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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繁衍 那就,辛苦阿辭了。

    027心中咯噔一聲, 它的宿主,居然夢到了上個世界的崩壞源。

    其實027曾經在同026、028斗地主時討論過,為什么它的宿主進入的兩個崩壞世界, 里面的崩壞源都長著同一張臉。

    并且宿主在封存了上個世界的記憶之后,依舊會時不時冒出一點封存記憶里的畫面。

    它想問問它們在工作中有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得到的答案全部都是沒有。

    027很是疑惑, 甚至有時會懷疑是不是因為它哪個地方操作不當, 導致崩壞世界和宿主同時出現了Bug。

    它仔細梳理了它所有的程序,最后一無所獲。

    [小辭, 可能是你壓力有些大。才夢到一些奇怪的畫面。]

    溫辭沒有出聲, 揉了好一會腦袋后, 才起床去接了杯熱水。

    窗外還是一片漆黑,沈逾不知道去了哪里, 走廊里一片寂靜。

    [沈逾在走廊盡頭的房間里。]

    027感知了一番,補充道。

    [小辭,他的狀態, 好像有些……異常。]

    [他怎么了!?]

    溫辭聽到027的話語, 立馬變得十分緊張起來。

    離沈逾分離禁花, 才過去了兩天, 他身上的傷口也才剛剛愈合。

    027在此時說沈逾有些異常,溫辭第一時間只能想到,是不是分離的一半禁花, 依舊對沈逾產生了不可逆轉的傷害。

    溫辭顧不上披上外衣,就穿著那身單薄的睡裙, 急急忙忙地朝盡頭的那間房間跑去。

    [小辭,你等等……他……]

    027的話還沒有說完,溫辭已經一把推開了那扇緊閉的房門。

    房間的落地燈散發著暖色的光暈, 溫辭一眼就看見了坐在黑色絲絨沙發上,身著黑色睡袍,閉著眼睛,幾乎同絲絨背景融為一體的沈逾。

    襯得他裸露在外的臉龐,脖頸,甚至是手指,皆是白如冷玉。

    “阿逾……”

    溫辭的出聲,讓似乎正在沉思中的沈逾睜開了雙眼。

    那幽深而壓抑的視線,先是落在了溫辭赤裸的腳踝,接著往上掃過她白皙的小腿肚,最后像是能穿透那輕薄的睡裙般一路往上,終于在溫辭頸側停了下來。

    “阿辭。”

    “別進來。”

    沈逾的表情依舊溫和,姿態依舊放松,溫辭卻敏銳地在那雙墨一般漆黑的眼眸里,發現了一圈縈繞在瞳孔周圍的深紅色,若隱若現。

    “你怎么了……?”

    溫辭沒聽沈逾的話,往前一步,踏入了沈逾的狩獵范圍。

    門自動在身后合攏,鎖芯入鞘,發出了“咔嗒”一聲聲響。

    房間里一時只剩下了溫辭有些急促的心跳聲。

    溫辭自然能感受到,在自己踏入室內后,沈逾愈發黏稠的視線,它們宛如實質般游走在自己的脖頸,像是隨時能割破她的皮膚,狠狠地將她吸食干凈。

    是即將失控之前的極力壓制。

    “阿辭,出

    去。”

    沈逾再次開口,嗓音里卻多出了一絲喑啞。

    眼前的女孩渾身散發著甜美的氣息,勾得他壓抑了一夜的情緒,快要破土而出。

    隱在沙發陰影中的枝蔓,正瘋狂難耐地涌動著,它們纏繞著盤旋在沈逾背后,正試圖突破沈逾的壓制,本能地朝溫辭靠近。

    如果此時房間的燈再亮一點,它們再往前蔓延一點,溫辭一定能發現,原本柔軟毛絨絨般的枝葉,此時渾身豎滿了鋒利的尖刺。

    而在它們的頂端,則突兀地開出了一朵朵,雪白的花蕊。

    [沈逾……開花了……]

    027清晰地看見了隱在黑暗里的東西。

    [小辭!出去!沈逾身上的枝蔓不對勁!它們開花了!]

    027有些慌張地讓溫辭快些離開。

    [植物開花,意味著它們到了繁衍的時期!]

    [依照它們對你血液的喜愛,它一定會本能地纏著你,小辭!快些離開!它現在渾身布滿了尖刺,你受不了的!]

    開花、尖刺。

    溫辭驚詫地望向了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的沈逾,突然就明白了沈逾眼底為什么會有那樣異常的壓抑情緒。

    他同禁花融為一體,禁花的需求,亦是他的需求。

    “阿辭,出去!”

    見女孩用那樣驚詫的眼神看著自己,沈逾平靜的神情似乎出現了一絲裂口,他很想就這么撲上去,將自己鋒利的犬齒,狠狠刺入女孩的動脈。

    不用顧忌人類脆弱的身體,只肆無忌憚地飽食一頓。

    等解決了食欲后,再盡情地占有她,不管她會不會掙扎,會不會流血,會不會哭泣求饒。

    沈逾愈發陰鷙的眼神,讓溫辭忍不住在暖氣充盈的房間里打了個冷顫。

    她后退一步,抬手握上了門把手。

    拉門的動作在手腕上傳來的阻力中戛然而止,溫辭低下頭,借著落地燈暖黃的光線,看見了027口中的,開花。

    原本平靜纏在手腕上的枝蔓,像是感應到了房間里另一半禁花的氣息,竟然自顧自地從溫辭手腕上延伸出來。

    它們飛速地生長,蔓延,在短短的十幾秒內,所有的枝葉的頂端都開出了一朵朵晶瑩剔透的白色禁花,脆弱而柔嫩的花蕊一顫一顫,像是隨時等待著采擷。

    而那枝蔓的周身,確實如同027描述的一樣,長出了許多尖銳的小刺。

    只不過它們并沒有朝著溫辭身上蔓延,而是朝著沈逾所在的沙發陰影處,一路生長而去。

    溫辭走不掉了。

    她被她手上的枝蔓,限制在了這間房間里。

    好消息是那些尖刺沒有傷害她,對她毫無興趣。

    壞消息是當自己這邊的枝蔓攜帶著花蕊,隱入她看不見的那片區域后,她明顯感覺沈逾身體一僵,隨即眼底的猩紅,愈發掩蓋不住了。

    [沒想到禁花竟然是雌雄同株的植物……]

    眼看最大的威脅對溫辭沒有興趣,027還是松了口氣。

    它觀察著陰影中正緊密覆蓋在一起的禁花花蕊,朝溫辭科普道。

    [沈逾將禁花一分為二的無心之舉,打亂了禁花原本的繁衍方式,才引起了這一系列的異常。]

    027觀察完兩股糾纏在一起的禁花,又觀察起眉頭緊皺的沈逾。

    半晌后,它得到了一個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的結論。

    它的宿主,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了,但瞧沈逾這模樣,估計其他的苦頭,還是得吃一吃。

    027清了清嗓子,想讓自己的話顯得十分嚴肅而正直。

    [沈逾同禁花同感,禁花已經在繁衍了,小辭,你懂我的意思吧?]

    反正它也不是第一次被強制下線了,它已經十分習慣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屬于溫辭這邊的禁花,已經無暇顧及溫辭了,它們松開了溫辭的手腕,從溫辭皮膚上脫離了下來。

    一塊冰綠色的金屬表盤沒了腕帶的支撐,從她手上滑落,墜入了厚實的羊毛地毯中。

    那可是沈逾親手打磨的表盤,溫辭下意識地彎腰去撿,手剛剛觸摸到那一抹冰綠,就感覺身前落下了一片陰影。

    [小辭,給你兌換了痛感減輕道具,現在生效。]

    [還兌換了醫療回血包,你現在是三倍滿血狀態了。]

    [不過還是希望你用不到。]

    027感覺到了來自沈逾異常洶涌的情緒,它聲音微弱了下去。

    [小辭,明天見。]

    027主動下線了,溫辭也僵在了原地。

    她聽懂了027的話,卻并沒有意識到眼前與禁花同感的沈逾,此時有多么的危險。

    她將那塊表盤握在了手心,視線只落在了眼前沈逾黑色睡袍的下擺。

    絲質的睡袍,垂感極佳,此時正松松垮垮地垂落著,被一根腰帶要掉不掉地系在腰間。

    過于接近的距離讓溫辭地抬頭有些艱難,她往后仰了些許,視線不經意落在了那格外明顯凸起的一塊地方。

    意識到自己看到了什么的溫辭,臉唰地一下紅到了耳根。

    而眼前的沈逾,像是毫不掩飾他的欲望般,赤著腳,又朝她靠近了半步。

    溫辭避無可避,只能面紅耳赤地抬頭,不知所措地看向了眼前面色冷冽,眼底卻燃燒著火焰的沈逾。

    “阿逾……”

    女孩柔軟的音色,帶著些許顫抖的尾音,宛如勾子一樣撩撥著沈逾快要繃不住的神經。

    她白色單薄的睡袍,如花朵一般鋪在柔軟的地毯上,而那張白里透紅的臉,像極了花朵中柔嫩脆弱的蕊芯。

    “可以嗎?”

    “阿辭。”

    既然禁花對他的阿辭沒了威脅,他是不是也能試著,在一定的范圍內,淺淺滿足一下他因為禁花,而產生的蓬勃欲望。

    他得紳士點,禮貌點,別嚇走了他的阿辭。

    溫辭一下就聽懂了沈逾話里的意思。

    以往沈逾喜歡用枝蔓纏著她,卻也沒問過一句可不可以。怎么等到真要到了坦誠相待的這一天,這人居然紳士起來。

    眼前就是那塊不容忽視的地方,溫辭臉上的紅暈已經蔓延到了耳根,她忍不住撇過臉,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道貌岸然……衣冠禽獸……”

    頭頂傳來了一聲有些喑啞的笑聲。

    “阿辭,你不拒絕,那就是可以。”

    黑色絲質的腰帶落在了乳白色的地毯上。

    沈逾往前傾了傾身體,稍稍將坐在地毯上的溫辭拉起來了些許。

    繼而有寬大的手掌輕輕地覆在了溫辭的腦后,沈逾摩挲著溫辭順滑的黑發,將女孩的驚呼聲堵了回去。

    沈逾嘆吁出聲。

    “那就,辛苦阿辭了。”

    第72章 吃不下 她會像那株雌花一樣,鼓起小包……

    柔軟的地毯極好地保護了溫辭的小腿, 讓它們不至于感到地板的堅硬與寒冷。

    只是溫辭手中這份雪松味道的冰糕,塊頭著實有些巨大了,讓她有些無處下手。

    她無措地握著冰糕, 抬頭看向了正居高臨下看著自己的沈逾,那人眉眼像是溫和了不少, 說出的話卻依舊讓人不容拒絕。

    “阿辭, 一點點來, 你可以的。”

    得到鼓勵的溫辭再次捧起了冰糕,先只是淺淺地品嘗了兩口, 發現并沒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后, 膽子也大了起來。

    冰糕凍得太過于堅硬了, 溫辭柔軟溫熱的口腔根本融化不了它,只在冰糕的表面留下了一層淋漓的水色, 在柔和的光線下格外明顯。

    溫辭從來沒有吃過冰糕,并不知道如何快速地讓其融化。

    她毫無章法地將其握在手心,努力地解決著這份對她來說過于艱巨的任務, 直到冰糕的硬度, 將她的唇齒喉間, 摩擦得一片嫣紅。

    而那份雪松味道的冰糕, 絲毫沒有被融化的跡象。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溫辭不想吃了。她覺得沈逾是故意讓這份食物變得如此難啃。

    她嘴唇通紅地往地毯上一坐,垂下了有些酸澀的手臂, 任由沈逾舉著冰糕,就那樣杵在她的面前。

    “怎么了?”

    沈逾異常嘶啞的嗓音從頭頂傳來。

    溫辭聽著沈逾的聲音, 不敢去看他的眼神,只將頭扭向了另外一邊,聲音低低的。

    “吃不下……好累……”

    沈逾像是沉默了一會兒, 接著彎腰摸了摸她的頭頂,嘆息了一聲。

    “真是嬌氣。”

    溫辭還想反駁一下,只是還沒來得及,就被人抄著腋下,輕而易舉地從地上撈了起來。

    雙腿離地的溫辭驚呼了一聲,下意識地在落入那熟悉懷抱中時,攀上了對方只松松垮垮掛了件睡袍的腰際。

    沈逾微涼的皮膚驚得溫辭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在視線停穩后,溫辭才發現她自己,正像一個樹袋熊,沈逾就是那根被她扒拉著的堅硬樹枝。

    這樣的懸在空中的姿勢讓溫辭十分沒有安全感,她緊緊地摟住了沈逾的脖頸,努力讓自己不會狼狽地摔在地上。

    而那罪魁禍首,發現溫辭因為害怕摔倒而愈發貼近的姿勢后,竟然徹底松開了原本托著溫辭腋下的手。

    這下好了,溫辭在漸漸下滑的過程中,倏地被什么不可忽視的東西,燙得手足無措起來。

    她羞惱地抬起頭,看著那一臉道貌岸然的沈逾,終于是氣急敗壞地出聲。

    “我要掉下去了!”

