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雪1
之后的日子算得上平靜。
尤維亞消極怠工, 只在表面上敷衍著系統，假裝在給它干活。
天堂風平浪靜，唯一一件比較有意思的事情發生在伊甸園。亞當與夏娃的長子——該隱, 殺害了他的弟弟亞伯，并不幸地被上帝發現了。
他因不滿亞伯的貢品被上帝接受, 而自己的貢品卻被厭惡, 嫉妒之下，該隱在田間殺害了亞伯，并把他的弟弟埋在了地里。
上帝將該隱驅逐，并承諾，凡想傷害該隱的，必遭七倍報復。
離開后的該隱流落到地獄，轉化為血族，成了地獄有名的血族始祖。
尤維亞評價道：“他賺了。”而且是賺翻了，七倍報, 多少惡魔都想要的能力。
阿斯蒙蒂斯不贊同地看向尤維亞，惡魔立刻改口：“客觀上看確實是這樣, 但我非常不贊同他殺害亞伯的行為。”
“當初我們遇見該隱時, 亞伯還在襁褓里, 他也只是個和家長鬧別扭的小孩，”阿斯蒙蒂斯說, “如果他不滿亞當和夏娃對亞伯的偏愛, 那他為什么不去怨恨他們兩個？畢竟是亞當和夏娃沒有平衡好兩個孩子之間的關系。”
“上帝接受亞伯的貢品而不接受他的，那他怨恨的對象應該是……”
“上帝。”尤維亞接上阿斯蒙蒂斯未說出口的話。
阿斯蒙蒂斯沒把那兩個字說出口，作為天使, 他無論如何也不應該認為上帝是應該被怨恨的。
神明至高無上, 所做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這才是天使應有的思想。
不知不覺間，他也變得不再那樣崇敬上帝了，心里的孺慕之情在漫長的歲月中漸漸消失，時間真是可怕的東西。
遙遠的水晶天和高高在上的神明離他太遠，遠不如近在眼前的人和感情。
尤維亞牽住他的手：“阿斯，凡間下雪了。”
阿斯蒙蒂斯點點頭：“你對凡間的四季變化記得真清楚。”
他就記不住，天堂沒有四季變化，唯一能記錄時間流逝的方式就是鐘表和日歷。
尤維亞問：“你見過雪嗎？”
“沒有。”阿斯蒙蒂斯搖搖頭，他真的很少去凡間，偶爾前往凡間的幾次，遇到的都是溫暖的春季或艷陽高照的夏季。
尤維亞彎起唇角：“想去看看嗎？”
“好啊。”阿斯蒙蒂斯同意了，去或者不去，對他來說區別不大，但既然尤維亞主動提出來，那當然要陪他去一趟。
“尤維亞，”阿斯蒙蒂斯牽住他的手，“你是不是很喜歡凡間？”
“是啊。”
尤維亞沒有否認，地獄混亂又陰暗，天堂明亮卻壓抑，在他心里都比不上四季分明、生機勃勃的凡間。
他們兩個走到天堂的大門前，卻碰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天使。
別西卜。
他看上去有些錯愕，下一秒就假裝什么都沒發生一樣，仿佛之前眼底的慌亂是假的。
阿斯蒙蒂斯問：“別西卜，你要出去嗎？”
“額……是啊，”他胡亂說了個地名，“聽我的副官說那里下雪了，我去看看。你們要去哪？”
尤維亞嘴角的微笑有些掛不住了：“和殿下一樣。”
別西卜臉上的笑容逐漸變得僵硬：“那可真巧。”
尤維亞皮笑肉不笑：“是啊。”
于是出來的時候還是兩個人，離開天堂的時候就成了三個，二人世界變成了三人同行，阿斯蒙蒂斯雖然有點失望，但也沒有出言反對別西卜，畢竟那個地方又不是他們兩個的地盤，沒道理因為他們兩個去了就不讓別人去。
凡間。
天色灰暗，沒有刺骨的寒風，大雪從天而降，紛紛揚揚，三人到達的時候，地上已經堆積起了一層厚厚的雪，挺拔的松樹上也蓋上了一層雪花。
“冷嗎？”尤維亞趁別西卜走在前面，伸手握住了阿斯蒙蒂斯的手，他施展魔法，維持了一個合適的溫度。
“現在不冷了，”阿斯蒙蒂斯回握住他的手，“你也應該關心一下你自己。”
尤維亞笑著應下。
阿斯蒙蒂斯抬手，讓幾片雪花慢悠悠地落到自己的手心里，他仔細觀察著，小聲感嘆道：“它們的形狀都不一樣。”
“很有趣，”阿斯蒙蒂斯眼里透著笑意，“或許我應該多在凡間走走。”
尤維亞：“我和你一起。”
“嗯，”阿斯蒙蒂斯短暫地停下腳步，快速吻了一下惡魔的側臉，“你對凡間的了解比我多很多，要好好當我的向導。”
