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滿月祭典

    夜色深沉, 皓月當空，習習海風裹挾著特有的潮濕與咸腥味向岸邊吹來。

    阿斯蒙蒂斯理了理被海風吹亂的發絲，心想時間差不多了。

    別西卜正在和利維坦玩鬧——準確地說, 是別西卜在單方面地和利維坦說話。

    雖說同為創世初期就被上帝親手創造出來的生靈，常年生活在海界的利維坦和熾天使卻并沒有多熟悉, 再加上利維坦比較沉靜內斂, 金色的龍瞳自帶一股駭人的威懾力，別西卜一開始還不太敢和利維坦親近。

    但相處了幾天后，別西卜就發現利維坦雖然不太愛說話，但她的脾氣似乎還不錯，人很熱心，行動力也相當強，祭典開始前幾天，別西卜親眼看見這位有著一頭墨綠色長發的少女有多“樂于助人魚”。

    東西太重搬不起來？

    利維坦隨手就能把讓幾個人魚發愁的東西抬起來。

    有外族人醉酒鬧事，人魚勸不住？

    利維坦立刻抓起鬧事人的領子, 抬手把他扔了出去。

    除此之外，大到滿月祭典的相關事務, 小到有新生的小人魚迷路, 只要人魚遇到困難向她求助, 利維坦通通不會拒絕。

    阿斯蒙蒂斯猜測這或許是因為利維坦一直在海里跟人魚們生活在一起，彼此間感情深厚, 再加上利維坦實力強大, 于是自然而然地擔當起了人魚族的守護者。

    阿斯蒙蒂斯還記得有條受利維坦幫助的人魚在謝過她后，眉眼帶笑地說道：“利維坦大人簡直就像是特地來守護我們的神明。”

    然而話音剛落，人魚就察覺到自己的失言, 驚慌地看向一旁的阿斯蒙蒂斯和別西卜, 連忙道：“我們能得到廣闊的海域和富足的生活, 還能有利維坦大人的幫助，這一切都是上帝的恩賜。”

    上帝才是這世間唯一的至高神靈，任何妄自稱神的言行都是對神明威嚴的冒犯。

    阿斯蒙蒂斯只是微微點點頭，然后他注意到了一旁利維坦的表情。

    少女原本還略帶笑意的金瞳冷了下來，臉上的微笑也顯得有些僵硬。

    一無所知的別西卜沒有想太多，聽到人魚夸贊上帝的話后，對著人魚露出了一個甜甜的笑容。

    見識到利維坦的行動后，覺得利維坦其實還挺好說話的別西卜除了黏著阿斯蒙蒂斯，還喜歡上了黏著利維坦，哪怕大部分時間都是他在說，利維坦在聽，偶爾開口回應幾句，但別西卜依然堅定地認為這只是因為利維坦不善言辭罷了。

    阿斯蒙蒂斯看著正在滔滔不絕的別西卜，拿出自己之前早就想好的理由，表示今晚不能陪他了。

    別西卜略有些失望：“一定要是在這時候嗎？你還沒聽到人魚們的歌聲呢。”

    滿月祭典的最后，原本在岸上的人魚們會紛紛回歸海洋，和待在海里的同伴們一起躍出海面，在無數大大小小的礁石上，仰頭對著滿月，用歌聲贊頌上帝的恩慈。

    人魚們在月光下閃閃發亮的魚尾和攝人心魄的歌聲，是吸引很多別的種族來參加的重要原因。

    阿斯蒙蒂斯婉拒了別西卜的挽留，他看向利維坦，用眼神示意她。

    阿斯蒙蒂斯在此前就和利維坦約定好了，到時候讓利維坦幫忙陪著別西卜。

    利維坦接收到阿斯蒙蒂斯的眼神示意，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牽起別西卜的手，開口道：“我們去那邊玩吧。”

    別西卜頓時受寵若驚。

    利維坦第一次主動邀請他！而且還主動牽了他的手！

    利維坦帶著別西卜離開后，阿斯蒙蒂斯看著牽手的兩人漸行漸遠的背影，轉身向遠離會場的方向走去。

    等到遠處的現場縮小成點點燈光后，阿斯蒙蒂斯的手腕忽然被人握住了，身后的人扯著他的手腕向后一拉，阿斯蒙蒂斯就跌進了身后人的懷中。

    “尤維亞。”

    阿斯蒙蒂斯被逗笑了，他轉身摟住身后惡魔的脖頸，湊上去給了尤維亞一個吻。

    一吻結束，阿斯蒙蒂斯抱怨道：“你來得有點晚。”

    “我倒覺得這個時間正好，”尤維亞環住阿斯蒙蒂斯的腰，笑道，“還是說，你想我了？”

    所以覺得他來得晚。

    阿斯蒙蒂斯點點頭：“嗯，想你了。”

    得到肯定回答的尤維亞看著阿斯蒙蒂斯，若有所思道：“阿斯，你有沒有感覺你變了一些。”

    “哪里變了？”阿斯蒙蒂斯一愣，接著問道。

    或許是當局者迷，他確實沒感到自己身上有什么變化，但當尤維亞說出“你變了”的時候，阿斯蒙蒂斯忽然想起了前幾天晚上，貝利爾對他說的話。

    “別的天使可能看不出來，但我能感覺到你變了很多哦，熱戀中的天使身邊總是彌漫著種特殊的氣氛。”

    真的變了很多嗎？

    “阿斯，你變得比以前更坦率了，也更黏人了。換做是以前的你，是不會這么坦然地說出‘我想你’的，”尤維亞指了指自己的臉頰：“最起碼要臉紅一下，但現在你已經很少會這樣了。”

    阿斯蒙蒂斯回想了一下，發現確實是尤維亞說的這樣，若換做之前，他是絕對不可能這樣坦然地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的。

    于是他認同了尤維亞所說的變化：“因為我們已經在一起了，更何況……”

    尤維亞挑眉：“更何況？”

    “更何況，”阿斯蒙蒂斯的聲音越來越小，幾乎要被涌來的海浪聲淹沒，“我們都已經做過那么多親密的事了。”

    他指的是尤維亞撫摸他羽翼的事。

    隨著話音落下，阿斯蒙蒂斯控制不住地回想起了當時的感受，尤維亞的指尖是涼的，劃過羽翼根部時的溫度讓渾身發熱的他在戰栗的同時，又忍不住想要接觸更多。

    尤維亞的手忽然從阿斯蒙蒂斯的腰間移到了他的脊背處：“阿斯，你是說這樣嗎？”

    他壞心眼地在敏感的地方按了幾次，阿斯蒙蒂斯立刻小聲喘/息了一下，及時攥住尤維亞的衣服，這才沒有因為腿軟而倒在地上。

    尤維亞的指尖繞起一縷淺金色的長發，在唇邊輕吻了一下，調笑道：“這可算不上是多么親密的事。”

    他抬起阿斯蒙蒂斯的下巴，逼迫熾天使直視他的雙眼：“我們還可以做更多更親密的事，阿斯。”

    “只要你愿意，我們的距離可以比現在更近。”

    更進一步的距離。

    他愿意嗎？

    天堂禁止情愛之事，但阿斯蒙蒂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天使，他畢竟參加過精靈族的玫瑰花節——精靈族的情人節，他聽出了尤維亞話里的意思，但上帝定下的七美德又在時刻提醒他，不要邁出這一步，這和之前的撫摸不同，是更加危險、踏出就無法返回的一步。

    “不要移開視線，”尤維亞看著阿斯蒙蒂斯不自覺移開的眼瞳，“看著我。”

    “這件事的決定權在你，阿斯。”

    又是這樣。

    面對那雙比最璀璨的寶石還要耀眼的藍色眼眸，他好像永遠都起不了拒絕的心思。

    更何況，他確實很想更進一步，渴望能再多感受他一點。

    如果這樣就可以讓他多了解他一點，他愿意。

    尤維亞看見阿斯蒙蒂斯閉上了眼睛，熾天使再次湊近，吻上了他。

    尤維亞明白，這是阿斯蒙蒂斯同意了的意思。

    “別在這里，”阿斯蒙蒂斯輕聲道，“我們可以去海界。”

    他在海界的住處有結界，現在所有人魚都聚集在海岸邊，沒有人會注意到他們。

    海界。

    淺金色的長發仿若盛著陽光，從肩頭滑落，在雪白的床褥上散開，哪怕是最完美的藝術品，也比不上他此刻的萬分之一。

    阿斯蒙蒂斯的手指用力攥緊床單，將原本整齊的床單抓出一道道褶皺。

    意識昏沉時，一陣陣美妙的歌聲從遠處傳來。

    滿月祭典的最后一個環節開始了。

    人魚的歌聲帶有魔力，穿過海面一直傳到阿斯蒙蒂斯的耳邊。

    尤維亞忽然在他耳邊輕聲道：“阿斯，你聽，人魚的演唱開始了。”

    那是贊頌上帝的歌聲。

    阿斯蒙蒂斯聽見人魚們唱道：“仁慈的主，慈悲的主，感謝您的恩賜，我將永遠侍奉您。”

    創世初，他也曾這樣對上帝說過。

    “吾神，我會永遠信仰您的。”

    但現在……

    “阿斯，”尤維亞在他的鎖骨上咬了一口，“不要走神。”

    尤維亞的手指穿過阿斯蒙蒂斯的指縫，和他十指相扣：“你現在應該只想著我才對。”

    阿斯蒙蒂斯的手微微用力，回扣住尤維亞的手。

    “嗯。”

    但現在，他在歌頌上帝的慶典上，背叛了祂。

    作者有話說：

    細節寫了發wb粉見了，wbID在專欄有寫。也沒寫太多，可以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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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夢境

    人魚的歌聲還在繼續, 穿透在微風下起伏的海面，一路來到海底。

    斷斷續續的聲音在房間內蔓延，尤維亞看見身下的阿斯蒙蒂斯眼尾泛紅, 眼眶中彌漫著一層水光，和阿斯蒙蒂斯十指相扣的手頓時收緊了。

    他忽然有些懊悔, 是不是他逼得太緊了？

    他希望阿斯蒙蒂斯能選擇他, 但同時他也不希望阿斯蒙蒂斯難過。

    察覺到尤維亞的異狀，阿斯蒙蒂斯輕聲問道：“不繼續了嗎？”

    他氣息不穩，嗓音還帶著沙啞，短短的五個字都說得斷斷續續。

    尤維亞俯下身，吻上阿斯蒙蒂斯的眼角：“你會怪我嗎？”

    阿斯蒙蒂斯其實已經沒什么力氣了，但他還是松開了和尤維亞相握的手，環住身上人的脖頸，唇角揚起一抹淺笑，為他無端地添了幾分艷麗：“遲早要做選擇的。”

    “因為我不想違背自己的心, 因為我愛你，所以選了你, 僅此而已。”

    尤維亞看著阿斯蒙蒂斯, 無比認真道：“我會一直愛你的。”

    阿斯蒙蒂斯眼底的笑意更甚。

    等一切結束, 尤維亞抱著他去了浴池，阿斯蒙蒂斯昏昏欲睡地躺在他懷里, 他把下巴擱在尤維亞肩上, 閉著眼，慢慢說道：“我現在還不想去地獄。”

    現在不想，不代表以后不去。

    尤維亞聽出他話里的意思, 問道：“那你想什么時候去？”

    “至少, ”阿斯蒙蒂斯真的很累了, 聲音輕到需要湊得很近才能聽到，幸而阿斯蒙蒂斯的頭就靠在尤維亞的頸窩里，他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對方在說什么，“讓我等到創世大典結束。”

    上帝創世的那一天，也是他們所有熾天使誕生的那一天，讓一切牽掛都做個了斷。

    他是真的累了，說完這句話，阿斯蒙蒂斯就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尤維亞輕聲道：“好。”

    ……

    阿斯蒙蒂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你的名字是阿斯蒙蒂斯。”

    上帝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阿斯蒙蒂斯睜開眼，入目的便是神祇完美無缺的面容。

    但最惹人注目的，還是上帝注視著他的那雙金瞳。

    里面仿若凝聚了世間一切光明，最純粹也最冰冷。

    阿斯蒙蒂斯的腦海里一瞬間出現了許多關于這世界的知識，豐富卻雜亂，一瞬間被灌輸了太多東西，頭腦隱隱作痛，讓阿斯蒙蒂斯忍不住閉上雙眼，試圖緩解頭腦發脹的感覺。

    一只手穿過他臉側散落的淺金色發絲，落在他的額角。

    眼前有金色的光芒一閃而過，仿佛有一股暖流，流經他四肢百骸，讓阿斯蒙蒂斯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

    他再度睜開眼，頭腦已然清明了很多，阿斯蒙蒂斯的嘴角忍不住揚起一抹微笑：“謝謝您，吾神。”

    上帝只是微微一點頭，便想收回手，然而祂的手指剛離開，阿斯蒙蒂斯就拉住了祂的手。

    “吾神，”阿斯蒙蒂斯的語氣有些忐忑，湖綠色的眼眸里隱含期待，讓他的眼睛看上去仿佛真如陽光下反射著粼粼波光的湖面一般，“我能在這里陪著您嗎？”

