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元瑾 行圍
舒寧不懷疑宜妃會故意餓著自己兒子, 現在也還沒到晚清故意不給孩子吃,覺得孩子餓兩頓比較好的時候,端看胤禟的身高體型, 就知道宜妃是不管這個的。
但胤禌若是因為從小身體弱,脾胃不好,只能吃下白粥, 倒也說得過去, 畢竟白粥, 的確好消化。
“他病的時候喝粥是應當的,那平日里呢?也吃這個嗎?”
舒寧原本還覺得胤禌是因為多病, 身體吸收不好, 所以瘦弱,但要是只吃粥,別說是小孩了,就算是大人都會營養不良的。
宜妃點點頭:“是啊,喝粥對胃好,他身體這么差,自然是平日里也喝的。”
看舒寧像是不贊同的樣子, 宜妃解釋道:“其實原本也給他吃過咱們平日里吃的肉菜,但他一吃別的東西就難受,有時候甚至直接吐出來, 我也是實在沒辦法, 要是可以, 誰不想孩子健健康康的呢?”
宜妃也不是沒有嘗試過,但稍微一試,吃上一頓正常人的飯,孩子就難受, 看著胤禌難受的樣子,她就受不住了,起碼能吃下粥不是,比什么也吃不下強。
她年少時曾經路過自己家的莊戶,連白粥的沒有的人家還不適合照樣的活,于是她就不打算勉強胤禌了。
舒寧看了一眼正躺在床上咳嗽的胤禌,搖搖頭:“他病了的時候喝粥自然是沒什么問題的,人吃不下去,沒有辦法,但你平日里還叫他喝粥,長期下來,不就只能消化像粥一樣簡單食物了嗎?”
舒寧是知道的,稍微有些難受的時候喝粥很好,但喝個一段時間就要停下來,長期喝粥,反而不好,粥水沖淡胃酸,增加胃的負擔,還會造成胃功能減退,就像胤禌這樣,再吃別的,反而吃不下去。
胤禌如今正在最關鍵的生長發育期,正處于半大小子,餓死老子的階段,正是吃的最多的時候,胤裪一天吃一盤肉還不夠,還得再加一只雞才夠,胤禌一天三頓吃白粥,那才有多少能量?
再說了,白粥都是碳水,全是能量,一點營養都沒有,旁人起碼配個咸菜,胤禌連咸菜也不吃,綠菜一點不吃,攝取不到維生素,肉也一點不吃,攝取不到蛋白質,身體都快餓死了,自然沒有勁兒撐起免疫屏障了。
舒寧非常認真的對著宜妃說:“人食五谷、五畜、五果、五菜,這都是天地運轉的規律,他吃不了這些,身體自然弱,再如何,你也得想辦法讓他吃點別的,而且你剛剛說,胤禌一吃肉就吐,是不是你昨天還給的孩子吃粥,第二天直接吃肉?”
宜妃點點頭,似乎沒明白這有什么不好:“這是當然。”
舒寧正想感嘆宜妃沒有生活常識,但又一想,她都沒有自己獨立生活過,從小到大,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自然是沒有這些常識了。
“做事要講究循序漸進,胤禌的身體不同常人,你自然該慢慢加東西,而不是一蹴而就,一下子從白粥變成肉,他自然難受。
正常來說,白粥吃一陣子,換小米粥,再換雜糧粥,再換八寶粥,等逐漸適應了,再往里邊加菜,等能吃菜了,就往里邊加雞蛋,等雞蛋都能吃了,再往里頭加肉這種葷菜,然后逐漸的把他的飲食從稀到干的轉變,等他什么都能吃了,身體自然也就好起來了。”
宜妃聽著舒寧說了這么一長串,雖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也有些疑惑定妃為什么給她說這么多,畢竟她們兩個向來都是不怎么對付的。
但是她想著定妃養大的三個孩子,胤祾優秀,胤裪雖然不像他哥哥,但長的的確壯實,就連五公主,皇上都差點熬不過去的病,她一個小姑娘,硬生生的和皇上抗的時間一樣的久,最后還好了,也沒有拖成慢病,她決定相信定妃養孩子的能力,給胤禌試試。
舒寧看著宜妃的眼睛先是狐疑,再到躍躍欲試,再到堅定,不知道她究竟腦補出了什么東西,但只要她愿意給胤禌試,她就謝天謝地了。
她忽然覺得皇上至今都沒有把孩子交給宜妃養,可能不僅僅只是因為皇上喜歡她,更是因為皇上不相信她的養孩子水平,所以連胤祺也抱走給太后養了。
得益于李副院判對孩子還是有一手的,胤禌吃了十來天的苦藥,身子總算是好起來了。
宜妃也私下里找過李副院判,問他舒寧的法子是否可行,甚至她為了不叫李副院判知道是定妃說的影響判斷,只說是一個婆子說的。
李副院判聽見宜妃說這個,眼淚都要流出來了,蒼天有眼,宜妃娘娘終于不打算就給十一阿哥吃粥了嗎?一定是神仙佛祖顯靈了,也不知道是拜的那座廟,他一定得再去拜一拜。
他之前就勸過宜妃娘娘,十一阿哥三歲斷奶之后得逐漸的往飯里加輔食,可不巧十一阿哥病了得吃藥,吃完了藥,嘴里都是苦味,小孩子自然是嫌苦,什么都不肯吃,吃什么都吐。
而宮里的大廚房里為了白粥好吃,都往里頭加糖,阿哥一嘗,覺得這是甜的,自然喜歡吃。
等吃多了白粥,吃別的都沒這個甜味,阿哥自然不喜歡,更加之阿哥多病,常常需要吃藥,嘴里一直都是苦的,宜妃娘娘又聽說粥能養胃,就一直給阿哥吃,不久之后,阿哥自然更不愿意吃別的東西,等到最后也吃不動了。
“這是實實在在為十一阿哥好的法子,藥食同源,以微臣愚見,這吃藥遠不如吃飯對阿哥身體好啊。”
畢竟是要三分毒,給孩子的湯藥,更要斟酌藥量,給十一阿哥看診的這十幾年,他頭發都快要掉沒了。
宜妃得到了肯定的答復,這才開始一步一步的給胤禌吃的東西里加東西,先是往白粥里摻一點點的小米,再慢慢的加到他可以吃小米粥,胤禌也沒有出現什么胃難受的情況,宜妃總算是放心了些,徹底按照舒寧的法子來弄。
就這么吃了幾個月,等到九月的時候,十一阿哥都能吃肉了,雖然只是一點點蒸肉沫,那也是十分不容易的結果,十一阿哥的奶娘見到十一阿哥沒吐,喜極而泣,眼淚都出來了。
李副院判再次給胤禌診脈,心里的大石頭終于放下了,他原本一直覺得宜妃娘娘這樣養下去,這孩子勢必活不長,可按現在這脈象,十一阿哥好好保養,起碼能活到成年,人只要長成了,就不容易病了,到那時,說不定娶妻生子也是有可能的。
九月,皇上在昭仁殿批了一早上的折子,起來松松筋骨,又覺得屋子壓抑,打算出門透口氣,看著藍天白云,他心里終于舒坦了一些。
“十月行圍的事兒準備好了嗎?”皇上問到。
顧問行低頭應道:“內務府那邊來報,一切準備妥當,月初就能出發。”
皇上點點頭,又想著把孩子都帶出去打獵,想著孩子每次去打獵都要比誰捕獲的獵物多,皇上也覺得好笑。
既然想起來了,皇上就往前邊上書房去,打算看看自己的兒子們都學的怎么樣了。
站在窗戶旁邊,看見屋內情況,這節是張英授課,胤褆撐著頭,像是很困,胤礽倒是認真聽了,但是手卻沒動。
胤祉盯著老師十分認真,胤禛邊聽課手還在另一邊不停盤珠子,胤祺睡的正香,胤祾一邊聽課,一邊朝后往胤裪那里扔紙團,胤裪打開紙團瞬間清醒過來。胤?看上去清醒,實際上魂兒已經飄了。
胤祐、胤祥在用心背書,胤禩也在認真聽,邊寫還邊圈畫出不懂的地方。胤禟在寫些東西,但皇上怎么覺得這不像是他認識的字?
倒是十一阿哥胤禌,皇上其實一直知道他身體不大好,時常請病假,十次里有五次都見不到他,不成想今日一瞧,看上去似乎好多了?
顧問行立刻回道:“上次十一阿哥急病,定妃娘娘也過去看了,給宜妃娘娘出了個法子,如今十一阿哥終于能吃下肉了。”
“還是她有辦法,難為宜妃也肯聽她的。”皇上笑著說。
“宜妃娘娘也是為了孩子,問了李副院判之后才用的,誰承想果真有用呢?這樣也是十一阿哥造化深,福氣大。”
顧問行本來也覺得十一阿哥是胎里帶來的弱癥,誰知道是因為不能好好吃飯導致的呢?
皇上看著十一阿哥重新有了精神氣,也覺得十分欣慰。
而這個時候,舒寧正在忙著胤祾大婚,內務府選好了日子,說是九月十二就是這一年中極好的日子,不僅大吉還宜結婚,請欽天監算過了,還是個大晴天,于是就這么定下來了。
雖然胤祾已經封了爵,有了自己的府邸,但因為欽天監覺得胤祾今年不適合搬家,所以胤祾得明年再擇一個吉日才能搬到六貝勒府。
胤祾對此的看法是這樣的:“不搬才好呢,在宮里能時常見到額娘,弟弟妹妹,出了宮可就不一定了。
再說了,皇阿瑪不一定現在就給我們差事,看大哥,都是王爺了,因為沒差事,不還是跟著我們在上書房里讀書,他倒是搬了,可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然后騎著馬過來,入宮跟著我們一起上課,哪有呆在宮里方便呢?”
“行了,馬上就是你大喜的日子了,宮里給你準備的院子收拾好了沒有?別讓人家姑娘一來就笑話。”
胤祾:“自然是收拾好了,額娘千叮嚀萬囑咐,我打發人收拾了好幾遍呢,一定符合額娘的要求。”
舒寧到底還是不放心,親自派攬月又跟著去看了一下,又改了幾處,這才放心。
胤祾看舒寧這樣,笑著說:“額娘對這個兒媳婦倒是比對我還上心,再這樣,我可要吃醋了。”
舒寧:“人家一個小姑娘嫁進來不容易,我對她好點怎么了,你以后也得對她好,畢竟是嫡妻,額娘,你皇阿瑪,就算是你的孩子,也只能陪你走一段路,她才是要陪你走一輩子的人。”
胤祾聽舒寧提到這個,有些不樂意:“怎么忽然說這個,額娘定能長命百歲。”
他其實也知道額娘不在乎這個,她都允許胤裪找蘇麻喇姑學這個了,但胤祾想到額娘終究會離開她,還是有些害怕。
舒寧知道,沒有孩子愿意想象父母的離去,在孩子的世界里,父母就是永遠都在的,只有他不是孩子了,才會真的認識到,父母的逝去是必然的。
但她不想避諱這個,人終有一死,什么時候誰也不確定,她就能說自己一定能活到九十七嗎?不一定的。
“額娘一定努力,好好保養自己,爭取像你說的一樣長命百歲。”
舒寧準備了好一陣子,總算是滿意了。
九月十二,胤祾大婚。
舒寧和皇上一起坐著受胤祾和新娘子的磕頭的時候還有些激動,她的孩子,這么快就長大了,都要成婚了呢。
皇上看舒寧激動,握住了她的手,拍了拍以作安慰:“孩子大了,是好事。”
舒寧笑著點頭:“是,我知道。”
父母終究是要放手的,胤祾的人生,得他自己去過。
晚上,胤祾被各個兄弟起哄喝了不少的酒,胤禛還替他擋了不少,就是胤裪還小,喝不了太多,要不然他指定沖在最前頭。
不過大家伙還是有分寸的,畢竟是要洞房花燭的人,胤祾最后雖然是被人托著回去的,但等到了洞房,洗漱一番之后,也還算是清醒。
掀開蓋頭,看著自己福晉的亮晶晶的眼睛,胤祾一時有些說不出話來。
瓜爾佳元瑾看著胤祾,也紅了臉,早聽說六阿哥隨了定妃娘娘,不成想比她想象中的還要俊美。
一夜春宵,等第二天早上的時候,胤祾還對著元瑾道:“要是還困就再睡會兒吧,額娘不會在意這點小事的。”
雖然胤祾是這么說,但元瑾卻不敢誤了時辰:“咱們不是得先去給皇上請安嗎?”