他繼續走，在凡間的這幾步路似乎勾起了阿斯蒙蒂斯久遠的記憶：“以前我去精靈族的時候，有個精靈跟我說，她想成為整個精靈族最有學識的精靈，當時她的實力還很弱，掌握的知識也很淺薄，但她很認真，后來結果如她所愿，她真的成了整個精靈族里學識最淵博的精靈，受到了尊崇。”
尤維亞向來不會讓阿斯蒙蒂斯自說自話，他適時提問：“那她現在怎么樣了？”
“應該去世很多年了吧。我是在三萬年前遇見她的，你也知道，精靈有壽命的限制。”
腳踩在雪地上，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聲，別西卜看上去心不在焉，也沒注意身后的兩人在說什么悄悄話，阿斯蒙蒂斯放下心來，接著道：
“凡間的生靈總是有許多的可能性，他們定下一個目標，稱呼這個目標為夢想，然后就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做自己想做的事，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
“但天堂……不一樣，天使們從創生之地誕生后，就開始按照分配給他們的工作來調整自己的生活。就比如副官的位置，最低也只要智天使，可天使們的位階從誕生起就定好了，從未有過變化，每個天使都在天堂劃定給他們的范圍內生活，我也不例外。”
昨天和今天，今天和明天，其實沒什么不一樣。
“從這方面來說，天堂其實是一個死氣沉沉的地方。”說到這，阿斯蒙蒂斯夸了一下貝利爾，“我們之中，唯一一個打破束縛的就是貝利爾，他真的很特別。”
阿斯蒙蒂斯的這番話，在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尤維亞很早之前就看出了這一點，但他是惡魔，對于天堂來說是一個局外人，拋去對天堂的濾鏡，自然旁觀者清。
但對一直生活在其中的天使們來說，認識到這一點其實很困難。
沒有上升，也沒有下降，只能沿著一條線一直走下去。
阿斯蒙蒂斯曾問過他，為什么會喜歡他。尤維亞當時只是籠統地說喜歡上了他的性格，其實那并不準確，應該說，他喜歡上的是他的品格。
不愚信，不盲從，不死板，把自己放到和對方同等的位置上，認真地、平等地對待每一個人。就像當初的圣戰，天堂考慮的只是如何打敗地獄，阿斯蒙蒂斯想的卻是在戰爭中受苦受難的天使。
“我沒有夢想，父神給予我職責，我便好好完成，僅此而已。”阿斯蒙蒂斯把目光從空中飛舞的雪花移到尤維亞臉上，“你有夢想嗎？”
“當然有。”
阿斯蒙蒂斯好奇：“是什么？”
“一開始的時候，是在凡間游山玩水，什么都不需要管，”尤維亞拂去落在阿斯蒙蒂斯睫羽上的雪花，“現在是帶著你在凡間游山玩水。”
阿斯蒙蒂斯笑了。
他笑著蹭了蹭尤維亞的手：“那從今天起，我的夢想也是這個。”
他們不知道已經走了多久，走在覆蓋著皚皚白雪的松樹林中，樹木越來越少，可以看見不遠處的空地。
一道充滿活力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帶著興奮：“看招!”
“嗷——”
走在最前面的別西卜被一團雪砸到了臉。
雪球目測比臉大。
尤維亞握住阿斯蒙蒂斯的手不自覺用力，覺得自己今天真是倒霉。
別西卜停在原地把雪從臉上弄下來，鼻尖被砸得泛紅，他站在原地的這段時間，三個人的距離逐漸縮小，阿斯蒙蒂斯伸手把他衣領處的雪掃掉：“還疼嗎？”
別西卜搖了搖頭。
空地上，兩個身影奪目。
是米迦勒和路西菲爾。
米迦勒望著站在松樹林邊緣的三人，眨眨眼確認自己沒看錯后，干巴巴地說道：“……真巧。”
尤維亞面上微笑，心里在想，都是二人世界變五人世界，確實巧。
路西菲爾向他們問好，看向別西卜：“是我們沒注意。”
米迦勒反應過來：“抱歉，砸到你了，我不是有意的。”
別西卜再次搖頭：“沒事。”
他看上去興致不高，和平時判若兩人，但別西卜不主動說，幾個天使便沒有選擇去問。
人一多，大家各懷心事，氣氛也不像之前那般輕松，尤維亞本以為五個天使應該是極限了，然而不久后，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阿斯!”