    上帝沒有立刻回答。

    這個要求和動作屬實是太大膽了些，誕生于阿斯蒙蒂斯之前的熾天使都沒有直接提出過這樣的要求，更別說主動牽住祂的手。

    路西菲爾看上去倒是也很想留下來，不過他身為熾天使長，現在是整個天堂除了上帝之外第二忙的人，哪怕心里再怎么想，也不可能真的留下來，因此一早就帶著米迦勒和梅塔特隆離開了水晶天。

    剩下的加百列等熾天使，也在誕生后沒多久就離開了水晶天。

    上帝緩緩開口：“你有你自己的職責，不能一直留在這里。”

    阿斯蒙蒂斯的眼里逐漸顯出失落：“只是一會也不可以嗎？”

    見阿斯蒙蒂斯堅持，上帝也沒有再次出言反對。

    祂轉身回到御座之上，將原本躺在御座上的創世之書拿了起來，放到腿上：“過來吧。”

    阿斯蒙蒂斯欣然前往，在御座一側的臺階上坐了下來。

    他自然而然地把頭靠在上帝的腿上，淺金色的長發自然垂下，和上帝過長的銀色發絲混雜在了一起。

    “吾神，您還要繼續創造天使嗎？”

    “你是最后一個由吾親手創造的天使，”上帝否認了阿斯蒙蒂斯提出的疑問，“剩下的天使，只需將天堂中無處不在的光明之力收集起來即可。”

    阿斯蒙蒂斯明白了，原來他們幾個是限量版，剩下的天使是量產的。

    他眸光一瞥，注意到了上帝腿上的創世之書。

    作為上帝的伴生神器，創世之書的外表卻出乎意料的樸素，簡簡單單的白色封皮上，除了四周邊緣處的金色花邊，其余什么裝飾也沒有，整本書看上去干干凈凈的。

    只看外表，似乎沒什么特別的。

    像是注意到了阿斯蒙蒂斯的目光，創世之書突然動了。

    它打開了封皮，主動翻動書頁，一直翻到了沒有字的一頁才停了下來。

    阿斯蒙蒂斯向空白的書頁上看去，只見上面緩緩浮現出一行金色的字：

    “你好呀~”

    阿斯蒙蒂斯一怔，隨即回道：“你好。”

    “原來它會自己說話。”阿斯蒙蒂斯驚奇道。

    上帝淡淡地“嗯”了一聲，反倒是創世之書寫下了一大段話：

    “那是當然啦，我和普通的書可不一樣，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見創世之書還準備自吹自擂，上帝“啪”地一下合上了書。

    阿斯蒙蒂斯既詫異又不解地看向上帝，只聽神靈口中說出了嫌棄的話語:“聒噪。”

    阿斯蒙蒂斯笑了一下：“吾神，我倒覺得創世之書很可愛。”

    聽到阿斯蒙蒂斯夸獎的話語，創世之書不顧上帝壓住它的手，硬生生推開了上帝的手，再次翻開書頁，回應了阿斯蒙蒂斯的夸獎：

    “謝謝，我也覺得你很可愛。”

    寫完這段話，上帝又把創世之書合上了。

    受到創世之書夸獎的阿斯蒙蒂斯臉上的笑意更加明顯了。

    上帝看了阿斯蒙蒂斯一眼，熾天使眼角眉梢都帶著笑意，讓寂靜冷清的圣堂都顯得生動了些。

    到底是自己親手創造出來的生靈，橫看豎看都比話嘮的創世之書順眼。

    阿斯蒙蒂斯又在上帝身邊待了一會，直到上帝親自開口：

    “你該離開了。”

    阿斯蒙蒂斯雖有不舍，但沒有硬留，依言離開了。

    在推開圣堂的大門之前，阿斯蒙蒂斯轉身向上帝告別，連帶著也向創世之書道了聲“再見”。

    創世之書的書頁飛快翻動，趕在阿斯蒙蒂斯徹底離開之前寫下了一行字：

    “我好舍不得你，明天再來啊！”

    阿斯蒙蒂斯不禁莞爾。

    等阿斯蒙蒂斯離開后，上帝看向擅自替祂做了決定的創世之書，不解道：“為何會舍不得？”

    分明都沒說上幾句話。

    創世之書在書頁上寫道：“因為他夸我可愛，第一次有人夸我可愛。”

    “阿斯蒙蒂斯夸我可愛，那我也要把他當成我的小可愛。”

    上帝：“……”

    這書未免有些太不經夸了。

    察覺到上帝面無表情的背后暗藏的嫌棄之情，創世之書憤怒地抖了抖書頁：

    “你就從沒夸過我！我這么賣力地干活，你還嫌棄我，還嫌我煩，還嫌我話多！”

    創世之書控訴的話語還沒寫完，就被上帝強行合上了書。

    之后的幾個月，阿斯蒙蒂斯經常會到水晶天。

    上帝喜靜，常是支著下頜閉目養神，阿斯蒙蒂斯也不會多話，反倒是創世之書會主動跳到阿斯蒙蒂斯懷里，在空白的書頁上寫下字，跟阿斯蒙蒂斯說話。

    【你可真黏人。】

    阿斯蒙蒂斯不想說話打擾到上帝，便在書頁上寫下了自己的回答，據創世之書所說，雖然看上去數量有限，但它的書頁無窮無盡，不用擔心會有什么后果。

    阿斯蒙蒂斯反駁道：【別西卜才是真的黏人。】

    創世之書：【可他沒有你這樣大膽呀，新誕生的熾天使多多少少都會有些雛鳥情結，但像你這樣敢付出行動的卻沒有多少。】

    看到創世之書的話，阿斯蒙蒂斯頓了頓，猶豫片刻后還是在書頁上寫道：【吾神會覺得煩嗎？】

    創世之書很快給了他回應，但沒有正面回答阿斯蒙蒂斯的話，而是寫道：【不如直接問問上帝。】

    阿斯蒙蒂斯一怔，還沒來得及反應，創世之書就從他懷中跳了出去，在半空中旋轉了幾下，向著御座上的神靈沖去。

    原本閉著眼睛的上帝睜開了眼，抬手就抓住了想搞偷襲的創世之書。

    創世之書翻開書頁，給上帝展示阿斯蒙蒂斯的問題。

    上帝的視線落到阿斯蒙蒂斯身上，阿斯蒙蒂斯面上不顯，但身側悄悄攥緊的手指出賣了他內心的不安。

    最終，上帝說道：“不會。”

    “只要你心存信仰。”

    阿斯蒙蒂斯淺笑著眨了下眼：“吾神，我會永遠信仰您的。”

    夢境戛然而止。

    上帝之后是怎么說的來著？阿斯蒙蒂斯有些記不清了，他已經太久沒有單獨去過水晶天了。

    阿斯蒙蒂斯睜開眼，感受到身旁人的氣息后，又把自己往尤維亞懷里鉆了鉆。

    就像他自己說的，他遲早要做出選擇。

    黑暗中，尤維亞的聲音響起：“現在還早，不再睡一會嗎？”

    被尤維亞一問，阿斯蒙蒂斯立刻又感到有些困了。

    再次入睡之前，阿斯蒙蒂斯從睡意中掙扎著說了個名字：“別西卜早上一定會來找我。”

    祭典結束了，但他們并不打算立刻離開，原定的計劃就是在凡間待上五六天，現在加上滿月祭典的當天，也不過三天而已。

    “嗯，我明白。”

    尤維亞親了一下阿斯蒙蒂斯的額頭，等時間差不多了，他給還在睡的阿斯蒙蒂斯掖了掖被角，便離開了。

    海界此時還很安靜，四處都看不到人魚，尤維亞來到海岸上，眼尖地瞥見了一個墨綠色的身影。

    利維坦抱膝坐在海中突出的礁石上，海風吹動她的裙角和長發，她睜著金色的龍瞳，就這樣靜靜地看著海平線發呆。

    利維坦忽然轉頭，看向遠處的尤維亞。

    她沒有說話，而是安靜地看著這個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惡魔。

    反倒是尤維亞來了興趣，他主動走向利維坦，在不遠處停了下來。

    “不去休息嗎？”

    利維坦搖了搖頭：“我可以很長時間不睡覺。”

    利維坦接著說道：“我認識你，圣戰停止前的最后一場戰斗，你把阿斯蒙蒂斯搶回了地獄。”

    “這次，你也是來找阿斯蒙蒂斯的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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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貝利爾

    “你是來找阿斯蒙蒂斯的嗎？”

    這話只是利維坦的大膽猜測, 沒憑沒據，但她想了想，發現除此之外, 這里確實沒有什么值得一個地獄的大惡魔親自過來跑一趟的。

    再加上阿斯蒙蒂斯昨晚突然離場，他來滿月祭典, 卻不參加最后的環節, 只待了一會便離開，怎么看怎么可疑。

    也就只有別西卜這個傻白甜覺得沒什么了。

    說完這句話，利維坦又緊接著問了一句：“你和阿斯蒙蒂斯是戀人嗎？”

    尤維亞干脆地承認了：“是。”

    尤維亞見礁石上的少女怔了一下，一時沒有說話，似乎是沒想到他承認得如此干脆利落。

    過了一會，利維坦才若有所思地說道：“哦，所以昨天晚上，你們是去約會了吧。”

    尤維亞沒有否認。

    雖然昨晚的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床上度過的，但應該……也能稱得上是約會吧？

    利維坦笑了一下, 嘴角挑起淺淺的弧度：“看來天堂也不是一個能讓所有人都幸福的樂園。”

    不然一個熾天使怎會與一個惡魔相愛。

    在她眼里，阿斯蒙蒂斯離墮天不遠了。

    到時候消息傳出來, 真不知道上帝會作何感想。

    利維坦語氣平淡, 細聽卻能從話語中聽出一絲嘲弄。

    人魚們都說天堂是一個能讓所有生靈得到滿足的樂園, 現在看來也不盡然。

    察覺出利維坦的話語中的不滿，尤維亞微微勾唇, 露出一個淺淡的笑意：“這世上無論是誰, 心里都會埋藏著欲望，哪怕是號稱最純潔的天使，也遲早會有一天壓抑不住。”

    “你是說天堂里的天使都在壓抑自己的心嗎？”利維坦抱著膝蓋, 把頭搭到膝蓋上, 歪頭看著不遠處的尤維亞, “我沒怎么去過天堂。”

    雖然利維坦被允許可以隨意上天堂，但她和人魚在海界生活慣了，再加上利維坦心里對上帝的不滿，因此創世至今，利維坦去天堂的次數屈指可數。

    “為什么？”尤維亞注視著利維坦金色的豎曈，語氣溫和，問出來的話卻有些尖銳，“因為你嫉妒上帝能輕而易舉地得到人魚的崇敬，而一直在保護他們的你，在人魚心里卻比不上他們一生都不可能見到的上帝？”

    被戳穿了心思的利維坦驟然攥緊了手下的衣裙。

    她猛地站起來，冷聲道：“你該走了。”

    沒等尤維亞的回答，利維坦說著就踏入海水中，她的身體在一瞬間變化成了龐大的巨龍，向著海底俯沖而去，濺起一大片水花。

    龍尾即將徹底沒入海洋的那一刻，尤維亞才緩緩說道：“你沒做錯任何事。”

    海面歸于平靜，也不知道利維坦聽到沒有。

    尤維亞是真的覺得利維坦沒有錯，在崇敬上帝的人看來，利維坦的想法狂妄自大，是對神明的褻瀆，但對于他這類不敬神的惡魔來說，他們不但不會責備利維坦的嫉妒，還會對利維坦敢把上帝當作嫉妒的對象的這一行為表示：

    有膽量，有前途。

    太陽已經漸漸從海平面升起，散出橘黃色的暖光，尤維亞沒有再停留，轉身回到了第九重地獄的深淵。

    天堂第三重天，金星天。

    清晨的光本就微弱，如今更是被窗簾擋去了大半，房間內依舊昏暗。

    一只手搭在他的脖頸上，手指微微用力，在脖子上留下一個淺淺的凹陷。

    意識回歸身體的那一刻，尤維亞倏地抬手，以幾乎是與睜眼同時進行的速度攥住搭在他脖頸的手腕，飛快地將那人一甩。

    “砰”的一聲，是重物與床沿相撞的聲音。

    與那人的吃痛聲同時響起的，是系統崩潰的大喊：

    【手下留人啊啊啊啊啊啊——】

    “你是要殺了我嗎？”

    貝利爾被掐住了脖子，猛地咳了幾聲，從喉嚨里硬生生地擠出了這句話。

    看清是誰后，尤維亞才松開了桎梏著貝利爾的手。

    “抱歉，”尤維亞毫無歉意地說道，“我以為你想殺了我。”

    “何況我也實在沒想到，堂堂熾天使會擅自闖進別人的房間里。”

    面對尤維亞帶點嘲諷意味的話，貝利爾依舊是那副懶洋洋的語調：“我要是在意熾天使的身份，當初就不會跑來當個力天使了。”