    沈逾只盯了好一會兒溫辭愈發紅燙的臉,還有那唇齒開合間,隱約可見的柔軟舌肉,喉結緩緩滾動了一下。

    “不會掉下去。”

    “阿辭,你掉不下去了。”

    話音落下,沈逾終于大發慈悲,雙手托住了女孩柔軟的身體,卻沒將她繼續往上托舉起來。

    而是調整了一下,在溫辭漸漸繃緊的腳背中,將她按了下去。

    溫辭的嗚咽聲被沈逾堵在了唇齒間。

    寒冷的冬夜,從上游席卷而下的冰棱,肆無忌憚地破開了一片原本平靜的水面。

    水流無法與冰棱抗衡,只能任由冰棱重重地落入水中,在水面濺起無數水花。

    冰棱沉入水底,又在翻卷的水流中浮了上來。

    沉沉浮浮間,冰棱絲毫沒有被水流融化的跡象,或許還因為這極致的冷冬,變得愈發堅硬起來。

    溫辭狼狽地抱著沈逾青筋暴起的脖頸,在這要掉不掉的失重感中,難受地嗚咽出聲。

    “阿逾……”

    “嗚…”

    溫辭開合的唇瓣劃過了沈逾不斷滾動的喉結,沈逾手勁倏地重了重,讓本就帶著泣聲的溫辭徹底哭出了聲。

    “不要…”

    “阿逾……”

    “去、去那邊…”

    沒得到回應的溫辭睜開了淚眼朦朧的雙眼,透過濕潤的眼睫,微微抬頭看了看不理她的沈逾。

    男人薄唇緊抿,眼底一片猩紅,里面翻涌著的占有與破壞欲,濃郁得像是要將她溺斃其中。

    在那樣灼熱的注視中,溫辭情不自禁地顫了顫。

    她到底要怎樣,才能安撫這頭像是要將她拆了的兇狠猛獸……

    “阿逾……”

    她試著放松她一直緊繃的身體,帶著安撫意味地舔舐上了沈逾緊抿的唇。

    聲音呢喃不清。

    “阿逾…放我去床上…”

    “好不好……”-

    溫辭終于如愿以償地落在了黑色絲絨的大床上。

    白與黑的極致對比,讓溫辭美得像一朵跌入了黑色深淵里的純白花朵。

    溫辭也并不知道她的柔順與配合,能激起他人多大的破壞欲。

    特別是在此時與禁花同感,即將失去理智的沈逾面前。

    沈逾狠狠地覆了上來,吻住了溫辭過分水潤紅艷的雙唇。

    他像一個終于釋放出籠子里的野獸,以絕對壓制的力度,不留余地入侵了溫辭柔軟的口腔。

    碾壓、探索、摩挲。

    直到女孩唇瓣一片血紅。

    阿逾、阿逾。

    溫辭一聲又一聲地喊著沈逾的名字。

    有時候還會在沈逾失控的時候,哭著喊他先生或者家主。

    在那些混亂破碎的畫面里,溫辭能透過沈逾的肩膀,看到天花板吊燈上折射出無數的人影。

    她失神地將臉埋在了沈逾的頸側,不敢再去看天花板一眼。

    過于遮光的窗簾讓人無法分辨時間到底過去了多久。

    溫辭只能看到那堆糾纏在床邊的禁花,花瓣落了一地,那屬于雌株的花蕊,正被另一株雄蕊

    壓制得凌亂不堪。

    等她再有力氣去看一眼時,雌株禁花花蕊處,竟然鼓起了一個小包。

    它竟然……結果了。

    見溫辭還有力氣觀察禁花的動靜,沈逾只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阿辭,你不專心。”

    溫辭后知后覺的意識到,很可能是027的醫療補給包,讓她有了能與沈逾糾纏的精力與體力。

    不至于還沒開始,就狼狽到不省人事。

    但這清醒的糾纏,似乎也太折磨人了些許。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當那兩株禁花徹底的平息下來,冬夜的冰棱也被水流徹底的融化了。

    冰棱溶入水中。

    溫辭在失去意識前一秒迷迷糊糊地想著,她會不會也同那雌株一樣,也鼓起了一個小包……-

    溫辭清醒過來時,正被人從身后摟在懷中。

    那人的手臂放在她的腰間,小腿壓著她的腳踝,還有些毛茸茸的觸感,安靜地盤旋在她的四肢乃至身體上。

    溫辭動了動,那些毛茸茸的枝蔓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害怕被她發現而唰的一下溜走。

    而是懶洋洋地繼續貼在她身側,甚至還往某些地方鉆了鉆。

    溫辭的思緒還停留在那些破碎凌亂的畫面。

    她感覺到了枝蔓帶來的癢意,只下意識地想伸手往后,想將這些時不時就占便宜的枝蔓給抓出來。

    沒想到入手的,卻是與枝蔓毛茸茸截然不同的觸感。

    堅硬、灼熱。

    溫辭的表情空白了兩秒,直到身后傳來了沈逾低沉的聲音。

    “阿辭,我不介意再繼續兩天。”

    溫辭被驚得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她僵著那只手不知道該往哪里放,臉上熱意蒸騰,燒得她快要冒煙,只下意識地開口。

    “我不是故意的!”

    “嗯,其實故意也無妨。”

    沈逾語氣有帶上了些許戲謔,他伸出手,撥動著溫辭散在身后的黑發。

    “阿辭,那你現在這樣子,算是故意的嗎?”

    “什么?”

    溫辭無措地回頭,就看到沈逾側躺在床上,微微撐起手肘,目光只落在自己的身上,一路往下,直至延伸到薄被的下方。

    溫辭后知后覺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身體,似乎是……

    不著片褸……

    她頓時被沈逾的視線看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下床也不是,再躲進被子里也不是。只得慌亂地將被子往她這邊扯了扯,好歹蓋住了重要部位。

    就這么呆坐了幾秒的時間,溫辭便感覺到了不對勁。

    “你的……”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面色饕足的沈逾。

    “你的……”

    溫辭支支吾吾半天說不下去,只不適地挪了挪身體。

    沈逾也坐了起來,好似十分不解。

    “阿辭,到底怎么了……”

    溫辭不敢去看沈逾肩上遍布的咬痕,那些都是她承受不住時留下的證據。

    溫辭干脆當起了鴕鳥,她將臉瞥向墻壁那邊。

    “阿逾,先給我拿一件衣服。好不好……”

    “好。”

    有窸窸窣窣下床走動的聲音傳來,溫辭余光瞥見沈逾修長的身影走進了衣帽間,片刻后,穿上了睡袍的沈逾給溫辭遞來了一套衣物。

    “阿辭,需要幫忙嗎?”

    沈逾站在床邊,目光只落在了溫辭布滿紅痕的圓潤肩頭。

    “不要……”

    溫辭也顧不上那么多了,她得先

    去清理一下。

    她飛快地套好睡裙,掀開被子站了起來。沈逾只看到溫辭在站起來的那一瞬間,動作像是又僵了一下,接著耳尖通紅地沖進了洗漱間。

    沈逾掀開溫辭掩耳盜鈴般蓋上的被子,在看到那片范圍極大的濕潤水痕后,感覺剛剛才按壓下去的欲望,又有了冒頭的趨勢。

    “阿辭……”

    “這可怎么辦……”

    第73章 上上吉 我們結婚吧

    027已經斗了兩天的地主了。

    它有些心不在焉地給026轉移著輸掉的積分, 正納悶著溫辭那邊怎么還沒結束,倏地,它眼前一亮, 屬于宿主的感知重新被連接起來。

    “結束了結束了!我得去看看我的宿主怎么樣了!”

    027飛快地收拾好東西,朝026、028揮了揮手, 咻的一下消失在了系統空間里。

    溫辭剛剛關上洗漱間的門, 腦海里的027就蹦了出來。

    [小辭, 你感覺怎么樣!]

    溫辭走進浴室打開花灑,任由水流沖刷起身體, 一時不知道是該謝謝027的醫療包讓她沒有感覺到絲毫疲倦, 還是該埋怨027的醫療包讓她全程清醒地感受了個徹底。

    [我沒事, 你的醫療包……很厲害……]

    [那就好。]

    027稍微放下了些許擔憂的情緒,給溫辭播報起沈逾的變化值來。

    [崩壞值下降了, 目前崩壞值30%,愛意值也已經滿值了。]

    027還想再說些什么,眼前一黑, 又被彈回了系統空間。

    正準備解散離開的028和026一臉驚詫, 異口同聲道:“你怎么又來了?”

    027也是有些懵, 反應過來后只默默地坐了下來。

    “別走了, 繼續!”-

    027不見了的同時,浴室門的磨砂玻璃上,隱約出現了沈逾修長的身影。

    “阿辭, 需要幫助嗎?”

    溫辭正弓著腰,清理著身體里沈逾殘留的狼籍, 猛然聽到沈逾的聲音,手指一抖,指甲劃過痛得她驚呼了一聲。

    接著她就看到沈逾徑直推開了玻璃門, 踏入了熱氣蒸騰的浴室里。

    絲質單薄的睡袍一接觸到水,便緊緊地貼合在了沈逾修長的身體上,溫辭再次看見了讓她羞惱不堪的……小沈逾。

    那人自顧自地靠近,原本還算寬敞的浴室頓時變得逼仄擁擠起來。

    直到溫辭的后背,貼上了被水流沖刷過,已經不算冰冷的瓷磚。

    “是我不對,沒幫阿辭清理。”

    那人好似十分體貼地接替了溫辭原本的清理工作,溫辭進退兩難間,只能在那作惡的手臂上,留下了她深深地齒痕。

    熱水傾淋而下,順滑的浴袍早已經皺成一團地被扔在了一角。

    布滿水汽模糊的鏡面上,只留下了溫辭凌亂的抓痕。

    溫辭偶爾能在那些抓痕里,看到沈逾滾動的喉結,與從喉結上匯集、滾落而下的水珠。

    “阿辭,你在看我。”

    察覺到溫辭視線的沈逾,輕輕地握住了溫辭撐在鏡面上,不斷顫抖的五指。

    就著溫辭顫抖的頻率,一下一下,將布滿水汽的鏡面擦拭了個一干二凈。

    溫辭可能是被熱水,也可能是被熱意燙得通紅的臉,就那樣暴露在了鏡子里。

    沈逾滿意地點了點頭。

    “阿辭看我,那我也要看著阿辭。”

    溫辭難耐地閉上了眼睫,她就知道,這人才不會那么好心進來,還美其名曰幫她清理。

    如今這清理是清理了,只是用的工具,她著實承受不住。

    水流嘩啦啦地流淌不停,不知道浪費了多少水資源后,浴室里的蒸騰熱意,終于消散了去。

    溫辭恢復了正常體力的身體也變得疲倦起來,沈逾沒再過多的折騰懷中承受不住的溫辭,十分正經地幫溫辭清理好身體后,將人放進了柔軟干凈的床鋪里。

    “睡吧,我的阿辭。”-

    027終于被放了出來,它給又睡了大半天,終于睡醒的溫辭,講了講最近東城發生的幾件大事。

    第一件就是沈秉德的判決下來了,他將在監獄里,度過他的余生。

    第二件就是因為沈致善的主動自首交代,沈氏其他有污點、但僥幸沒被抓的那群人,紛紛落馬,沈氏集團從內部徹底瓦解了。

    第三件事則跟陸商有關。

    陸商派人給沈逾和溫辭送來了請柬,邀請他們參加他與林惜惜的訂婚儀式。

    溫辭聽到這里時,沈逾正將她摟在懷中把玩著她的黑發,也開口對溫辭說起了這件事。

    “訂婚儀式就在一個月后,阿辭,你想去嗎?”

    “嗯,要去!”

    溫辭眼睛亮晶晶的,雖然他們這進展速度著實快了些,但并不妨礙溫辭由衷地祝福他們。

    “我就說了,有情人終成眷屬!”

    “嗯。”

    沈逾看著溫辭神采奕奕的雙眸,忍不住親了親她的眉眼。

    “有情人自會相逢。”

    “阿辭,我也等到了你。這兩百多年的時間,也不算白費了。”-

    百分百的愛意值帶來的后果就是,沈逾最近愈發喜歡黏著溫辭了。

    只要沈逾忙完手上的工作,就一定會過來將溫辭摟在懷里親吻一會兒。

    有時候會親著親著一發不可收拾,有時也會只埋在她頸間只嗅聞她的味道,并不做什么。

    溫辭最近喜歡上了當一個真正的園丁。她買了很多的花花草草,親手布置起她和沈逾的后花園。

    崔今也早已經來到了東城,經驗豐富的他偶爾會給溫辭一些種植上的建議。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崩壞值的降低,有時候會出現在溫辭蹲在花園里松土時,她回頭就會發現沈逾正在花園的柵欄外,靜靜地看著她。

    有時候會出現在兩人共處一室,溫辭窩在沙發上看書,而沈逾則在書桌前處理工作事宜時。

    有時候也會出現在,陸氏表行的口碑蒸蒸日上,營業額節節攀升時。

    眼看半個月之內,崩壞值已經降低到了只剩百分之十,溫辭莫名地就變得有些不安起來。

    按照這樣的速度,甚至有可能等不到陸商正式的婚禮,她和沈逾的一切,就都會結束了。

    以至于在陸商訂婚宴這天,沈逾明顯地感覺到了溫辭掩藏在喜氣洋洋表象之下,不經意流露出來的低落情緒。

    沈逾看了看臺上那十分般配,被眾人恭賀著的主角,突然開口。

    “阿辭,我們結婚吧。”

    沒有點綴的話語,沒有鋪墊的情緒,沈逾就那樣直白簡單地說了出來。

    溫辭卻從那雙漆黑深沉的眼眸里,看到了不亞于臺上那對新人眼底的愛意。

    溫辭知道沈逾誤會了,他以為她是在羨慕臺上人溫情融洽的訂婚儀式。

    但她沒有開口解釋,只在沈逾地注視中,輕輕地點了點頭。

    “好。”

    溫辭和沈逾離開時,林惜惜挽著陸商的肩膀,鄭重地對沈逾說了聲謝謝。

    陸商并不知道林惜惜是受了沈逾的指點,才誤打誤撞來到陸氏碰到了自己,只以為她的惜惜是在感謝這些朋友到場的祝福。

    溫辭卻理解了這份謝謝中的深意。

    林惜惜是在謝謝沈逾,保存了她的臉面。也是在謝謝沈逾,將她從苦海中解救出來。

    “祝福你們。”

    沈逾牽著溫辭的手,真心地祝福這對有情人。

    林惜惜想要在日漸強大的陸氏站穩腳跟,除了陸商對她的不渝愛意外,她自己也得擁有一個強大的內心-

    回到家后,沈逾翻出了一本發黃的日歷,開始在上面翻找起黃道吉日來。

    平時并不信這個的沈逾,此時格外的認真。

    好一會兒窸窸窣窣的紙張翻動聲后,沈逾將溫辭拉至腿上坐

    下,環抱著她,指著十天后的一個日子道。

    “此日宜婚嫁,上上吉。阿辭,就這天好不好。”

    十天,崩壞值百分之十。

    她還能撐到陪沈逾成為名正言順夫妻的這一天嗎?此時她竟然自私地希望,沈逾的崩壞值再高一點,下降得再慢一點,讓她能有多一點的時間,再好好地陪陪他。

    “好……阿逾,這真是個好日子。”

    溫辭眨了眨眼睛,想將那些酸澀的情緒咽回去,卻還是不爭氣地紅了眼眶。

    “阿辭,你怎么了……?”