“時間來得及的,昨天都拜過的,今日皇阿瑪那邊定然是在早朝,太后娘娘那里咱們也進不去,估計都是在外頭磕個頭就走。”
“睡不著了,還是等晌午再歇吧。”嫁進皇宮是她從未想過的事情,原本以為她家里的情況,再起復,得再等十年,等到弟弟有出息了之后呢。
胤祾看著元瑾梳妝,從妝奩內拉出一個抽屜,拿出一串佛珠:“這是當初去五臺山的時候給你求的,和我手上的是一個塊兒石頭上的,你戴著,額娘會高興的。”
元瑾有些受寵若驚,驚訝的接過之后戴在了手上,胤祾看著元瑾蔥玉般的手上就掛著一串碧綠的珠子,夸道:“好看的。”
之后一路果然如胤祾說的一樣,一點不差,昭仁殿那里是朝著前邊大殿拜了拜而已。
太后也沒見他們倆,只是嬤嬤說:“太后娘娘還沒起,貝勒和福晉就在院里磕個頭就是對太后娘娘的孝心了。”
等到了永壽宮,元瑾看著殿內坐著的定妃娘娘,只感覺十分和氣,請過安之后,舒寧就讓金果搬了凳子過來讓兩個人坐下。
舒寧很高興,元瑾是個長得好,性格也好的姑娘,所以她沒多說,只是道:“道德經上說:‘父愛則母靜,母靜則子安,子安則家和,家和萬事興。’以后的日子是你們兩個自己過,是什么樣都要得看你們兩個了。”
“是,兒臣一定謹遵額娘教導。”胤祾、元瑾同時開口道。
隨后,舒寧看著元瑾手上的串珠,笑了,隨后又讓攬月拿過來她早就準備好的東西。
“這是給你們小夫妻兩個的,額娘特地讓內務府打出來的,本是一塊兒玉,還有這玉佩,特地讓宮人做的,可以合在一起,希望你們兩個也像這玉一樣,一直和和美美的才好。”
元瑾看的出來那是一套翡翠頭面,通體純粹,顏色飽滿翠綠,水頭十分的好,一看就是好玉。
她陪嫁也帶來了一套五件的翡翠頭面,那是額娘讓她壓箱底用的,特地用來給她撐場面的,平日里戴一個都夠分量了,可就算是那套,也沒有定妃娘娘如今拿出來的這套更好,更多。
這套頭面里頂簪、長簪、鬢釵、挑心、分心、花鈿、小釵、耳墜、手鐲、戒指十件十分齊全,耳墜子足有六對,三對圓潤,三對細長,可以換著戴,就連小釵也不僅有兩個,足足放了九個,每一個都十分精巧。
定妃娘娘拿出這么好的東西,屬實是讓元瑾沒想到的。
此刻胤祾也拿起來看了看,笑著道:“我就說額娘更疼你,你看這頭面,說是給咱們兩個的,你的就這么多,我的就可憐的只有這么幾件。”
和元瑾那邊多的不像話的釵環相比,胤祾這邊的東西就要少多了,畢竟男子也用不了那么多的首飾。
這邊只有一個翡翠扳指,一串長珠,一個玉佩還是和元瑾一樣的,一個還沒刻字的印章,一個手把件、一個帶鉤。
舒寧指著那串長珠道:“你這珠子能給元瑾打幾支簪子了,還有那個帶鉤,可費了不少料,哪里就不如元瑾的了?”
胤祾本也就是調侃,聽見舒寧說他,自然是笑著說:“是是是,額娘最疼我了,當真是花了心思了,這玉佩也難得,居然真的能合上。”
因為怕耽誤了給皇上請安,兩個人沒呆多久就走了,等出了永壽宮的門,元瑾還是有些懵。
胤祾見狀,問到:“怎么了?”
這個時候元瑾已經在想,定妃娘娘對她這么好,會不會是有詐了,或者說,胤祾有什么問題?已經有孩子了?
聽見胤祾問她,元瑾開口道:“定妃娘娘對我這樣的好,實在是有些受寵若驚。”
胤祾怎么會不知道元瑾在想什么,解釋道:“你別亂想,額娘就是覺得你一個人嫁進來不容易,又聽說你父親早亡,弟弟又還小,所以多疼你一些而已,”
真的是這樣嗎?元瑾還是有些不放心。
不過等到了下午,兩個人終于拜完了回來,可以休息一會兒,元瑾略睡了睡就起來了,叫了身邊的石榴問:
“可打聽清楚了?六阿哥這里什么情況,他身邊的人都在哪兒安置著?如今情況如何?”
石榴也有些遲疑,元瑾見狀更擔心了,已經做好了進門就要當嫡母的準備了,可卻聽見石榴說:
“福晉,這正是稀奇的地方,六阿哥身邊居然一個人也沒有。”
元瑾有些不敢置信:“怎么會?額娘專門打聽的,阿哥成婚前都有兩個格格的,甚至提前生了孩子的都有,只不過是女兒罷了。”
石榴搖搖頭:“確實沒有,奴婢在這院子里逛過了,就只有宮女和嬤嬤,一個格格都沒有,據說是定妃娘娘沒給指,又逢溫僖貴妃去世,過了兩年之后阿哥又隨著皇上出征了,也沒時間,之后就不知道是為什么了,但六阿哥身邊的確是一個人都沒有的,更別提孩子了。”
這下元瑾相信定妃娘娘是真的心疼她了,不是這個理由的話,也的確是說不通的。
十月,皇上行圍,不僅帶上了皇子們,還帶上了公主以及嬪妃,舒寧自然也去了。
許久沒有活動活動筋骨,她都快忘了這是一種什么感受了,她身邊還帶了元瑾,覺禪氏看著都覺得羨慕:“也不知道郭絡羅氏是個什么脾性,和我能不能和的來。”
“胤禩明年也要搬出去,你要是和她和的來就多見見,合不來就不見唄,這有什么為難的。”
覺禪氏和舒寧走在一起,低聲道:“我哪里是怕這個,我只是覺得郭絡羅氏大家閨秀,不一定看得上我。”
舒寧:“你是皇上的良嬪,胤禩的額娘,她的婆婆,何必自卑呢?”
覺禪氏低著頭:“我也知道,但就是忍不住想而已。”
舒寧也知道覺禪氏的自卑不是一日兩日的工夫,她沒辦法強行說這事兒,畢竟她家抬旗了,覺禪氏家里卻還沒有,只好換了個話題。
又過了一會兒,舒寧想騎馬了,還問身邊的元瑾:“會騎馬嗎?”
元瑾點點頭:“會,只是不大熟練。”
舒寧:“那不要緊,本來咱們也不打獵。”
“我不如靖懿公主呢,都跟著皇上去打獵了。”元瑾看著另一邊穿著騎裝,背著弓箭,隨著皇子一起出去的舒顏,有些羨慕。
舒寧沒注意到元瑾眼里的羨慕,只是道:“她是在宮里憋壞了,隨她去吧,咱們兩個就逛逛就行。”
誰知道等真正上了馬,舒寧發現元瑾騎的很好,剛剛只是謙虛而已,想起剛剛元瑾朝那邊看,舒寧明白了:“你還是別跟我在這里了,等胤祾回來,跟他一起去打獵吧。”
元瑾沒有推辭,只是道:“多謝額娘,不過現在還是讓我多陪陪額娘吧,額娘下午想吃什么?我知道一種做法,可好吃了。”
第112章 遇虎 逃生
林子邊緣, 舒顏背著弓,正要往深處去。
“這外頭都沒什么可打的了,忙活這老半天, 也才不過獵了十幾只兔子,四五只野雞,實在是沒法看。”舒顏不滿道。
胤祾笑著說:“那也不錯了, 胤裪不想動彈, 到現在也不過是獵了幾只兔子, 就打算交差了,皇阿瑪回去肯定要說他的。”
胤裪一聽這話, 撓了撓頭:“反正我也不喜歡這個, 逛逛就得了,或者六哥你分我點,好歹給我只猞,也就看得過去了。”
說話間,舒顏似乎聽到了狼嚎,只留下一句:“你們說吧,我進去獵狼了。”
看著已經策馬進了林子的舒顏, 胤祾只道:“找不到就回來,別誤了吃飯的時辰了!”
舒顏進了林子,只是繞了好幾圈, 卻沒再聽見狼嚎, 也沒看見狼的蹤影, 打了一只貂,拿回去能給額娘做個圍脖。
逛了一會兒,她看見了胤祐打了聲招呼。
“七弟你怎么在這里,有看見狼嗎?”
胤祐點點頭:“似乎的確是有, 可惜不見了蹤影,皇阿瑪也在這邊,說是看到了老虎,只可惜找不到了。”
和胤祐分開之后,舒顏打算再找一會兒就回去,不能耽誤了回去的時間。
誰知就在她回去的路上,忽然看到一只狼正在草叢里亂竄,舒顏心道正好,從背后取下弓箭,左手持弓,輕輕握住弓把,右手拇指和食指放在弓眼處,慢慢將弦拉到臉頰,弦與手臂成一直線,食指和中指松開弦,隨著‘咻’的一聲,射中了。
那只狼‘嗷嗚’的長叫一聲,速度明顯變慢了。
只是這個時候舒顏才覺得不對,這附近除了這只狼的聲音,也未免太安靜了些?甚至連飛鳥的聲音也沒有?
舒顏立刻扭頭,策馬就要往出跑,不成想身后還是傳來一聲虎嘯,隨即附近的山林都回蕩著這個聲音。
舒顏離開的不慢,騎的也是寶駒,但老虎的速度明顯更快,沒多久就沖了過來,正巧,側邊小路竄出來一個人,舒顏用偏光掃了一眼,正是策凌。
“公主快走,我來引開老虎。”
舒顏看了一眼策凌的箭袋子,明顯能看到骲箭、鈚箭,甚至舒顏看他背后還背著弩,這才相信他說的話,打算離開。
策凌特地讓舒顏騎馬在前,他斷后。
只是這前方只有一條路可走,舒顏還沒來得及離開,就聽到幾聲呼哨一樣的響聲,明顯是策凌為了引開老虎所射,可那老虎卻依舊追著兩人不放。
策凌覺得不行,太近了,一個跨身就換了個方向,沉下心來,拿出了鈚箭朝著老虎射去,第一下并未命中,第二下才擊中,老虎身上被劃開一道大大的口子,留血不止,但卻像是被激發了血性,愈發朝二人襲來。
舒顏覺得不行,扭身往樹林里射了幾箭,還將剛剛獵到的貂扔了出去。
老虎扭頭去看,策凌抓住機會,取出弩箭,深吸一口氣,瞄準,弩箭正中老虎的眼睛,這下它終于沒了力氣,癱倒在地。
舒顏聽見后邊聲響,拉了拉韁繩,往后一看,就看見偌大一個老虎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死里逃生,舒顏終于松了口氣,她感覺自己渾身都被汗浸透了。
看著對面的策凌,舒顏謝道:“多謝,多虧了你,不然我今日只怕要命喪虎口了。”
策凌有些不好意思:“護衛公主原本就是我的職責,讓公主受到驚嚇了。”
舒顏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也是我托大,總覺得在外頭沒什么獵物,只有些兔子野雞不夠看的,非要進來,否則也不至于今日之事。”
樹葉間隙的光正好打在舒顏身上,策凌被晃了一下,半晌才回:“公主颯爽,世間罕有,是奴才疏忽大意,沒能及時過來。”
舒顏見他把錯都攬在自己身上,笑道:“你是不是傻,我來的時候就聽說了這邊有老虎,只是自己沒在意,還是多虧了你,要不然,就我手上帶的這些箭,就算是用光了,也不一定能傷老虎分毫,且那老虎明明就是追著狼過來的,咱們只是碰巧遇到而已。”
舒顏拿的只是普通箭矢,最多也就是獵個豹子,但老虎皮厚,獵虎要用專門的箭矢,也就是策凌帶的這種,還得好些人合圍,今日策凌一個人能射中老虎的眼睛,一則他技術好,二則是舒顏打配合,三則是運氣好,缺一條,他就沒命了。
舒顏是真佩服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種情況還敢過來,還敢讓她先走,這可是林子,四下無人,就算是先走了,她被追上,只怕頃刻就沒了呼吸,也沒人知道他丟下她。
“是是,是公主說的都對。”胤祾道。
這邊這么大動靜,沒一會兒就引來了人,只是舒顏看到來人的時候立刻緊張了,這人是胤祾身邊的人,如今過來,只怕必得挨上一頓訓了。
只是舒顏沒想到,等策凌把情況和那人一說,沒一會兒,幾個人策馬而來,看顏色,是皇上帶著幾個阿哥,分別是大阿哥胤褆、三阿哥胤祉、六阿哥胤祾、七阿哥胤祐、八阿哥胤禩。
舒顏翻身下馬:“給皇阿瑪請安。”
皇上帶著五個阿哥也都下了馬。
皇上問:“怎么遇上了老虎?”