    現在天使雖然還稱呼他為“殿下”，但態度與對待其他熾天使時還是有很大不同的。

    尤維亞隨手拉了把椅子坐下，看著坐在地上，靠在床沿微微喘氣的貝利爾：“說說吧，你知道了多少。”

    尤維亞支著下頜，他想起前幾天阿斯蒙蒂斯不著痕跡打量他的目光，趕在貝利爾說話之前，又問出了一個更關鍵的問題：“你跟阿斯蒙蒂斯說了什么？”

    貝利爾已經平復了呼吸，他懶得站起來，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就這樣靠在床沿，實話實說：“猜到了一些，但知道的不多，而且我沒有證據。”

    “我只是提醒了他一下，讓他注意一下自己的副官。”

    系統：【確實就說了這些。】

    尤維亞：【你當時怎么沒告訴我？】

    系統：【反正沒有暴露身份，我覺得沒必要說。】

    又來了。

    系統的一大特點：覺得沒必要就不說，除非尤維亞主動問。

    貝利爾看向坐在椅子上居高臨下看著他的天使，還是與往常別無二致的銀色長發和玫瑰色雙眸，然而那雙眼里再沒有了當初面對他時偽裝出來的縱容與無奈，反倒是因為他擅闖的行為多了幾分冷漠。

    貝利爾自從那晚發現拉彌亞設下的結界后，就開始著重注意他晚上的行蹤。

    很巧的是，每次阿斯蒙蒂斯通過傳送陣離開的時候，拉彌亞的住所附近就會設下結界。

    結界上顯露出來的符文有些貝利爾并不認識，他記下來了幾個，特地跑去問了梅塔特隆。

    沒等梅塔特隆說話，一旁路過的米迦勒就先認了出來：“這不是地獄特有的符文嗎？”

    圣戰沒結束之前，他在戰場上有時會看見這些。

    貝利爾長長地“哦”了一聲，三言兩語把“問這個做什么”的問題混了過去。

    他不在拉彌亞面前晃的時候，難得集中精力做了一件事——尋找打開結界的方法。

    貝利爾很想知道，結界里的惡魔到底是怎么混進來的。

    直到他昨晚成功進來，看到躺在床上，已經沒有了呼吸和心跳的拉彌亞，貝利爾才終于明白了惡魔是通過什么方式進來的。

    但貝利爾還是沒想明白，惡魔是怎么給自己造了一個天使身體的。

    剛剛他把手搭在拉彌亞的頸側，是想看看拉彌亞有沒有恢復心跳，沒想到剛把手放上，就被醒來的拉彌亞一把掐住脖子，撞上了床沿。

    哈，下手可真狠，現在他的后背還在隱隱作痛。

    貝利爾笑起來，問道：“你是地獄的哪個大惡魔？”

    “或者說，你的真名是什么？總不能我以后還叫你拉彌亞吧。”

    “為什么不可以？”尤維亞看向對面的貝利爾，“我是尤維亞。”

    “所以這段時間阿斯蒙蒂斯都是去地獄找你了？挺有本事的。”

    貝利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問出了一個讓尤維亞意想不到的問題：“你一下子跑到天堂來，地獄難道就沒有公務要處理嗎？”

    他這話帶著玩笑意味，然而尤維亞的話卻讓他感到有些吃驚。

    “我可以不做，”尤維亞想了想，“只要把公務推給羅弗寇就好了，貝希摩斯和巴爾也從來不管這些事。”

    他也不怎么喜歡處理這些事情，來天堂之前，尤維亞會處理公務主要是因為系統逼的。

    貝利爾驚訝地眨了眨眼：“那他們兩個在地獄做什么?什么都不需要管？”

    尤維亞回想了一下貝希摩斯和巴爾的日常，點了點頭：“嗯，日常就是玩。”

    “你去了地獄，也可以天天睡覺，一睡不起也可以。”

    “沒人管？”

    尤維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誰會管你？”

    也是哦。

    貝利爾想了一下，干脆道：“我心動了。”

    尤維亞欣慰地笑了。

    不愧是敢在上帝面前表示自己撂挑子不干的熾天使，有個性，真省心。

    “所以，”貝利爾屈起一條腿，“這具身體，你打算怎么辦？”

    尤維亞：“等沒用了，就毀掉。”

    話音剛落，系統的聲音就在他耳邊瘋狂響起：

    【貝利爾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65】

    【貝利爾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60】

    【貝利爾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55】

    尤維亞的眼角抽了抽，對這突如其來的瘋狂掉好感的事情感到無語。

    想到貝利爾對拉彌亞的感情，尤維亞試探地說道：“你想要的話，送給你也可以。”

    【貝利爾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50】

    【貝利爾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45】

    系統：【要不你先別說話了。】

    尤維亞：戀愛中的人好難懂。

    但就像尤維亞說的，等一切結束，他根本沒必要留著這具身體。

    對尤維亞而言，這具身體和其他的工具沒什么兩樣。

    正如貝利爾曾說的“以后就看不到了”，貝利爾知道了他的身份，尤維亞便也懶得在他面前裝了。

    同樣是面對偷懶翹班的貝利爾，拉彌亞的眼睛里是縱容和無奈，尤維亞則是視而不見和漠不關心。

    自從尤維亞懶得裝之后，貝利爾出現在他面前的頻率就呈直線下降。

    從滿月祭典回來后，算算時間，也該到了阿斯蒙蒂斯回來的日子。

    尤維亞望著窗外的晴空，忽然聽到系統的聲音：

    【瑪門去找阿斯蒙蒂斯了。】

    一股不好的預感突然涌上了尤維亞的心頭。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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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質問

    阿斯蒙蒂斯忽然停下了腳步。

    一旁的別西卜還在依依不舍地跟利維坦告別, 并試圖邀請她一起前往天堂待一段時間。

    別西卜在天堂沒什么事做，正巧利維坦也不需要處理公務之類的麻煩事。

    除此之外，別西卜也有一點私心。

    天使大多都是成年的模樣, 像他一樣外表僅有十六七歲的天使本來就少，更別說能和他平起平坐的了。

    而利維坦, 看上去只有十五歲左右。

    一直以來別西卜都是處于被照顧的那一方, 但他堅信這都是因為他看上去年齡小，現在別西卜看著比他還小的利維坦，覺得他終于找到了能證明自己的地方。

    別西卜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等你來了天堂，我一定會照顧好你的。”

    利維坦冷靜地拒絕：“不必了。”

    她覺得別西卜對自己的認知可能存在點偏差。

    看別西卜和利維坦相處融洽，阿斯蒙蒂斯收回目光，再度看向了岸上不遠處的樹林。

    剛剛他隱約感覺到了一股視線落在他身上，順著看過去的時候，那種感覺卻已經消失不見了。

    阿斯蒙蒂斯看向利維坦：“我離開一下。”

    別西卜轉過身，疑惑道：“阿斯, 你要去哪？”

    利維坦敏銳地察覺出了什么，問道：“需要我幫忙嗎？”

    “不必了, ”阿斯蒙蒂斯望著不遠處的一片樹林, 對別西卜道, “我去去就來。”

    他轉身離開別西卜和利維坦，向著林中走去。

    阿斯蒙蒂斯在林中走了沒多遠, 就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我們好像有一段時間沒見了, 阿斯蒙蒂斯殿下。”

    阿斯蒙蒂斯抬頭望去，瑪門如墨般的長發在風中微微晃動，漆黑六翼攏在他周身, 他坐在大樹的枝干上, 俯視著下方的阿斯蒙蒂斯, 眼底里含著笑意。

    “瑪門，”阿斯蒙蒂斯沒有管墮天使一開始的客套話，直接問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見阿斯蒙蒂斯沒興趣和他閑聊，瑪門也不再廢話。

    他從樹上跳下來，輕盈地落到地上，直視著阿斯蒙蒂斯：“我是特地來告訴你一個秘密的。”

    阿斯蒙蒂斯：“什么？”

    “關于您的副官，我記得是叫拉彌亞對嗎？”瑪門笑盈盈地說道，“他其實就是您心心念念的尤維亞哦。”

    對于瑪門的話，阿斯蒙蒂斯沒有立刻相信，而是先問出了一個關鍵問題：“可拉彌亞確確實實是從創生之地誕生的天使，你既然說他是……是尤維亞，那你總該告訴我，他是怎么做到的。”

    無論怎么想，都有點過于不可思議了。

    面對阿斯蒙蒂斯的質疑，瑪門苦惱地歪了歪頭：“這確實是個問題，說實話，關于尤維亞是如何做到的這件事，我也不知道。”

    沉默片刻，阿斯蒙蒂斯緩緩開口：“那我又憑什么相信你呢？”

    “哈哈哈哈哈，”瑪門笑起來，他湊近阿斯蒙蒂斯，直直地望進他的眼底，“你確實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一定察覺出異樣過。想想看吧，想想如果‘拉彌亞就是尤維亞’這個假說成立，那么你察覺出的異樣是否就能說得通了。”

    阿斯蒙蒂斯一時無言。

    瑪門說完這番話，便不打算再停留，在他離開之前，阿斯蒙蒂斯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為什么要特地來告訴我這個？”

    瑪門停下腳步，微微側身：“因為他之前送了我一個小驚喜，那我自然要回禮了。”

    話音落下，他再不準備停留，轉身離開了，獨留下阿斯蒙蒂斯一個人在原地思考。

    如果‘拉彌亞就是尤維亞’這個假說成立，那拉彌亞有時不經意的小動作總會讓他莫名想起尤維亞這件事就不再是個錯覺。

    那個所謂的“夢”也不再是錯覺。

    這樣的話，貝利爾的話也能解釋得清。

    阿斯蒙蒂斯忽然想起，他第一次主動去地獄找尤維亞時，地獄之門可疑的態度。

    就好像提前知道他會來一樣。

    況且，雖然當時阿斯蒙蒂斯確實是因為想念尤維亞而去了地獄，但他當時問出的“你到底想做什么”卻并沒有被回答。

    尤維亞避開了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之后幾句話就把他的思路帶偏到不知哪里去了。

    阿斯蒙蒂斯心里感到很不舒服。

    生氣。

    為什么要騙他？

    阿斯蒙蒂斯轉身離開了樹林，岸邊，別西卜還在和利維坦聊天，見他出現，高興地揮了揮手。

    然而他沒揮幾下，就被旁邊的利維坦拽了一下手臂，這才注意到了阿斯蒙蒂斯的神色有些不對。

    “阿斯，你怎么了？”

    阿斯蒙蒂斯沒有回答，問道：“告完別了嗎？”

    別西卜立刻點頭如搗蒜。

    兩位熾天使離開凡間前，別西卜對著遠處的利維坦喊道：“一定要來啊——”

    利維坦點了點頭。

    別西卜對阿斯蒙蒂斯解釋道：“在我真誠的邀請下，利維坦終于同意過段時間來天堂啦。”

    阿斯蒙蒂斯淡淡地“嗯”了一聲。

    見他神色不對，別西卜也不再說話了。

    天堂第三重天，金星天。

    聽到系統的話后，尤維亞就覺得大事不妙。

    瑪門可真記仇。

    他在心里輕嘆，思來想去，最終做了決定。

    系統：【你打算怎么辦？】

    尤維亞：【毫不猶豫地認錯。】

    系統：【不掙扎一下嗎？】

    尤維亞的回答很肯定：【繼續“掙扎”一定會出事。】

    阿斯現在一定很生氣。

    等系統說阿斯蒙蒂斯馬上要到了的時候，尤維亞已經給阿斯蒙蒂斯沏好了一杯他往常愛喝的茶。

    他把茶杯放到桌子上的那一刻，阿斯蒙蒂斯推門而入。

    一進來，阿斯蒙蒂斯就直直地盯著尤維亞。

    系統：【阿斯蒙蒂斯現在不止看上去很生氣，心里也很生氣。】

    尤維亞：【少說廢話行不行，我看出來了。】

    “阿斯，”尤維亞不再偽裝，恢復了原本的語調，“對不起。”

    阿斯蒙蒂斯沒有接話。

    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看到桌上的那杯茶后，阿斯蒙蒂斯的神色緩和了一些，但下一秒就又恢復成了先前冷冰冰的模樣。

    “我想，我們需要談談，”阿斯蒙蒂斯看著還站著的尤維亞，“你可以坐下。”

    尤維亞這才搬來椅子，乖乖地坐到了阿斯蒙蒂斯對面。

    活像審訊現場。

    審訊開始，阿斯蒙蒂斯緩緩開口：“貝利爾他……”

    尤維亞立刻回答：“毫無關系。”

    阿斯蒙蒂斯忽然笑了。

    他唇角掛著淺淡的笑意，融化了之前臉上的淡漠，像春風吹拂過的湖面般靜謐柔和，然而眼底卻不像面上這般溫和。

    尤維亞心里不好的預感越來越重。

    果不其然，阿斯蒙蒂斯慢悠悠地補上了后面的話：“他知道你的身份了嗎？”

    尤維亞心里后悔，下次再也不搶答了。

    看著阿斯蒙蒂斯似笑非笑的眼神，尤維亞實話實說：“滿月祭典的第二天，貝利爾才知道了我的身份，在這之前他只有猜測，而且也沒有要說出去的意思。”