    沈逾將溫辭面對面地朝向他,摸了摸她泛紅的眼尾。

    “你今天一天,都不開心。”

    溫辭不想讓沈逾看到她快要控制不住落淚的表情,只將臉埋在了沈逾的肩膀上。

    “阿逾,我只是在想,如果我能早些去鏡島就好了。”

    “那樣的話,我就會早些認識阿逾,多陪阿逾一段時光了。”

    沈逾將溫辭的臉托了起來,不讓她繼續躲著,他總覺得溫辭有些不對勁。

    他想看到溫辭真實的表情。

    然而溫辭卻在抬起頭的時候,輕輕吻上了他的眼睛,一下一下的,讓他不得不閉上了眼睛。

    還在他閉眼的時候,關掉了桌上的臺燈。

    黑暗中的溫辭格外的黏人而主動。

    吻完他的眼睛,又去吻他的眉心,他的鼻尖,他的嘴唇。

    虔誠而專注。

    不帶著一絲旖旎的味道,卻讓沈逾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悸動。

    “阿辭……”

    沈逾剛剛開口想再問些什么,溫辭的舌尖卻靈活地滑了進來,堵住了他剩余的話語。

    沈逾就那樣坐在書桌前的寬大座椅上,任由溫辭在他身上四處點火。

    溫辭勾著舌尖舔舐了一下沈逾的上顎,呢喃不清地開口。

    “今天的阿逾……不準動。”

    沈逾聽話地一動不動,溫辭最后累得趴在他身上大口喘氣時,他才認真地問了一句。

    “阿辭,我可以動了嗎?”

    “不行……”

    溫辭輕輕地吻在了沈逾的喉結。

    “阿逾,今天讓我,好好感受你……”

    第74章 溫暖的辭別 有情人自會重逢

    沈逾口中的結婚, 并不是去婚姻登記局登記,而是請了一位專職照相的老手藝人,上門來為兩人合照。

    沈逾一身裁剪精良的深灰色復古西裝, 牽著身著白色繁復禮裙的溫辭出來時,照相師傅都忍不住驚嘆了一句才子佳人、天生一對。

    深紅色的背景已經布置妥當, 兩人坐在攝像機前的軟凳上, 十指相扣, 在一聲一聲的快門咔嚓聲中,留下了一張又一張溫馨而甜蜜的合照。

    “太般配了。”

    照相師傅連連稱贊, 鏡頭里的男人面容英俊冷冽, 看向女方的眼神里卻蘊含著無限的溫情。

    女方好似有些羞澀, 但在回望的時候,又帶著難以形容的堅定與執著。

    照相師傅從來沒有拍過如此順暢的合照, 一時間,現場只剩下了快門的聲響與他毫不吝嗇的贊美聲。

    等到拍攝結束后,兩人挑選了一張最為滿意的合照, 讓照相師傅率先洗印了出來, 其余的則表示不用著急。

    照相師傅收拾東西離開后, 沈逾牽著溫辭來到書房, 書桌上鋪著一份暗紅色的卷軸。

    溫辭走近一看,發現是一份沈逾親手書寫的婚書。

    日月星辰,共鑒此生。

    長相廝守, 不離不棄。

    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

    金色的油墨在紅色的卷軸上舒展開來, 只剩落款處還空著。

    沾滿了金色油墨的毛筆落在了溫辭手中,沈逾寬大的手掌覆上了溫辭的手背。

    “阿辭,我們一起留下姓名, 好不好。”

    “阿辭的名字是,溫暖的溫,辭別的辭。”

    沈逾輕輕念著這幾個字,將溫辭的名字書寫在了婚書一側。

    “阿辭,辭別不太好,我們換一個說法吧。”

    “溫暖的溫,阿辭的辭。”

    “好。”

    溫辭的眼眶忍不住酸澀起來。

    “我的是陸逾,我不喜歡沈字,以后想隨我母親的姓。”

    沈逾從背后環抱著溫辭,繼續在婚書上落款。

    “陸地的陸,逾春的逾。”

    逾字的最后一筆落下,溫辭的眼淚也砸在了那個辭別的辭上。

    [小辭,告別吧。]

    早在沈逾握上溫辭的手背時,它就通知了溫辭,沈逾的崩壞值已清零。

    可能是溫辭此時過于低落的情緒感染了它,027竟然也覺得難受起來。

    [小辭,還有兩分鐘。]

    兩分鐘能做些什么。

    道別的話語都不知道該從何開口。

    沈逾看著溫辭的名字徹底被淚水浸濕,也莫名察覺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阿辭……”

    沈逾將懷中的人轉過身來,抬起了溫辭低垂的腦袋,就看到了一張眼眶通紅,眼底全是難過與不舍的臉。

    “你為什么這么難過?”

    “阿辭,你為什么要哭?”

    沈逾有些不安起來,他總感覺溫辭看他的眼神,像是在,辭別。

    沈逾倏地捏緊了溫辭的手腕,無數枝蔓從地面盤旋著攀上了溫辭的身體。

    溫辭手腕上的那條禁花編織的腕帶,也開始冒出枝葉,糾纏起兩人來。

    “阿逾,無期限的生命太過漫長,也太過孤單了……”

    溫辭透過濕潤的眼睫,看向沈逾罕見地有些慌亂的臉。

    “現在有一個機會,能讓你成為一個正常的人類……”

    “能讓你重新擁有失去的父母親情……”

    “能讓你真正的同另一半共赴白頭之約……”

    “而不是守著一座孤島,度過接下來無數個孤獨兩百年……”

    溫辭的淚水帶著灼人的溫度,滴落在沈逾緊握著自己的手腕上,一滴又一滴。

    像是要將沈逾的身體乃至靈魂,燙得體無完膚。

    “你說的這個機會,里面有你嗎,阿辭?”

    溫辭的話音落下,沈逾的眼眶里也泛起了濃烈的猩紅,他死死地握住溫辭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將人捏碎了融于骨血。

    好讓她再也無法逃開。

    溫辭張了張嘴,她不忍心說出那樣殘忍的話。

    對沈逾殘忍,對她也殘忍。

    溫辭的沉默像是讓人窒息的湖水,一股腦地將沈逾拉了進去。

    沈逾仿佛回到了他真正意義上二十三歲的那年,他奮不顧身地跳入了禁湖,卻被裹挾纏繞著無法逃脫,只能任由窒息的感覺將他拉入絕望的深淵。

    難受……

    真難受啊。

    他早知道他的阿辭異于常人,他從未探究阿辭的來歷,只奢望阿辭能夠遵守諾言,陪他度過屬于人類的短暫一生。

    然而現在,阿辭竟然連這短短的四五十年,都不愿意給他了嗎?

    如果沒有阿辭,那他變成正常的人類,又有什么意義……

    沈逾狠狠地捏上了溫辭脆弱的后頸,聲音卻顫抖得像是即將破碎的泡沫。

    “我不要……”

    “我不要這樣的機會……”

    他一把將婚書抓在了手中,“阿辭,婚書才剛剛簽訂,你不能拋下我……”

    溫辭看著沈逾眼眶里隱忍的淚水,心痛得快要無法呼吸。

    她很想就這樣不管不顧地答應他安撫他,可眼前的一切,就像破碎的鏡面般,在溫辭眼中泛起了無數裂紋。

    世界開始重置了……

    溫辭狠狠地吻上了沈逾的唇齒,她的耳邊在那一刻全是世界破碎瓦解的窸窣聲,她聽不到沈逾的聲音了。

    她只能用痛覺去感受沈逾的存在,直到她的唇瓣溢出了一絲血紅。

    [小辭,走了!]

    027有些焦急起來,[重置開始了!]

    兩股禁花似乎察覺到了溫辭即將離去,開始瘋狂地纏繞起兩人的身體來。

    溫辭感覺自己像是落入了洶涌的暗流,不停地被旋轉撕扯著。

    [怎么又是這樣……]

    溫辭隱約聽到了響在腦海里,027帶著茫然的聲音。

    她想問問027又發生了什么,卻怎么也開不了口。

    她艱難地睜開眼睫,只看到了包裹在她和沈逾周圍,急速涌動的,布滿鋒利尖刺的禁花。

    它們交織纏繞成一個蛋形的球狀體,阻隔著外界分崩離析的坍塌。

    而死死摟住她的沈逾,則一臉陰鷙,眼眶里一片血紅。

    沾染上她血液的唇齒不斷開合。

    說的是,別走。

    [小辭我給你留了一條信息你醒了再聽啊啊來不及了我走了!]

    溫辭只覺得一陣難以抗拒的疲倦襲來。

    她在027的話音中,徹底陷入了沉睡-

    有些顛簸。

    溫辭感覺自己好像在經過一條凹凸不平的石子路。

    哐當一聲,她的腦袋砸在了什么東西上,旁邊隨即傳來了一聲驚呼。

    “小辭!”

    “要睡覺躺著睡,別撐著手臂支在窗戶上睡啊……”

    “你看,碰到頭了吧!”

    溫辭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還沒搞清楚現在的狀況,就看到一個婦人,正一臉慈愛地看著自己。

    婦人一襲藍色的交領長裙,頭上盤著發髻,幾支樸素的發簪點綴其中,優雅而質樸。

    “這……”

    溫辭還沒有反應過來,只下意識地揉了揉剛剛磕到的腦袋,隨即便看到了垂落在胸前,自己密而長的黑發。

    她什么時候,留過這么長的頭發了??

    “瞧你,磕疼了吧。”

    婦人像是有些嗔怒,拉過溫辭還在使勁揉著額頭的手,湊過來仔細地瞧了瞧溫辭的額頭。

    “小辭,以后別這么莽撞,你看看你,一點都不像待嫁的閨閣少女。”

    婦人說完,好似有些憂愁地將身側的窗戶推開了一道縫隙。

    “這東城不比我們鄉下,規矩多得很。”

    “這陸家,更是東城數一數二的高門大戶,”

    婦人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送你來東城,履行這份老爺留下的婚約,到底對你是福還是……”

    婦人沒再說話了,只目光幽深地看著窗戶縫隙外的繁華街道。

    溫辭被婦人話中的信息量,徹底驚到了。

    東城,陸家。

    她這是留在重置后的東城了嗎?

    [027!你在嗎?]

    在溫辭喊出027的一瞬,一段屬于027的語音自動播放起來。

    [小辭,如你所見,你被留在了重置后的世界。]

    [據我猜測,應該是沈逾百分百的愛意值,與來自禁花的羈絆,共同造就了現在這個局面。]

    [但你留下的時間和地點我無法確定,所以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成功地遇見沈逾。]

    [也無法確定重置世界后的沈逾,會不會記得你。]

    [小辭,你將在這個世界正常衰老死亡,而后才會重回系統空間。]

    [小辭,接下來一切就靠你自己了。]

    [祝你好運,我在系統空間等你。]

    溫辭有些呆滯地將這段語音,反反復復聽了好幾遍,在確定她真的留了下來后,激動得一把推開了馬車的窗戶。

    婦人有些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小辭,母親跟你說過多少遍了,要優雅!”

    “你這樣子,要是真嫁進了陸家,還不得被啃得骨頭都不剩!”

    事態不明,溫辭收斂了情緒,開始婉轉地打聽她現在的處境來。

    原來,這位正批評著自己的婦人,是自己的母親。

    這具身體也叫溫辭,才剛過了及笄之年,父親因為救人,在兩年前意外離世。

    被救的那個老人得知父親家中還有一個幼女時,為了能讓父親安息,替他剛剛及冠的孫輩,與幼女溫辭,訂下了一紙婚約。

    父親撒手人寰后,母親在得知婚約的對象,竟然是東城頂級的高門大戶后,害怕莽撞的女兒過去受人欺負,只將這份婚約壓了下來。

    只是沒想到溫辭的叔伯們,覬覦父親留下的一點薄產,屢屢刁難這一對孤兒寡母。

    更是想插手溫辭的婚事,將她許配給叔伯家的那個傻兒子。

    母親權衡之下,連夜收拾行李,將溫辭帶離了鄉下,準備拿著這一紙婚約,為女兒謀一個好前程。

    “你的婚約對象,是東城陸家的大少爺。”

    “名叫陸逾。”-

    母女兩人在城中租了一間客房,準備休憩一日后再去陸家拜訪。

    溫辭看著那輛代步的破舊馬車,和自己一身白青色的交領長裙,感覺現在所處的時間,似乎往前推了好幾百年。

    畢竟她在沈逾的記憶中,看到過兩百多年前的禁島,那時候的服飾,雖然沒有完全變成現代化的樣子,但也比如今這行動都有些不便的衣裙好了太多。

    這樣等級森嚴的時代,她一個沒權沒勢的鄉下老百姓,真的能順利見到那位陸家的大少爺嗎?

    溫辭嘆了口氣。

    而這位陸逾,又真的就是她要找的阿逾嗎?

    溫辭一夜都沒怎么睡著。

    好不容易挨到了第二天,溫氏將她收拾打扮了好一會,才帶著那封婚書,叩響了陸府的大門。

    距離那陸家老爺子寫下婚書的時間,早已經過去了兩年,溫氏心中也有些忐忑。

    門房得知了溫氏的來意后,皺眉告訴溫氏,陸家老爺子已經于半年前去世了,陸老太太早已禮佛不問世事。

    如果想要確認這份婚書的真假,只有等陸大少爺回來親自查看,因為這上面留作證據的私章,已經由陸老爺子傳給了陸大少爺。

    是真是假,大少爺一看便知。

    得知陸少爺出門辦事要到第二天才能回來,溫氏離開時給那門房塞了一小塊碎銀,只道明日再來叨擾,便又帶著溫辭回到了客棧。

    溫辭今夜睡是睡著了,但是做了一夜的夢。

    夢里的沈逾穿著一身月白色的華服,腰間墜著塊玉佩,面若冠玉,眸色冷清。宛如畫中走出來的謫仙公子。

    他就坐在陸家威嚴莊重的主位上,看也不看溫辭一眼,只冷冷地開口。

    “阿辭那時不要我,如今我也不想要阿辭了。”

    溫辭被這幅畫面嚇得從夢中驚醒過來,側頭只看見了從窗柩里灑落在地的清輝明月-

    溫氏看著溫辭的黑眼圈,有些頭疼的又給她涂脂抹粉好一會兒,才稍微滿意了點。

    門房見溫氏果然又來了,將兩人迎進側門,只說了句稍等,便一路小跑進去通傳了。

    沒過一會兒,便有人將溫氏母女帶入了內門,走了好長一段路后,才停在了一座肅穆的主宅前。

    “請進,少爺就在里面。”

    那帶路的小斯將門推開后,便遠遠退了下去。

    溫辭感覺自己心跳莫名加快了許多,她跟著溫氏進了屋子,便看到了如夢中那般,一模一樣的場景。

    青年眉目冷冽,原本垂至耳側的黑發,已經長至腰際,只被一根簡易玉簪,松散地綰在腦后。

    月白色的華服飄逸地垂在身前,襯得那人皚如山上雪,皎若云間月。

    他只靜靜地坐在主位之上,垂眸看著桌上展開的一份婚書,并沒有側頭看她一眼。

    但只是看見那半張臉,溫辭便確定了。

    那真的,是她的阿逾。

    溫辭眼眶頓時有些酸澀起來,她跟著溫氏,朝主座上的那面若冠玉的陸少爺行了個禮。

    接著便聽到了那人宛如斬冰折玉般清冷的聲音。

    “你叫溫辭。”

    溫辭點了點頭,半晌后才意識到男人并沒有看她,只忍著心中翻涌而上的情緒,回答了著他的問題。

    “我叫溫辭。”

    “溫暖的溫,辭別的辭。”

    接著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那人盯著桌面的婚書好半晌后,才抬頭看了她一眼。

    “婚書無誤。”

    “會有人安排你們在東院住下,這份婚書,我承認了。”-

    溫氏并沒有想到事情如此順利,而且那陸少爺雖然看起來冷了些,安排下來的事情卻是井井有條,無微不至。

    溫辭卻沒有溫氏那樣開心,因為自從那日短暫一瞥后,她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過沈逾了。

    只要問及逾少爺的行蹤,府中的下人們皆是一概不知。

    她無法從那日短短的兩句對話中分辨,沈逾是否還保留崩壞世界的記憶。

    她只能日日守在沈逾給她安排的院子里,整日整日地胡思亂想。

    短短五日的功夫,溫辭整個人便消瘦了一圈。

    某天夜里,溫辭依舊坐在窗前的軟榻邊,看著天上的明月難以入眠,突然聽到了她小院門扉被推開的動靜。

    溫辭側目看去,便看到了那站在清輝明月里的矜貴青年。

    四目相對的瞬間,溫辭感覺自己的心跳,狠狠地漏了一拍。

    那人不疾不徐地朝她走來,徑直推開了她的房門,就隔著那么幾步的距離,靜靜地看著她。

    溫辭聞到了濃郁的酒精氣息,卻沒從那人的表情中,看出一絲醉酒的狀態來。

    “阿辭。”

    是沈逾的聲音。

    溫辭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

    “你哭了。”

    “為什么?”