加百列挽著拉斐爾出現了。
“我去找你的時候你不在，沒想到你先來一步了。”
他們兩個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了，今天難得有空，新的副官提議天堂都被逛遍了，不如去凡間看看，加百列覺得有道理，去找人卻撲了個空。
回去的路上她遇到了拉斐爾，兩人一拍即合，決定不能浪費這個休息日。
拉斐爾不神神叨叨的時候還是很受大家喜愛的，他掌管治愈，臉上總是掛著歡愉的笑容，看上去很有親和力。
拉斐爾說：“我夜觀天象，凡間的這個地方下雪了。”
“好，”加百列干脆地決定了，“那就去這里。”
尤維亞微笑著給兩個新到的熾天使問好。
別來了，再來幾個就成了熾天使團建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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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雪2
下雪天, 娛樂活動理所當然地應該選擇打雪仗和堆雪人。
加百列和拉斐爾來了之后，再沒有別的熾天使過來了，這讓尤維亞在心里松了口氣。
他作為唯一一個混在熾天使里的智天使, 按現在的身份，他和除了阿斯蒙蒂斯之外的熾天使都不熟悉, 與別西卜也不過幾面之緣, 只有加百列還記得他當初自薦的事情，笑著向他點了點頭，就當是問好。
一堆金發的天使湊在一起，讓灰暗的天空也看起來亮了一些，米迦勒頂著一頭紅發，更是在一片金色里格外奪目，成功成為了天使群中最大的目標。
雖然二人世界過不成了，但有這么多同伴陪著自己打雪仗，米迦勒還是很高興的, 他很快調整好心態，加入了戰局。
路西菲爾拍了拍他的腦袋, 他對這種游戲并不很熱衷, 在幾個熾天使來之前也主要是躲米迦勒扔出來的雪球, 而不是主動去扔。
現在也只是看著同伴們互相打雪仗，自己在旁邊不緊不慢地轉著, 在米迦勒快被打中的時候拉他一把, 幫他躲開。
阿斯蒙蒂斯掃去一塊大石頭上堆積的雪，正好夠他們兩個人坐下，他看著不遠處玩得不亦樂乎的同伴們, 問道：“這是雪天獨有的游戲嗎？”
“對, ”尤維亞手里捏了一把雪, 放進阿斯蒙蒂斯手中，“你要試試嗎？”
“好啊。”他學著大家的樣子，拿起地上的雪做雪球，尤維亞也在捏，他捏好了幾個放到石頭上空閑的地方，發現阿斯蒙蒂斯還在捏剛才的那一個。
他手里的雪球越來越大，已經逐漸向米迦勒剛剛扔向別西卜的那個比臉還大的雪球靠攏。
“阿斯，”尤維亞制止了他的動作，“沒必要這么大，捏雪球的目的是打著玩。”不是把人砸死。
阿斯蒙蒂斯：“……好吧。”
他戀戀不舍地盯著手中和頭一樣大的雪球，準備拆開重新捏，尤維亞看著他不舍的樣子，又變了說法：“其實大點也沒什么，你們都是熾天使，沒那么脆弱。”
“那我現在能扔嗎？”
“當然可以啊。”
阿斯蒙蒂斯抬手扔了出去，他其實誰也沒瞄準，就是想試一試，看起來這個游戲的目的就是砸中人，他扔出去的這一個能砸中最好，不能的話……他也只是有一點點失望而已。
一點點。
尤維亞看著阿斯蒙蒂斯專注地盯著雪球的眼眸，在他扔出去的那一刻，用魔力控制了雪球的軌跡，在雪球即將偏離的時候，硬生生讓它轉了個彎，正好向著拉斐爾沖去。
……最后砸中了別西卜。
原因是他在走動中正好走到了雪球的軌跡中，成功被第二次砸中。
“米迦勒，”看見雪球轉彎的拉斐爾感到不可置信，“你居然用魔法作弊。”
米迦勒：“？”
米迦勒連忙否認：“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啊!”
他們幾個混在一起，局勢混亂，阿斯蒙蒂斯扔出去時，米迦勒正好背對著他，從方向上看確實像是從他那處來的。至于同方向的阿斯蒙蒂斯和尤維亞，則是因為兩人一直坐在外面，被他們忽略了，
“這雪球的大小都和你上次捏出來的一樣，”被砸了第二次后，別西卜終于燃起了點斗志，“不要狡辯了，既然你用魔法，那我也用!”