    阿斯蒙蒂斯微微點了點頭，繼續問道：

    “貝利爾他……”

    這次尤維亞不敢搶答了，安安靜靜地等阿斯蒙蒂斯把話說完。

    阿斯蒙蒂斯的指腹摩挲過潔白的杯壁：“他對你，有種不一樣的感情。”

    原先不知道拉彌亞就是尤維亞時，他對貝利爾的舉動向來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最多提醒拉彌亞幾句，讓他不要太慣著貝利爾。

    現在知道了事情真相后，阿斯蒙蒂斯一想到之前貝利爾一直纏著尤維亞的樣子，心里就覺得一陣煩悶。

    尤維亞連忙澄清：“貝利爾只喜歡拉彌亞，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后，他已經不再來找我了。”

    為了增強可信度，尤維亞補充道：“阿斯，你也知道我本身和偽裝出的拉彌亞有多不同。”

    “是啊，”阿斯蒙蒂斯喝了一口茶，“我都沒認出來。”

    尤維亞閉上了嘴。

    下次阿斯蒙蒂斯問什么，他就答什么，不再亂補充了。

    阿斯蒙蒂斯還想繼續問，然而他剛啟唇，貝利爾的聲音就從門邊傳來：

    “喲，阿斯蒙蒂斯回來啦，我有點事要找——”

    “拉彌亞”三個字還未說出口，他就察覺到房間內凝重的氣氛，已經邁進門的左腳懸在半空，硬生生收了回來。

    阿斯蒙蒂斯放下茶杯，問道：“什么事？”

    貝利爾直接改口：“沒事。”

    他看向坐在阿斯蒙蒂斯面前的尤維亞，前幾天把他摔到床沿上的時候，尤維亞的坐姿是居高臨下，現在簡直乖得像個兔子。

    貝利爾用眼神示意：你暴露了？

    尤維亞沒敢轉頭看他。

    面前的阿斯蒙蒂斯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尤維亞也努力擠出了一個真誠的笑容。

    “貝利爾，不要擠眉弄眼，”阿斯蒙蒂斯瞥了門邊站著的貝利爾一眼，“既然沒事，那你過來是要做什么？”

    貝利爾心中頓生一種無力感。

    放過我，我只是個路過的。

    貝利爾：“其實我是來找你的。”

    “哦？”

    “但我一來，看你這么忙，也不忍心打擾你，”貝利爾撂下這句話，便立刻關上了門，“請繼續。”

    等貝利爾走了，阿斯蒙蒂斯看向尤維亞，他沒有說話。

    尤維亞：“只是偶爾。”

    阿斯蒙蒂斯淡淡地“嗯”了一聲。

    “所以，當時我去找你時，地獄之門才會那么輕易地放我進去，因為你知道我要來，是嗎？”

    尤維亞點頭。

    “難怪地獄之門還特地給我指了路。”

    尤維亞：？

    特地指路？

    趁著阿斯蒙蒂斯陷入沉默的空隙，尤維亞問系統：【地獄之門干了什么？】

    系統老老實實回答：【它問阿斯蒙蒂斯是來做什么的，然后就把他放了進去，還告訴了阿斯蒙蒂斯怎么走。】

    尤維亞記得，他當時對地獄之門說的原話是“放他進來，不要太容易，讓他起疑，也不要為難他”。

    地獄之門記住的：放他進來，不要為難他。

    只記住了開頭和結尾。

    尤維亞：他不該對一個大門的智商抱有期望。

    阿斯蒙蒂斯的問話還在繼續：“我喝醉的那一次，做了一個夢。”

    尤維亞靜靜地聽著。

    “夢見你帶著我回到了房間，然后吻了我，事后你篡改了影像珍珠的記錄吧。”

    “為什么？”阿斯蒙蒂斯問他，“你既然偽裝起來，又何必冒著暴露的風險做這個？”

    “阿斯，你忘了嗎？”尤維亞的語氣中有些無奈，“因為在走廊里，意識不清的你喊了我的名字，因為只有在我恢復原本的模樣后，你才乖乖跟我回到了房間。”

    “在我還維持著這副天使模樣時，當時的你根本不讓我碰。”

    阿斯蒙蒂斯一愣，顯然回想了起來，他不自在地立刻移開了話題：“你是怎么給自己造了一具身體的？又為什么要來到天堂？”

    “最重要的是，”阿斯蒙蒂斯手指用力，握緊了杯柄，“為什么，你要騙我？”

    作者有話說：

    尤維亞這輩子第一次坐這么板正

    阿斯雖然很生氣，但第一個問的還是貝利爾知不知道這件事，擔心尤維亞會不會因為暴露了身份而出事（他好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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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冷戰

    “為什么要騙我？”

    阿斯蒙蒂斯問出這句話的時候, 尤維亞的心揪了一下。

    他想起最初隱瞞下這件事的原因：

    因為他接受系統的任務，上天堂來就是為了引導貝利爾等熾天使墮入地獄，而尤維亞不確定如果阿斯蒙蒂斯發現了這件事, 會對他采取什么態度。

    厭惡？抵觸？憤怒？

    最好的結果就是保持平靜，反正無論如何, 總不可能是正面的情緒。

    雖說這個任務是系統發布的, 他不得不做，但尤維亞無法將系統的存在告訴別人，現在也只能準備硬著頭皮扛下黑鍋。

    他不再乖乖坐著，而是站起身，走到了阿斯蒙蒂斯面前。

    他們之間隔著一張桌子，尤維亞伸出手，覆蓋在阿斯蒙蒂斯放在桌子上的手上，掌心下的手背細膩溫熱，在他觸碰到的時候微微動了一下, 但最終還是任由尤維亞握著。

    尤維亞握住阿斯蒙蒂斯的手，放在唇邊輕吻了一下, 開始慢慢地一個一個解釋：“我用魔法將四處的光明能量收集起來, 造了這具身體——除了熾天使, 天堂的其他天使不就是通過這樣的方式誕生的嗎？”

    阿斯蒙蒂斯緩緩開口，語氣平緩：“那你的魔法造詣真的很高。”

    尤維亞仿佛沒聽出這句話里暗含的懷疑, 他眉眼彎彎, 臉不紅心不跳地接受了阿斯蒙蒂斯的這句“贊美”。

    “我現在也可以展示給你看。”

    他當然不會這種“魔法”，但只要系統在，他就可以靠系統再造一個天使身體, 到時候阿斯蒙蒂斯無論再怎么懷疑, 事實擺在面前, 他也不得不信。

    “不必了，”阿斯蒙蒂斯拒絕了尤維亞的提議，他搖搖頭，“我相信你。”

    “為什么要這樣做？”阿斯蒙蒂斯抬頭看向他，直視著尤維亞的雙眼。

    他想知道原因。

    對他來說，尤維亞的動機比方式更重要。

    “因為我想見到你啊。”

    阿斯蒙蒂斯：“那你也可以——”直接和他說明真相，如果只是這樣，他不會將這件事說出去的。

    尤維亞安靜地看著他，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眼神中透露出無法言表的憂傷。

    剩下的話突然停住了，被阿斯蒙蒂斯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阿斯蒙蒂斯想起來，在那個時間點，他從未主動向尤維亞表示過自己的想法。

    一直都是尤維亞在坦蕩地向他表達愛意，而他彷徨不定，保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既沒有勇氣接受他，也不想拒絕他的靠近。

    那個時候，尤維亞怎么敢直接向他坦白。

    即使是尤維亞也會擔心，也會害怕。一旦暴露，他可能就連這個見到自己的機會也會失去。

    想到這里，阿斯蒙蒂斯的心里忍不住愧疚起來：“抱歉，是我沒有考慮到你的心情。”

    見他的態度松動，語氣也溫和了許多，尤維亞搖了搖頭，露出一個略帶傷感的微笑：“阿斯，你不需要道歉，不管怎么說，我都不該向你隱瞞這件事。”

    系統：【……】

    系統疑惑：【阿斯蒙蒂斯的思路是不是又被你帶偏了？】

    明明阿斯蒙蒂斯是來責問尤維亞的，怎么到最后成了阿斯蒙蒂斯在愧疚？

    眼看著話題就要被成功帶偏，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越來越好，阿斯蒙蒂斯看著尤維亞眼底的笑意，忽然想起了他劣跡斑斑的前科。

    說到底，就算那時候不敢說，在他去地獄見他后，尤維亞根本沒必要顧慮這些了，他完全可以在那時候告訴他，而不是一直隱瞞。

    他后來經常去地獄找尤維亞，時間雖不是很長，但前前后后加起來也得有幾個月了。

    阿斯蒙蒂斯眼神一凜。

    他抽出被尤維亞握住的手，冷聲道：“回去坐下。”

    思路差點又被尤維亞帶跑了。

    等尤維亞乖乖坐回椅子上，阿斯蒙蒂斯的神情比之前更加冷了：“說真話。”

    “禁止裝可憐。”

    尤維亞立刻乖乖點頭：“好的。”

    沒能混過去，看來這次黑鍋不得不背了。

    “最開始，我確實是因為思念才來到的天堂，”尤維亞慢慢地講述，“天堂與地獄相隔太遠，伊甸園一別后，不知要多久才能見到你。”

    “當我來到天堂后，恰巧從西諾斯那里得知你先前的副官已經墮天了，這對我來說是個機會，一個能接近你、緩解思念的機會。”

    尤維亞忽然問了阿斯蒙蒂斯一個問題：“阿斯，你還記得當時在加百列的宮殿里，你對‘拉彌亞’態度冷淡的事情嗎？”

    阿斯蒙蒂斯點點頭。

    他還有點印象，當時他煩心于與尤維亞的關系，不自覺地冷落了前來的拉彌亞。

    尤維亞笑起來，語氣肯定：“因為當時你在煩惱和我的關系，對嗎？”

    阿斯蒙蒂斯一愣：“你當時看出來了？”

    “我知道你舍不得你的同伴，所以當時的我產生了一個錯誤的想法，我在想，如果能將你的同伴——哪怕只是一部分——帶到地獄，你會不會就不再那么留戀天堂，我和你之間的阻礙是不是就能變得少一些？”

    面對尤維亞的話，阿斯蒙蒂斯一時無言。

    某種程度上，尤維亞的話并沒有錯。

    在天堂的熾天使同伴們，確實是他猶豫的一大因素。

    “所以，你在暗中行動，你不告訴我真相，是擔心我會因為知道了你的行動而生氣嗎？”

    尤維亞點點頭。

    阿斯蒙蒂斯神色平靜，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片刻后，他問道：“那貝利爾是不是離墮天不遠了。”

    這段時間以來，熾天使里除了他之外，就屬貝利爾與尤維亞走得最近。

    現下貝利爾已經知道了尤維亞的身份，卻沒有太多遠離與厭惡惡魔之類的意思，再加上貝利爾之前越來越過分的種種翹班行為，阿斯蒙蒂斯覺得自己的懷疑很合理。

    尤維亞斟酌著開口：“貝利爾確實對我說，他現在對地獄很感興趣。”

    “他對任何能讓他安穩睡覺的地方都感興趣，”阿斯蒙蒂斯毫不猶豫地戳穿了貝利爾的真實想法，“你只不過給他提供了一個新的地方。”

    尤維亞：“你會怪我嗎？”

    阿斯蒙蒂斯輕輕嘆了口氣：“事實上，除了別西卜，包括我在內的另外幾位熾天使都認為這是遲早的事。”

    貝利爾實在是太過特立獨行了。

    “如果貝利爾真的覺得在地獄更好，那也沒什么，但是，”阿斯蒙蒂斯話鋒一轉，“不要對其他人做這些事了。”

    “我已經愿意和你去地獄了，不是嗎？在創世大典結束前，我們也可以一直在一起，你已經沒必要這樣做了。”

    他現在的立場已經變了，也不能斷然說當墮天使是一件壞事，但哪怕他的同伴真的會墮落，被尤維亞故意引導而墮落和他們因為其他原因而墮落也是不一樣的。

    如果可以，他自然也希望同伴們能一直待在天堂，活在神的護佑之下。

    “我明白，”尤維亞微笑起來，“我不會再這樣做了。”

    然而他心里卻忍不住嘆氣。

    系統的任務擺在這里，他沒辦法不做。

    什么時候系統能死透了就好了。

    “阿斯，”尤維亞再次來到阿斯蒙蒂斯面前，“你還生氣嗎？”

    阿斯蒙蒂斯看著尤維亞，冷漠地點了點頭。

    “我理解你的想法，但不代表我不生氣了。”

    他現在想起之前在地獄的時候，他因為誤以為尤維亞不高興，連忙和“拉彌亞”撇清關系的舉動就覺得煩躁。

    之后一連幾天，阿斯蒙蒂斯和尤維亞開始了單方面的冷戰。

    房間內寂靜無聲，夕陽的光透過窗戶，照入室內。

    下班的時間到了。

    尤維亞收拾好文件，站起身，看向阿斯蒙蒂斯：“阿斯，我走了。”