“在外邊只遇到了兔子什么的,覺得來了一回不打到點像樣的東西讓人笑話,所以就進林子來了,打算獵狼,沒成想老虎追著狼過來了。”
“你也是福大,遇上了策凌,他可是個中好手,每次朕來都帶著他,剛剛朕派他出去尋找老虎的蹤跡,竟正好遇上了你,今兒要是換了別人,肯定是不成的。”
“是女兒運氣好。”
“的確是運氣好,以后莫要這般了,其實不管你獵多少,都是公主里頭一份的。”圍場雖然安全,但每年都有人往里頭放虎鹿熊這些東西,單獨碰上了可不是簡單的事兒。
胤祾就跟在皇上身邊,一看見舒顏,就用眼神打量了一圈,等皇上和舒顏說完之后,才緊張的問:“怎么樣?人沒事兒吧,有沒有傷著哪兒?”
舒顏張開手:“六哥,我沒事兒,你看我都好著,一點沒傷著的。”
胤褆在一邊笑著說:“不愧是龍鳳胎,果然是有奇異之處,剛剛胤祾就覺得不好,覺得不安,還有些心悸,老虎都不找了,硬是和皇阿瑪說要帶著人往這邊走,誰承想過來反而聽到了虎嘯,剛剛聽說你在這兒,他都急死了。”
舒顏低下頭裝乖,心里卻有些感動。
又瞄了一眼策凌,他一句話不說就在旁邊站著,看起來還挺唬人,遠沒有剛剛傻大個的樣子。
此刻胤禩忽然說:“策凌能救下姐姐,實在是不易,這回他也是立了功,皇阿瑪可想好了要給他個什么賞賜?”
第113章 策凌 隆科多
皇上往遠處看了一眼, 猛虎已經斷氣,再看策凌,如今已經調整過來, 絲毫看不出剛剛遇上猛虎,心性可謂是上佳,況且他人高馬大, 筋骨結實, 的確是可造之才, 讓入內廷教養果然是對的。
“那就賜黃馬褂,金一百兩, 嘉獎你的勇武!”①
“多謝皇上。”策凌跪下叩頭。
舒顏跟著眾人往營賬那邊走, 胤祾還在她旁邊嘀咕:“你也真是的,下次還是別來這么深的地方了,實在要來,找我和胤裪陪著你來,別自己一個人了,要是下次再遇到個什么,額娘該擔心死了。”
舒顏點點頭:“知道了, 這話你一路上說了多少遍了。”
胤祾看著明顯心思不在他身上的妹妹,覺得不對,這不太像是被嚇到的樣子, 舒顏膽子沒有這么小, 遇上老虎是意外, 但如今已經平安,她不是那種會在事后后怕的人。
胤祾仔細觀察著舒顏,當他不說話了,假裝扭頭去和旁邊的胤禩說話, 才發現她在悄悄看皇阿瑪?
不,她是在瞧瞧看皇阿瑪身邊的策凌。胤祾有些哭笑不得,隨即又覺得正常,上次胤裪大嘴巴已經和他說過舒顏打聽過策凌的事情了,如今又是英雄救美,戲碼雖然老套,但的確管用,這不,舒顏的心已經飛走了。
其實倘若真的能成,也是好事?策凌除開身份,長相、能力都不俗,又得皇阿瑪看中,以后定然是能不斷往上升的,說不定從侍衛做起,再上戰場打幾場,就能封爵呢?
胤祾決定回去就辦,起碼,得讓策凌混上個侍衛的差事這事兒才好辦。
等舒顏回了自己的營賬,本想好好休息一下,今早的確是消耗不小,結果掀開簾子就看見了額娘和嫂子正等著自己,一時有些怯場,嗖的一下把簾子合上了。
舒寧一時有些哭笑不得,她就那么可怕嗎?
“進來。”
元瑾也道:“五妹妹,額娘只是過來看看你有沒有受傷,不是要責怪你的意思。”
舒顏這才敢進去,舒寧仔細瞧了瞧,確定舒顏沒傷著,這才放心下來。
她本來正在和元瑾、烏雅氏、覺禪氏一起吃烤羊,元瑾的秘方真的挺好用的,這羊不僅最后一絲膻味沒了,還特別的軟嫩可口。
然后前邊就梁九功過來報信,說五公主打獵遇上老虎了,還好梁九功不是那起子說話說半截或者一點不利落的人,下一句就說五公主沒事兒了。
可舒寧還是不放心,沒事兒也可能是沒大事兒,那可是老虎,她可是知道的,一跳七八米,一拳一噸重,皇上都要帶著一群人才會去大虎,就算是舒顏逃掉了,那玩意受傷了呢?
如今她懸著的心終于落了下來,看著舒顏,問:“說說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兒?你是后來碰上你皇阿瑪了嗎?”
舒顏搖搖頭又點點頭:“當時我去追狼,剛追上就感覺不對,騎著馬就逃,但沒擺脫,之后碰巧遇上了和皇阿瑪一起打獵的策凌,他帶著專門獵虎的箭,用箭射中了,所以我才得以脫險,之后大概是聲音太大,皇阿瑪被我們吸引過來,我就跟著皇阿瑪一起回來了。”
從舒顏口中聽到策凌的名字,舒寧是有些意外的,畢竟上次之后,舒顏就再也沒提到過他了,甚至都沒有再去過上書房那邊,如今策凌救了舒顏一回,的確是蠻巧的。
下午,元瑾和胤祾一起出去騎馬了,舒顏在帳里呆著休息,舒寧自己騎著馬打算在草原上逛逛。
她不打算打獵,所以也沒有帶弓箭,烏雅氏本來想一起來,但她本身也不怎么熟練,這又好久沒騎了,覺得自己沒什么把握,還是呆在附近讓人牽著熟悉熟悉再說,至于覺禪氏,她不會騎馬,看到馬甚至有點害怕,更別提騎馬了。
舒寧看著遠處的風光,自己一個人騎著馬就走了,其實她也挺理解皇上為什么那么喜歡出去的,要是換了她是皇上,她一樣喜歡出去。
起碼外邊的天不是一個格子一個格子分開的,視線所到之處,也不會有建筑來打擾。
舒寧走了走,發現前邊有個湖,騎著馬打算去湖邊散散步,誰知到了湖邊才發現周圍有人守著,看樣子,是皇上的侍衛。
她甚至在里頭看到了佟佳·隆科多,佟國維的第三個兒子,如今在做一等侍衛,隨扈在皇帝身邊,舒寧之前在昭仁殿附近也能看到他,所以面熟。
又或者守在這里的侍衛舒寧其實都挺眼熟的,雖然不一定能對的上臉,但的確是常見的。
清朝的侍衛品級很高,統共分四等,一等、二等、三等和藍翎侍衛,說著是侍衛,實際上最高的一等侍衛足有正三品,托爾弼干了一輩子都沒到正三品呢,有些官署的最高長官也才僅僅只是正三品,諸如大理寺卿、太常寺卿、都察院左右副都御史等等。
二等侍衛正四品,三等侍衛正五品,藍翎侍衛正六品,一般情況下,一二三等侍衛都是由八旗子弟充任,從二等開始,選上三旗,一等選上三旗中武藝佼佼者,而藍翎侍衛一般由武進士充任。
所以其實還是看家世背景,能當皇上的侍衛的,起碼也和皇上有著點親戚關系,反正不是皇上本家的親戚,就是皇上老婆本家的親戚,又或者是皇上老媽本家的親戚,隆科多在十年前一上來就當了一等侍衛,其原因也就在于他的家世。
隆科多見了她下馬請安道:“給定妃娘娘請安,皇上在里頭,臣這就派人去通報,請娘娘稍候片刻。”
如今的隆科多,身上還加著鑾儀使的差事,相當于說他就是這群侍衛的頭兒,他一說話,立刻就有人去通報皇上去了。
“敢問定妃娘娘,臣的妹妹佟佳格格可還好?”
舒寧知道,隆科多這是問的小佟妃,皇上雖然接了她入宮,但依舊沒有正式的冊封,連冊封的圣旨都沒有,更別提冊封禮了,所以就算是給了她妃位的待遇,也只能稱佟佳格格。
“一切都好,這次行圍她也來了,如果皇上允準,或許你可以親自看看。”和宮里不同,這地方的規矩的確是要小一點的,家人之間見個面,只要皇上點頭,就沒有什么不可以的。
隆科多搖搖頭:“臣蒙皇上圣恩,自然全心全意守護皇上,既然定妃娘娘已道臣的妹妹一切安好,那臣也就沒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沒一會兒,前頭侍衛來報:“皇上請定妃娘娘進去一敘。”
第114章 請求 刺激
皇上正在與人一起并行, 身邊那人舒寧不認識,看穿著打扮,像是蒙古那邊的, 說不定是某個王爺,又或者是王爵之后。
舒寧過來之后,那人下馬道:“巴圖溫都蘇給定妃娘娘請安。”
舒寧叫了起, 仔細看了看, 這人的確年輕, 大概也就二十出頭?模樣挺好的,自帶一股草原漢子的原始感, 不過氣質沒有策凌出色, 如果將他比作曠野上奔騰的馬的話,那策凌就是領頭的那一匹。
幾個呼吸之后,皇上叫這人離開了。
皇上看著遠去的巴圖溫都蘇,問舒寧:“還滿意嗎?”
舒寧瞬間明白了皇上的意思,這位,估計就是皇上替舒顏選好的額駙,其實說實話, 巴圖溫都蘇并不差,即使風吹日曬給他帶來了粗糙的皮膚,但臉上張揚大氣的五官依舊是好的, 看服制, 至少也是個郡王了。
公主選駙馬, 也就這兩項了,家世、相貌,至于人品,就沒有這一條標準, 公主遠嫁后過的好不好,全看皇上是否為她撐腰。
“皇上看中的人,自然是好的,只是我在這里懇求皇上一件事,能不能不要將舒顏嫁去蒙古,就讓她留在京中,哪怕不是王爵也好。”
聽完這話,皇上的臉色當即就變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舒寧點了點頭,看著遠處的夕陽:“我知道。”清朝讓公主撫蒙,從來都不僅僅只是婚姻,更是政治,這是一項用女人換取蒙古安定的策略,同樣也是關乎大清統治的策略,
“可我舍不得,我從來沒有求過皇上您什么,只此一次,能不能讓舒顏留在京城?”
舒顏低著頭,用余光看皇上的表情,其實她現在不用看,都知道這個請求很突兀,大概這之前從來沒有女人敢這樣說吧。
歷史上第一個留在京中的公主是養在太后娘娘膝下的溫憲,但那是太后,皇上的嫡母,就算是皇上也是要給幾分面子的。
可舒寧只是妃,和他后宮中其他妃嬪并無什么不同的妃,舒寧其實也知道,皇上這個人,你可以說他多情,也可以說他薄情,都能說的通。
多情,所以這后宮里會有一輪一輪的寵妃,先開始是榮妃,再接著是宜妃,然后后來的王氏,再到如今的瓜爾佳氏,他一直有喜歡的人,甚至還蠻長情,每一個不僅僅只是幾個月,而是幾年,甚至十年。
薄情,當恩寵不在,那也就和后宮中其他人沒什么不同,對所有人都差不多,即使是非常喜歡的人,也要看家世、子嗣、出身,王氏生了兩個皇子了,依舊只是個貴人,皇上甚至都沒有正式冊封過她,只是隨手讓內務府改了份例,這就算是了。
王氏月氏過了之后,來永壽宮里看胤祿,在永壽宮里聽到內務府里的人傳話說:“王格格,剛剛昭仁殿來人傳話,說以后您的待遇一應按貴人的份例走,新撥給您使喚的宮女和太監已經送進翊坤宮了。”
等那太監走后,王氏自嘲的說:“只怕是幾百年后,眾人連我姓甚名誰,出自何方都不知道,只知道是兩位阿哥的生母,記一句,庶妃王氏,又或者,連宮里有我這個人都不知道,就連兩個孩子,也要記在旁人名下。”
舒寧自然是勸她:“皇上不是那樣的人,或許再過幾年,等孩子長大了就好了。”
就比如覺禪氏吧,其實也是很好的一個人,但皇上就是沒有那么喜歡,可即使是這樣,胤禩長大了,為了孩子,皇上也得封覺禪氏一個嬪位。
王氏自知失言,不愿意多說,最后只道:“要真是這樣就好了。”
皇上良久沒出生,舒顏其實都有點驚訝,這事兒是不是還是有可能的?