他抓起一把雪，連團成雪球的步驟都省了，捏緊了就向米迦勒扔去。
被躲開？沒關系，可以用魔力控制軌跡，直到命中為止。
破解之法只有把雪塊弄碎，或者干擾別西卜的注意力。
加百列：“用魔法打雪仗嗎……確實比之前有意思!”
她和拉斐爾愉快地加入了戰局。
路西菲爾瞥向坐在不遠處的阿斯蒙蒂斯和尤維亞，銀發天使立刻露出了一個無辜的笑容。
“路西!”米迦勒叫起來，“幫幫我，真的不是我——救命，怎么都朝著我打啊!”
路西菲爾收回視線，笑道：“好啊。”
他說著要幫米迦勒，他也確實幫了，只不過幫的方式和米迦勒想的不太一樣。
雪被魔力卷起，片刻便變成了數個拳頭大小的雪球，漂浮在半空中，隨后被魔力催動，向著除了米迦勒外的其他天使沖去。
效果很好，全部命中。
路西菲爾：“如果用上魔法，確實變得比之前有意思了。那我也加入進來吧。”
有了路西菲爾的加入，局勢更加混亂了，打著打著，諸位熾天使不再滿足于陸戰，張開翅膀，飛在天上混戰。
阿斯蒙蒂斯眼睜睜地看著一個被魔法強化過的雪球砸向空地上一塊凸起的石頭，在石頭上留下了一個直徑有拳頭大小的深坑。
松樹林被無數個砸下來的雪球震得亂顫，樹上的白雪紛紛被抖落下來，不知道的恐怕會以為這里發生了地震。
阿斯蒙蒂斯：“……”
他望向尤維亞，引發這一切的惡魔無辜地眨眨眼：“這可不能怪我，你看他們玩得多開心啊。”
阿斯蒙蒂斯聽著同伴們的笑聲：“確實很開心。你在捏什么？”
他看尤維亞已經不再捏雪球了，而是用雪堆出了一個模糊的輪廓，看上去應該是一只動物。
短手短腳，長長的尖耳——一只蹲在手心上的兔子。
“這是我嗎？”阿斯蒙蒂斯問。
他還記得當初他因為誤服了別西卜的魔藥，變成了一只兔子，然后在伊甸園附近被尤維亞帶走，在地獄養了幾天。
眼前的兔子和他當時的模樣十分相似。
“是啊。”尤維亞把雪兔子放到阿斯蒙蒂斯的手中，“兔子模樣的你也很可愛，小小一只，能讓我天天抱著你。”
“你現在也可以天天抱著我。”阿斯蒙蒂斯笑著往他身邊挪了挪，貼得更緊。
難得胡鬧一次，熾天使們都放松過了頭，等他們打完，原本灰暗的天空更加暗沉，不知不覺間已到了夜晚。
雪已經停了很久，再過片刻，天上的云朵也會隨風飄散。
加百列：“回天堂嗎？”
“我們可以在這里待一晚上，明天早上再回去，大家都有段時間沒聚在一起了，”米迦勒落到雪地上，“偶爾一晚上不睡也沒什么。路西，你覺得呢？”
熾天使們或多或少都有些興奮，看著也沒有回天堂的意思，路西菲爾微微頷首，同意了米迦勒的提議：“如果大家都沒意見的話，我們明早再回天堂。”
“好耶！”米迦勒下意識想抱住路西菲爾，手伸到一半想起來這里還有別的熾天使，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硬生生停住，改成了拍了一下路西菲爾的肩膀。
反倒是路西菲爾泰然自若地摸了摸米迦勒的腦袋。
所幸加百列他們并沒有看出什么來，說了一句“你們感情真好”也就過去了，米迦勒松了一口氣。
“欲蓋彌彰。”尤維亞無聊地摩挲著阿斯蒙蒂斯的手，“就算他真的抱住了路西菲爾也沒什么。”
米迦勒的性格開朗，興奮之下做出擁抱的舉動也在情理之中，周圍的天使也頂多是感嘆一下兩人關系真好，不會往那方面去想。
“可能他不好意思吧，”阿斯蒙蒂斯說，“就像之前我們在玫瑰花節上撞見他們兩個接吻，之后米迦勒就一直躲著我們。”
他們兩個沒聊多久，熾天使之間的茶話會就開始了——條件有限，沒有茶，只有話。
阿斯蒙蒂斯沒有參加之前的打雪仗，現在總不能繼續游離在熾天使之外，他們兩個坐了過去，雖然沒有椅子，但可以從附近找到石塊和樹枝，用魔法處理移過來，清理干凈就可以坐了。
路西菲爾制造了一個小光源，懸在眾人中間，足夠照亮他們所在的地方。
無論是作為智天使還是作為惡魔，尤維亞與在座的熾天使都不熟悉，不過他畢竟在天堂生活了偽裝生活了這么多年，對天堂的方方面面也都有些了解，只要他想，就不會讓眾人感到尷尬和冷場。
幾句話下來，熾天使對這個智天使的加入表示接受良好。
茶話會進行地很順利，聊了一會后，別西卜先開口唱了一首圣歌，其余的天使也都跟著唱了幾句，阿斯蒙蒂斯的歌聲清越，像流水般淺吟低唱，尤維亞第一次聽他唱歌，聽得入迷，等他回過神來，幾位熾天使都在看著他。
尤維亞：“……幾位殿下，為什么要盯著我？”
“你不唱嗎？”別西卜說，“我們都唱完了，到你了。”