    阿斯蒙蒂斯淡淡地“嗯”了一聲。

    尤維亞對阿斯蒙蒂斯這幾天簡短的回答已經習慣了：“早點休息。”

    說完，他便離開了。

    尤維亞回到住所不久，便聽到一陣敲門聲，他開門一看，貝利爾懶洋洋地正靠在門邊，正準備敲下一次門的手停在半空，又慢慢地收了回去。

    尤維亞：“什么事？”

    自那天貝利爾撞見兩人的事情后，他一連幾天都沒有再次出現。

    “那天我有事找你，不過那次不適合談話，我就先離開了，”貝利爾勾起一抹笑，語氣中難得帶了點期待，“帶我去地獄看看吧。”

    “今晚就可以。”

    被尤維亞如此干脆地答應了下來，貝利爾反倒有些詫異：“這么快？你哄好阿斯蒙蒂斯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尤維亞難得在他面前露出了些頹喪之意：“沒有。”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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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地獄

    說完這句話后, 尤維亞很快就收斂好了自己的情緒：“你可以先進來等著，我出去一下。”

    “去哪？”貝利爾聞言便自然而然地走了進來，看著準備離開的尤維亞問道。

    尤維亞頭也不回：“去找阿斯蒙蒂斯。”

    門在貝利爾眼前被關上, 發出“砰”的一聲脆響，貝利爾找了把椅子坐下, 若有所思地看著離開的尤維亞。

    片刻后, 貝利爾想明白了尤維亞為什么要突然去找阿斯蒙蒂斯了。

    這大概就叫，出門前先向自己夫人報備吧。

    尤維亞到達阿斯蒙蒂斯的宮殿時，落日已經沉入地平線，他走進宮殿，服侍阿斯蒙蒂斯的侍從見他來了，主動湊上前，詢問道：“拉彌亞大人，您有什么事？”

    阿斯蒙蒂斯的副官去而復返，侍從下意識以為是有什么重要的公務忘了處理, 或者是有急事需要稟報阿斯蒙蒂斯殿下。

    尤維亞：“我有一些重要的事需要向阿斯蒙蒂斯殿下匯報，殿下現在方便嗎？”

    侍從搖了搖頭：“抱歉, 拉彌亞大人。阿斯蒙蒂斯殿下現下正在沐浴, 您可以去房間內等一會, 待阿斯蒙蒂斯殿下沐浴完，自然就會來找您了。”

    尤維亞略微點了點頭, 他讓侍從先退下, 等看不到人后，便抬腳前往了浴池。

    浴池內水霧繚繞，氤氳霧氣中, 阿斯蒙蒂斯將手臂搭在浴池邊, 下巴墊在手臂上。

    淺金色的長發一部分濕漉漉地粘在他光潔的背上, 發尾浸入水中。

    他在閉目養神，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阿斯蒙蒂斯微微蹙眉，剛想開口斥責侍從的擅自闖入，睜開眼看到的卻是那個熟悉的銀發天使，玫瑰色的眼眸中蘊含著淺淺的笑意。

    “阿斯。”尤維亞輕喚道。

    阿斯蒙蒂斯把下巴從手臂上抬起，那里被壓了太久，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紅印，他疑惑地看向突然來找他的尤維亞。

    霧氣柔和了熾天使的五官，阿斯蒙蒂斯清澈的湖綠色眼眸中干凈得不含一絲雜質，純粹剔透得像一顆水晶。

    被阿斯蒙蒂斯用這樣的眼神盯著，尤維亞心里只有一個想法：

    好可愛，好喜歡。

    他在阿斯蒙蒂斯附近的磚石上坐下，自然而然地把心中的感受說了出來：“阿斯，我好喜歡你。”

    面對尤維亞好似在閃爍著光的眼睛，阿斯蒙蒂斯下意識地也想回一句“我也很喜歡你”，但話到嘴邊被他硬生生地忍住了。

    阿斯蒙蒂斯在心中默念，他們現在在冷戰，他還氣著之前尤維亞的所作所為，他不應該說這種話去回應，他應該更冷酷一點——

    “這里都被壓紅了。”尤維亞伸出手，手指按揉著阿斯蒙蒂斯小臂處的紅痕，幫他緩解那里的酸痛。

    “……沒關系。”

    阿斯蒙蒂斯冷酷不起來了，他勉強維持著之前的冷淡表情，問道：“你現在來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尤維亞笑了一下：“嗯。”

    “阿斯，貝利爾來找我了，他想讓我帶他去地獄看看，我們準備今晚去。”尤維亞觀察著阿斯蒙蒂斯的神色，補充道，“當然，如果你不同意，我就不去了。”

    阿斯蒙蒂斯的神色緩和了一些。

    他意識到這是因為顧及他的情緒，尤維亞才在做事前征求他的意見。

    阿斯蒙蒂斯按住尤維亞還在替他按摩手臂的手：“那就讓貝利爾去親自看看吧，讓他自己決定是留在天堂還是留在地獄。”

    阿斯蒙蒂斯握住尤維亞的手，本意是想讓他停下來，不用再按了，沒想到他說完這番話后，尤維亞卻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忽然湊近他的臉頰，親了一下。

    親吻又輕又柔，像羽毛輕蹭過他的肌膚一般，一觸即分。

    惡魔狡黠地眨了眨眼，笑道：“好好休息，我們明天見。”

    尤維亞的背影遠去，一直到他關上門，身影消失在自己面前，阿斯蒙蒂斯才慢慢地向下沉，原本露出水面的肩膀和手臂重新被水淹沒，然后是脖頸，一直等到水面觸碰到他的下巴才停下。

    怎么辦，忽然有點不想繼續和他冷戰了。

    ……

    尤維亞在阿斯蒙蒂斯那里待的時間不長，但當他回到自己的住處，推開門后，看見的就是趴在桌子上睡著了的貝利爾。

    聽到推門聲，貝利爾終于從睡意中勉強清醒了過來，他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含含糊糊地問道：“阿斯蒙蒂斯批準了嗎？”

    “嗯，阿斯同意了。”

    尤維亞上下打量了一下貝利爾：“偽裝一下，去地獄之門前等我。”

    他要換回原本的身體了。

    貝利爾無精打采地應了聲“好”，起身便準備往外走，他還沒完全清醒，腳步不穩地走了幾步，直到撞上門框吃痛地叫了一聲，這才徹底清醒了。

    貝利爾揉著腦袋走了，尤維亞也緩緩閉上眼，準備回到原本的身體。

    一般來講，偽裝大多數時候都是用魔法混淆認知或在外貌上進行調整。

    貝利爾選擇了后者。

    而且調整得相當徹底。

    地獄之門前的荒原上，尤維亞看著眼前淺黃色的貓，深感無語：“貝利爾，雖然我讓你偽裝，但沒讓你連物種都要偽裝一下。”

    別西卜到底給了貝利爾多少藥劑，怎么到現在還沒用完。

    貝利爾“喵”了一大堆，尤維亞一句都沒聽懂，他干脆不去想，讓貝利爾跟上，走向了地獄之門。

    地獄之門在開門時，疑惑地看了一眼跟在尤維亞身邊的貓。

    貓咪看起來很不想走路的樣子，四條腿慢悠悠地走著，等落后尤維亞比較遠的時候才會加快速度，快走幾步跟上，然后繼續慢悠悠地走。

    地獄之門很不解：怎么又來了個熾天使？

    不過尤維亞在，地獄之門也不敢多說什么，它還不想換一種風格。

    “廢墟風”！想想就恐怖！

    走了一段距離，尤維亞也看出了貝利爾不愿走路的意思。

    地獄很大，他恐怕是嫌累了。

    但尤維亞沒有體諒他的想法，既然貝利爾讓他帶他去地獄看看，那自然是九重地獄都要大致地逛一逛了。

    天堂的天使們都睡下的時候，地獄依舊在狂歡。

    相較于以前，第一重地獄的變化很大，雖然仍舊不能與第七、第八重地獄相比，但各類設施一應俱全，居住于此的黑暗精靈和墮落的龍族的生活明顯比以前好了很多。

    這一切不僅歸功于尤維亞之前與凡間各族的貿易，墮天后的瑪門也發揮了巨大的作用。

    瑪門喜歡錢，更擅長賺錢，他墮落后，連帶著系統發布過的兩個長期任務的進度也經歷了一番突飛猛進。

    【長期任務：推動地獄經濟發展，建設地獄（進度65%）。】

    【長期任務：地獄實力超過天堂（進度35%）。】

    尤維亞走在前面，忽然聽到身后的貝利爾略帶不滿地“喵”了一聲。

    他轉過頭去，幾個膽大的黑暗精靈趁他不注意，偷偷摸了一把貝利爾的貓頭。

    自己偷偷摸摸擼貓的舉動被發現，黑暗精靈們連忙道歉，見尤維亞沒有責罰他們的意思后，便一溜煙地跑了。

    尤維亞忍不住笑了，對著蹲坐在地上的貝利爾道：“魅力真大。”

    貝利爾的眼珠動了動，不知道是在翻白眼還是瞪他，但他現在這個樣子，水汪汪的眼睛配上貓咪憨態可掬的姿態，只讓人覺得可愛。

    他這次主動邁開腿，走在尤維亞前面，靈巧地躲避地上的尖銳的碎石與細小的荊棘。

    貝利爾的余光忽然瞥到了一株色澤艷麗的花。

    里面是淺紫，越向外花瓣的顏色越深，花香清甜，很是好聞。

    他湊上前看了看，就聽見尤維亞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你最好離那一株花遠一點。”

    話音剛落，花朵的葉尖便迅速向它附近的貓咪刺去，貝利爾眼尖地看到葉子上長滿了倒刺，他猛地向后跳去，這才躲開了一劫。

    見偷襲沒有成功，花朵慢慢地收回葉子，繼續維持著之前無害的樣子，在微風中搖曳。

    貝利爾對著花連續“喵”了好幾聲，尤維亞猜他大概在罵臟話。

    等到終于走到第一層地獄的傳送法陣處，尤維亞看著癱倒在地的貝利爾，心知這樣下去，一個晚上肯定沒辦法結束這趟地獄之旅，只能無奈道：“你在這等一會。”

    說完，尤維亞先一步踏入了傳送法陣，把貝利爾留在了第一重地獄。

    他再次回來時，身邊卻多了一個人。

    一個侍從跟在尤維亞身邊，見到貝利爾后便一把將他抱在了懷里，夸贊道：“好可愛的貓啊！尤維亞大人，我真的可以抱著您的貓嗎？”

    尤維亞微微頷首：“當然可以。他不喜歡走路，你就抱著他，跟著我走吧。”

    侍從臉上掛著熱情洋溢的笑容，用力點了點頭：“好的！”

    尤維亞離開的那段時間，回了自己的宮殿一趟。

    既然貝利爾不想走路，那不如干脆找個人抱著他走，正好他記得自己的某個侍從很喜歡貓，為人不廢話，膽子也夠大，便直接把他帶了回來。

    貝利爾對此也沒什么意見，事實上，當侍從抱起他之后，貝利爾第一時間給自己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穩穩當當地趴在侍從的懷里。

    尤維亞帶著身后的一惡魔一貓大致地逛了逛另外幾重地獄，一直到了第九重地獄，尤維亞回頭看了一下身后抱著貝利爾的侍從，見他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疲倦，便放心地繼續往前走。

    “尤維亞大人，我能問問接下來我們要去哪里嗎？”

    尤維亞想了想，輕笑道：“接下來，我們去找貝希摩斯和巴爾。”

    貝利爾當初就是被這兩個大惡魔多年來“沒人管、就是玩”的生活所吸引的，那不如干脆讓他親眼看一下。

    作者有話說：

    阿斯：不想冷戰了，想貼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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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報復

    貝希摩斯正在睡覺。

    通常來說, 他一般不這么早睡，但他今天拿到了一筆新的進賬，亮閃閃的金幣和寶石堆在他的金庫里, 時刻散發出令他目眩神迷的光芒。

    作為一頭龍。

    作為一頭發誓要永遠喜歡“金燦燦”的龍。

    貝希摩斯當即決定要在自己的金庫里睡上一覺。

    金幣的光芒，令人安心。

    貝希摩斯變回龍形, 躺在金子上。這一覺他睡得很安穩, 很香甜，貝希摩斯翻了個身，忽然感覺到了幾道陌生的氣息。

    他的眼睛勉強睜開一條縫，就看到原本只有金子、寶石和自己的金庫里，驀地出現了幾個不速之客——尤維亞、一個不認識的惡魔侍從、一只貓。

    貝希摩斯：“？”

    尤維亞笑盈盈地看著正趴在金幣堆里睡覺的貝希摩斯，開口打了聲招呼：“好久不見了，貝希摩斯。”

    這話不假，自從尤維亞去了天堂后，他雖然偶爾會在夜晚回到地獄, 但始終沒有碰到過貝希摩斯。

    然而貝希摩斯卻沒有和他寒暄的意思，他先用尾巴小心翼翼地將地上靠近尤維亞一行人的金幣掃了回去, 然后用尾巴圈住金山, 琥珀色的龍瞳警惕地看著為首的尤維亞：“這些錢都是通過正當手段得來的。”