其實她本來這么說的時候,已經想過皇上會生氣了,畢竟皇上已經當了近四十年的皇上了,盡管他自詡圣明之君,是聽得進去人話的,但乾綱獨斷這么多年,恐怕他早已忘記了被人拒絕的感覺了。
“或者,不是有留在京城的蒙古人嗎?救了舒顏的博爾濟吉特氏,也是蒙古人,讓舒顏嫁給他,不也算是撫蒙了嗎?”舒顏大膽提議道。
皇上冷笑一聲:“他可僅僅只是個臺吉,你也舍得?”
舒顏不怕皇上生氣,她只怕皇上不接她的話,那就難辦了,能和她接著聊下去,說明這事兒的確是有可能的。
“自然舍得,再怎么也不會比撫蒙要差了,舒顏生在京城,長在京城,雖然喜歡騎馬打獵,但這終究只是個癖好,要是真的生活在蒙古,不知日子過的得有多么的苦悶。
公主一旦出嫁,就很難回家,我實在是不想后半輩子都見不到唯一的女兒,所以斗膽請求皇上,讓舒顏留在京城吧。”
皇上看著舒顏,第一次覺得她有些陌生,似乎他對她的印象從來都不是這樣的,按他的設想,定妃就應該說:“滿意。”然后等什么時候宴會,他就可以指婚了。
她不像是有這個膽子敢忤逆他的人,甚至,皇上都沒想過舒寧為了孩子敢說這么多,一些臣子都不敢在他面前解釋這么多,她似乎比他想象的,還要再勇敢一些。
最后,皇上也沒有說可以還是不可以,只是騎著馬離開了,舒寧繞著湖一個人轉圈,看著遠方已經漸漸落下去的夕陽,決定要是皇上還是不同意,她就再求一遍。
至少以這二十年的感情,舒寧覺得,皇上應該不至于因為這個就殺了她吧,如果最多只是冷落,又或者是禁閉,她還是扛得住的。
大概是皇上心里憋著氣,這次行圍極其勇猛,足足射殺兩只老虎,還用槍殺死兩只熊,其中一只老虎還是隔澗射中的,同樣穿了眼睛,武力絲毫不遜于年輕人。
舒寧其實是有些擔心的,但還好,直到行圍結束,皇上開始拜陵,都沒有說起舒顏和巴圖溫都爾的事情,也沒有旨意下來,舒寧總算是松了口氣了。
等皇上逛了一圈,奉送太后娘娘回去,舒顏的婚事依舊沒定下來。
舒寧秉承著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的想法,打算就一直這么拖一拖,萬一皇上就同意了呢?
而胤祾這個時候偷偷找上了佟國維,無他,因為他是侍衛頭兒,暗箱操作比較方便。且昭仁殿和上書房離的這么近,二人要見面真的很容易。
“六阿哥找奴才,是為了策凌的事情?”
胤祾也沒有藏著掖著,佟國維知道策凌救了舒顏,當即就道:“皇阿瑪雖然說是賞了他,但我心里總覺得不夠,想著他年紀也不小了,能不能替他謀個差事做。”
侍衛是個好跳板誰都知道的,活輕松、品級還高,等以后隨便一挪,外放就是大員了,這比苦哈哈的去戰場上熬要輕松多了。
佟國維也沒有懷疑胤祾為什么來找他,當即答應下來:“這個沒問題,臘月就有幾個侍衛要外放出去,正好需要人接班,皇上之前讓他入了鑲黃旗,算上三旗,正好合適,一定沒問題的。”
然后佟國維就在名單上加上了策凌交了上去。
誰知昭仁殿內,皇上看到這封折子,又看了看名字,問:“誰找的佟國維?”
顧問行立刻回答:“是六貝勒,說是為了報恩。”
“他倒是和他額娘的心思如出一轍。”
顧問行:“奴才愚鈍,難不成六貝勒還有其他意思?”
“你就裝吧,朕前腳剛說策凌只是個臺吉,胤祾就為他謀差事,不是抬他的身份是什么?”隨后,皇上又看了一眼,這才想起來顧問行當時沒在場,決定不再難為他,道:
“這次巡行,除了行圍,也發現蒙古諸部有因牲畜被盜,不敢夜牧導致生計窘迫的,朕叫李學圣去料理,效果不錯,其他各部,也按這法子來,這次,叫策凌也跟著一起去,叫李學圣看看,這人有沒有本事,想做額駙,光勇武可不行,還得有腦子。”
顧問行回道:“是,奴才這就去辦。”
至于舒寧,這會兒正在宮里操心劉常在的事情,事兒也不大,劉氏懷孕八個月,今兒早上在御花園跌了一跤。隨后,看見了同一宮的李常在,就覺得是李氏想要害她早產,李氏自然不承認,只說:
“我在那里走的好好的就看見你在前頭摔了,咱們兩個之間隔了那么長的距離,我怎么碰的到你!”
端嬪身為主位,勸了一陣子之后,劉氏還是依依不饒,還有些早產的跡象。
端嬪都笑了,摔了一跤沒事兒,和人吵架快把孩子吵沒了,但畢竟有關皇嗣,邊也去永壽宮請了舒寧。
自從行圍之后,皇上就沒來過永壽宮,往常宜妃早就說了,但或許是上次胤禌的事情,宜妃比以前安分多了,這次倒也沒諷刺舒寧。
只是皇上不來,也沒說要把她怎么樣,舒寧就照舊管著后宮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吃飯睡覺一如往昔。
如今,自然也得去長春宮看看端嬪口中把自己氣的快要流產了的劉氏以及可能推了人的李氏。
實話實說,舒寧覺得這還是她上任以來處理的第一件有些像宮斗的事情呢,起碼屬于互相陷害,其中還有孩子的存在。
比之前那常在來她宮里哭訴宮里的炭燒了不暖和,想讓她多給她分派點炭火,再把黑炭換成質量好一點的紅蘿炭,又或者是張貴人覺得宮里的牌子菜不好吃,她吃了幾十年吃膩了,能不能給她換點別的刺激多了。
第115章 婚事 章佳氏
到了長春宮, 舒寧還沒進屋子里呢,就聽見屋子里的人在說話。
“我的孩子要是沒了我就跟你拼命!天殺的我就知道你嫉妒運氣比你好有了皇嗣,各種份例都比你多一份, 昭仁殿的小李公公親自過來送賞,那可是梁副總管的徒弟,足可見皇上看重我這一胎, 你們誰都別想害我!”
舒寧聽劉氏還有勁兒喊, 中期十足的, 心放下來了一大半,這大概是沒什么問題的, 真有問題肯定不可能喊的。
等她進了屋子里, 端嬪就站在門口,給她請了安,道:“太醫剛來看過了,說是沒什么事兒,劉常在就是稍微受了點驚嚇,養養精神就好,倒是她總懷疑別人要害她, 對她身體不大好,這人老疑神疑鬼的,日子怎么過的好?”
舒寧進去看了看, 劉常在看見舒寧來了, 還一臉委屈的說:“定妃娘娘您可要替我做主啊, 這李常在她要害我,甚至端嬪娘娘都偏著她,不叫我去跟您說,我實在是委屈啊, 這要是萬一孩子沒了,我可怎么辦啊!”
看劉常在身邊宮女低著頭,舒寧對著劉常在道:“我會查清楚的,你既然有孕,就好好養著胎就好,別動氣了。”
劉常在一臉感動:“還是定妃娘娘您對我好,您放心,我一定好好養胎,為皇上生一個健健康康的阿哥!再去求皇上讓您撫養阿哥!”
其實這倒也沒有什么必要,她宮里可還養著胤祿呢,如今都三四歲了,再添一個,她晚上還要不要睡覺了?
舒寧點了劉常在身邊的宮女:“你們三個,跟我出來,不要打擾劉常在休息。”
等到了外間,舒寧才問:“誰今天陪著劉常在出去逛的?”
有一個大概二十六七的宮女道:“回定妃娘娘,今兒常在嫌憋悶,想出去逛逛,是我和雪兒陪著常在出去的。”另有一名年紀大概十三四的宮女站了出來:“奴婢雪兒,給定妃娘娘請安。”
“你們今天有沒有看清楚,李常在有沒有碰到你們常在?”
兩個人都搖頭,那個大宮女道:“奴婢回頭去扶我們常在的時候里常在還在五步之外,確確實實是碰不到的。”
小宮女也道:“我墊在我家常在身下的時候,李常在和我們常在的確沒碰上,是后來李常在看到這邊出了事,我們常在摔了,李常在才來的。”
端嬪補充道:“我也問了李常在身邊跟著的白團兒,她也保證,兩個人絕對沒碰到,我估摸著,是劉常在月份大了,身子不穩當,所以自己摔了。”
“那劉常在一直說有人要害她是怎么回事兒?”
端嬪苦笑了一下:“誰能害她呢?害她對其他人有什么好處嗎?多個孩子,長春宮還能多些歡笑。”
這個的確,自從純禧公主走了之后,端嬪的日子的確無聊。
舒寧也覺得損人利己的事情常有,但損人還不利己,再要做的話,不是腦子有問題,就是心理有問題。
嬪妃進宮說的好聽點是綿延子嗣,說的不好聽就是給皇上生孩子來的,哪里有人會嫌孩子少呢?這兒可真有皇位要繼承。
前期皇上生一個死一個的時候不僅皇上著急,太后著急,太皇太后著急,可能連朝臣們也都是著急的。
到現在,孩子的數量已經足夠,甚至遠遠超過尋常水平,劉氏多生一個孩子能怎么?皇上要是不看中,說不定連位份都不給她升。
就這種情況下,搞掉一個孩子有用嗎?還有十六七個排隊補著呢,更別提劉氏只是個常在,肚子里的孩子還不知男女。
就算是因為私人恩怨,整個皇宮就這么大點地方的確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畢竟小小的一個宿舍也會鬧矛盾,可真不一定就會想著讓對方去死,還沒到這個程度。
就像是劉氏和李氏,其實也不過不到二十而已,吵架拌嘴就已經是很大的事情了。
與之相反的,貿然出手,真把害人的事情落實了,就要開始日日夜夜擔驚受怕,后宮這么多人,為了保證安靜,都不許奴才多說一句話的,主子們也習慣不拿奴才當人,嘗嘗會忽視。
萬一被奴才看到了呢?萬一被主位知道了呢?萬一被皇上知道了呢?