對于天使來說，唱贊美曲是一項基本技能，但很可惜尤維亞并不是天使，上一次唱歌還是在創生之地，他被西諾斯教了一首最簡單的贊美曲，然而時隔二十多年，他早已經忘了曲調和歌詞了。
尤維亞只能把當初糊弄西諾斯的借口再搬出來：“抱歉，幾位殿下，我五音不全。”
拉斐爾問：“真的嗎？”
阿斯蒙蒂斯：“……對。”
熾天使看他的眼神中立刻帶上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憐憫，天堂娛樂本就不多，唱歌就算是其中一項，沒想到還會有五音不全、唱不了歌的天使。
加百列立刻岔開話題：“我們說點別的吧。”
尤維亞沖她笑了一下，感謝她的善解人意。
聊著聊著，他們又談到了小慶典，尤維亞豎起耳朵，對這部分聽得很認真。
“還記得當時米迦勒拉著路西菲爾跌入了圣水池，”加百列笑道，“當時我們都要被你們兩個嚇死了，幸好吾神出面把你們兩個撈了起來，現在想想，能看到吾神無奈的表情，真的很有意思。”
尤維亞微笑著，狀似好奇地問道：“兩位殿下掉入圣水池后，有發生過什么嗎？”
米迦勒的笑容不自覺地僵了一下，瞥了一眼路西菲爾。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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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四萬年前, 恒星天。
天堂千年一度的小慶典開始了，金色的信仰之力從各處憑空浮現，向著恒星天中央的圓形空水池涌去。
星星點點的金色光芒匯聚到一起, 逐漸從虛幻的光點化為實質，凝成淺金色的圣水落入空水池中。
圓形水池的周圍用白色磚石壘起了高約二十厘米的臺子, 防止有天使一腳踩空掉進去。
創世至今, 還從未有過天使跌入圣水池的事情發生，路西菲爾覺得這很正常，既然已經知道了落入圣水池的危險，天使們自然會謹慎對待。
但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會派天使守在水池邊，防止真的有天使跌進去。
“殿下。”
“路西菲爾殿下。”
兩名接到這個限時任務的智天使對到來的路西菲爾行禮，金發的熾天使長微笑：“不必多禮，辛苦你們了。”
除去萬年一次的創世大典外，他不需要親自主持別的慶典, 哪怕是千年一度的小慶典也不例外。別西卜率領的圣歌隊專門負責在舉行盛大活動的時候登臺，唱響歌頌神靈的贊美曲。
帶有魔力的歌聲能傳遞很遠, 歌聲一直飄蕩到這里, 路西菲爾還能清楚地聽到別西卜唱的歌詞。
為了確保慶典期間不出意外, 路西菲爾會和米迦勒一起親自巡視一遍恒星天，兩人各自負責一半的區域, 最后在恒星天的中央, 也就是圣水池這里匯合。
守衛圣水池的智天使是自愿報名的，輪班制，上午和下午分別由不同的智天使看守, 再過不久就到了換班時間, 路西菲爾站到圣水池邊緣的石臺外, 讓他們兩個智天使先離開休息。
智天使還有些猶豫：“殿下，雖然快到換班時間了，但我們若是現在離開，中間發生意外怎么辦？”
路西菲爾的目光從淺金色的池水中移開：“我會待在這里。”
聽到路西菲爾的話，兩位智天使才安心離開。
難得空閑，在米迦勒到來之前，他想在這里一個人待一會。
路西菲爾伸出手，指腹貼上水面，一股刺痛頓時從指尖蔓延，他若無其事地收回手，擦掉指腹上殘留的水痕。
果然，神靈與天使，從來不在同一緯度。
哪怕上帝對他的態度高于其他天使，他們到底不是對等的存在。
在神的眼里，他還是擺脫不了“造物”的標簽。
不知不覺間，歌聲已經停了。圣水池這里又迎來了兩個意料之外的客人。
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在恒星天亂逛，他們參加了一會慶典，現場很熱鬧，但同時也有些吵，阿斯蒙蒂斯覺得有點累了，加百列便陪著他出來走一走，最后走到了恒星天中央。
加百列笑著招了招手，阿斯蒙蒂斯也點頭問好。
加百列看看四周：“守衛在這里的智天使呢？”
“我讓他們先離開了，”路西菲爾回答，“米迦勒一會也會過來，我準備等下一班的智天使來了再離開。”
話音剛落，歡快熱情的聲音便從空中響起：“路西!”