    眼前的人依舊在自顧自地開口,好像并沒有奢望能從她這里得到回答。

    溫辭看著她的阿逾緩緩地走了過來,站在她的榻前。

    “阿辭,等待的滋味,難受嗎?”

    溫辭感受著眼前人熟悉的氣息,再也忍不住,一下撲進了那人的懷中。

    “阿逾對不起……是我來晚了……對不起……”

    “我以為我留不下來……阿逾,阿逾,對不起…”

    “這次,我不會再離開了,你相信我好不好。”

    頭頂傳來了一聲深深的嘆息。

    “阿辭,如果這又是我的夢境,那我只能奢望,這個夢再長一點點……”

    “不是夢,不是夢……”

    “阿逾,這不是夢……”

    溫辭握住沈逾垂在身側的手,輕輕地吻了上去。

    “阿逾,這不是夢。”

    “這是真的……”

    “是真的嗎?”

    沈逾的手掌撫摸上了溫辭溫熱的側臉。

    “你每次都會這么說……可最后都會再次消失……”

    “你總是騙我……夢里夢外都騙我……”

    沈逾抱起了溫辭,密集的吻也隨之落了下來。

    “罷了,有夢,總好過無夢……”

    許是醉得太深,沈逾最后吻著吻著,竟抱著溫辭沉沉地睡了過去。

    溫辭感受著那環抱著自己的沉重力量,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在沈逾懷中,也睡著了。

    直到刺眼的光線讓溫辭從睡夢中驚醒,溫辭才發現自己一人獨自睡在軟榻上,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她的夢境。

    她立馬起身打開了門,這才發現門口守著一個嬤嬤,見她出來恭敬地對她福了福身子。

    “溫姑娘,您和少爺的大婚已經定在了十日之后,陸少爺特地讓我陪在姑娘身側,協助姑娘準備婚禮事宜。”

    溫辭有些茫然。

    “大婚?沈……陸逾呢?”

    “少爺已經在籌備大婚了。少爺說,按照習俗,婚禮之前新人不宜再見,”

    嬤嬤拿出一封信遞給溫辭。

    “這是少爺留給您的信。”

    溫辭接過信件,“唰”的一下將信紙展開,上面依舊是她熟悉的字跡。

    【阿辭,雖然你說你不會再離開了,但是我依然有些害怕。

    聽這里的老一輩說,新人結婚之前的講究十分繁瑣,只有遵守了這些禮節習俗,新人的婚姻才能長長久久。

    我愿意為了這份長長久久,再等待十天。

    阿辭,你愿意嗎?】-

    溫辭開始耐心地準備起大大小小的瑣事來。

    等終于熬到大婚這天,溫氏親自替她梳妝打扮,將一身大紅嫁衣的溫辭交托到了沈逾手中。

    溫辭在喜嬤嬤的陪同下,一絲不茍地走完了大婚所有的流程,等到夫妻對拜結束,送入洞房后,溫辭依舊蓋著蓋頭端正地坐在床沿。

    直到外間的鼎沸人聲漸漸退去,溫辭在聽到一聲門扉開合的響動后,沈逾終于掀開了她的蓋頭。

    “阿逾……”

    溫辭抬眼,看著眼前黑發金冠的沈逾,一顆心終于落在了實處。

    揭蓋頭,交杯酒。

    沈逾眸色深深地替溫辭解開了華麗的婚服與頭飾,如墨一般的長發隨之凌亂地披散在了床頭。

    十指交疊,芙蓉帳暖。

    周公之禮,合巹之歡。

    等到紅燭燃盡,那翻涌了一夜的薄被才漸漸消停。

    溫辭臉色潮紅地趴在沈逾的懷中,嗓音嘶啞。

    “阿逾,你好像還沒問我,為什么。”

    “為什么要離開,為什么會留下。”

    沈逾感受著兩人契合到極致的身體,吻了吻溫辭的發頂。

    “我不在乎。”

    “阿辭,那些我不在乎。”

    “你知道的,我唯一在乎的,只是你能不能永遠陪著我。”

    “能,阿逾,我確定。”

    溫辭撐著身子努力坐了起來,顫栗的同時露出了無限春光。

    “這回,一定陪你白頭到老。”

    “好。”

    第75章 淪陷 A01避難壘

    “避難壘已經淪陷了!快跑!!”

    “快跑!!”

    一陣嘈雜的腳步聲, 混合著女人的尖叫與孩童的哭泣,一股腦地涌入了溫辭的耳膜。

    她艱難睜開雙眼,還沒看清眼前的景象, 只聽到“砰”的一聲巨響,有什么腥臭而黏稠的液體, 猝不及防濺了她一臉。

    一個梳著麻花辮的小女孩, 滿臉腫脹, 睜著灰白無神的雙眼,直直朝她倒了下來。

    那被炸出了一個豁口的腦袋, 就那樣毫無保留暴露在了她的眼前。

    [小辭!來不及解釋了!快起來!]

    [前方有火力壓制, 你快往那個方向跑!!!]

    溫辭聽到027如此焦急的聲音, 視線在小女孩流淌一地的腦漿上一掃而過。

    她忍住了從胃里翻涌而上的嘔吐欲望,撐著從地上站了起來, 朝027指引的方向拔足狂奔。

    街道上停著無數被撞毀的汽車,硝煙與火焰隨處可見。

    兩側商戶像是被洗劫過般,玻璃門碎了一地, 雪白墻壁上遍布暗紅的掌印與噴灑的血跡。

    地面隨處可見的背包, 鞋襪, 與觸目驚心的斷肢殘骸, 狠狠刺激著溫辭緊繃的神經。

    奔跑中被吸進肺里的硝煙味,嗆得溫辭緊緊捂住了口鼻,兵荒馬亂間, 溫辭聽到了身后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

    “啊!”

    “救救我!”

    溫辭下意識地想要回頭,在聽到027咆哮著喊出[別看!!快跑!!]的同時, 一枚急速旋轉的子彈,卷起灼熱的氣流,從她耳邊呼嘯而過。

    “砰砰”兩聲后, 身后的喊叫,便沒了動靜。

    “進入紅線區后,請自覺高舉雙手,若有異動,立即擊斃!”

    前方一排銀色的生化裝甲車上,幾十名手持槍彈、全副武裝的人員,正將他們的槍口,瞄準了每一個狂奔而來,踏入紅線內的人。

    “高舉雙手!放緩腳步!轉身一圈!”

    有紅點瞄準了溫辭的眉心。

    烈日炙烤著大地,溫辭臉上還殘留著腥臭的液體,一路狂奔而來的她喘息著抬起雙手,緩緩轉身,在原地轉了個圈。

    在確定溫辭身上并沒有傷口后,那紅點挪到了地面,示意溫辭隨著指示繼續往前。

    溫辭剛松了口氣,那走在她旁邊通道的一名男人,卻遲遲沒有轉身。

    男人舉著雙手,裸露在外的皮膚上滿是灰塵與血污,他衣衫襤褸、滿臉胡茬,背后背著一個拉不上拉鏈的背包。

    “請立即轉身!”

    察覺到男人的異常,前方的喇叭里再次發出了警告,有紅點停在了男人眉間,只要他稍有異動,立刻就會被當場擊斃。

    男人嘴唇嚅動了一下,他眼眶有些泛紅,在喇叭的警告聲中緩緩轉身。

    “別動……寶貝,別動……”

    溫辭聽到這串帶著哽咽地低喃時,男人已經轉了大半個身,后背正對著溫辭的方向。

    透過背包的拉鏈,溫辭看到里面好像有什么東西正在掙扎。

    “寶貝,爸爸帶你去找媽媽……”

    話音落下,一雙灰白的小手,掙扎著從拉鏈中探了出來。

    “放下背包!!!”

    喇叭里傳來一聲急促的警告!

    男人頓時僵在了原地,身上多出了好幾個狙擊瞄準的紅點。

    “不能放下……不能放下……”

    男人布滿紅血絲的眼底,瞬間涌上了

    一層淚水。

    “我得帶著她去找她媽媽……”

    “她還這么小,我不能……不能放她一個人……”

    男人的淚水混合著臉上的血污滾落而下,“我捆住她了……她不會傷人的……”

    “最后警告一次,放下背包,再有前進,立即擊斃!”

    男人無助地看了眼前方的裝甲車,又回頭看了眼充滿了硝煙與哭喊的街道,他像是做了個決定般往后退了一步。

    “寶貝,別怕……”

    “爸爸不會丟下你的……”

    說完,竟是轉身退出紅線范圍,將身后掙扎的背包抱至懷中,放棄了眼前最大概率能存活下來的希望。

    喇叭里似乎傳來了一聲嘆息。

    只是這聲嘆息還沒來得及消散,“滋啦”一聲,男人懷中的背包,便被那小手上急速生長出來的鋒利指甲劃破。

    一個臉色青白,嘴巴一張一合的小小嬰孩,就那樣從背包里爬了出來。

    嬰孩可能才幾個月,此時卻靈活得像一只小貓,原本應該純真無瑕的雙眼一片渾濁,只本能地嗅著屬于人類的氣息,在男人滿是驚詫的神色中,咬上了男人的脖頸。

    “啊!”

    男人一聲慘叫跪倒在地,周圍的人群頓時慌亂擁擠起來。

    溫辭被身后已經通過檢查的人推搡著往前,進入最后一道關卡時,只聽到背后傳來兩聲槍響。

    一切歸于平靜后,地面只留下了男人摟著嬰孩,一動不動躺在血泊里的場景。

    [027,這是……末世嗎?]

    溫辭蹲坐在裝甲車的一角,身邊全是同她一樣狼狽不堪的人。

    并且基本上都是青壯年,老人和小孩,一個也沒能上來。

    [對,這次的崩壞世界,是末世。]

    [新歷1044年,一場突如其來的海嘯,將深藏在海底的遠古病毒帶進了人類的生存環境,將整個人類卷入了喪尸橫行的世界中。]

    [在此后長達半個世紀的時間里,幸存的人類不僅要面臨喪尸的威脅,還要在受到病毒襲擊而漸漸異變的動植物間掙扎求生。]

    [你剛剛逃出的那個避難壘,并不屬于軍方設置的安置點,而是由少部分不愿意加入軍方的幸存者們,匯聚建立起來。]

    [但它的安防沒能承受得住突如其來的喪尸群,最終如你所見,淪陷了。]

    [此時帶領你們離開的這隊裝甲車,是編號為A01的避難壘派來封鎖這片區域的。]

    [而救援……只是他們的次要任務。]

    溫辭聽完027的話,抬頭看向了裝甲車內唯一一扇覆著鐵網的小窗。

    外面槍林彈雨,前方無數喪尸被堅固的金屬車身碾成一堆爛肉。

    而身后追趕著裝甲車,斷手斷腳、張牙舞爪的喪尸們,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頭。

    裝甲車疾速駛過一條狹窄的通道后,通道左右厚重的金屬門也漸漸合攏,無數來不及通過的喪尸,被那合攏的門壓成肉泥。

    溫辭來不及反胃,便聽到頭頂好幾架直升機飛過卷起的氣流聲,它們飛到已經徹底淪陷了的基地上空,接二連三地投下了無數不明物體。

    等直升機離開后沒幾分鐘,溫辭就聽到了一聲巨響,鋪天蓋地的火流與強光霎時淹沒了整個基地,等到火流漸漸平息,基地上空飄起了一朵遮天蔽日的黑云。

    基地被夷為平地。

    連帶著里面數之不盡的喪尸,和可能還在掙扎求生的人。

    車廂里的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朵熊熊燃燒的黑云,但他們誰都沒有說話,好半晌后,不知道是哪個角落里,傳來了一聲壓抑至極的嗚咽聲。

    [027,這個世界的崩壞源在哪里?]

    027本來還有些擔心,擔心溫辭無法面對這個異常艱難的開局。

    但沒想到它的宿主,在靜靜地聽了一會不知道是誰的哭泣聲后,只盯著自己褲腳上的一灘污血緩緩開口。

    [感知到崩壞源的方向,應該就在這輛車的目的地。]

    [A01避難壘。]-

    高聳的金屬圍墻直入云霄,像一個半圓一樣覆蓋了整片天空。

    避難壘下方澆筑了厚厚的金屬板,能夠抵御各種變異動植物的襲擊。

    它的存在,是由無數前人的身軀與血淚澆灌而成,是目前整個陸地最為堅固的堡壘。

    五六輛裝甲車緩緩駛入通往A01避難壘的過渡通道,在經過一段漫長的等待后,裝甲車上那扇鐵窗外,有一個士兵模樣的人探頭往車廂里瞧了瞧。

    接著厚重的車門終于從外面拉開,露出了一張張被悶熱空氣憋得快要窒息的無助的臉。

    “一個個地下車,保持距離!往那邊走!”