那真是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只要不出手,宮里永遠有你一個地兒,不僅包吃包住,還有人伺候著你,什么都不干還能領每月的份例,娘家也能因為你在宮里在外頭過的好點,內務府直接養到你死,還會派人給你收斂,花大價錢辦喪事,然后把排位放好,永遠有人給你上香。
傻子都知道怎么選。
所以舒寧其實并不意外沒人害劉氏,但沒人害她不意味著她就沒問題了,一直幻想有人害她,這也是出問題的表現。
舒寧只希望她生完孩子能自己調節好,要不然,等別人幫她的時候,就不會那么好受了。
很快,就到了臘八,雖然皇上大概一個月沒來舒寧這里了,但舒寧還是得給皇上送一碗自己做的臘八粥,皇上不來,她不能耍性子,她沒有這個權利。
舒寧想的開,求人辦事就要有求人辦事的態度,她上個月足足給昭仁殿送了兩次湯,一次冬衣,一次鞋子,都是她親自去的,皇上用沒用舒寧不知道,東西收下了就行。
那可是她好不容易做出來的,湯雖然不是她親自做的,但方子是她找的,又按她覺得皇上的口味做了改良,而冬衣和鞋子都是她自己做的,可費勁兒了。
冬天的衣裳厚,鞋子也厚,又要保暖又要輕便,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別提衣服厚了穿針引線就更難了,弄完手都是酸的。
不過這次大概是舒寧運氣好,皇上竟然讓她進去了。
屋子里熱烘烘的,攬月連忙把舒寧外邊罩著的斗篷給脫了收起來。
舒寧進去之后,發現皇上正在練字,熟練的站在他身邊磨墨。
一筆寫完,皇上開口:“許久沒見過你寫字,來試試。”
舒寧抿了抿嘴,她的字,其實一般,小楷還好,練的多,且風格統一,就顯得整齊,這種大字,對用筆要求高,她就不怎么寫。
果然皇上看她寫完之后搖了搖頭:“你的字帖是白練了,也就比胤裪好一點,都不如胤祾的字。”
舒寧其實對寫字沒有那么高的要求,她覺得字只要簡潔明了就行了,寫出來別人能看得懂就已經成功了,好不好看都是次要的,但嘴里還是說:“這幾年沒怎么得空,松懈了。”
“朕給你寫一個,拿回去掛在書房。”
舒寧拿到手一看,皇上給她寫了個‘鍥而不舍,金石可鏤。’很好,別人都是J.M Z L P. M些花里胡哨的字,再不濟也是情詩,她倒好,皇上這是要勸學。
“是,我回去一定堅持練字。”
“練字堅持不下來,為舒顏你倒是挺堅持的,看在你一片苦心,朕同意了,舒顏嫁給策凌,算是撫蒙,在蒙古和京城各建一座公主府,她可以跟著策凌住在京城。”
這是舒寧今年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她麻溜的謝恩,殷切的又給皇上泡了一壺茶。
“還是皇上這里的茶最香,我宮里的總覺得差點味道。”
皇上聽完笑著說:“這是你今兒高興,吃什么都是香的。”
只是臘月里,舒寧忽然發現章佳氏病了,想起章佳氏去世的時間,舒寧十分緊張,在知道章佳氏病了的時候,就是第一時間為她請了太醫,還特地找了院判,章佳氏都有些受寵若驚。
“定妃娘娘,實在是無需讓院判來給我瞧,只是前陣子去聽戲,不小心吹了吹風,有些受涼而已,很快就會好的。”
第116章 有喜 南巡
但舒寧想著胤祥, 還是格外注意章佳氏的身子,特地叫來了負責章佳氏這次病的太醫,道:“若是敏嬪有什么不好, 一定過來報我。”
這也是個老成的太醫,今年須發皆白,已經年過六十了, 早已成了人精, 哪里還不知道要怎么做, 回去之后時刻當心,注意著敏嬪娘娘的是身子。
臘月十二, 劉常在發動, 舒寧過去瞧了瞧,孩子大,她生的艱難,差點難產,不過最后還是順利的產下來一個公主。
劉常在還有力氣,看著懷里的孩子,不自覺的露出一抹笑容。舒寧也放心了, 平安生產就好,至于孩子,大概還是讓劉常在養在長春宮的。
臘月十五, 烏雅氏請舒寧去聽戲, 只是舒寧看她眉間略有愁容, 問:“怎么了,過來聽戲還不高興,這可是你最喜歡的一出。”
烏雅氏:“弘盼有些不大好,還不知道能熬多久。”
弘盼是胤禛的第二個兒子, 李氏所出,就比福晉的弘暉小了三個月。
“請太醫看了嗎?”
烏雅氏搖搖頭:“就是沒有,所以才拖成大病,原先李氏覺得不要緊,沒報給她,等她知道,立刻請了太醫,吃了藥之后燒退了,可這孩子卻一直斷斷續續的病著,這都十來天了。”
小孩子的病不管是什么都很兇險,更別提拖十來天好不了這種了,弘盼,舒寧記得雍正前期活下來的三個阿哥分別是弘時、弘歷、弘晝,沒有弘盼,一時有些唏噓,和他父皇一樣,胤禛,早期也是要不停的承受喪子之痛的。
說到這里,烏雅氏又有些怨懟:“我就說李氏這個人不行,身板弱成那樣,連生的孩子都這么弱,扛不住一病,自己也糊涂,孩子的事情自己怎么能不當心呢?我就沒見過這樣的額娘。”
李氏這樣也不是不能理解,她是寵妾,可偏偏自己的孩子就是比嫡子小三個月,幾乎是前后腳生的,若是只是頭疼腦熱的就請太醫,難免有人說她恃寵而驕,但孩子的病發展的快,稍微耽誤半天,情況都是完全不同的,她又沒見過,怎么知道這個呢?
且舒寧聽烏雅氏的話,這事兒肯定也是四福晉給她報的,那當然是把錯都推給李氏了。
“別生氣,對自己身子不好,既然已經請了太醫,想來是會好的。”舒寧勸道。
烏雅氏嘆口氣:“畢竟是個孩子,總不能眼見著就白白沒了,到底是年輕,不知道輕重。”
舒寧回去之后特地把專精小方脈的李副院判叫了過去,給弘盼看看,好歹試試,說不定小孩子生命力頑強,能活下來呢?
除夕,舒寧領著眾妃去慈寧宮請安,如今太后總算是看習慣她了,甚至還拉著她的手問:
“六阿哥都成婚了,怎么還沒有孩子?”
舒寧沒想到她已經是被問到這個話題的年齡了,但面對太后,又不能不回:“胤祾九月才成婚,哪里就這么早呢,有太后娘娘您惦記著,是他們小夫妻倆的福分,想必他們很快就能有了。”
等嬤嬤給太后翻譯完舒寧的話,太后娘娘點了點頭,不再問了,又拿著惠妃問:“大阿哥生出阿哥了沒啊?”
說的惠妃一臉尷尬,畢竟大阿哥生了好幾個女兒才有了一個兒子這事兒的確是不太好講,她整理了一下表情,才回到:“胤褆的大阿哥弘昱過年就三歲了,太后娘娘若是想見,我領著他來給太后娘娘看看?”
太后擺了擺手:“不用,給我磕頭的時候我見見就是了。”皇子們過年要拜太后,皇孫們自然也是要的,明天正月初一,就是各種拜的日子,第一批拜太后的,是皇上,之后才輪的到嬪妃,然后再以此往后排,舒寧光是前幾天安排這個都差點熬到三更。
至于宜妃,舒寧本來以為太后會對她客氣點,但事實上是并沒有,她第一句就是問:“胤祺最近在學里有沒有認真讀書啊?他阿瑪有沒有說他?”
誰都知道胤祺的學業是個什么水平,宜妃自然也不想提,但太后問,她又不得不說:“認真著呢,太后娘娘的囑托,他哪里敢忘。”
太后拉過旁邊的溫憲道:“還是溫憲好一些,通詩書、懂禮儀,她要嫁人了我還真舍不得。”
和舒顏的賜婚圣旨一同頒下來的是烏雅氏六公主的冊封圣旨,這也是每位公主出嫁前的慣例了,之前幾位公主,也都是出嫁前一兩年封的和碩公主,然后轉年婚就定了。
烏雅氏聽到這個,更愁了,昨兒四福晉才過來跟她說,弘盼還是不大好,就在院子里不出去了,今兒又聽到女兒要出嫁,真是沒一件高興的事情。
想到這里,她又看了一眼舒寧,有點羨慕,據說五公主的額駙已經定了,雖然爵位不高,但能住京城,這是多大的恩典啊。
想到這里,烏雅氏冒險開口:“若是太后娘娘舍不得,就讓溫憲和她姐姐一樣,也住京城,這樣不就能時常進宮陪伴太后了?”
太后娘娘一聽這話,也覺得好:“蒙古好,京城也不錯,要我說,還是嫁在京城更好。”
太后娘娘從蒙古嫁到京城,享了大半輩子福了,自然是覺得京城更好。
烏雅氏一聽這話,也覺得有機會,又高興了起來。
等舒寧終于過完了春節,可以歇歇了,就聽皇上說今年還要南巡,要帶上太后娘娘,嬪妃、皇子們一起出去,甚至皇子福晉也可也以跟著一起去,又有許多事情要忙,舒寧對自己加班沒有加班費的行為非常抗拒。
以至于某天皇上路過永壽宮門口,進來的時候就看舒寧盤腿坐在炕上算人數,算東西。
因為皇上沒叫通報的緣故,舒寧并不知道皇上要來了,所以坐姿就稍微狂放了一點點,嗯,一點點。
導致皇上剛進來的時候其實更多的不是生氣,而是詫異,舒寧看見皇上了,也沒解釋,只是連忙將自己搗騰的像個嬪妃的樣子。
等皇上坐下來,舒寧給他端了杯茶,才道:“不知皇上過來,望皇上恕罪。”
“坐下吧,你這是算什么呢?”
“皇上南巡嬪妃們要帶的東西,我需要算好稟報內務府。”
其實光是算算數不難,難的是沒有具體的尺寸,只能估摸著大概占多少地方,就比較愁人了。
看舒寧眼下烏黑,皇上也知道的確是辛苦了,等下午的時候,昭仁殿就來人過來送東西了。
是一個十分精巧的小匣子,里頭居然擺了個鑲粉色碧璽的金螃蟹,模樣實在是精巧,舒寧拿在手里擺弄著,忽然覺得加個班是得個這個還挺值得的。
二月臨出發前,弘盼的情況據說是好多了,李副院判還是有兩把刷子的,舒寧叫他三日一去,直到弘盼好起來為止。
四福晉為此還專門過來了一趟,是來道謝的:“其實李氏是想親自來給娘娘道謝的,但她自覺身份低下,不配來見娘娘,所以只托我轉述,要不是李副院判,這次弘盼當真是兇多吉少的。”
舒寧沒在意,她只是吩咐,具體還是弘盼命不該絕,否則真的到了藥石無醫的地步,誰也沒辦法,別說是李副院判了,就算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
二月,河化了凍,皇上帶著一群人往南走,不過這個時候天氣還微微的有一些冷,舒寧甚至還穿了裘衣。
等走了一段時間,到了三月份的時候,就已經完全脫掉了冬季的大衣了,南邊還是比北邊暖和的。
且這個時候也可以坐船了,皇上先是奉送了太后娘娘渡了河,然后就帶著皇子們趁著小舟去視察河堤去了。
舒寧她們就在岸上等著,這個時候舒寧才發現元瑾好像稍微有點不舒服,捂著嘴干嘔了一聲,她把她叫了過來問:“怎么了?看你好像有些不舒服?要是真的的話,叫太醫來瞧瞧?”
元瑾連忙拒絕:“不是,大概是我從小長在內地,從來沒來過南邊,雖然見過河,但是沒怎么稱過船,所以有些暈船的緣故,現在腳踏實地已經好多了,多謝額娘關心,我不要緊的。”
“你那里準備了暈船的藥丸子嗎?吃上一顆或許會好點?”舒寧問,一般出來,不太方便抓藥,都會帶上成藥,搓成丸子,需要的時候吃一顆,普通的頭疼腦熱,跌打腫痛都有專門的丸子,暈船的丸子自然也有。
元瑾點點頭:“自然,來南邊怎么能不拿這個,我早預備下了不少,都帶著呢,剛剛已經叫人去拿了,這會兒估計馬上就回來了。”
舒寧看著她吃完藥之后的確好多了,就沒再管。
只是過了兩天,巡查黃河的是時候,舒寧覺得元瑾的情況好像沒變好,反而更差了?