米迦勒揮舞著翅膀向他飛了過來，速度飛快，下降的過程中他瞥見站在一旁的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也不忘向他們打招呼：“中午——”
他沖得太快了，又是對著站在圣水池邊上的路西菲爾飛，米迦勒盡力控制著自己的身體停在圣水池邊，然后由于身體的慣性，毫不意外地被石臺絆了一跤。
“好”字還沒說出來，他就一頭扎進了圣水池里。
最后看見的是同伴們或震驚或受到驚嚇的表情，就連路西菲爾也微微睜大了眼，金色的眼眸中滿是不可思議。
人在即將要跌倒的時候都會下意識地想要抓住身邊的東西，米迦勒也不例外，他下意識伸出手，路西菲爾也握住了他的手，然后兩個熾天使就這樣一起掉進了圣水池。
加百列：“？!”
阿斯蒙蒂斯：“……”
阿斯蒙蒂斯看向加百列：“吾神說過不能接觸這里的圣水，我們需不需要下去把他們兩個撈上來？”
“等等吧，”加百列回視阿斯蒙蒂斯，“貿然下去只會幫倒忙，如果過一會他們兩個還沒出來，那我們就——”
“去撈他們嗎？”
“去水晶天找吾神。”加百列眨眨眼，“路西菲爾都不能把米迦勒撈上來，那我們兩個下去也沒用。”
阿斯蒙蒂斯覺得她說得有道理。
米迦勒被猛地嗆了一口水。
他的眼睛還沒有適應水下，刺痛感從靈魂深處傳來，逐漸蔓延到四肢百骸，長袍被水浸濕，貼在身體上，在冰冷刺骨的水中，只有一只手還在緊緊地拽著他。
米迦勒感覺到自己的脖頸被一只手扣住，微涼的唇隔著圣水貼到了他的嘴唇上，撬開他的牙關，將氧氣送進他的體內。
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不放手一樣，米迦勒下意識環住對方的肩背，貪婪地渴求，他緩緩睜開眼，和那雙再熟悉不過的金瞳四目相對。
金色和番紅的長發糾纏在一起，他們從未貼得這樣近過，近得能感受到彼此肌膚的溫度，就連那次他睡在路西菲爾床上，都沒有如此靠近過對方。
米迦勒愣住了。
他沒想到路西菲爾會用這種方式給他渡氣，而不是直接把他撈上去。
說不心動、不胡思亂想是假的，他本來就喜歡路西菲爾，但眼下不是思考這些戀愛話題的時候，靈魂的刺痛依然讓他渾身發軟，使不上力，動用所剩不多的情形與理智來思考，米迦勒覺得路西菲爾只是想讓他醒過來，好讓他自己游出去。
見他恢復了意識，路西菲爾攥緊他的手，示意他往上游。
他神色毫無異樣，有一瞬間，米迦勒甚至以為他根本不受圣水池的影響。
但緊接著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路西菲爾真的不受影響，他們兩個早就從這深不見底的池子里出去了，現在這樣看來，路西菲爾只是比較能忍罷了。
圣水池從上面看過去，似乎容量有限，但實際里面被施加了空間延展術，內部遠比表面看起來深得多。
路西菲爾看了米迦勒一眼：出去再跟你算賬。
米迦勒：好的，出去你說了算。
然而事實證明他想多了，他們兩個的力氣所剩無幾，氧氣所剩無幾，根本游不出去。
米迦勒忍住巨大的刺痛感，心想，怪不得上帝不準他們靠近這里。
現在只能祈求一下外面的加百列和阿斯蒙蒂斯能幫上忙了。
眼前忽然出現了大片銀色。
上帝冰冷的神瞳出現在他面前，抬手攬住他的腰，另一只手牽住了路西菲爾，米迦勒受寵若驚，僵硬地把手臂搭在了上帝肩膀上，手臂搭上去的那一刻，他發現上帝的身體比他更僵。
看來吾神真的很不習慣肢體接觸。
下一秒，隨著水聲響起，他和路西菲爾被上帝放到了空地上，身上濕漉漉的衣服也被貼心地烘干了。
路西菲爾：“吾神，感謝您的幫助。”
米迦勒咳嗽了幾聲，也跟著道謝。
上帝沒有問他們是怎么掉下去的，這讓米迦勒在心里松了口氣，掉下去的方式實在太過丟人，他不想再口述一遍。
上帝依舊是面無表情，但說出的話卻難得帶上了無奈的語氣：“米迦勒，你以后……飛慢一點。”
米迦勒低頭認錯：“好的，吾神，我再也不敢這么飛了。”
上帝轉身走了，消失在他們面前。