    他還記得當初他偷偷拿了一部分尤維亞的金礦和寶石礦, 結果沒過多長時間就趕上巴爾發酒瘋砸了第八重地獄三分之二的賭場，那一部分錢緊接著就被尤維亞下令強制充公了。

    即使到了現在, 貝希摩斯想起來這件事, 就感覺心在滴血。

    面對著完全一副“守財奴”模樣的貝希摩斯，尤維亞敷衍地點了點頭，轉而對著趴在侍從懷里的貝利爾說道：“看到了嗎？你甚至可以這么睡。”

    貓咪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一舉動立刻引起了愛貓如命的侍從刻意壓低了聲音的小聲尖叫：“好可愛！好聰明！”

    類似的話, 貝利爾已經聽了一路, 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他抬起身子，肉墊“啪”地一下拍到了侍從的嘴上。

    他本意是想讓這個惡魔閉嘴，沒想到這一下卻讓侍從更激動了，在他腦袋上猛地親了一下。

    貝利爾：“……”

    算了，躺平不掙扎了。

    這一鬧倒引起了貝希摩斯的注意，他把目光從尤維亞身上移開，看向惡魔侍從懷里的淺黃色的貓。

    侍從下意識地想背過身，擋住貝希摩斯的視線。

    誰都知道，貝希摩斯作為地獄第一頭魔龍，血脈中的天然壓制讓他天生就能引發動物身體內的恐懼，侍從不想讓懷里的貓受到驚嚇。

    然而懷里的貓卻沒有被嚇到，反而直勾勾地回視貝希摩斯。

    “你養的小東西總是那么有意思，這只也不怕我，”貝希摩斯收回視線，再次把注意放到了尤維亞身上，“之前的那只小兔子呢？”

    尤維亞笑了一下：“養得很好，越來越親人了。”

    一旁的侍從眼神中閃過一絲迷茫。

    很久之前，尤維亞大人確實帶回來過一只兔子，但沒過幾天那只小白兔就消失不見了，自那之后，他一直待在宮殿里，從未再見過什么兔子。

    不過兩位大惡魔之間的對話，特別是尤維亞還算是他的上司，侍從也不敢多說什么，暗自把疑問咽到了肚子里。

    “所以，”巨龍仰起頭，抬起半個身子，看向與他龐大的身軀形成鮮明對比的兩個惡魔和一只貓，問道，“尤維亞，你找我來，到底有什么事？”

    總不能是來看他睡覺的吧？

    尤維亞不緊不慢地答道：“沒什么，就是來看看你是怎么睡覺的。”

    貝希摩斯更莫名其妙了。

    還真是啊？

    頂著貝希摩斯“你沒事吧？”的眼神，尤維亞從容地帶著侍從和貝利爾離開了。

    下一個，是巴爾。

    今天他難得沒有去其他幾重地獄玩，而是老老實實地待在了第九重地獄。

    原因無他，只因今日形象不宜見人。

    尤維亞看著眼前的巴爾，不禁啞然。

    巴爾原本俊美的臉此刻變得鼻青臉腫，趴在侍從懷里的貝利爾難得主動抬起身子，“喵喵”叫了好幾聲。

    尤維亞這次終于肯去分辨他在說什么了，他問系統：【貝利爾在講什么？】

    系統：【貝利爾問，巴爾是不是因為不干活才被打成這樣的？巴爾這副樣子，讓他很擔心他未來在地獄的生活。】

    知道貝利爾致力于找一個不會有人打擾他睡覺的環境，尤維亞看向巴爾，努力克制住嘴角的笑意，問道：“你這是怎么了？”

    巴爾抽了抽嘴角：“我看見你笑了。”

    “我沒有。”

    “你明明在笑，你都沒有停過。”

    尤維亞這次不再掩飾，他忍俊不禁道：“你被誰打了？”

    巴爾試圖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然而嘴角剛上揚，這個小動作就牽扯到了附近的傷口，疼得他呲牙咧嘴，笑起來比哭還難看：“莉莉絲干的。”

    “為什么？”尤維亞有些詫異，“你哪里惹到她了？”

    他用懷疑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巴爾，意思很明顯：你不會對莉莉絲動手動腳了吧？

    “草，別瞎想，”巴爾忍不住罵了句臟話，“不過是今天碰到莉莉絲的時候，無意中提起了亞當。”

    聽到巴爾被打的原因和“不干活”沒有任何關系，貝利爾又趴回了侍從懷里，順便被這個膽大包天的惡魔擼了一把腦袋。

    起因是今天一早，巴爾碰到莉莉絲后，突然想起來自己手下和自己講過的事：

    莉莉絲來到地獄后，上帝緊接著就給亞當又造了一個妻子——夏娃，兩個人現在感情如膠似漆，很快便誕下了兩人的第一個孩子——該隱。

    當時莉莉絲正摟著身旁的新任情人嬉鬧，巴爾腦子一抽，說起了這件事：“嘿，這才多久，他倆就生了個孩子，莉莉絲，你在伊甸園的時候沒有孩子嗎？還是說你把孩子扔下，自己過來了？”

    莉莉絲的臉色當即變了，連帶著情人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眾所周知——起碼在他們這些想要攀上莉莉絲的惡魔里是常識——永遠不要在莉莉絲面前提起“亞當”或者“孩子”。

    莉莉絲和亞當之間沒有孩子，甚至由于之前莉莉絲極度抗拒亞當的緣故，他們連睡在一起的時間都很少。

    同時，莉莉絲也很討厭吵鬧的小孩，討厭生育過程中帶來的痛苦，更別提是和她厭惡的亞當一起孕育孩子了。

    當上帝創造了夏娃的消息傳到莉莉絲的耳朵里時，她面上止不住地冷笑：

    既然能創造另一個人替代她，當初又為何要把她困在伊甸園。

    見識了地獄奢靡的生活后，伊甸園的日子就成了莉莉絲的黑歷史，誰提跟誰翻臉。

    偏偏說這話的巴爾是不會看人臉色的，憑他在地獄里的地位，向來是別人看他的臉色。

    毫無察覺的巴爾在莉莉絲的雷區上瘋狂蹦迪，現場的氣氛越來越差，最后動起了手。

    巴爾抓了抓頭發：“估計她自己也清楚，真動起手來也打不過我，所以上來就沖著我的臉揍了一拳，一時沒反應過來就被她打成這樣了。”

    尤維亞最后離開前，提醒了巴爾一句：“莉莉絲很討厭亞當，別在她面前提這些。”

    等離開了巴爾的宮殿，這趟地獄之旅已經接近尾聲，夜晚將要過去，尤維亞準備趕回天堂。

    他從侍從懷里抱走了貝利爾，貓咪離開懷抱的時候，侍從眼里有些不舍，但也不敢說什么。

    尤維亞讓侍從先行離開了，等到只剩他們兩人時，尤維亞問貝利爾：“如何？”

    貝利爾“喵”了一大串。

    系統及時提供翻譯：【看上去挺好的，他回天堂考慮一下。】

    尤維亞滿意地笑了。

    不出他所料，沒過幾天，天堂就傳出了貝利爾墮天的消息。

    七宗罪之懶惰。

    消息一出，比起上次瑪門墮天，這次貝利爾墮落的消息顯然更受天堂的天使們的關注。

    畢竟貝利爾是上帝親手創造出的熾天使，哪怕他后來拋棄了熾天使的地位，跑來當個力天使，還整天翹班、睡懶覺，這個事情也比瑪門一個智天使墮天來得出人意料。

    貝利爾的事情在天使中小小的轟動了一番，就在路西菲爾的命令下平息了下來。

    熾天使們的會議上，別西卜感到相當傷心，他還是很喜歡這位總是不遺余力夸他的熾天使的，結果他看了一圈周圍同伴們，除他之外，各個都是神色如常，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

    別西卜奇怪道：“你們都不在意嗎？畢竟是貝利爾啊。”

    米迦勒拍了拍別西卜的腦袋：“嗯……怎么說呢，其實我們都覺得，這是遲早的事。”

    別西卜：？

    感覺貝利爾在同伴們眼里的形象和在他眼里的形象不太一樣。

    作者有話說：

    莉莉絲恐婚恐孕

    大家萬圣節玩得開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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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和好

    在別西卜眼里, 貝利爾是個很特別的熾天使，他雖然特立獨行了一點，和其他熾天使同伴的關系也稱不上多好, 但別西卜對他的觀感還不錯，也很愿意親近他。

    貝利爾除了不像其他熾天使那般勤奮之外, 其余的地方也沒有什么不好的。

    但在其他的熾天使眼里, 貝利爾的毛病就太大了。

    不提他平日里偷懶的種種舉動，創世初期的時候，貝利爾敢直接對著上帝說出“我不干了”，繼而拋棄熾天使之位的舉動，在天使眼里就是一個不敬神的行為。

    那可是上帝派給他的任務，不知道有多少天使做夢都想見神一面，能受到上帝的委派更是一種榮耀。

    但貝利爾卻將這種“榮耀”輕而易舉地拋在了腦后。

    雖然同伴們看著都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米迦勒也在一旁寬慰他，但別西卜一想到以后很難再見到貝利爾, 還是會感到一點傷心。

    察覺出了別西卜興致不高，梅塔特隆溫聲提議道：“我們似乎有一段時間沒有私下里聚一聚了, 距離上次的舞會也已經過了很久了, 不如我們找個時間, 一起聚聚吧。”

    別西卜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我什么時候都有時間！”

    薩麥爾、拉斐爾和加百列看出梅塔特隆想安慰別西卜的意思，便爽快地同意了, 現場只剩下米迦勒、路西菲爾、阿斯蒙蒂斯和烏列沒有表態。

    路西菲爾是所有人中最忙的, 米迦勒湊過去，問道：“路西，你有時間嗎？”

    路西菲爾沒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而是問道：“你想去嗎？”

    米迦勒肯定地點了點頭, 如天空般澄澈蔚藍的眼眸里蘊含著期待。

    路西菲爾笑了一下：“那我也會去。”

    至于時間, 擠一擠總會有的。

    這一幕落在別的熾天使眼里是兩人關系好的表現，但阿斯蒙蒂斯曾在精靈族的玫瑰花節上撞見過路西菲爾和米迦勒的事情，同樣的對話，意味自然也有了些許不同。

    說起來，除了那次在地獄里的“舞會”，他似乎沒有和尤維亞一起去參加過宴會之類的場合。

    加百列拉了一下身旁出神的阿斯蒙蒂斯的衣袖，問道：“阿斯，你呢？”

    “我？”被加百列一問，阿斯蒙蒂斯回過神來，“可以。”

    加百列疑惑：“看你心不在焉的，遇到煩心事了嗎？”

    “沒什么，”阿斯蒙蒂斯先是否認，而后又猶豫道，“加百列，如果你和一個你很喜歡的……朋友，鬧了矛盾，有一段時間沒有搭理對方，但現在你不想繼續冷落下去了，你會怎么做？”

    “是對方的錯引起的嗎？”

    阿斯蒙蒂斯：“嗯，是他的錯。”

    他不該騙我。

    加百列繼續問：“他道歉了嗎？你接受了嗎？”

    阿斯蒙蒂斯點點頭。

    加百列提議：“既然你已經接受了他的道歉，現在又不想繼續這樣下去，那你可以先向他示好，緩和氣氛，然后再慢慢恢復到原來的相處模式。”

    “不過，”加百列不解，“你什么時候有了這么要好的朋友了？”

    聽阿斯蒙蒂斯的描述，對方顯然不是熾天使中的一位。

    “是拉彌亞。”阿斯蒙蒂斯實話實說。

    加百列回想了一下，想起拉彌亞最初自薦的模樣，撲哧一下笑道：“確實是個很有勇氣的智天使，難怪能和你做朋友。”

    很少有天使敢把熾天使當作朋友看待，而不是將他們捧上神壇。

    阿斯蒙蒂斯表態后，現場就剩下烏列沒有說話，銀發異瞳的熾天使向來對這樣的場合沒什么興趣，不過他也不是會故意掃興的人，便點點頭同意了。

    第二天早上，尤維亞便發現阿斯蒙蒂斯對他的態度有了些許的變化，不再像之前那般冷淡了。

    甚至主動給他沏了杯茶。

    尤維亞詫異道：“阿斯，你這是要做什么？”

    阿斯蒙蒂斯回想起加百列的話，“先示好，慢慢地回到原本的相處模式”，便回道：“我覺得我們之間的關系，沒必要繼續這樣僵持下去了。”

    尤維亞忽然笑了：“所以，我可以理解為你這是在向我示好嗎？”

    被尤維亞如此直白地戳穿了心思，阿斯蒙蒂斯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

    冷戰持續到現在，加起來也有六七天了。

    “沒必要這樣麻煩，阿斯。如果你真的想緩和氣氛，那不如——”尤維亞抬手，修長的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唇，“你主動親我一下。”

    親一下？

    聽上去是個很簡單的要求。

    阿斯蒙蒂斯確認周圍不會有人突然闖進來后，便俯身快速地在尤維亞的唇上親了一下，然而他的唇還沒來得及分開，便被尤維亞按住后腦加深了這個吻。

    修長的手指穿過淺金色的發絲，阿斯蒙蒂斯的腰被尤維亞環住，帶著拽向他的方向，吻到最后，阿斯蒙蒂斯身體發軟，只能跨坐在尤維亞的腿上，低低地喘著氣，平復自己的呼吸。

    見尤維亞的手還有順著脊背向上的趨勢，阿斯蒙蒂斯積攢起一點力氣，一把抓住了作亂的手，又羞又惱：“現在是白天，外面還有別的天使!”