元瑾還想再撐撐,但舒寧不允許她拒絕,叫了隨行的太醫就過來給她診脈。
誰知道這太醫剛一搭上,還沒幾個呼吸呢,就跪下道賀:“恭喜定妃娘娘,恭喜六福晉,福晉這是有喜了。”
元瑾一臉懵,看著舒寧不知道該說什么,舒寧也有些驚訝,但她已經聽到過無數次懷孕的消息了,自己也親身經歷過,自然比元瑾反應更快。
“幾個月了,福晉和孩子情況可好?依你看接下來的路她能走完嗎?需不需要送她回去?”南巡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是坐船,算是平穩的,但旅途在外仍舊是一件辛苦的事情,懷著孩子就更辛苦了,實在不行的話,舒寧還是傾向于讓元瑾提前回去的。
元瑾看了舒寧一眼,但什么話都沒說。
那太醫不過四十,但經驗也不少,他估摸著說:“福晉大概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前陣子嘔吐,也不是因為暈船。
暈船更多的是頭暈、頭痛,嘔吐也有,但大多數不會僅僅只是干嘔,依臣愚見,福晉嘔吐更多的是因為孕吐的關系,這種情況在早期很常見,現下缺醫少藥,臣或許可以為福晉扎針,應該能減輕,但完全消除,大概是不能的。
至于能不能走完,福晉身子很好,非常健壯,胎兒也一切安好,這段時間的舟車勞頓應該是沒有什么影響的,按臣的意思,能不能繼續走,或許可也看看六福晉的意思,畢竟這懷孕人和人之間的反應本就不同,如果六福晉反應輕微,那其實是無礙的。”
舒寧仔細看了一眼這個太醫,似乎是姓白?還挺耐心的,居然能說這么多東西,也沒有掉書袋,說的都是一些外人能聽懂的話,不錯。
她扭頭看向元瑾,問:“既然如此,你是要現在返程,還是要跟著皇上南巡呢?”
舒寧不想強迫她,懷孕的確是個辛苦的事情,但也不是說懷著孕的人就什么都干不了,需要一直躺在床上休息,那種情況,能懷上說明母親沒問題,容易掉大概是父親身體不好的緣故。
舒寧記得宜妃甚至懷著孕爬了回山,孩子不照樣是沒有掉,正常健康的孩子是不需要那么嚴陣以待的。
看著元瑾,再想想胤祾,舒寧覺得這兩個人身體應該都不錯,年紀也合適,沒有太小,不至于如此小心。
元瑾本就想留下來,剛剛還在想怎么勸勸額娘,如今舒寧給了她選擇,她自然會是選第二個:
“額娘,我覺得自己還好,除了孕吐以外沒有什么別的癥狀,如今這一路都是坐船,條件其實也沒有那么差。
反倒是我現在才頭三個月,如果返程的話,我是一定要坐車的,到時候更加顛簸,不如等上兩三個月,皇阿瑪南巡完了,我的月份也大了,到時候就四五個月過了最危險的時候,跟著一起回去更好。”
舒寧一想也是,就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等皇上和胤祾回來之后,把他叫了過來。
胤祾剛給舒寧請完安,就開始說今兒在河堤上的事情。
“今兒跟著皇阿瑪親自去見了,才知道大河有多么的危險,從前只知道大河寬廣,如今親自見了,才知道危險。
曾有詩人寫過,九曲黃河萬里沙,浪淘風簸自天涯,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今兒真的用碗舀水,等著泥沙沉下去了之后才發現,沙子的確多,這邊居然還有專門從河中取沙的人,一不小心就會葬身黃河,幾個浪之后就不見了。
但正因如此,皇阿瑪才更要派人來治理黃河,修建堤壩,否則一旦決堤,這河邊數萬平民,數萬良田,都將毀之一旦。
聽說過兩天我們要去的瀑布更加兇險,站在岸邊都能感覺的到水汽鋪面而來,當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妙不可言。”
舒寧大概知道胤祾說的是什么地方,不就是壺口嘛,她也去過,旅游去的,甚至河兩岸她都去逛了一圈,穿了雨衣身上還是濕透了。
“說了這么多,可見你是真的很高興。”
胤祾一進來之后那嘴就叭叭的沒停過,在宮里他可沒這么多話。
“快喝口茶吧,我有事要告訴你。”
胤祾這才感覺到口干,喝了茶,問:“額娘,什么事兒啊?我等會兒還要跟著四哥以及八弟一起查查資料,看看有什么更好的辦法能徹底治河呢。”
舒寧看胤祾著急,卻忽然不打算說了,這種消息,大概還是元瑾親自告訴他比較合適,她不應該攪和進來的。
如果是元瑾親自和他說,胤祾大概會印象深刻,兩個人在一起還能想想孩子,但如果是她來說的話,就只是一件喜事,稱不上是回憶。
“那你先去忙吧,等回頭晚上了叫元瑾告訴你就行。”
胤祾完全沒猜到舒寧想說什么,也不糾結,就去胤禩的書房里了,他帶的書多,去他那里討論正好。
等到了晚上,胤祾回到自己的地方,看見元瑾坐著,坐在她身邊問:“今兒還好嗎?前兩天你就有些暈船,今兒怎么看著也這么憔悴。”
元瑾回:“額娘今兒還特地讓太醫瞧了瞧,沒事兒的。”
胤祾這才放心,然后才想起來問元瑾:“額娘說你有事兒要告訴我,什么事兒啊?”
第117章 曹家 接駕
元瑾笑了笑, 道:“今兒額娘傳太醫來一瞧,那太醫就說是我有喜了,前段時間嘔吐也不是因為暈船, 而是因為有喜的緣故。”
和元瑾剛聽到這個消息時的反應一樣,胤祾一開始也沒反應過來,傻愣了一下, 才問:“真的?”
元瑾只覺得好笑, 往常胤祾是個多穩重的人, 如今也有這樣這么像孩子的時候。
“太醫說的,想必不會有錯, 我和額娘說了好一會兒的話, 還讓太醫又把了脈,說是讓給我開些安胎藥,斷然不會有錯的。”
胤祾確認了之后,仔細的瞧了瞧元瑾的肚子,總覺得奇妙,婦人的肚子居然真的能生出一個孩子來。
隨后,他又開始對著元瑾噓寒問暖:“可還撐得住, 若實在不行,我去稟了皇阿瑪,叫你先回去。”
元瑾搖搖頭, 把和舒寧說的話也和胤祾說了, 胤祾自然沒有什么意見。
“那你現在有什么想吃的嗎?九弟說這邊的燒雞特別好吃, 和其他地方的燒雞不大一樣,先蒸煮再炸,挺對他的胃口的,名字也喜慶, 叫葫蘆雞,又或者你不想吃這些油膩的,還有糕點、干果之類的,我叫人給你買。”
元瑾感覺有些好笑,連忙制止:“沒什么特別想吃的,你說的這些膳房都有何必專門去買,怪麻煩的。”
“懷孕辛苦,自然應該好好的吃飯,額娘小時候對著我說,天大地大吃飯最大,雖然我不知道她為什么知道這種粗話,但這話細想起來也是有一番道理的,你看是十一弟,不就是因為不好好吃飯,鬧的自己身子弱,稍微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你現在更應該好好吃飯,別因為害喜就不在乎,那才是對自己身子無益的。”
元瑾被說服了,決定試試九阿哥口中特別好吃的葫蘆雞,端上來之后皮還是脆的,據說是九阿哥直接將廚子暫時收編,在這邊停駐的時候就專門給他做燒雞的緣故。
不過燒雞的確好吃,元瑾迅速解決掉一只雞腿之后開始一下一下的夾肉,沒一會兒就吃的肚子渾圓,要不是害怕吃太多對胃不好,她覺得自己還能再吃一只雞腿。
三月,皇上校閱八旗,太后娘娘有些扛不住了,想要回京,皇上出發送了太后娘娘回鑾,但南巡還是要接著走的,所以其他人不動,停在原地等皇上。
舒寧覺得也不錯,能在外頭多留一段時間,元瑾也能停下來休整休整。
烏雅氏聽說元瑾懷孕了之后,也過來道賀:“你也真是不著急,胤祾就這么一個福晉,如今懷孕,你也該去求求神佛,保佑是個阿哥才行。”
舒寧搖頭:“兒女自由天定,該是什么就是什么。”
烏雅氏覺得奇怪,看了舒寧好久才說話:“我怎么不知道你是這個性子,在宮里不是還時常去中正殿拜佛的嗎?那你平時都拜的什么啊?”
舒寧:“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烏雅氏被這話噎住,實在是不知道該怎么答,的確是個樸實的愿望,但似乎放在宮里的妃嬪身上怎么看怎么不對勁?
舒寧繼續為自己找借口:“何況這是胤祾和福晉的孩子,要求的話,也該他們兩個去,不該我這個祖母去。”
烏雅氏:“那你就當陪我去逛逛。”
舒寧這次麻溜的點頭同意了,其實她也覺得烏雅氏不是真的想要求什么,她也就是呆在這里無聊,想出去而已。
不過烏雅氏還是給自己找了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弘盼身體好多了,我這是替他還愿呢。”
覺禪氏也來了,她上香的時候直接把愿望小聲念了出來,還是有關郭絡羅氏的,不過她倒是真的在求子,希望郭絡羅氏能盡快懷孕,胤禩能盡快有自己的孩子。
實際上,舒寧覺得覺禪氏是有些著急了,不是所有古代人都覺得孩子十八歲還沒結婚很正常的,覺禪氏就很著急。
胤禩是康熙二十年的孩子,今年也十八了,婚還沒成呢,覺禪氏又害怕惹得郭絡羅氏不高興,所以趕著婚期半年前才給胤禩指了兩個格格,品貌上佳,但家世很一般的那種,她覺得這樣的對福晉肯定不能造成威脅。
但舒寧的意思其實是全然相反的,她覺得就算是挑格格,覺禪氏也該挑兩個家世不錯,但品貌一般的,畢竟誰都不可能拼的過郭絡羅氏的家世,但樣貌卻不一定,相貌是天生的,又不是靠血緣傳承的。
四月,車架次江寧,舒寧還是第一次跟著過來這邊,有些好奇,尤其是當她知道自己住的地方就是所謂的江寧織造府——曹家的時候,這好像還是曹家第一次接駕呢。
其實織造其實不是什么大官,前朝歸太監管,本朝歸了內務府,品級只有正五品,宮里一個內管領也是正五品,但兩者卻完全不能相提并論。
內管領在宮中,接觸到的基本上就只有嬪妃,離皇上近,但是權力小,油水也不多。
織造在外頭,還是在江南這一片全國最富庶的地方,離皇上遠,但是權利大,油水足。
舒寧光是略微打探了一下,就知道光織布機這邊就有三四萬臺,同時工作的男女工人足五萬人。這些人,按理織造都能管,織造也不僅僅只是采集綾羅綢緞,更是替內務府購買一些雜貨,這可都是錢。
但這還不是這個崗位特殊的地方,舒寧看著前頭正跪著和皇上說話的曹寅,這個崗位最特殊的地方,大概在于這個人。
曹寅的母親孫氏是皇上的乳母,據說曾照顧了皇上好長一段時間。
皇上由曹寅帶路往江寧制造府走,舒寧在后頭邊走邊看,的確不愧是江南,織造府修的這么豪華,比行宮也不差多少了,借用紅樓里的話,當真是雕梁畫棟,惡賴富麗,精致的不得了。
到正門口,站著一位須發銀白的老婦人,見到皇上就要行禮。
舒寧仔細看著,發現皇上唇角翹起,似乎很是高興的樣子,還沒等孫氏行禮完,皇上就叫起了。
還拉著孫氏對身后的舒寧道:“此吾家老人也。”①
舒寧自然對孫氏也很禮遇,見她又要給自己行禮,和皇上一樣,沒等孫氏行完,就拉著她道:“媽媽不必多禮。”
也是因此,曹家從曹璽開始,就一直是皇上的心腹之臣,是全國唯幾能給皇上發密折的人。
這可是特殊待遇,全國上下有這個待遇的也就十幾個,曹家若不是這層關系,是不可能站在這里的。
可以說,由孫氏而起,先是曹璽做了朝廷重臣,再到曹寅從十六歲開始做侍衛,二十七歲就兼任了大多只有愛新覺羅家才能任職的佐領,又在康熙二十九歲做了蘇州織造,兩年后,轉任江寧織造,子承父業,升遷如此之快,可見皇上對他的看重。
第118章 敏嬪 緣起
不過舒寧也聽說過, 曹家貪錢,很大一部分可能都是替皇上貪的,就看著如今才四月, 曹家的園子里不僅百花盛放,甚至連冬梅都移栽了一片,春花、夏荷、秋菊、冬梅, 一個園子, 竟然看全了。
那這些只有在嚴寒時節才有的花是怎么出現在這里的呢?
舒寧不禁想到了皇上吃的西瓜, 連瓜帶土,千里迢迢的運過來, 正好成熟, 皇上也能吃到三月的西瓜。
這些花呢?
連樹帶土,從北邊深山里挖出來,掐著時間到,移栽在院子里,不就都能看到了。
只是這樣,要費多少人力物力呢?一路上,為了保證這些花都不枯, 是不是還要用早就存在冰窖里的冰降低溫度?