“看來天堂的規則該稍微修改一下了，”路西菲爾開口，他千算萬算，沒想到居然還能有這種跌入圣水池的方式，“以后非緊急情況，天使們在天堂禁止飛行。”
“加百列和她的巡邏隊除外。”
米迦勒看向路西菲爾，對方泰然自若，仿佛剛才水下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
或許被那個“吻”擾亂了心神的只有他。
后來兩人在一起后，米迦勒才知道原來路西菲爾是故意的。
因為當時他們彼此都沒有挑明關系，只能小心地試探，給自己找一個合理的理由去接觸彼此。
……
雪地。
米迦勒說：“什么都沒發生。”
欲蓋彌彰，尤維亞在心里吐槽，絕對發生過什么。
他想了想如果阿斯蒙蒂斯掉水里，那種情況下他會做什么。
絕對會趁機親上去的，然后給自己找理由說“這都是為了救你”。
加百列：“那次之后，天堂非緊急情況下就不允許飛行啦。”
尤維亞點點頭，怪不得他很少見天使在天堂飛行。
但是貝利爾經常在非必要的情況下飛來飛去，不過他本來就是隨心所欲的性子，會乖乖聽話才不正常。
到了后半夜，天上的烏云已經全部散去了，露出滿天星子。
拉斐爾不再加入談話，而是專注地抬頭看星星。
尤維亞的左邊是阿斯蒙蒂斯，右邊就是拉斐爾，金發天使忽然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紫水晶一樣剔透的眼眸里泛著笑意。
“你叫什么？”
“拉斐爾殿下，”打雪仗之前，尤維亞就對著幾位熾天使介紹過自己的名字，此刻銀發天使又好脾氣地重復了一遍，“我的名字是拉彌亞。”
拉斐爾眼里的笑意更深。
尤維亞心頭一跳，猛地有了一種自己被看穿了的感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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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消失的系統
一旁的阿斯蒙蒂斯注意到他們兩個的動靜, 轉頭看向尤維亞：“怎么了？”
“沒什么，”尤維亞安撫地笑道，“只是和拉斐爾殿下聊了一會。”
幸好拉斐爾沒有再說什么, 阿斯蒙蒂斯點點頭，這才沒有繼續問下去。
天使們一坐就坐了大半夜, 此刻也都有些累了, 路西菲爾提議中場休息一會，就帶著米迦勒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阿斯蒙蒂斯想繼續和尤維亞待在一起，卻被加百列攔了下來，他看了一眼尤維亞，得到“祝殿下玩得開心”的回答后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別西卜隨后也離開了，原地只剩下尤維亞和拉斐爾兩個天使，金發紫眸的熾天使抬手將路西菲爾留下的光源熄滅：“等一下再讓它亮起來，地上的光太亮，會影響我觀察星星的光輝。”
“你喜歡看星星嗎？”
尤維亞實話實說：“偶爾看一眼。”
他曾經聽阿斯蒙蒂斯介紹過天堂的幾位熾天使, 拉斐爾擅長占星術，是唯一一個能通過星空窺探命運的熾天使。
尤維亞此時也來了興趣, 他很好奇拉斐爾能從星空中看出些什么來。
“星空很奇妙, 沒有天賦的人只能看其表象, 但有的人卻能從中窺探到命運的一角。”
尤維亞微笑：“拉斐爾殿下從我身上看出了什么呢？”
“我曾聽加百列說過，你是近一百年間才誕生的天使, ”拉斐爾俏皮地眨眨眼, “但我發現，你的命星在很久之前就出現了。”
尤維亞沒有承認，也沒有直接否認, 而是問道：“那可真奇妙。拉斐爾殿下對此有什么看法嗎？”
“對我來說, 你是誰并不重要, ”拉斐爾一手撐著身下粗壯的樹枝，抬頭看星星，“重要的是你的命運線很有意思。”
尤維亞輕笑：“比如？”