    好幾名手持槍械的男人站在裝甲車前,仔細檢查起他們這群人有沒有異常之處。

    若是被喪尸咬過,在車上這么長的時間,早就會變異了。

    就像旁邊那輛車一樣,因為混雜進一個被咬傷但是沒有被發現傷口的人,一整車人都在這悶熱的車廂里,無一幸存。

    “男女分開!”

    “跟著前面走!”

    溫辭跟著前面幾名女性,踏入了一片噴淋區域。

    噴淋區域的廣播里,不斷重復著“請褪下所有衣物,清理干凈后進入掃描區。”

    溫辭站在充滿著消毒水氣息的噴淋管下,將身上腥臭黏膩的喪尸血液沖了個干干凈凈。

    掃描區的紅色光線從頭至腳將幾人掃描了個徹底,確定并沒有人夾帶變異物品進入堡壘后,那厚厚的玻璃墻后,一名身著白大褂的女人,按開了掃描區的大門。

    溫辭穿上了避難壘為他們準備的衣服,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采集了一管血液。

    “溫辭,”那采集血液的人看了眼溫辭的胸牌,“好了,明天12點前會有結果。”

    “祝你好運。”

    溫辭有些不解,但是并沒有開口,她朝那人說了聲謝謝后,便隨著大部隊踏入了這座固若金湯的避難壘內。

    [027,剛剛采集的血液,是用來做什么?]

    溫辭走出通道后,看著眼前大片的空曠區域,和遠處拔地而起的密集建筑,在腦海中詢問起027來。

    [剛才說到了,隨同海嘯一起浮現的病毒,會讓受到感染的人類,變成毫無理智的喪尸。]

    [但植物與動物卻不相同。它們在被病毒入侵后,卻會發生奇怪的異變。]

    [它們會隨著各自屬性的不同,變成具有不同程度攻擊性的危險異變體。]

    [后來有人發現,被異變動植物攻擊過的人類,也會有一定概率也發生異變。]

    [那些無法讓人類異變,只能成為喪尸的病毒,在動植物體內過了一遭,就像基因重組般,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但A01避難壘建成這么多年以來,檢測過的人類基因少說也有幾十萬,但也才發現了不到千分之一的,在融入異變動植物基因后,能順利異變的人類。]

    [這類人,在喪尸橫行,動植物變異的末日世界,是極為難得的寶貴資源。]

    [而剛剛采集的血液,則可以用來判定一個正常的人類,是否擁有融合異變基因的可能。 ]

    第76章 匹配 X01號異變體

    “夠了嗎?”

    藍色的液體順著采集器流淌而下, 沒多會兒,研究員身側的幾排玻璃管中,皆盛滿了幽藍的血液。

    “還不夠, 這次拉回來的幸存者有點多。”

    說話的那人拿來一盒空玻璃管,將采集器重新接上。

    “看來今天又得加班加點了。”

    先前那人嘆了口氣, “上頭拼了命想要融合這條人魚的基因, 可這么多年過去了, 也沒見一例成功的。”

    “倒是其他研究組,隔三岔五就能有好消息傳出, 不像我們……”

    “別說了, 快干活吧。”

    那人透過監視器, 看了眼一墻之隔的特制金屬房間。

    因為要采集血液,房間的空氣里注滿了高濃度的松弛劑, 好讓那只暴戾的人魚短暫陷入昏迷。

    此時

    那長著巨大藍色魚尾的雄性人魚,呼吸微弱地躺在冰冷的金屬地面,從墻壁里延伸出來的血液采集器, 正扎在人魚幽藍的魚尾上, 源源不斷地往玻璃管中輸送著血液。

    “可以了。”

    研究員按下紅色按鈕, 采集器緩緩隱入墻壁, 輸送藥劑的空氣管道也停止了工作。

    布滿儀器的桌面,一邊是幽藍的人魚血液,一邊是暗紅的人類血液。他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胛, 朝對面的同事點了點頭。

    “開始吧。”-

    進入避難壘的第一夜,他們這百來號死里逃生的幸存者們, 被安排在了E區的一片活動板房里。

    逼仄的走道與密集的上下鋪,溫辭走進去時,感覺空氣都變得稀薄了不少。

    [這里是避難壘最靠近外圍的E區, 越往中心去,區域編號等級越高,能享受的資源也越豐富。]

    [據說A區繁華與奢靡的程度,甚至超過了末世之前的某些一線城市。]

    [因此能進入A區的人,要么是對避難壘有著重大貢獻的人,要么就是掌握著避難壘中重要資源的人。]

    溫辭聽著027的解說,在擠擠攘攘的人群中找到了自己胸牌上標注的床位。

    4人一小隔間,上下鋪,走道與床鋪間只掛了張單薄的簾子,隨著走道里來來往往的人而晃動著。

    溫辭剛剛領過了壓縮餅干和一小瓶水,據發放食物的工作人員說,食物和床鋪免費兩天,兩天之后,就需要用勞動來換取食物了。

    溫辭隨口問了一句都有些什么工作,那發放食物的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放心吧,你這樣的,怎么都能活下去。”

    溫辭回想著那人像打量商品一樣的眼神,感覺自己翻江倒海了一整天的胃,又有些不適了起來。

    她爬上床鋪,坐在床上喝了口水,一低頭,從簾子沒閉合攏的縫隙里,對上了一雙耷拉著眼皮的干癟雙眼。

    見偷窺被發現了,那人徑直拉開了簾子,露出了一口發黃的牙齒。

    “新來的?”

    “20個信用點,睡一覺,干嗎?”

    溫辭憋了一天的嘔吐欲望,在看到那一排黃牙時,終于再也忍不住。

    她撐著上鋪的圍欄一下探出腦袋,那黃牙還以為溫辭是同意了準備下來,剛露出了一個喜出望外的表情,就被從上而下的不明液體淋了一臉。

    “嘔……”

    剛剛喝下去的一口涼水,混合著胃液,一股腦地吐在了黃牙毛發稀疏的頭頂。

    雖然只是一點胃酸,但吐完后溫辭覺得舒服了不少,她在黃牙目瞪口呆的表情中擦了擦嘴,隨即躺在了單薄的床板上。

    “不干。”

    黃牙終于回過神來,他在E區是慣犯了,最喜歡騷擾剛剛進入避難壘,一無所知,還要為生存發愁的女性們。

    見溫辭挑釁地吐了他一臉,讓他丟了面子不說,還無視他的存在,他當即怒火中燒,抬腳就要往溫辭的床鋪上爬去。

    這間房間的其他三個床位,只有另一側下鋪的位子上有一個臉色發黃的瘦小女人。

    女人像是對這些場景很是麻木,見黃牙爬上溫辭的床鋪后,轉了個身,面朝墻壁,用被子蒙上了腦袋。

    但想象中女孩的哭喊并沒有響起,倒是那黃牙發出了一聲凄厲的慘叫,從溫辭床鋪邊直直摔了下去。

    [小辭,防護罩已開啟,任何接觸到你的人,都會感覺到深入骨髓的針扎感。]

    [并且不用擔心他們會產生疑惑,他們只會以為你是擁有了異能的異變者。]

    黃牙被來自手臂上持續的刺痛,痛得在狹小的走道里翻滾了好半天后,他艱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在周圍人唏噓的目光中,灰頭土臉地跑開了。

    走廊里頓時一片寂靜,所有心懷不軌的人,都默默收回了探尋的目光。

    [027,能感知到崩壞源在避難壘的哪個方向嗎?]

    已經熄燈的簡易板房里一片黑暗,只剩下了溫辭和瘦小女人的呼吸聲。

    [崩壞源,它在A區。]-

    研究員對著那百來份血液樣本,做了一夜的融合實驗。

    眼看桌面只剩最后一份還沒完成的血液樣本,他強打起精神,將紅藍血液各取了幾滴,放入了特制的培養器中。

    趁著血液融合的空閑時間,他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順便拿上杯子去接了杯冷飲。

    重新回到實驗操作臺之前,他還在監控里看了那條人魚一眼。

    那人魚已經清醒過來,脖頸與手腕皆束縛著特制的鐵鏈,他原本只是眼神空洞地盯著墻壁一角,但在研究員察看監控的一瞬,那雙冰藍色的瞳孔立馬掃向了攝像頭的方向。

    研究員隔著屏幕對上了人魚的雙眼,不由自主地打了冷顫。

    他放下了手中的冷飲,看了看已經反應完成的血液樣本,重新戴上口罩與手套,在儀器前觀察起著最后一份血液來。

    半晌后,他像是有些恍惚地抬起了頭,摘下手套揉了揉眼睛,接著重新看向了儀器中的血液樣本。

    “刺啦”一聲椅子摩擦地面的聲響,研究員猛地站了起來,他臉上帶著不可置信的驚喜,隨即離開座位,撥通了研究所所長的電話-

    溫辭后半夜還是睡著了,畢竟她奔波了一天,早已經筋疲力盡。

    027時刻注意著周圍的動向,好在并沒有什么不長眼的人過來打擾溫辭的睡眠。

    等到整片休息區亮起了燈,人聲漸漸嘈雜起來,溫辭才有些恍惚地睜開了雙眼。

    看著頭頂逼仄低矮的天花板,她才意識到昨天的一切,并不是她臆想出來的夢境。

    下鋪的瘦小女人見溫辭要從床上下來,連忙收拾好東西有些畏懼地從房間里離開了。

    不知道是畏懼溫辭的異能,還是畏懼溫辭會因為她昨天的袖手旁觀而秋后算賬。

    燈一亮,休息區的人就散了個七七八八,他們作為最底層的普通人,只能用廉價的勞動去換取食物與床位。

    而剩下在原地不動的,大部分都是昨天新進來的幸存者們。

    大家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有忐忑不安的,有心懷期待的,也有一臉麻木宛如行尸走肉的。

    “昨天抽了血液后,那工作人員說今天會有結果,要不還是等等吧……”

    一名年紀不大的青年,有些猶豫地開口。

    他昨天詢問了一圈他能勝任的工作,要么是去避難壘外相對安全一點的地方挖礦石,要么就是去掏糞坑、清污水管道這些有些腌臜的工作。

    萬一能與異變基因融合……那可就是一飛沖天,再也不用擠在這難民窟一樣的密集板房里了。

    大部分人都秉持著同這位青年一樣的觀點,盡管大家都知道,這能成功融合異變基因的可能,實在是微乎其微。

    溫辭沒打算在這里干耗一上午,時間寶貴,她得先去周圍看看、探探路。

    只是她剛朝出口那邊走了幾步,就有好幾個持槍的人一臉嚴肅地走了進來。

    領頭的人環視了一圈在場的所有人,念出了一個編號。

    “1489027,是哪位?”

    槍械冰冷的金屬光澤,和持槍人嚴肅的表情,讓在場的人都莫名緊張起來。

    他們紛紛查看起各自的胸牌,接二連三地搖了搖頭。

    溫辭只覺得這一串數字有些耳熟,尾號027,不正是她的編號嗎?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胸牌,再抬頭時,為首那人的視線也落在了她的胸牌之上。

    兩人視線在空中短暫地交匯了一瞬,下一秒,那人朝身后持槍的人揮了揮手,冷冷地吐出了兩個字。

    “帶走。”

    溫辭身上027替她設置的防護罩時效已經結束,她被人從左右架住了胳膊,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帶上了一輛防護嚴密的裝甲車。

    只是她這回沒有蹲在后車廂,而是坐在了座位上,左右各有一名全副武裝的士兵,而剛才那領頭之人,則坐在她的對面,毫不掩飾地打量著她。

    “溫辭?”

    那人又

    掃了一眼她的胸牌,念出了溫辭的名字。

    “有人說在碰到你之后,能感受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刺痛。”

    “刺痛……你融合了什么變異植物的基因嗎?”

    說完,那人挑了挑眉,只等著溫辭的回答。

    溫辭看了眼對面男人眉眼上的傷疤,與他布滿厚繭的雙手,微微皺了皺眉。

    哪怕是她昨夜的動靜被傳了出去,也不至于招來這么些荷槍實彈、對她嚴防死守的軍人。

    “刺猬。”

    溫辭輕輕地吐出了兩個字,鎮定自若地對上了眼前人審視的雙眼。

    “半個月前,我被一只巴掌大小的刺猬,咬了一口。”

    “之后,便偶爾會在我感覺到危險時,讓接觸到我的人產生劇烈的刺痛。”

    溫辭的視線落在了對面人的肩章上。

    “長官,我并沒有傷害到其他人。不知道你們這是,要帶我去哪里。”

    “刺猬……”

    對面的男人眉頭一皺,像是思考了一下溫辭話里的可信度,接著他突然抬手,抓住了溫辭的手腕。

    [冷卻時間24小時,小辭,我現在沒辦法給你重新使用這個道具。]

    [沒事。]

    溫辭在心中回應了027一句,接著十分無奈地開口道。

    “長官,我現在并沒有感覺到危險,所以這項能力,無法被激發……”

    對面的人聽到溫辭的解釋,隨即放開了她的手。

    他雙手抱拳交疊在胸前,不再去看溫辭一眼。

    “恭喜你,在昨天采集的血液標本比對中,成功與X01號異變體匹配成功。”

    “現在,我們要帶你,去A區。”

    第77章 選擇 墜落海底的明月

    停車、檢查、放行。

    看不到外面景象的溫辭, 只感覺車輛經過了一個又一個關卡。

    等到車輛終于停穩,車門打開,一座鋼鐵澆筑的龐然大物, 赫然浮現在溫辭眼前。

    相比于周圍鱗次櫛比的高樓,這塊匍匐在地, 像一座厚重龜殼的金屬建筑, 讓溫辭感覺到了更為沉重的壓迫感。

    “走吧, 溫小姐。”

    領路的男人湊近外墻上安裝的虹膜采集器,只聽得“滴”一聲, 閉合的金屬門緩緩朝兩側打開, 露出了一個泛著冰冷光澤的電梯。

    [小辭, 我感知到了崩壞源的氣息。]

    [它就在這座建筑的最底層。]

    溫辭抬頭看了一眼,但電梯上面并沒有顯示有多少層。

    “長官, 我們要去第幾層?”