而這樣興師動眾的一件事,卻只是為了園子里的一景,皇上大概也就看上一眼就過去了, 還有別的奇巧的事情等著看呢。
光是曹家五品官的俸祿, 一年連銀子帶祿米, 全算上也才不到二百兩,只怕是連院子里的一盆蘭花都買不起。
又想起自己在宮里時常見到的那些打南邊來的新鮮胭脂、新鮮花樣,不都是從曹家而來,進了皇上的私庫, 然后又分派給各個宮里嗎?
要是換了旁人,只怕皇上還不信任呢,所以曹家雖然一直是五品,但得皇上信任,為皇上撈錢的五品,可是比其他官員要強的不止一點半點的。
舒寧隨著皇上一起見了曹家全家,只可惜她沒見到想見的人,如今的曹寅只有兒子,并沒有孫子,甚至連曹寅的兒子如今也只有四歲,實在太小,舒寧見著就嘆了口氣,只怕這輩子她是見不到大名鼎鼎的曹雪芹了。
舒寧跟著皇上住進了新修的園子,權當她也是享受了一回大觀園了。
之后,皇上出去校閱八旗,舒寧就在園子里逛,順便還帶上了元瑾、烏雅氏、覺禪氏、章佳氏一起,反正這園子里也僅僅只有隨行的宮女太監而已。
章佳氏只冬日里病過一回,之后就再沒病過了,所以這次隨行的名單里自然也是有她的。
前頭舒寧在和烏雅氏說話:“南邊的院子修的就是和京城的不一樣,小小巧巧的,十分別致,倒是叫我有些看不習慣了。”
烏雅氏:“是啊,宮里的墻的高,不像這里,連墻也只是矮墻,略遠些,就能一眼看過去,望到后頭的天。”
“大概是這處這樣,昨兒過來的時候,我也看到了高屋大廈,四處竟都不同,一處一景,就連窗戶看出去,樹影之下,日光撒下來,更是好風景,看的我都想一直住這里了。”覺禪氏道。
她素來喜歡這些江南風光,小橋流水、田園村舍、水汽氤氳、林影疊翠,看著就讓人感覺舒服,能一直呆下去。
“難怪上次聽你說要給窗外種棵樹,后來問你,你又說算了,原來根由在這里,回頭我就吩咐內務府,這有什么難的,再給你擺上幾盆花,你就當是住南邊了。”舒寧道。
覺禪氏嘆了口氣:“終究還是不同的,我還是在這兒多看看,等以后想起來,也算不負此生。”
既如此,舒寧也沒什么辦法了,隨后她扭頭和旁邊的元瑾說話:“最近還吐嗎?有沒有好點,在這府里住著方便些,若是想要什么,現在就派人去弄,要是上了路,可就不好找了。”
“多謝額娘,沒什么需要的,我好得很。”元瑾回道。
舒寧看她也不像是瘦了的樣子才放心,孕吐實在不是什么好受的體驗,能別有最好還是別有。
舒寧往另外一邊的橋上走去,站在橋上,看著地下的小河,聽著水流嘩嘩而過,的確是新奇的體驗。
她回頭想讓其他人也都上來,卻看見章佳氏神情有些萎靡,似乎是沒睡好。
“怎么了?”舒寧問。
章佳氏苦笑了一下:“大概是有些水土不服吧,這一路上都不大舒服,雖然癥狀輕,也不過是些是頭疼腦熱,還有些隨身帶的藥丸子吃上一顆就好了,只是昨兒晚上有些睡不著,四更都沒睡著,只天剛亮的時候瞇了一會兒,天亮了,又睡不著了。”
舒寧覺得這不是小事兒,就叫隨行的太醫過來一瞧,卻見太醫面色凝重,久久不言,好一會兒才道:
“微臣敢問娘娘,是否從未離開北邊,這是第一次南下?”
章佳氏點了點頭:“去的最遠的地方,也不過是木蘭圍場,往南更是第一次了。”
太醫點點頭:“這就是了,娘娘的病,皆因遠行而起,逐漸導致脾胃紊亂、情緒失調、氣血淤滯、經脈不通,若說起來也不算是大毛病,但娘娘肯定還要繼續跟著皇上南巡,這一路上,若是稍微有個風吹草動,都有可能引起一場大病,實在需要細細防著。”
舒寧聽太醫的話,所以其實章佳氏的病,起源于旅行導致的免疫低下?回到京城之后一松懈,病徹底壓不住,熬了兩個月,還是不好了?
章佳氏覺得不大要緊,道:“那你看著給開個方子,我吃上是十天半個月的,應該也就好了。”
太醫卻不認同,繼續叮囑:“娘娘這病,表現都在細微之處,可病根卻在內里,邪之所湊,其氣必虛,可謂一病起,百病發,從上到下,都容易不舒服,一不舒服,又會導致人陽氣不足,更容易得病,所以還是得避開這些虛邪賊風,才能六脈平和,身體康健,只是喝些湯藥,實在是治標不治本,還望娘娘一定注意。”
等太醫走后,章佳氏才道:“這些個太醫,盡會嚇人的,沒病也說是有病,有點小病,就說是大病,害怕皇上責怪,聽的人心里急的慌,又沒什么辦法。”
舒寧卻不只當是小病,這個風寒都能要人命的年代,小病不預防,等到大病就真的沒治了,就算是現代,大病過后,醫生也會叮囑你不要感冒,就是因為就算是只是小小的一個感冒,都會引起身體內部的變化,對疾病的康復不好。
她細細的勸章佳氏:“這太醫也是個老成的,想來不會瞎說,你若不信,再叫一個把脈,看所說是否一樣就知道了,旅行在外,不舒服是肯定的,但也別什么都忍著,只當是小事兒,慢慢托著,那就是大事了,風寒也是因為受涼吹風導致的,照樣能害死人,還是萬事當心才是。”
舒寧也不知道章佳氏究竟有沒有聽進心里去,她只盯著章佳氏的侍女,嚴肅的說:“照顧好你們家娘娘,萬事當心,再不可病了。”
第119章 大婚 舒顏
皇上在江寧停的時間比別的地方長些, 章佳氏趁著這些天好好吃了幾副藥,情況好了些,然后就要跟著去揚州了。
五月, 皇上總算是結束了行程,啟程回宮。
一路上,越往北, 章佳氏的情況就越好, 等看到京城的時候, 章佳氏已經看不出有什么病氣了。
不過舒寧剛剛回到紫禁城,先是吩咐底下人收拾, 再吩咐內務府的幾位內管領過來聽聽最近宮中都有什么新鮮事兒發生, 的確挺忙的。
倒是舒顏見舒寧這樣忙,有些不樂意:“額娘你和六哥、十二弟一走就是幾個月,就獨獨留我一個人在京城里待著。”
舒寧笑了笑,道:“這不是為你的婚事,你得留在宮里準備嗎?”
有些禮儀性的活動,就算有內務府和禮部操辦,也還得是舒顏親自去的, 就算是皇上,也得親自祭天不是。
“額娘笑我,我不說了。”舒顏轉頭就走。
不過舒顏的婚期的確是近了, 就在今年八月, 欽天監說是吉日, 皇上點頭同意的,如今是五月,緊接著還有六月、七月、閏七月,然后就到八月了, 統共也就是四個月的工夫,舒顏就要嫁人了。
這已經比舒寧想的要好許多了,最開始她生下舒顏的時候,還想著她會不會是十三四就要成婚呢,但大概是皇上早婚早育結果不大好,所以皇子公主們的婚期其實都不早,皇子們還罷了,婚前就有格格了,但公主們是切切實實都十八九才出嫁的。
舒顏如今,也已經十九歲了,今年出嫁,也不算太早。
閏七月,烏雅氏約著人一起去看戲,也邀請了章佳氏,舒寧過去一看,章佳氏面色紅潤,沒有一絲病容。
席間還在說笑:“這戲看著新鮮,是今年新排出來的嗎?”
覺禪氏點了點頭:“說是呢,講的花木蘭,我沒看過,很是新奇呢。”
舒寧往臺上一看,在一堆大講忠孝節義的劇目里,花木蘭的確算是不錯的了。
七月,舒寧忽然想起來,三阿哥胤祉就是因為在敏妃百日的時候沒有剃頭,所以被皇上從郡王貶成了貝勒,直到第二次大封,過了十年,才又從貝勒直接封了親王,她救了章佳氏,豈不是也順便救了胤祉?
八月,舒顏的婚期臨近,舒寧在看內務府送來的流程,看著看著,她就想起來了當初皇上給舒顏指婚的那一天。
策凌一大早穿著蟒服,朝背面跪在乾清門東邊臺階下,有指定的大臣在他的西邊立著,宣讀圣旨:
“以喀爾喀蒙古臺吉博爾濟吉特·策凌指為固倫靖懿公主額駙,賜貝子品級。”
策凌恭敬的受命,謝恩退下。
等到初定下來,選個吉日,到午門,進一九禮,算是納采,按道理是八匹馬加一匹駱駝,舒寧是真的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在皇宮里看到駱駝,這還是第一次呢。
之后額駙還要進宴九十席面、九十九只羊、四十五罇好酒,這些東西由內務府光祿寺備辦,同時,宮里要在保和殿和慈寧宮里分別舉行宴席,慶賀公主定婚。
這個宴席是要額駙族中人參加的,全部要穿朝服,先去太后宮里拜過之后就能去保和殿了。
等皇上到了,底下的額駙就得三跪九叩,等結束了謝恩,還得一跪三拜,等出了門,繼續三跪九拜,才算是退出去。
舒寧提前看過單子,直到這種宴會其實和除夕宮宴也差不多,都是要不停跪拜的,滿族女子因頭飾,一般叩拜以撫鬢禮代替,大概就是跪著,側頭,用手摸自己的鬢角,算是一拜,但男子可是要結結實實叩頭的。
而額駙的眷屬,需要在太后、皇后宮中宴會,太后娘娘自然不樂意接這個茬,如今宮中又沒有皇后,因舒寧協管,加之她是舒顏的生母,所以這宴會的場所就變成了永壽宮。
舒寧還是很希望見一見策凌的親人家眷的,雖然這些人其實對舒顏不會有什么實質性的影響,畢竟就算是額駙,要和公主見面也是要請示的,只是她其實不太希望舒顏把日子過成那樣,那樣就太沒有意思了,所以這些人最好還是好相處的那種比較好。
策凌的母親是個典型的蒙古婦人,豪爽大氣,不拘小節,喝奶酒都是一口一杯的。
對策凌成為額駙這件事,她大概是真的沒想到,一直不停的說:“實在是沒想到有這個福氣能做了額駙,這是皇上和娘娘看中策凌,以后一定要叫他唯公主的命是從。”
策凌只是低等臺吉,身份的確不高,但如今,他做了額駙,被賜了貝子品級,相當于異性王,的確是天大的福氣。
舒寧其實還有心想見見策凌,但她不可能親自去上書房看,只能靠胤祾和胤裪探聽探聽。
據胤祾說,圣旨沒發之前,他就把消息帶給策凌了,但策凌第一反應是胤祾糊弄他。
“六貝勒別再拿我取笑了,我什么身份,公主什么身份,能在圍場見到公主一面,已經是天大是福氣了,能救下公主,也是我前世修德,實在是不敢肖想這種事兒,六貝勒快別說了,這對公主也不好。”
胤裪‘哼’了一聲,對著策凌道:“我哥哥怎么會騙你,額娘說,皇阿瑪已經同意了,我們兄弟倆好心,又想著你將來就是我姐夫了,又剛回來,給你提前通個信兒,預備著接旨。”
策凌這才懵了一會兒,有些不敢置信:“公主是何等樣人物,即使撫蒙,怎么會是我?”
等策凌被兩個人說了好一會兒,相信了他是額駙之后,胤裪就只能看見策凌一直不停的在傻樂。
胤裪不僅扭頭問:“六哥,這人不會是傻了吧?”