    “而且，不是說親一下嗎!”

    怎么現在成了他坐在尤維亞腿上，還被弄得渾身發軟、氣喘吁吁？

    “我只是認為，”尤維亞不緊不慢道，“這樣有助于我們快速恢復到原本的相處氛圍。”

    他把阿斯蒙蒂斯放到桌子上，身體擠進熾天使的雙腿之間，雙手撐在他身側：“阿斯，你覺得呢？”

    “可是萬一、萬一有人路過門口，聽到了的話……”

    阿斯蒙蒂斯心跳如鼓，話都說不利索了，大白天在辦公的地方做這種事，他以前連想都沒有想過。

    惡魔的膽子怎么能這么大!

    尤維亞彎了彎嘴角：“那你可要小聲一點了。”

    剩下的話被吻揉碎了，重新咽回肚子里，再出來時就變成了細碎的顫音。

    阿斯蒙蒂斯環住尤維亞的肩背，潔白的長袍堆疊在腰間，堪堪擋住最后的部位。

    過程中阿斯蒙蒂斯一直在分神注意外面的動靜，喉中溢出來的也是被他刻意壓低了的聲音，像小貓細細的叫聲。

    最后他把頭靠在尤維亞的頸側，雙手無力地環住他的肩背，阿斯蒙蒂斯的嗓音微微沙啞：“我就不該有和好的念頭。”

    “是嗎？”尤維亞反問道，“可我總覺得，你今天似乎比往常更熱情一些。”

    阿斯蒙蒂斯忍不住紅了耳朵。

    片刻后，他反駁道：“沒有。”

    “那大概是我的錯覺吧，”尤維亞笑了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畢竟阿斯平時就很敏感。”

    阿斯蒙蒂斯的手指揪了一下惡魔的衣服。

    “真的嗎？”他小聲問道。

    阿斯蒙蒂斯的雙頰紅潤，尤維亞抱住他，在他耳邊說道：“沒什么好羞恥的。”

    “身體的反應騙不了人，你喜歡這種感覺，不是嗎？”

    這種沉淪在其中的感覺。

    尤維亞說話時的熱氣噴灑在阿斯蒙蒂斯的耳畔，讓他現在本就比平時敏感的身體麻了一半。

    阿斯蒙蒂斯一時沉默。

    雖然已經做了出格的事情，但長久以來，天堂的戒律清規仍讓他羞于承認這種事。

    盡管阿斯蒙蒂斯很不想承認，但正如尤維亞所說，自那天之后，又過去了一段時間，他們之間的氛圍迅速回到了之前的時候，甚至還要更加繾綣。

    今日的事務早已處理完畢，馬上要到下班時間，一吻結束，阿斯蒙蒂斯拉住尤維亞的衣袖，開口挽留：“別走了。”

    尤維亞笑了一下：“好，我今晚留下。”

    “不止今晚，”阿斯蒙蒂斯抱住尤維亞，眼里透著認真，“能不能一直留下？”

    他心想，干脆讓尤維亞搬過來和他一起住好了。

    “一個智天使住進熾天使的宮殿，未免太讓人起疑了，在這里工作、守衛的天使很多，”尤維亞聽出阿斯蒙蒂斯話里的意思，難得拒絕了一次阿斯蒙蒂斯的請求，他看到金發天使眼里的失望，又安慰道，“我會經常找機會留下的。”

    阿斯蒙蒂斯勉強同意了尤維亞的提議，但說實話，他心里還是想讓尤維亞一直留在這陪他。

    但尤維亞說的也是事實，人多眼雜，難免會被人看出些什么，到時候被掌管禁閉塔的烏列手下的天使們知道，上報給他，即使阿斯蒙蒂斯是他的熾天使同伴，烏列也會來盤問一番。

    那位熾天使就是這樣冷酷又剛正不阿的性子。

    夜晚，銀月高懸。

    昏暗的房間內，尤維亞揉著阿斯蒙蒂斯的腰，安靜地傾聽金發天使的話。

    “梅塔為了安慰別西卜，想讓我們聚一聚，時間就定在了后天晚上，那時候大家都能抽出來時間。”

    “好，”尤維亞親了親阿斯蒙蒂斯的發頂，淺金色的發絲柔軟，“后天，我也要回地獄看一看。”

    “去地獄做什么？”

    尤維亞解釋道：“地獄魔法學院的開學典禮就要到了，學院長邀請我去出席。”

    阿斯蒙蒂斯這才想起來，與天堂不同，地獄是會誕生小惡魔的，墮天使也會誕下小天使。

    雖然天使在外貌上有性別之分，但實際上還是靈體，都存在受孕的可能性，只不過天使懷孕便意味著觸犯了愛/欲之罪，這在天堂是被明令禁止的事情。

    他幾乎沒有在天堂看到過小天使，幾萬年的記憶中，偶爾的幾次有天使懷孕誕下小天使后，都會立刻離開天堂，主動墮入地獄。

    因為一旦被發現，成年的天使就會被關入禁閉塔，而對于遺落在外的小天使，雖說天堂不至于奪去他們的生命，但這類天使的待遇往往極差，他們的父母也不會忍心讓孩子遭受冷眼。

    阿斯蒙蒂斯的手不自覺地放到自己的腹部。

    “尤維亞，”他輕聲問道，“你喜歡小孩子嗎？”

    尤維亞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道：“如果你喜歡，以后我們可以養一個。”

    聽到尤維亞好似在談論“養小貓小狗”一樣隨意的語氣，阿斯蒙蒂斯心想，那就是不喜歡的意思了。

    算了。

    如果不能被雙方同時期待，那不如不讓孩子降生。

    作者有話說：

    和好了。

    尤維亞對孩子不喜歡不厭惡，但不是很想讓第三個人插進他和阿斯蒙蒂斯之間，本文不會出現生子情節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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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開學典禮

    被阿斯蒙蒂斯突然問到這種問題, 尤維亞一時間也怔了一下，下意識以為阿斯蒙蒂斯懷了。

    但轉念一想就知道不可能，尤維亞把手覆上阿斯蒙蒂斯的腹部, 他知道天使特殊的體質，也正因如此, 他從未將那東西留在阿斯蒙蒂斯的體內過。

    天使的避孕藥大多都帶點副作用, 尤維亞不想因為這個傷害到阿斯蒙蒂斯的身體。

    況且，平心而論，他也不希望有第三個人插進他和阿斯蒙蒂斯之間，奪走阿斯蒙蒂斯的注意力。

    就像他全身心地愛著阿斯蒙蒂斯一樣，尤維亞希望阿斯蒙蒂斯也能把全部的情感都投入到他身上。

    只有彼此就夠了。

    阿斯蒙蒂斯不知道尤維亞復雜的想法，只以為尤維亞是單純不喜歡小孩子。

    他雖然算是比較喜歡小孩子的那類天使，但并沒有喜歡到非有不可的地步，因此阿斯蒙蒂斯跳過這個話題，繼續回到之前地獄魔法學院的事情上。

    他轉而問道：“地獄那邊, 會去很久嗎？”

    阿斯蒙蒂斯的眼里寫滿了“依依不舍”四個字，看得尤維亞忍俊不禁：“不會很久, 我會盡快回來的。”

    “阿斯, 你真是越來越黏人了。”

    黏人。

    創世之書也曾說過他黏人。

    但對于自己喜歡的人, 譬如曾經的上帝，亦或是現在的尤維亞, 阿斯蒙蒂斯總是無法克制自己想要親近對方的沖動。

    阿斯蒙蒂斯問道：“你不喜歡嗎？”

    盡管他覺得戀人就該時時刻刻在一起, 但或許尤維亞會希望自己能有足夠的私人空間。

    “不，這樣的你很可愛，”尤維亞摟住阿斯蒙蒂斯的腰的手微微用力, 將他拉向自己的方向, 兩個人貼得更緊, “你可以再多黏我一些。”

    他巴不得阿斯蒙蒂斯更黏他一點，又怎么會嫌煩。

    阿斯蒙蒂斯也伸手回抱住尤維亞，明天還有工作，再加上一晚的折騰，他也感到困了。

    “尤維亞，我困了。”

    尤維亞摸了摸他柔軟的金發：“晚安。”

    他把自己埋進尤維亞懷里，漸漸地睡著了。

    徹底進入夢鄉之前，耳邊響起尤維亞的聲音：“我會在晚上回來的。”

    等到了梅塔特隆選定的那天，尤維亞明面上向阿斯蒙蒂斯請了病假，在一眾共事的天使關切的目光中離開了阿斯蒙蒂斯的行宮，回到了自己在第三重天的住所。

    等回到了地獄，距離魔法學院的開學典禮還有一段時間，尤維亞提前到了學院，學院長馬爾巴士正在忙著入學典禮的事情，見尤維亞來了，便先放下了手頭的事，過來對尤維亞行禮。

    深紫色長發的溫和青年微笑道：“感謝您愿意來參加典禮，尤維亞大人。”

    “舉手之勞罷了。”

    反正他只需要在開學典禮上說幾句話就好，這樣的小事，又是馬爾巴士親自邀請，尤維亞沒必要拒絕。

    何況他還是個掛名的名譽校長。

    簡單的寒暄完，尤維亞看著面前笑盈盈的馬爾巴士，疑惑道：“我總感覺學院的布局似乎變了一些。”

    他一路走來，總感覺學院有哪些地方變了，不過他有一段時間沒來了，也沒有去特意記過魔法學院內部建筑的布局，一時間也說不清哪里不一樣。

    馬爾巴士微笑著點點頭，肯定了尤維亞的疑問：“瑪門大人來到地獄后，慷慨地捐了好幾棟樓。”

    尤維亞：？

    他沒想到有一天瑪門居然會跟“慷慨”這個詞掛鉤。

    瑪門有當初尤維亞承諾給他的第四層貪婪地獄的三成礦石，本人又擅長賺錢，自然有這個財力，但他因為貪婪墮落，墮天后又成了地獄七宗罪之一的“貪婪”，怎么想，他都不像是會突然大方捐樓的樣子。

    大概是自己也明白瑪門這個舉動和他頭上的“貪婪”稱號有多不符，馬爾巴士溫聲解釋道：“當時瑪門大人只是說，‘教育很重要’，然后就拿出了很大一筆錢。”

    他其實也拿不準瑪門到底想干什么，但他只是一個學院長，有人愿意出錢給學校，馬爾巴士自然沒有理由拒絕。

    尤維亞雖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沒有追問下去，不管瑪門是出于什么目的，結果是好的就可以。

    于是尤維亞跳過這個話題，轉而問道：“我記得，我曾將貪婪地獄的一種奇特礦石交給了你，現在怎么樣了？”

    提到感興趣的話題，馬爾巴士臉上的笑意更深，一向穩重的他難得表現得有些興奮：“尤維亞大人，請隨我來。”

    尤維亞隨著馬爾巴士的腳步，走進了他的實驗室。

    映入眼簾的首先是一臺大型鍋爐，馬爾巴士介紹道：“里面是高壓蒸汽。”

    尤維亞：“嗯。”

    緊接著是一臺精巧的器械，馬爾巴士指著它，挨個介紹：“這是汽缸和底座，這是飛輪，這是……”

    尤維亞：“嗯……”

    馬爾巴士開始介紹原理：“蒸汽通過管道被送到汽缸，而閥門可以控制蒸汽到達的時間，經過——”

    馬爾巴士滔滔不絕，說著就要掏出圖紙再詳細講解一番，尤維亞連忙叫停：“很厲害，但你可以直接和我結果。”

    “比如，它能做什么？”

    馬爾巴士尷尬地輕咳了一聲，自己也意識到，作為頂頭上司的尤維亞不需要去知道遠離和過程，他只需要最后的結果。

    “可以抽取礦井地下水的抽水機，”馬爾巴士實話實說，“但目前還需要放到地下伸出才能實現效果，效率還不算太高，我還需要改進。”

    這次尤維亞聽懂了：“你可以繼續你的研究，不用擔心資金問題。”

    “謝謝您，尤維亞大人，”馬爾巴士謝過尤維亞后，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一名惡魔跑來告訴兩人入學典禮的準備情況，馬爾巴士聽過后，笑道，“孩子們都已經聚集起來了，我們過去吧。”