    溫辭聽著電梯急速下降的聲音,透過反光的墻壁,對上了男人的視線。

    “我還以為你一點都不好奇。”

    自從聽到即將前往A區的消息后, 眼前的女孩就沒再開過口, 男人有些興味地挑了挑眉。

    “抱歉, 具體層數我也不知道, 我只負責送你到這里。”

    話音落下,只聽見“叮”的一聲,電梯停住了。

    只見門外站著一位戴著眼鏡、學者模樣的老人, 在看到溫辭的瞬間,表情明顯有些激動起來。

    “邱所長, 人已經安全帶到。”

    男人嚴肅地朝邱所長敬了個禮,隨即退回了電梯內。

    “好好好……”

    邱所長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朝男人點了點頭。

    “辛苦陳隊長了。”

    被叫作陳隊長的男人最后看了溫辭一眼, 便隨著合上的電梯門,消失在了溫辭的視野中。

    “溫辭是嗎?”

    邱所長又將視線落回了溫辭的身上,那神色,仿佛在看一只瀕臨滅絕的珍稀保護動物。

    眼前空曠而冰冷的地下實驗基地,讓溫辭莫名有些發冷。

    她朝邱所長點了點頭,像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驚喜,而茫然無措起來。

    “邱所長……請問,您讓人帶我來,真的是我的血液與異變體匹配成功了嗎?”

    邱所長聽到溫辭的問題,臉上的笑容愈發掩蓋不住了。

    “是啊,幾十年過去了,終于讓我等到一個能匹配X01異變基因的人類了。”

    他指了指他身后的房間:“溫小姐,我們進去談?”

    溫辭落坐在純白的桌椅旁,有人給她端來了一杯溫水。

    邱所長在她對面坐下,簡易地開始解釋相關的問題。

    “溫小姐,想必你也知道,自從病毒暴發后,所有感染病毒的人類,無一例外變成了喪尸。”

    “而低于人類等級的動物,甚至于植物,在感染病毒后,卻會發生奇怪的基因異變。”

    “它們有的只是變化了體型,有的則是變得充滿了攻擊性。”

    邱所長點開投影儀,雪白墻面上立即出現了無數變異動植物的畫面。

    有攀爬上幾百米高樓,將鋼筋水泥絞得支離破碎,粗壯巨大的爬山虎。

    有直徑幾十米、渾身布滿手臂般粗細尖刺的、會對人發起進攻的仙人球。

    更有籃球般大小的蟑螂,成年人大小的老鼠,和列車般粗細的巨蟒。

    邱所長的聲音還在繼續。

    “在長達幾十年的研究中,我們始終未能找到人類無法發生異變、只能變成喪尸的原因。”

    “以至于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不僅僅要與變成喪尸的同類相殘,還要時刻躲避野外充滿了危險的異變植物與動物。”

    “但好消息是,我們在探索的過程中發現,被異變動植物攻擊過的外勤人員,有一部分會獲得與那些變異動植物相同的異變方向。”

    墻壁上的投影變了變,出現了幾張異變者的畫面影像。

    “這位外勤人員,在野外被一株異變后的荊棘纏住了手臂,救回后,他的那條手臂,變成了一條能被他所操控,且破壞力極強的荊棘藤。”

    邱所長又點了點另一張圖片。

    “而這位外勤人員,在沙地被一只蝎子襲擊,被救回來后,他長出了一條能釋放毒液的蝎尾。”

    “他們變成了擁有人類理智,且能對抗其他未知生物最有力的幫手。”

    邱所長嘆了口氣:“但這樣異變的概率,在大規模的傷亡面前,是極低的。”

    “所以后來我們研究出了一種方法,收集那些異變動植物,將它們養在這座研究基地。”

    “提取它們的組織或血液,同人類的血液融合,從而達到沒有傷亡,也能篩選出合適的人選。”

    “邱所長…您說的這些,我在來之前,就有所了解。”

    溫辭皺了皺眉,好似十分擔憂。

    “我能知道我所匹配成功的異變體,陳隊長口中的X01號,是哪一種生物嗎?”

    見溫辭提到X01號異變體,邱所長的表情又變得激動起來。

    “X01號異變體,是一只來自未知海域的人魚。”

    邱所長手指動了動,投影儀上立即顯現出了一張圖片。

    一幅美到讓人窒息的畫面,就這么出現在了溫辭的眼前。

    巨大的透明玻璃幕墻內,一條藍色的人魚,正靜靜地懸浮在水中。

    他一頭銀色潤澤的長發,散亂地披散在身后。耳朵的部位像是兩片魚鰭,上面覆著冰藍色的細小鱗片,在水底散發著綺麗的微光。

    他的膚色,像是在深海中從未受到陽光的照射,冷白得像是墜落海底的明月。

    他上半身是人類男性的模樣,從腰部往下,則變成了幽藍色的魚尾,隨著水波飄蕩著。

    此時的人魚,正靜靜凝視著拍攝者的方向,目光幽藍的眼底,有著能讓人沉溺其中,無法自拔的吸引力。

    027在看到那張圖片的時候,明顯卡頓了一下。

    一個兩個世界,還能說是巧合,那這第三個世界呢?

    眼看溫辭的表情在那一瞬間也恍惚了一下,027連忙提醒起溫辭來。

    [小辭,所長在觀察你。]

    溫辭被027拉著,從莫名冒出的心悸中回過神來,才發現邱所長,正一臉意味深長地看著自己。

    “哪怕只是影像中的一眼,亦能讓人陷入它所編織的幻境。”

    “更別提它強大的愈合力與破壞力。”

    “溫小姐,如若你真能順利融合它的基因,不管是獲得哪一種異能,對我們幸存的人類來說,都是增添了一份同災難對抗的希望。”

    溫辭再次看向那張照片里,那個完美得不似人間造物的人魚,心臟倏地又重重一跳。

    “邱所長,可按照您剛剛解釋的邏輯,這難道不是融合異變魚類后的人類嗎?”

    “就像那個被變異蝎子咬了,長出蝎尾的人。”

    “這難道不是被變異魚類咬了,長出魚尾的人嗎?

    “你問得很對,溫小姐。”

    邱所長扶了扶他厚重的眼鏡,手指在冰冷桌面上敲了敲。

    “這也是它最讓人疑惑的一點。”

    “這么多年以來,我們無法同它有任何交流。它既不會聽,也不會說人類的語言。”

    “它并不像其他異變者一樣,保有人類的思維與理智。”

    “它更像一個從未被人類發現的全新物種,還擁有強大而可怕的愈合、迷惑、毀滅的力量。”

    “我們分析它的血液,試圖讓人類獲得這種力量,但這么多年過去了,都沒有找到一例能與它匹配成功的……”

    “直到昨天,你的血液標本被送了上來。”

    邱所長眼底冒出了一縷精光,鎖定了眼前臉色蒼白的人類女孩。

    “溫小姐,避難壘救助了你,現在,是你回報的時候了。”-

    [小辭,邱所長口中的X01號異變體,就是這次世界的崩壞源。]

    [我能感知到它現在,就被關在負十二樓的某間實驗室里。]

    盡管027還沒有見到X01的真面目,但那照片里,同前兩個世界崩壞源長得一模一樣的X01,已經讓027心中有了答案。

    [所長口中所說的融合,就是抽取X01的血液,直接注入你的身體里。]

    [小辭,這個世界特別的力量太多了,不比以前普通的人類世界。按照你現在普通的人類身體,很難將崩壞源從層層阻礙中成功解救出來。]

    027有些擔憂,它掃描了一圈負十二層的構造,發現不僅是墻體全部用了特殊的金屬材質,堅不可摧。

    連地底下,都澆灌了厚度幾米的金屬隔層與鋼筋混凝土。

    更別提守衛嚴密的層層關卡。

    [我知道。]

    溫辭聲音有些聽不出喜怒,但027本能地覺得,她心情似乎不太好。

    [我必須得擁有一些力量。而這份力量的來源,就擺在我的面前。]

    溫辭站在不斷上升的電梯里,身后是護送她前往地面休憩的持槍護衛。

    她剛剛面對邱所長的‘請求’,只說要先考慮一下。

    邱所長沒得到確定的回答,也沒惱怒,只安排了人送她離開了地下研究所。

    “確實應該考慮一下,畢竟這個決定,關系到你今后人生的生活質量。”

    “你去看看、逛逛吧,A區有很多適合你這樣的女孩子,休閑享受的地方。在這樣的末世,享受是比生存,奢侈千萬倍的選項。”

    “而現在這個選項,就掌握在你手中。”

    第78章 融合 我帶你離開,好不好。

    看過了外面遍地尸骸的絕望場景, 此時再看到A區隨處可見的消遣娛樂場所,溫辭一時有些無法將這兩個畫面,想象在同一個畫框里。

    [末世里, 資源最為寶貴。能住在A區的人,要么就是掌控資源的, 要么就是擁有資源的。]

    027示意溫辭看向一家正在營業的酒吧。

    那酒吧旁側的小巷里, 站著一個虎背熊腰, 不能用正常人類體型來形容的壯漢,正用他布滿厚重鱗片的尾部, 纏繞著一個少女, 置若罔聞地在那里聳動著下身。

    察覺到溫辭的視線, 那人瞇著一雙豎瞳,上下打量了溫辭一眼。

    “一起嗎?兩個剛好。”

    [這個人融合了變異蛇的基因。他現在擁有的速度與力量, 能輕松碾壓一群狂躁的喪尸。]

    [他們為避難壘在外搜尋各種物質,避難壘則為他們提供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的奢靡生活。]

    [所以無數的普通人,都希望自己能成為那千分之一的幸運兒。]

    溫辭沒理會那人, 那人也沒像黃牙一樣糾纏不休。

    能在A區自由行走的人, 都不會是普通人, 男人只當溫辭是一個收起了異變外貌的異變者, 轉頭又繼續折騰起他眼前,真正用來消遣的普通女孩來。

    [我已經在研究所現有的資料中,獲得了X01號的信息。]

    027在溫辭腦海中繼續開口。

    [X01, 男性人魚,于二十年前在極地海域被捕獲。]

    [據資料顯示, 被發現時,X01渾身布滿了深入骨髓的傷口,狀態極度虛弱。]

    [但即使是這樣, 人類依舊折損了三十多名強悍的異變者,才勉強將其捕獲。]

    [被送入研究所專門為它特制的實驗室后,人類對其進行了長達二十年的研究。]

    [研究范圍包括但不限于,血液、頭發、鱗片、牙齒、骨骼。]

    [但皆一無所獲。]

    [為了限制它的行動能力,實驗室內長期充斥著高濃度的藥劑,并且切斷了水源的供給。只因研究人員發現,在水下的X01,攻擊能力比在陸地更強悍百倍。]

    [資料記載,X01雖然長著人類的外貌,但它從未開口說過話,對人類的語言也從未有過回應。]

    [小辭,這次的崩壞源,崩壞值雖然不算特別高,但難度……]

    027沒有把話說完,但溫辭卻明白了。

    物種不同,語言不通,力量懸殊。

    太難了。

    溫辭沒再繼續閑逛,她早早地回到了邱所長為她安排的休息住所,撥通了對方留下的電話。

    “邱所長,我答應了,但在我配合你們之前,我需要親自看一眼X01異變體。”-

    經過一夜的休整,第二天一早,便有人帶溫辭進行了全方位的體檢。

    在注入早已準備好的人魚血液前,邱所長將她帶到了一間房間。房間的監控畫面里,X01正靜靜地躺在冰冷的金屬地面,似乎陷入了沉睡。

    [小辭,檢測完成,X01的定位,就在這間房的隔壁。]

    [整棟研究所的地形圖,我已經記載下來,安防可以算是無懈可擊。]

    [如果要在這里面選擇一條撤離路線,唯一有可能成功的,只有那個運送垃圾與生活污水的傳輸管道了。]

    溫辭看著監控畫面里沉睡的人魚,它的脖頸與手臂,皆束縛著厚重的鐵鏈。

    白色的卷發遮住了它大半張臉,溫辭只能窺見掩蓋在長發之下,一小塊蒼白的下頜骨。

    倒是耳側那覆蓋著冰藍色細小鱗片的魚鰭,全須全尾地暴露在監控視野里。

    “房間如果不持續注入藥物,它很快就會醒來。”

    邱所長解釋完后,發覺眼前溫小姐看著他的眼神,格外的專注而仔細,他欣慰地笑了一聲。

    “好了,現在你也見到它了,溫小姐,我們開始吧。”

    “我很期待,你能擁有同樣強大的力量,為守護人類的避難壘,做出更大的貢獻。”-

    藍色的血液緩緩地被輸送至溫辭的血管。

    [027,異變過程,大概需要多久?]

    027飛快地計算著溫辭的身體數據:[完全融合,大概需要14個小時。]

    溫辭看了眼墻上顯示的時間,此時已經是下午兩點,而每周開啟一次的垃圾運輸管道,一般都是在凌晨4點。

    而恰好今夜,就是通道開啟的時間。

    如果按照027的計算,當溫辭剛剛融合完成時,運輸通道早已開啟。

    而她還要按照計劃先去將X01的實驗室大門打開。

    時間明顯來不及。

    [能不能加快融合的過程?]

    [按照理論,是可以的,只要加快你身體代謝循環的速度,異變融合的速

    度自然會加快。]

    [但是小辭,融合時產生的痛感,一定也會增加數倍。即使我給你提高了對疼痛的耐受能力,你依然會難以忍受。]

    027有些不解。

    [小辭,需要這么著急嗎?我們可以等下周管道再次開啟時再實施計劃,那樣會不會更保險。]

    溫辭回想著X01泛著幽藍光澤,但殘缺破損的鱗片,語氣也變得冰冷起來。

    [我只怕我融合成功后,會變成下一個X01。]

    [必須得趁現在,他們對我還沒產生警惕前,率先下手。]-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溫辭很快感覺自己的身體,變得發熱發燙起來。

    她躺在觀察室的床鋪上,緊緊地蜷縮著身體,試圖抵抗身體撕裂重組般的疼痛感。

    027已經加快了溫辭的身體循環,并且將疼痛耐受值調至最高,但它依舊從它宿主的表情上,感覺到了難以承受的痛苦。

    “溫小姐,您需要堅持一下。”

    有人在她床邊放下了營養劑,檢查了一下她的血壓與脈搏后,安撫著開口。

    “據以往的經驗來看,所融合的異變基因越強大,所承受的痛苦與所需的時間,都會相應地增大增長。”

    “據我們估算,你可能要在這里待滿48小時,才能初步融合完成。”

    “在這期間,會有人一直守著你,你可以放心。”

    溫辭只感覺耳邊一陣“嗡嗡”聲,最后還是027重新轉達了一遍,她才知道那人說了些什么。

    [好……]

    溫辭感覺自己渾身都在刺痛,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從里而外鉆出她的皮膚。

    她艱難地同027交流,聲音都在顫抖。

    [48小時……好……那他們至少還會松懈一段時間……]

    一句話的功夫,密密麻麻地冷汗已經浸濕了她全身的衣物,她宛如一條不幸從海水中被打撈上來,丟在干燥沙灘上失去水源的魚。

    身下的被褥成了粗糲的沙粒,房間的燈源成了灼熱刺眼的陽光。

    溫辭肺腑喉間一片灼燒的痛感,空氣也仿佛變成了鋒利的刀刃,隨著她一呼一吸間,狠狠地割裂著她的皮肉……

    真的好疼啊……

    溫辭咬著牙,將一聲聲痛苦的悶哼,咬碎了再吞入咽喉。

    X01被捕撈上來的時候,也是這么疼嗎?