胤祾搖頭離開:“不知道,應該不至于,就是天上掉餡餅,餡餅太大,他被砸暈乎了,估計過兩天就好了。”
胤裪點點頭:“不過就看他現在的反應,五姐姐將來應該會過的不錯吧?身份低也好,不至于欺負姐姐。”
胤祾眼睛微斂:“他敢,舒顏就算是長大成人,嫁人生子了,也依舊是我妹妹,我在一日,絕不會讓他欺凌她。”
胤裪:“還有我呢。”
舒寧聽完之后,卻忽然想起來,她為什么覺得策凌這個名字熟悉了,不是因為這個名字好聽,更是因為策凌在歷史上也是額駙,不過不是六公主溫憲的額駙,而是七公主純愨的額駙。
只是如今的純愨,還沒有封號,和胤裪一樣大,還不到出嫁的年紀呢。
舒寧想,大概是皇上本來就相中了策凌做額駙,只是適齡的公主少,溫憲雖然年紀合適,但太后喜歡她,要配個身份更高的,于是策凌被排除,而純愨的生母納喇氏,如今也只是個貴人,皇上并沒有多喜歡,正好適合策凌,就讓他多等了好幾年。
而如今,舒顏年紀合適,身份雖然有點高,但因為舒寧想要讓倆人留京城,所以補上了這部分差距。怪不得皇上同意的那么快,原來還有這方面的因素在里頭。
成婚禮和初定禮差不多,不過不再是一九禮,是九九大禮,禮物的數量和品質都要求的更高,送過來的馬、羊、駱駝、酒這些東西最后上駟院、武備院和內務府接收。
同時,因為舒顏是固倫公主,保和殿和皇太后宮要繼續舉行宴會,算是第二次,如果是和碩公主的話,就沒有這次宴會了,只有初定的那次宴會就算完。
舒寧看著舒顏穿上嫁衣,過來拜別生母,眼淚情不自禁的就留了下來,她有三個孩子,但只有舒顏是一直跟在她身邊的。
胤祾從小不在,長大些就去了阿哥所,胤裪小時候在,長大后也去了阿哥所,就只有舒顏,從頭到尾,陪了她近二十年。
如今離開,實在是傷感,舒寧拍了自己的內管領在前邊跟著內務府總管護行。
又因清街是步軍統領的活兒,托合齊知道是舒顏出嫁,也十分仔細,幾個月前就叮囑過一定要好好的辦,沿途街道,早已派人打掃的干干凈凈,清水撥街,弄了好幾遍,幾乎是把整個街道洗了兩遍,所有的陳設都弄的整整齊齊的,一概不準閑雜人等走動。
策凌府邸更是內外修飾一新,所有門神、對聯貼掛整齊,絕對不會有貼歪的情況出現,各處都張燈結彩,哪怕是夜間,也是近乎白晝,可見用了多少燈籠,不僅如此,主要廳道全部紅氈鋪地,上下人等都是吉服穿著,以示吉慶。
等送親的隊伍來到額駙府邸,眾人就要下馬步行,舒顏的儀仗停在門外,舒顏的彩輿人準備好站在正庭臺階下,由命婦引導公主下輿,額附之父在外堂相迎,額附之母在中堂相迎,公主入室后等候吉時行合巹禮。
合巹酒之前要先由內務府派出的兩對年命相合的結發夫妻端一盤肉,跪割三斤左右(切碎),再進酒三杯,與肉一起擲撒于地,表示祭祀天地。
等這些都弄完了,才算是完婚,第二天,舒寧早早的就醒來了,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是不大能睡著。
皇上好像是被她吵醒了,起來之后看著舒寧問:“怎么了?”
“有點想舒顏了,原本,大多數時候,我起來的時候,她都在里頭榻上等著,但今天怕是看不到了。”
皇上有些哭笑不得:“還好你只有一個女兒,要是再多幾個,豈不是更要難受,他們兩夫妻就住京城,想她了,隨時召進宮來就行,至于今個,你得吩咐內管領去給他們送茶飯去。”
的確,這代表了皇上對公主看重,不過皇上大概是忙,這事兒就交給舒寧了。
吩咐完之后,舒寧坐在塌上,她已經開始期待舒顏回門了。
第120章 胤祿 良嬪
舒寧起來之后, 一大早就去了大膳房查看今天要預備給舒顏送過去的茶飯弄好了沒有。
公主府里肯定不缺這點飯,但皇上賞賜的肯定是不一樣的,大膳房大概早料到了舒寧要過來, 早早的就預備下了,等舒寧過來之后,立刻有膳房總管迎來, 弓著腰道:
“娘娘您怎么貴步臨賤地了, 這里實在是雜亂, 還望娘娘海涵才是。”
“預備給靖懿的東西呢?”
“早預備下了,昨晚上就開始準備了, 今兒個一大早就差不多好了, 娘娘您來的正好,要不奴才領您去看看?”
舒寧點點頭跟著他走了,的確是好菜,雖然到了地方不一定好吃,但是每一道的樣子、做工、食材都很稀罕,屬實是費了工夫的。
“那就給圖格送去吧。”圖格是她的專屬內管領,這次舒顏大婚, 自然也是他從中差應,送飯這事兒,本來是應該內務府總管大臣馬斯咯帶著人做的, 但實際上辦事的還是內管領, 以及茶、膳總領及底下的媽媽們。
倒是舒寧說完之后, 就看見院子里來了個人,小太監引著過來,看樣子大概五六十歲,個子高大, 身形魁梧,看官服形制,是從二品。
能在宮里這個位置這個時間點出現的大臣,無疑,是總管內務府大臣,他看到舒寧也有些驚訝,快步過來行禮。
“內務府總管大臣馬斯咯給定妃娘娘請安。”
“起來吧,皇上叫我來看看,如今已經看完了,若到了時間,總管這就帶走吧,我不耽誤你的時間。”
“是,多謝定妃娘娘體諒。”
轉身出了大膳房,跟著的金果就道:“剛剛那位大臣是富察家的,前幾年跟著出征噶爾丹的,只可惜因為延誤戰機,追繳遲緩,所以被罷了官,改任宮中,馬齊大人就是他的弟弟。”
難怪呢,文官不會有這么魁梧的身形,也不會有這么迫人的氣場,那是真正見過血的人才有的鋒利。
就像胤祾,出征之前和出征之后看上去差不多,但舒寧能注意到,有些地方終究是不一樣的。
弄完了這個,舒寧暫時也沒什么別的要忙的了,就回宮了,舒顏是九天之后回門,還有好些天呢。
舒寧本來是打算和烏雅氏說說話的,但沒想到回了宮,奶娘就把胤祿帶過來了。
出門的時候,胤祿還在說呢:“嬤嬤別抱我走,我大了,能自己走了。”
胤祿的奶嬤嬤只覺得想笑:“阿哥才多大,如今左不過才四歲,還是奴婢抱著您走吧。”
但胤祿堅持,并且一下子就跑出去了,沒走幾步路,就到了正殿,舒寧看著胤祿一個人跑過來,皺了皺眉,攬星連忙出去看阿哥身邊的人都在哪兒,怎么能讓阿哥自己一個人呢?
胤祿自己一個人走了進來,給舒寧請安:“給定娘娘請安。”
別看胤祿小小一個人,但行事做派都跟個小大人一樣,舒寧連忙叫他起來:“起來吧,地上涼,快上榻上坐著。”
“多謝定娘娘。”
舒寧其實沒有對胤祿費多少心思,胤祿是個好養活的孩子,就是那種你把他放在房間里,再放上一些玩具,吃食,他能自己安安靜靜的待上一天的孩子。
最關鍵的是,他好像真的能理解J.M Z L P. M應該什么時候吃飯,什么時候玩兒,什么時候看書,什么時候睡覺。
這對一個四歲的小朋友來說,其實是件挺不容易的事情,畢竟知易行難,知道簡單,做到就很難了,很多成年人知道不應該熬夜,不還是天天晚上熬夜。
這個時候,胤祿的奶嬤嬤過來了:“求定妃娘娘恕罪,阿哥一轉眼就跑沒了,奴才實在是跟不上。”
舒寧看著她,只是道:“知道了,沒有下一次。”
胤祿能跑過來,就能跑到別的地方去,作為一個才三四歲的孩子來說,沒有人看著還是很危險的。
回過頭來,舒寧看這樣胤祿,笑著問:“今天怎么過來了?好幾天沒見,想我了?”舒寧忙著舒顏的婚禮,的確是好幾天沒和胤祿說過話了,最多也就是每天晨昏定省而已。
一般孩子這個時候會害羞,扭頭不敢表達,但胤祿不一樣,他直接點頭:“是啊,好幾天沒見定娘娘了,甚是想念。”
舒寧看胤祿的樣子也被都逗笑了,他才讀幾本書,認得幾個字,就說這么文縐縐的話。
隨后,胤祿又道:“定娘娘開心就是最好的了,五姐姐走了,以后就由我陪著定娘娘。
舒寧很難說自己聽到這話是什么心情,有點高興,有點欣慰,同時,也對胤祿的早慧感到有些驚訝,這個年紀的孩子,是怎么能準確感受到身邊人的情緒,然后過來安慰的呢?
王氏真是生了一個好兒子,只可惜他年紀太小,若是再大上個幾歲,只怕奪嫡中必有胤祿的存在。
“下次不許一溜煙就跑沒影了,你看你的奶娘多擔心你的。”
胤祿有點慚愧:“我知道了。”他就是害怕奶娘不讓他隨意過來,才特地尋個空跑的。
“你還太小,不能一個人亂跑,萬一磕著碰著,可要哭鼻子了。”
胤祿:“以后不會了。”
舒寧看他是真的知道錯了,道:“那胤祿想在這兒再呆一會兒嗎?定娘娘看著你寫字好不好?”
“好!”胤祿脆生生的答道。
舒寧看著胤祿寫字,也拿出了皇上給她的字帖,靜下心來寫字,暫時也不想舒顏的事情了。
下午元瑾也過來了,還帶了一盤藕粉桂花糖糕來:“這上頭的桂花是阿哥所旁邊的一株桂花樹上的,我叫人收集了之后洗干凈曬干,送去了小廚房,制出來這個,聽胤祾說,額娘不喜歡吃太甜的,正好這個是自己做的,糖比較少,比大膳房的要清爽一些,額娘要不要嘗嘗?”
舒寧吃了一塊兒,說是糖糕,但用的糖不多,反而是桂花的香氣十分濃郁,的確不錯。
“好吃,難為你還想著我不愛吃甜的。”
元瑾笑了笑:“我可不敢居功,是胤祾吃了覺得不錯,叫我拿過來給額娘的,還有這旁邊的黃米桂花糕,他吃了不少呢。”
舒寧也知道胤祾是害怕她傷心,所以叫元瑾過來陪她,還拿了這些東西過來,畢竟吃點甜的,心情能好些。
“他是個孝順的好孩子。”舒寧道。
隨后,舒寧又問:“我忽然想吃桂花蜜了,你說你集了一些桂花,還有多的嗎?我找人漬一瓶糖桂花,過上一兩個月,冬天里的時候就能泡著喝了。”
“當然還有,額娘想要,我這就派人去阿哥所取一些過來。”元瑾笑著答道。
舒寧擺了擺手:“不著急,不是什么要緊的事情,你身邊就帶了一個人,還是等一會兒你回去的時候我派人跟著你去取吧,畢竟身子重了,還是要小心,身邊一直都要留人在的。”
元瑾的身孕已經有八個多月了,九月底或者十月初就是預產期,身邊最好還是要一直有人在比較好。
“都聽額娘的。”
“那你陪我下棋吧,良嬪忙著八阿哥婚禮的事情,也沒個空,想下棋都找不到人。”
胤禩的婚期在十月,良嬪實在是有些懸心,光是看著她的樣子,就知道她一直都沒怎么睡好,舒寧還因此特地挑了一盒茉莉花油給她,希望她能好好安養精神。
但覺禪氏還是時常派人去阿哥所看看還有什么不妥當的,生怕八福晉不滿意,叫舒寧來說,這里可是皇宮,八福晉就算是身份再怎么尊貴,難道連皇宮她都敢嫌棄?
不過舒寧也知道,覺禪氏最害怕的還是身份問題,她是辛者庫出身,現在依舊也是,家里人也不過是飯上人,做個微不足道的小官,和安親王有天壤之別。
只是舒寧勸了好幾遍:“阿哥們才是真正的天潢貴胄,和安親王又有什么區別呢?等胤禩將來出息了,說不定也能獲封親王,享王爵尊榮,這天底下,沒有什么貴女是阿哥配不上的。”
舒寧也不知道覺禪氏聽進去沒有,但她話都說到這里了,她再聽不進去,也是沒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