    入學典禮的現場。

    小惡魔和墮天使的孩子聚集在一起，原本嘈雜的環境在兩人出現后安靜了下來。

    馬爾巴士正在念提前準備好的稿子，發現臺下的小惡魔和小天使都沒有在注意聽，而是不約而同的看向另一側之后，他一貫溫和的眼里泛出無奈的笑意。

    每次都是這樣。

    又是一群被尤維亞大人的美貌迷惑住的小孩子。

    馬爾巴士能注意到小孩子的視線，被注視的尤維亞自然也能感受到，他順著目光回看過去，唇角勾起一抹淺笑，用口型說道：

    好好聽講。

    臺下的小惡魔和小天使頓時狂點頭。

    馬爾巴士更無奈了。

    與他這個學院長的講話形成鮮明對比，尤維亞開口說話的時候，孩子們都聽得十分認真，然而尤維亞只是簡單說了幾句便不再繼續，頓時引來了一陣小聲的失望聲。

    尤維亞靜靜地聽著剩下的流程，他眸光一瞥，看到了也出現在現場的瑪門。

    瑪門站在角落，察覺到尤維亞的視線，他如墨的眼眸回望了過來，微微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等入學典禮結束，尤維亞找到了正站在角落的瑪門。

    他似笑非笑地看著瑪門，沒有先開口，被注視的瑪門卻顯得很坦然：“尤維亞，找我有什么事嗎？”

    墮天前，瑪門只是一個智天使，墮入地獄后他實力大增，現在又成了七宗罪之一，對待尤維亞的稱呼也不像以往那般加上尊稱。

    瑪門：“難道說，你是來質問我當時為什么要告訴阿斯蒙蒂斯你的身份嗎？”

    “不，”出乎瑪門的意料，尤維亞并沒有打算討論這個事，“聽馬爾巴士說，你給學校捐了一大筆錢，今天還特地來到了典禮現場——這里有你認識的孩子？”

    尤維亞并不相信瑪門會大發善心，進了他口袋的東西，向來就沒有再掏出來的道理。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瑪門眉眼含笑，“但我很喜歡小孩子哦，僅此而已。”

    瑪門繼續說道：“天堂可沒有這么多小天使，就算偶爾有天使違背戒律，強行誕下小天使，也基本上過不了多久就會帶著孩子墮天。”

    尤維亞看著瑪門，確定他沒說假話。

    那就沒事了。

    沒想到瑪門還會有主動掏錢的那一天。

    瑪門：“你打算現在就回到天堂嗎？”

    尤維亞頷首。

    他答應了阿斯蒙蒂斯晚上會回去，算算時間，現在馬上就要到傍晚了。

    “恐怕現在不行。”

    尤維亞微微蹙眉：“為什么？”

    “最近，第九重地獄時常會發生震動，從深淵涌出來的能量壓得我們幾個都要喘不過氣來了，”瑪門微笑道，“我來地獄的時間不算長，也是第一次碰見這種事，羅弗寇叮囑我，讓我如果遇見了你，一定要把你先留下來，解決了事情再走。”

    “羅弗寇沒有跟我說太多，我很好奇，你打算怎么解決這件事？”

    作者有話說：

    尤維亞長得巨好看，作者很愛美人攻（也很愛美人受）

    明天難得有很多時間，試試看能不能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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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喝酒誤事1

    尤維亞大部分時間都在天堂, 自然錯過了這段時間以來深淵的“躁動”。

    發生在第九重地獄的震動時大時小，毫無規律可言，第一次大震動發生時, 正在睡覺的貝利爾倒了霉。

    ——他直接從床上滾了下來，砸到了地上。

    “我靠……”貝利爾揉著腦袋爬了起來, 支起結界, 整個人還沒完全清醒過來，“米迦勒帶著天使軍團打進來了？”

    原本在門外的侍從聽到房間內重物落地的聲音，連忙進來解釋道：“貝利爾大人，是整個第九重地獄都發生了震動。”

    “啊？”

    來地獄之前，尤維亞根本沒和他提過這件事啊!

    貝利爾：“第九重地獄一直都這樣？”

    “不是的，貝利爾大人，”侍從搖了搖頭，“只是每隔一段時間，九重地獄深處的無底洞里面的黑暗能量會產生躁動, 一直向外擴散，這才讓整個第九重地獄遭了殃。”

    看來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地獄的大惡魔們應該有應對的方法。

    這樣想著, 貝利爾問道：“那你們以前是怎么解決的？”

    “是尤維亞大人, ”侍從如實道來，“每次出現這種事情, 尤維亞大人都會親自去深淵一趟, 至于大人到底是如何解決的，貝利爾大人，這就不是我能了解到的東西了。”

    這次震動的時間不長, 兩人說話間, 九重地獄的震動便已經停止了。

    貝利爾點了點頭, 揮手示意侍從出去。

    他無力地想到，現在尤維亞在天堂，誰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會回來。

    這個問題貝利爾能想到，經歷了無數次類似事件的大惡魔羅弗寇自然也注意到了。

    不過他并沒有太過擔心。

    地獄魔法學院的開學典禮過段時間就要到了，尤維亞一向會出席典禮，哪怕如今身在天堂也不例外。

    得知瑪門到時候也會去現場后，羅弗寇對瑪門說道：“一定要把尤維亞留下來，解決了問題再走。”

    “可以，”瑪門同意了，“但你為什么不自己去呢？”

    面對瑪門的疑問，羅弗寇拍了拍桌上堆積如山的公文，勉強露出一個微笑：“你看我像是有時間的樣子嗎？”

    瑪門頓時肅然起敬：“辛苦了。”

    之后瑪門去了魔法學院的入學典禮，并如羅弗寇的愿，碰到了來參加典禮的尤維亞。

    “尤維亞，你打算怎么解決這件事？”

    面對瑪門的疑問，尤維亞打算實話實說，這并不是什么必須要隱瞞的事，羅弗寇、巴爾和貝希摩斯也知道這件事。

    “很簡單，”尤維亞笑起來，“去深淵，把多出來的魔力吸收了就好。”

    瑪門愣住了。

    “你是說真的？”他感到不可思議，這段時間從深淵溢出來的魔力甚至壓得他們幾個喘不過氣，更別提靠近深淵、進入深淵了。

    尤維亞微微頷首。

    他說的自然是真的，起先其他的幾個大惡魔的反應也和瑪門一樣，但見識過之后，他們的反應就只剩下了嘖嘖稱奇。

    瑪門：“深淵那里的魔力太危險，靠近那里恐怕會受傷。”

    “無事。”

    深淵的魔力傷不到他。

    真要細究起來，尤維亞自己也說不清為何他可以無視深淵的魔力壓制、吸收深淵的魔力。

    這大概和他誕生于深淵之中有關系吧。

    也多虧了深淵時不時多出來的暴動的魔力，每次尤維亞吸收了深淵的魔力后，他的實力都會得到提升。

    尤維亞再次來到第九重地獄的深處，如他每次過來一樣，深淵造成的空間壓力對他絲毫不起作用，魔力親昵地環繞在尤維亞身邊，甚至主動往他身體里鉆。

    看這個情況，今晚恐怕沒辦法及時回去了。

    想起阿斯蒙蒂斯上次喝醉了的模樣，尤維亞在心里輕嘆，不由得擔心起來。

    萬一阿斯蒙蒂斯喝醉了，希望周圍的天使能照顧好他。

    尤維亞專心致志地吸取深淵的魔力，時間仿佛在此刻沒有了意義，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聽到了羅弗寇的聲音。

    “尤維亞。”

    “尤維亞——”

    他把意識從中抽離出來，離開深淵，看著遠處正用擴音魔法拼了老命喊他的羅弗寇，微微蹙眉。

    他來到羅弗寇面前，有些不悅：“什么事？”

    什么事需要在這個時候來打擾他？

    沒辦法靠近深淵，只能靠擴音魔法遠程喊人的羅弗寇看著終于出現的尤維亞，先是松了一口氣，緊接著咬牙切齒地問道：“你和阿斯蒙蒂斯到底是怎么回事？”

    尤維亞感到莫名其妙。

    望著尤維亞一片茫然的藍色眼眸，羅弗寇感覺自己要被氣得喘不上氣了。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你自己去靈薄獄看看吧。”

    尤維亞心里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離開前，他問羅弗寇：“現在大概是什么時間了？”

    羅弗寇有氣無力：“過了午夜了。”

    不好的預感愈加強烈，尤維亞心里隱約有了一個猜測。

    他按照羅弗寇的話趕到了第一重地獄——靈薄獄，順著系統的指引來到了現場，總算知道了羅弗寇心梗的原因。

    現場是一片廢墟。

    亂石殘垣，現場幸存的惡魔瑟瑟發抖地躲在斷壁后面，或者躲在廢墟的縫隙中，如遇到洪水猛獸一般驚恐地看著站在廢墟中間空地上的熾天使。

    淺金色的長發，湖綠色的眼眸，怎么看，都是阿斯蒙蒂斯本人。

    尤維亞再次沉默了。

    “厲害啊。”

    一聲贊嘆不合時宜地出現在了這里，尤維亞循著聲音看過去，就見瑪門站在廢墟邊緣，一臉看熱鬧的樣子。

    “阿斯蒙蒂斯的心情看上去不是很好，快去哄哄他吧。”瑪門狀似好心地提醒道。

    似乎是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阿斯蒙蒂斯循著聲音看過來，在看到熟悉的身影后，眼睛微微亮了起來。

    尤維亞在一眾惡魔敬佩的目光中徑直走向了廢墟中央的阿斯蒙蒂斯。

    然而更令周圍的惡魔大跌眼界的事情還在后面。

    他們眼看著剛剛還面無表情，不知道發了什么瘋、用魔法把這一片區域砸成廢墟的金發天使主動撲進大惡魔的懷里，聲音中帶著委屈：“你怎么才來啊？”

    周圍的惡魔：？

    這和剛剛那個殺惡魔不眨眼的熾天使是同一個嗎？

    尤維亞伸手接住阿斯蒙蒂斯，抬手撫上天使泛紅的面頰，他的手很涼，但這個溫度對于此刻的阿斯蒙蒂斯來說卻很舒服，甚至主動蹭了蹭。

    “怎么又喝醉了，”尤維亞無奈，“為什么要把這里弄成這樣？受委屈了？”

    阿斯蒙蒂斯繼續委屈：“嗯。”

    聽到阿斯蒙蒂斯肯定的回答，尤維亞依舊保持著環抱他的姿勢，眼神卻一瞬間冷了下來。

    尤維亞掃了一眼現場幸存的惡魔，讓周圍的惡魔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發生什么事了，告訴我好不好？”他語氣溫柔地哄道。

    阿斯蒙蒂斯：“有惡魔想對我動手動腳，我很生氣。”

    “是誰？”

    阿斯蒙蒂斯的反應變得有些遲鈍，他聽到尤維亞的問話，這才從尤維亞懷里抬起頭來，環視了一圈四周的惡魔后，又把頭埋進了尤維亞的肩窩處：“我找不到了。”

    隨著阿斯蒙蒂斯的話，一個顫顫巍巍的惡魔從斷壁后探出頭來，伸手指了指某個地方，指完方向后，立刻又縮了回去。

    尤維亞順著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那個地方的地面一片焦黑，顏色比周圍要深出許多。

    尤維亞：“”

    懂了，已經成灰了。

    “不是說晚上回來嗎？”阿斯蒙蒂斯的聲音有些含糊，“你失約了。”

    “抱歉，遇到事情耽擱了。”

    尤維亞抱起阿斯蒙蒂斯：“我們先回去，好嗎？”

    阿斯蒙蒂斯伸手攬住惡魔的脖頸：“嗯。”

    “瑪門。”尤維亞看向一旁看戲的墮天使。

    瑪門眼里含笑：“我在，需要幫忙嗎？”

    尤維亞點點頭：“處理一下現場，可以的話，不要讓這件事傳出去。”

    瑪門笑著應下了。

    尤維亞帶著阿斯蒙蒂斯回到了第九重地獄的宮殿，他走在行宮里，周圍的侍從自覺低下頭，目不斜視。

    “睡一覺吧。”

    阿斯蒙蒂斯搖了搖頭：“我不想睡覺，我現在很清醒。”

    尤維亞耐心地哄道：“那你想做什么？”

    “你要出去，對嗎？”

    尤維亞點頭，他需要和羅弗寇解釋一下，不然過一會，這位盡職盡責的大惡魔恐怕就要闖進他的宮殿里了。

    阿斯蒙蒂斯：“我想和你一起去。”

    尤維亞猶豫了一下。

    在尤維亞看來，阿斯蒙蒂斯現在的狀態很不適合出去。

    醉酒的人，最好還是乖乖地躺在床上睡一覺。

    阿斯蒙蒂斯又重復了一遍：“我想和你一起去。”

    那雙眼睛充滿了執拗，大有不答應就一直問的可能。

    尤維亞最終同意了。

    他摸了摸阿斯蒙蒂斯柔軟的發絲，應道：“好。”

    有了阿斯蒙蒂斯在，尤維亞將原本打算的去見羅弗寇臨時改成了讓羅弗寇來見他。

    他坐在平時開會議的房間里，阿斯蒙蒂斯坐在他旁邊，把頭靠在尤維亞肩上。

    被叫來的羅弗寇和尤維亞面面相覷。

    羅弗寇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嘴唇開開合合，最終什么話都沒能說出口，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作者有話說：

    羅弗寇：管管你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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