    027已經給溫辭疊加了無數能夠減輕或舒緩痛苦的道具,但在這異常強悍的基因面前,似乎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它只能看著它的宿主,在床鋪上縮成小小的一團,死死地握著拳頭,嘴里發出了痛苦的嗚咽聲。

    “阿晏……”

    “我好疼……”

    “阿逾……”

    “抱抱我……”

    “我好疼……”

    027聽清了溫辭的囈語,只嘆息了一聲,便盡職盡責地守護起溫辭來,祈禱時間快些流逝。

    冰冷的金屬房間里,X01冰藍色的耳鰭動了動,下一秒,他睜開了他幽藍深邃的雙眼-

    溫辭能感覺到有人在檢查她的心跳與呼吸血壓,她攤在床上一動不動,好像陷入了昏睡。

    “應該沒事,她睡著了。”

    “這一時半會也看不到結果,我先去休息一下,過一會來換你。”

    “好。”

    只聽見有人打了個哈欠,隨即聽到了門扉閉合的聲音。

    [小辭,你感覺怎么樣?]

    027看著溫辭耳后冒出來的白色鱗片,有些擔憂地問道。

    溫辭緩緩睜開雙眼,時間已經來到了深夜,距離她開始融合,已經過去了十個多小時。

    此時房間的燈已經調至了夜燈模式,門外一片寂靜,只有房頂的攝像頭,還冒著紅點,顯示正在工作中。

    [我沒事,]溫辭試著動了動,只覺得雙腿有些酸軟,后腰處也有些不適。

    [027,攝像頭。]

    [整層監控已經覆蓋成功,后臺的監控畫面中,只會看到覆蓋后的替換畫面。]

    [小辭,距離輸送通道開啟,還有一個半小時。]

    溫辭點了點頭,掀開被子下了床。

    門外的隔間里,一名穿著白大褂的工作人員,正閉著眼睛在打盹,已經凌晨一點多了,他卻是撐不住了。

    為了保險期間,溫辭決定先在他身上試用一下,她在融合后獲得的迷幻異能。

    那人只感覺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還以為是同事過來換班了,只迷迷糊糊地抬起頭,沒想到對上了一雙琥珀色中流轉著銀白漩渦的瞳孔,接著他腦袋一沉,徑直暈倒在了桌面上。

    [小辭,你成功了。]

    027有些興奮起來。

    溫辭松了口氣,她已經抬起了手,準備如果迷幻失敗,就將其肘擊至暈。

    這下好了,她不用親自動手了。

    [小辭,拿上他的工牌。]

    [出門,往右。]

    溫辭順利打開了門,離開了這間觀察室。

    深夜的研究所一片寂靜,偶爾路過幾間還亮著燈的實驗室,里面還有人在熬夜做著實驗。

    她在027的指引下,一路繞過了好幾道門禁,停在了最后一道通往X01實驗室的門禁前。

    [工牌沒用了,管控升級,需要掃描虹膜。]

    [小辭,我已將白天掃描過的邱所長的虹膜圖樣,偽裝覆蓋在你的眼球之上。]

    溫辭聞言湊近虹膜采集器,指示燈閃爍兩下后,門自動打開了。

    [直走,盡頭左轉。]

    [小辭,門禁記錄會被發送至邱所長的隨身通訊器中,如果他此時還沒睡,或者心血來潮查看通訊器,很快就會發現有人用他的虹膜進入了實驗室。]

    [所以,要快!]

    溫辭在冰冷的走廊狂奔起來,終于,她停在了關押著X01的實驗室前。

    她深吸一口氣,掃描虹膜,“滴”的一聲,門開了。

    房間里光線應該是也調至了夜間模式,溫辭在昏暗中,只看到了一片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大陰影。

    溫辭已經屏住了呼吸,用來抵抗房間里充斥的藥物。

    等適應了一會兒房間的光線,溫辭才發現,那尾擁有藍色魚尾的人魚,正安靜地躺在地面,用他那雙幽藍色的眼睛,緊緊地鎖定著她。

    門外涌入的新鮮空氣,沖散了門內濃郁的藥劑,溫辭看見那人魚尾巴動了動,下一秒,一股巨力,猛地朝溫辭襲擊了過來。

    [小辭,后退!]

    “嘭”的一聲,厚重的金屬板上,被砸得凹下去了一塊。

    溫辭狼狽地躲過了來自X01的一擊,摔在了冰冷的地面。

    接著一陣鐵鏈的響動,那尾藍色的人魚,借著尾部的力量,緩緩從地面站了起來。

    銀白色的卷發垂落在肩側,露出了那張莫名讓溫辭又開始心悸的臉。

    冷冽的、蒼白的、不帶情緒與波瀾的。

    溫辭的心狠狠地跳動了一下,她站在原地,朝那遙望著她的人魚伸出了手。

    “我帶你離開,好不好。”

    第79章 鱗片 小小一片,脆弱極了。

    時間仿佛靜止了下來。

    溫辭能感覺那人魚的視線, 落在了她朝他伸出的手掌上。

    溫辭不知道X01能不能聽懂她的意思,她又抬手指了指那些束縛著他身體的鐵鏈,和敞開的大門。

    “我帶你出去。”

    話音落下, X01的魚尾,狠狠地拍上了被拉扯得緊繃的鐵鏈。鐵鏈在巨大的沖擊力下, 哐當一聲砸在地面。

    在鐵鏈出現一道細小的裂口的同時, 溫辭也看到了從尾巴上飛濺而出的藍色鱗片, 和鐵鏈那束縛著X01手腕處,被拉扯得血肉模糊的皮肉。

    “別動……別動!你受傷了!”

    溫辭腳邊落下了好幾塊殘缺的鱗片, 她眼看X01抬起了尾巴, 似乎又準備蓄力, 著急得又是擺手又是搖頭。

    “我幫你!你別動!”

    她神色激動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鐵鏈, 試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

    “我可以打開,你別動……好不好……”

    高大的人魚站在墻壁前,鐵鏈被

    大力拉得繃直, 有藍色的血液順著殘破的魚尾, 緩緩滴落在地面。

    他垂眸看著眼前試圖靠近他的弱小人類, 視線停在了女孩掩蓋在黑發之下, 隱隱露出來的一截耳尖。

    有銀白色的細小鱗片附著其上,在微弱的光線下,閃爍著細膩的光澤。

    溫辭隱約看到X01的嘴唇動了動, 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接著,那條幽藍的魚尾垂落了下來, 尾部像一把殘缺的折扇,緩緩地鋪在了地面。

    [小辭,他似乎聽懂了你的話。]

    [增加力量的道具已經疊加生效, 快!]

    溫辭發覺自己原本還有些倦怠的身體,忽地力量充盈起來。

    她又試探著靠近了X01一點,發現對方確實沒有再對她發起進攻的意圖后,小心翼翼地避開地面受傷的魚尾,靠近了對方過于高大的身影,抬手握住了那截束縛在X01腕上的金屬環。

    冰冷的金屬環,和金屬環下更加冰冷的體溫。

    溫辭能感覺到X01的視線,一寸寸掃過了自己的臉頰,最后停在了自己發生異變的耳側。

    溫辭閉上眼睛,試圖隔絕一切雜亂的紛擾,將全部思緒集中在五指之上。

    漸漸地,她感受到在融合了人魚血液后,隱藏在身體里奇妙的能力,再加上027給她疊加的道具,讓她有種力量快要噴薄而出、即將失控的錯覺。

    指節用力,幾十秒后,手上的金屬圈漸漸變形。,接著便是一聲脆響,它們在溫辭手上,碎成了一堆金屬殘片。

    溫辭如釋重負,下意識地抬頭,對上了X01自上而下,帶著審視意味的,幽藍而深邃的瞳孔。

    她來不及多想,她已經閉氣了好幾分鐘,再憋下去,她怕她也會喪失力道,暈倒在這里。

    另一只手腕上金屬環也被溫辭捏碎,只剩下套在X01脖頸上的金屬環,格外厚重難以摧毀。

    眼看時間又過去了好幾分鐘,溫辭憋氣憋得已經快到達極限,而脖頸上的金屬環才堪堪變了一些形狀,一只蒼白的手,覆蓋上了溫辭因為用力而指尖泛白的指尖。

    “咔嗒”一聲,雙重力道加持,加上027的道具疊加,那最后一道束縛著X01的金屬環,終于破碎了。

    過于強大的力道在那一瞬間來不及收回,有幾塊碎片,隨著加持的力道,沒入了X01傷痕累累的頸間。

    溫辭一下松開了手,但指尖還是沾染到了對方藍色的血液。

    她有些慌亂地抬起了頭,卻見X01十分平靜地抽出了那幾枚碎片,巨大的魚尾卷起她的身體,一下離開了不斷輸送著藥劑的實驗室。

    憋氣憋得滿臉通紅的溫辭終于得到了喘息。

    她來不及讓X01放她下來了,因為027已經在不斷提示著,往外輸送垃圾的管道已經開始工作了。

    “直走左轉,穿過門禁后往右側盡頭走!”

    溫辭在兩側急速后退的失重感中,下意識地揪住了X01魚尾上的魚鰭,察覺到對方可能聽不懂她的語言后,連忙松開一只手,往前指起路來。

    離開實驗室的門禁,依舊是掃描了溫辭偽裝的虹膜。

    等兩人七彎八拐,來到了輸送垃圾管道的入口處,發現有兩名清理工,正在那邊分揀著垃圾,并將其投入正在運行中的垃圾傳送帶上。

    “那里,可以離開。”

    溫辭拍了拍X01的尾巴,示意對方放她下來,藍色的魚尾隨即松開了對她的鉗制,垂落在了光潔的地面。

    兩名工作人員并沒有察覺到身后的異常,直到有一個女孩從身后拍了拍他們的肩膀。

    在對上那雙琥珀色中帶著銀白光芒的瞳孔時,兩人腦袋一空,直直倒了下去。

    眼前的傳輸管道中,傳來了一陣不太美妙的氣味,溫辭朝里看了看,隨后轉身飛快扒拉下工作人員的外衣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接著朝一直看著她的X01指了指傳輸管道的入口,做了個鉆進去的動作。

    X01緩緩挪了過來,他看著這個無底洞一樣的傳送通道,臉上終于有了些許表情。

    皺眉。

    代表著疑惑。

    時間已經來不及了,說不準什么時候就會被巡夜的人發現異常。

    溫辭一把握住X01冰冷的手腕,將他推至了傳送通道口。

    “走!”

    “離開!”

    接著便率先一步,踏入了管道中。

    X01低頭看了一眼女孩緊握住他的手指,和她臉上莫名執著的神情,魚尾又卷上了女孩已經踏入了管道中的身體。

    溫辭感覺身體一輕,隨即視野一陣急速的旋轉,她被X01裹挾著,墜入了布滿垃圾的管道中。

    持續不斷的撞擊聲充斥著溫辭的耳膜,但她被卷在X01巨大的尾巴中,沒有感覺到一絲疼痛。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如027所說的那樣,他們掉落在了E區堆積如山的垃圾清理場。

    而此時,那一輛輛準備將垃圾運往堡壘外的車輛,正井然有序地裝載著從各個區域收集的垃圾。

    027關閉了溫辭的嗅覺系統,避免它的宿主因為惡臭而發出奇怪的嘔吐聲。

    至于X01……,027在他臉上,一絲異常的波瀾也沒有看到。

    在027的全場掃描下,溫辭被X01卷著藏在了一輛垃圾車的車廂里。

    離開避難壘的程序,比進入避難壘簡單得多,溫辭只感覺車輛停了一下,在門崗檢查了司機的證件后,垃圾車便浩浩蕩蕩,一路駛離了避難壘。

    等到車輛將裝載著溫辭與X01的垃圾,徹底傾倒在某個巨大的垃圾場,揚長而去后,溫辭終于被X01攜卷著,從垃圾堆里露出了頭-

    臭。

    太臭了……

    溫辭恢復嗅覺的第一秒,就扶著身側巨大的幽藍魚尾,吐了個昏天暗地。

    腳下的大地,散發著一股難以言說的惡臭,她雖然被X01卷著,沒有直接接觸到垃圾,但她依然覺得那些氣味無孔不入地鉆入了她的皮膚。

    等終于從氣味中緩過神來,她后知后覺地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干渴感,仿佛她的皮膚,在避難壘外灼熱的風浪中,即將干裂開來。

    [小辭,因為你融合了人魚的基因,所以會對高溫和干燥感到不適。]

    [融合初期,這種癥狀會更明顯。]

    [趁現在天還沒亮透,你必須快些找到一個相對陰涼的落腳點,度過你這幾天還不算穩定的融合期。]

    溫辭抬頭看了眼泛起了一絲魚肚白的天邊,喉間一片刺痛。

    她需要水源。

    掌心冰涼的體溫,提示著她還扶著X01的尾巴。

    她抬頭對上了X01審視的目光,嘴唇動了動。

    “你能聽懂我的話,對嗎?”

    X01看著溫辭干燥的雙唇,好半晌后,點了點頭,吐出了一個異常嘶啞的回答。

    “……能。”

    溫辭看著X01喉間已經凝固的藍色血液,剛剛被金屬環扎破的幾處皮膚,已經愈合,只留下了幾道新鮮的傷痕,附著在那些陳舊傷疤之上。

    或許是常年的掙扎損傷了他的聲帶,反正他的聲音嘶啞得不行,說了一個能字后,便不再開口。

    溫辭還想問問X01一些其他的問題,突然感覺耳側有些發癢,她抬手撓了撓,沒想到卻撓下了一塊小指甲蓋大小的銀色鱗片。

    “這……!”

