙忙吵著要見何宴禮,一口水沒喝,一口飯沒吃,臉色很蒼白,忍著腿上的傷痛就過來了。在何宴禮的再三保證之下,他才踏實下來跟著黎褚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黎安走后,房間里陷入了沉寂,何宴禮對于主角攻受就這么分道揚鑣感到可惜,而謝珩的心理還是很強大的,他勉強從臉上擠出個笑容,問何宴禮:“你是不是還得走?”
何宴禮被戳破心思臉紅了紅,又堅定地點了點頭。
“這樣吧,你等到明天吧,先把身體養一養,也讓黎安休息休息,不然他發現你走了又要急了。”謝珩嘴上說得輕松實則是故作輕松,心上的傷口又在發疼。
何宴禮同意了,他讓謝珩給他看了看時間,已經到中午了,那么到晚上睡一覺就是明天,是很快的。利用這段時間他正好規劃一下離開后要怎么辦,畢竟還有個祁淵凜對他虎視眈眈。
后面謝珩一直守著他,雖然工作很忙,但他叫beta助理把文件都拿過來處理。
這中間黎褚有幫黎安來看何宴禮,那目光帶著濃濃的探究,因為他這個弟弟還是頭一次對一個人這么上心。
其實這里面有個問題,就是關于黎安黎家小少爺的身份,黎安到現在都還沒有跟他說明。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因為黎安會覺得謝珩已經跟他說了,就像當初他告訴謝珩去救黎安這個未婚妻時,謝珩也會認為是黎安告訴何宴禮的。
何宴禮吃過晚飯后就覺得好困,而謝珩說公司有個應酬不知道要到什么時候結束,很可能就不回來了,問他自己照顧自己可以么。
何宴禮打著哈欠點點頭,這一覺睡得好沉好沉,他還做了個恐怖的夢,夢到被祁淵凜抓了。
祁淵凜像書里對待黎安那樣用鐵鏈把他栓到了床上。何宴禮醒來后驚出了一身冷汗,然后他驚悚地發現自己已經不在病房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