    溫辭看著手中的鱗片,一時有些無措起來。

    她知道她耳后長了一些鱗片,但還沒親眼見過,也沒想到它們這么輕易就被撓了下來。

    銀白的鱗片在她手中散發著瑩潤的光澤,小小一片,脆弱極了。

    她還想繼續摸一下有些刺痛的耳后皮膚,剛抬手,卻被眼前的人魚握住了手腕。

    “你需要。”

    “水源。”

    話音落下,X01閉上眼睛,感受了一番迎面吹來的灼熱空氣,片刻后,他抬手指了指前方空曠寂寥的荒野。

    “去、那邊。”-

    溫辭跟在X01身后,朝著他剛剛所指的方向繼續前進。

    這一片還屬于接近避難壘外圍的區域,已經被異變者們清理過了,一路上并沒有發現什么危險。

    等到離避難壘越來越遠,眼前的景象也變得越發復雜危險起來。

    就在剛剛,X01就

    用尾巴拍飛了好幾只異變后的動物,還有一群無懼陽光,清早就起來閑逛的喪尸。

    溫辭看著X01在布滿沙礫與石塊地面上,依舊靈活滑動的魚尾,有些懷疑那不是魚尾,而是蛇尾。

    X01滑動的速度極快,沒多一會兒,便將用兩條腿走路的溫辭,甩開了一大截。

    過于干燥的空氣與熱風,讓溫辭渾身都有些發癢起來,她忍不住又撓了撓耳后,不出意外地,又撓掉了幾塊脆弱的鱗片。

    接著溫辭便感覺到眼前落下了一片陰影,是X01又折返了回來。

    他盯著溫辭的耳后看了一眼,隨即巨大的魚尾,又卷上了溫辭的身體,順便將她的胳膊,也固定在了尾巴里。

    這下好了,溫辭沒辦法再撓她發癢的皮膚,只能像X01的掛件般,一路朝前,席卷而去。

    第80章 尾巴 你的尾巴呢?

    荒蕪的大地上, 絲毫未見綠色植物的蹤影,只遍布著凌亂的碎石與白骨。

    眼看著太陽漸漸露出了天際,溫辭忍不住在心中問起027來。

    [X01真的能找到水源嗎?]

    身下的人魚卷著她疾馳前行, 一直與太陽升起的方向背道而馳,只偶爾回頭看她一眼, 像是在確認她的狀態如何。

    [小辭, 看他前進的方向, 似乎是……要去西邊的密林……]

    溫辭在X01身后,被他吹起的銀色長發糊了一臉。

    她動了動胳膊, X01以為她又想撓她的鱗片, 魚尾緊了緊, 且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溫辭眼前一片銀白發絲,什么也看不見, 她嘆了口氣,只好閉上了眼睛。

    [按照現在這個速度,正午之前, 我們能到嗎?]

    [可以到, 但是西邊密林里危險程度, 一定比這片曠野的危險程度大得多。]

    如027所言, 眼看太陽漸漸升到了頭頂,X01的速度,也漸漸慢了下來。

    溫辭的視野里漸漸出現了一些綠色的植被, 地面的土壤,也明顯變得濕潤起來。

    溫辭的嗓子已經在一路灼熱的空氣中, 被炙烤得有些說不出話來,只能敲了敲她掌下冰涼的魚尾。

    X01回過頭來,露出了一張宛如美神精心雕刻過的側臉。

    銀白的長卷發, 深邃的幽藍瞳孔,還有在這烈日炙烤下,依舊冷白的皮膚。

    溫辭本能地恍惚了一下,好幾秒后,才揪著X01的尾鰭,示意他放自己下來。

    X01似乎是猶豫了一下,在溫辭又搖了搖他的尾鰭后,才終于松開了卷了溫辭大半天的尾巴。

    他朝還握著他尾鰭的溫辭緩緩開口。

    “跟著、我。”-

    一踏入密林的邊緣,溫辭便感覺折磨了她半天的灼熱感,終于得到了一些舒緩。

    X01游走在她的前方,巨大的尾巴掃蕩著地面各種奇形怪狀的植物,為溫辭清理出了一條相對安全的通道。

    眼看著地形越來越復雜,植物的異變程度也越來越高,溫辭在一腳踩爆了一個從地面鉆出來的,堪比手臂大小的千足蟲后,也愈發警惕起周圍的動靜起來。

    [這片區域沒有喪尸,但是有很多異變的動植物,小辭,你要小心點。]

    027的提醒剛剛出口,腳下的地面便一陣涌動,一只成人般粗細的千足蟲破土而出,朝著溫辭的方向席卷而來。

    倏倏作響的破風聲中,腎上腺素被急速激發的溫辭,感覺眼前的一切像是被放慢了無數倍電影畫面。

    她能看見千足蟲猙獰漆黑的口器,在漫天飛濺的泥土中漸漸張至極限,密密麻麻涌動著的漆黑副足,看得人一陣毛骨悚然。

    這要是被咬上一口,只怕半個身子都要沒了。

    千鈞一發之際,溫辭當即俯下身子朝前滾去,撞在了察覺到異常,正準備將溫辭用尾巴卷走的X01身邊。

    “砰”的一聲,泥土四濺。那千足蟲撲了個空,砸在地面,發出了一聲巨響。

    溫辭狼狽起身,她還沒有熟悉這副融合人魚基因后,擁有了特別力量的身體。

    只覺得剛剛滾動的力道過于大了,撞在X01身上的同時,也讓她半邊胳膊都有些發麻。

    “看著。”

    X01將溫辭卷著往后退了退,像是成年猛獸教幼獸捕獵般,朝前疾速而去。

    在那千足蟲轉頭又撲上來的瞬間,力道與優雅并存的巨大魚尾,一下將那猙獰丑陋的千足蟲拍飛了出去,狠狠撞在了不遠處的石塊上。

    千足蟲腦漿四溢,身體斷成了兩截。

    X01在確認那千足蟲沒了生息后,又回到了溫辭的身邊,只看著溫辭也沒開口,但溫辭莫名從X01的表情中,領悟到了對方想表達卻沒說出的意思。

    就這么拍飛它,你學會了嗎?

    溫辭目瞪口呆地看了眼石塊邊不再動彈的千足蟲,又看了眼X01充滿力量感的幽藍魚尾,有些茫然地張了張嘴。

    “我沒有尾巴,我拍不了……”

    X01的視線在溫辭人類的雙腿上巡視了一圈,最后落回了她耳后的細小鱗片上。

    “會、有的。”-

    溫辭繼續跟在X01的身后,朝著密林的更深處前進。

    她在X01的指引下,砍下了一根尖銳、鋒利的荊棘刺,當作隨身的武器。

    溫辭已經用這根半人多高的荊棘刺,戳穿了好幾個妄圖想偷襲她的異變動物。

    等兩人終于在密林中尋到那汪珍貴的泉水時,X01的尾巴上,已經布滿了各種異變動物的碎肉殘渣。

    溫辭手中的荊棘刺,也由綠色變成了暗黑色,留下了無數異變動物的血液。

    “你、等著。”

    X01在泉眼周圍快速地巡視了一圈,接著他徑直跳入了泉水中,沒過一會兒,泉底一陣激烈的水花翻騰,無數異變的魚類被他拍飛了上來。

    溫辭看著岸邊七零八落、不再動彈的魚類尸體,感覺X01,像是一個極力為幼崽創造良好生存環境的大家長。

    盡職盡責。

    “下來。”

    X01浮出水面,露出了一頭濕漉漉的銀色長發,在透著些碧綠的泉眼里,像一個攝人心魄的海妖。

    溫辭脫下了身上搶來的工作服,露出了衣服底下干燥脫水的皮膚。

    她將鞋襪長褲擺在岸邊,就著那身短褲與T恤,一頭扎進了泉水中。

    干裂發癢的皮膚終于得到了緩解,溫辭暢快地在泉水里游了幾個來回,忍不住在心中問027。

    [我好渴,這水可以喝嗎?]

    [可以,你現在的消化系統,可以無視一切微生物病毒了。]

    溫辭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在X01的注視中,猛灌了幾口甘洌的泉水。

    X01也沒有阻止她,又盯了她一會兒后,便沉入泉水中,沒了動靜。

    [不要擔心,他只是在休養,在水中會加速他恢復與愈合的速度,畢竟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也屬實多了些。]

    溫辭在心中默默點了點頭,隨即將整個身子也沉入了水底,只露出了小半個腦袋。

    日頭正烈,密林中只影影綽綽落下了少許陽光。

    在無數異變動物被拍飛的尸骸面前,剩余的那群隱在暗處的異變動物,也紛紛遠離泉眼躲了起來。

    等到溫辭耳后破損的皮膚,又長出了新生的鱗片時,烈日已經西斜,外間灼熱的空氣也下降了些許。

    [為什么X01對有人類外形,但又長出鱗片的我,不僅沒有絲毫疑惑,還那么篤定我會長出同他一樣的尾巴?]

    溫辭看著沉在泉水下,那抹藍色的陰影,有些不解地問起027來。

    [在你同X01的接觸中,我已經獲得了一部分有關X01真實的過往。]

    [而這個問題的答案是,因為X01,曾經也是人類。]

    027繼續向溫辭轉達起它所收集到的部分資料。

    [在現存人類的認知中,是新歷1044年的海嘯爆發,帶出了深埋在海底的遠古病毒。但其實病毒真正被發現,還要往前推二三十年。]

    [新歷1018年,X01還是生活在極地海域周圍的普通居民。]

    [偶有一天,一群全副武裝的士兵包圍了他所在的小鎮,將鎮上僅有的幾百名居民,全部帶入了隱藏在海底的實驗室。]

    [只因實驗室在深海中,捕獲了一個未知的全新生物,并從這種生物的血液中,發現了一種可以改變其他動物現有基因排序的病毒。]

    [這就是最早期的病毒,當時的研究人員,稱它為X病毒。]

    [X病毒在動物的身上已經得到了確切的效果,所有參與實驗的動物,皆發生了大小不等的異變。]

    [于是研究所的下一步目標,落在了人類身上。]

    [X病毒……]

    溫辭在心中默念,隨即又看了眼X01在水底漸漸擺動起來的飄逸魚尾。

    [X01的X,代指的就是X病毒吧。]

    [對的,小辭。]

    [至于數字01,是因為,他是唯一一個,在被注入了X病毒后,真正意義上存活下來的人類。]

    [全鎮五百多名居民,被分批注入了提取后的X病毒。]

    [結果他們全部變成了喪失理智的活死人,就是現在的喪尸。]

    [唯一例外的只有X01,他在注射X病毒后,經歷了長達幾個月的發熱與感染,最終,他的人類雙腿漸漸長出了鱗片,變成了一條半人半魚的奇怪物種。]

    一陣水波蕩漾,是X01那邊傳來了些許動靜。

    溫辭看向了濺起漣漪的水面,發現剛剛還在水底隱約可見的藍色魚尾,似乎不見了。

    接著就是一陣嘩啦啦的水聲,X01從水中,冒出了頭。

    溫辭在那一瞬間驚詫地睜大了雙眼,目光所及中,X01剛剛還泛著銀色光澤的長發,就這么變成了漆黑的墨色,肆意地披散在了肩頭。

    “你的、頭發……”

    溫辭震驚之余,話都有些說不清楚了,只緊緊盯著X01莫名變黑的長發,一時不知該從何問起。

    但接下來的畫面,更是讓溫辭目瞪口呆。

    只見X01緩緩游至岸邊,在越來越淺的泉水中,露出了一雙修長勁瘦,屬于人類的雙腿。

    他徹底脫離水面,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了溫辭眼前。

    溫辭的嘴徹底變成O形。

    “你、你、你的尾巴呢?”

    X01看了溫辭一眼,背對著她走到了岸邊,拿起了溫辭從A區順出來的那件工作服,隨意地套在了身上。

    他的聲帶似乎因為得到了水源的滋潤,說話也變得流暢起來。

    “尾巴收起來了。”

    “我去找點吃的,你繼續泡著,別動。”

    溫辭目送著X01修長的身影漸漸走遠,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泡在泉水中,隱隱長出銀白鱗片的小腿,心中一陣絕望。

    X01變成人了,而她……好像要變成魚了……

    溫辭蔫蔫地趴在泉水邊,遙遙看著X01離開的方向。

    [027,我感覺我的腰和腿,越來越疼了。]

    027感知了一番溫辭的身體,發現溫辭下半身的骨骼,正在朝人魚的骨骼轉變。

    [小辭,這是融合后必經的過程,等這次轉變完成,以后你就可以在兩種形態間隨意切換了。]

    [我給你增加了對疼痛的耐受值,你感覺好一點沒。]

    溫辭只感覺后腰處一陣劇痛,像是有人要將她的骨骼碾碎般。

    她沒有回答027的問題,既然027已經使用了道具,那現在的感受,估計已經是最輕微的疼痛了。

    [你剛才說,X01被注射了提取的病毒后,經歷了好幾個月的融合異變期,才終于長出了尾巴。]

    溫辭動了動她的雙腿,語氣悶悶的。

    [我也會這樣度過好幾個月嗎?]

    [按你現在的進度,不會那么久的。]

    027又掃描了一圈溫辭的身體,發現就這么幾句話的功夫,溫辭的骨骼,似乎又轉變了不少。

    [畢竟X01融合的是最原始的病毒,而你融合的,是X01異變后的血液。]

    [相當于X01給你過濾稀釋了一遍,所以你融合的過程,一定會比X01輕松不少。]

    溫辭聽完027的解釋,趴在石頭上不動了。

    如果她這算降低融合難度,又被027疊加道具后體驗到的疼痛。那X01融合異變時所忍受的,只怕是她現在的千倍萬倍……

    X01并沒有離開多久,就拎著一只異變的小型嚙齒動物回到了泉水邊。

    溫辭額頭全是冷汗,察覺到X01的靠近后,只掀起眼睫看了他一眼,便又沒了動作。

    溫辭感覺X01將自己從泉水中撈了起來,在自己的后腰和尾骨處按壓摸索了幾下,便又將她放回了水中。

    “快了,你需要補充點體力。”

    溫辭已經無暇顧及X01的話語,只皺著眉頭,又趴回了那塊被她捂得溫熱的石頭邊。

    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后,溫辭聞到了肉類被烤熟的味道,接著眼前被遞過來了一塊不知道是什么動物的小半只腿。

    “吃了。”

    X01的發色和尾巴雖然發生了變化,但他的瞳孔,依舊泛著幽深的藍。

    在這么近的距離下,被注視著的溫辭,感覺自己好像墜入了一片幽藍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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