“我說不出來，因為它一直在變。不只是你，我們之中，有幾位熾天使的命運也一直處在變化之中。”夜風吹來，拂動拉斐爾金色的發絲，“比如路西菲爾，我就看不透他的。”
正因如此，彌賽亞被創造出來的那天，他才會對不滿的路西菲爾說，塵埃落定之前，一切都未可知。
“很奇妙，是不是？明明除了吾神之外，我理應能看穿所有生靈的星象，但偏偏有幾個人出了意外。”
尤維亞抓住了一個關鍵：“上帝的命運也蘊含在星空里？”
“不在，”拉斐爾歪了歪頭，“創始初期，我曾問過吾神。吾神跟我說，神明的命運游離于星空之外，我是看不到的。”
拉斐爾的眼睛里閃著光：“你的命運線一直處在變化之中，但這還不是最特別的，最特殊的地方在于，你的命運線在到了某一處后就消失了，連變化都沒有，完完全全的消失了。”
“這代表什么？”尤維亞問道，他對星相學并不精通，“我死了？”
拉斐爾搖了搖頭：“世間生靈的生命到了盡頭之后，命星只會變得暗淡無光，而不會直接消失。”
“真有意思。”拉斐爾笑瞇瞇地說道。
尤維亞微笑：“確實是個有趣的消息。”
看來自己真是命途多舛啊。
拉斐爾不再理他，轉而專心致志地仰望星空，尤維亞也試著看了看，但顯然他屬于拉斐爾口中“沒有天賦”的人，只能從其中看出一些粗糙的走向，大多時候都是浮于表面，看星星一閃一閃地發光。
過了一段時間，之前離開的熾天使才再次回來，別西卜不在，加百列說他累了，先回天堂去了。
天色微亮，日出東方，金紅的朝陽逐漸升起，照耀到遠處最高的雪山山峰上，日光點燃了山巔的云霧，留下橘紅色的霧氣律動，像燃燒跳躍的火焰。
路西菲爾看著米迦勒的發頂，又伸手摸了摸，紅發的熾天使轉頭，回給了他一個燦爛的笑容。
一夜過去，他們該回天堂了。
第二天晚上，尤維亞在某次回到地獄后特地去問過地獄之門：“最近有看見什么奇怪的事情嗎？”
“熾天使算不算？”地獄之門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渾厚，直接在腦海里響起，“利維坦大人和一個熾天使一直保持著聯系，看樣子是天堂的別西卜，他們還經常離開地獄一起出去呢。”
地獄之門：“您對他們的行為有什么打算嗎？”
“沒有，”尤維亞否認，“利維坦想做什么就讓她去做吧。”
她雖然性格里還有些天真，但不是是非不分的傻子，不會做出損害地獄的行為。
確認地獄一切正常后，尤維亞回到了天堂。
之后的日子平淡無聊，但總算到了他期待已久的那一天。
天堂千年一度的小慶典，終于到來了。
阿斯蒙蒂斯坐在熾天使的專屬位置，眼睛時不時地瞥向不遠處的尤維亞。
作為一個智天使，尤維亞不能到熾天使的專屬看臺上去，他看得出來，阿斯蒙蒂斯根本無心慶典，只想跑過來找他。
尤維亞垂眸，心里思考著怎樣才能在系統反應過來之前觸碰到圣水池。
據阿斯蒙蒂斯所說，那里一直有兩名智天使負責守衛，上午和下午輪班，第二班的智天使到達地方之后，第一班的智天使才會離開。
用魔法迷惑住智天使的思緒，放他進去，對尤維亞來說不難，但這樣就會打草驚蛇，讓系統發現不對勁，提早做出反應。
不過這幾個智天使也不是一直在那里看守，天堂的天使們絕大多數都有著非常健康的作息，就算偶爾有幾個熬夜的，也不會在夜晚的街道亂逛。
靠近午夜的那幾個小時就是最好的時間，那時候慶典早已結束，現場也處理完畢。而過了午夜，信仰之力凝成的圣水就會從恒星天中央的圣水池消失了。
他需要找一個合適的理由，一個系統習以為常的理由，在那個時間走到恒星天中央。
尤維亞抬眼看向阿斯蒙蒂斯，正好和他的視線對上，他微微一笑，用嘴型說了一句：“忍一忍吧。”
原本看見尤維亞說話，以為他想和自己一起離場的阿斯蒙蒂斯立刻蔫了。
可能他好奇小慶典吧，畢竟這是他來到天堂后遇見的第一個大型慶典。阿斯蒙蒂斯在心里給尤維亞找理由，但隨即又有些不高興。
難道慶典能比他好看嗎!
阿斯蒙蒂斯在看臺上面無表情的樣子成功逗笑了尤維亞，他從儲物空間里找出了三張干凈的白紙，認真折了起來。
尤維亞決定發揮系統最后的價值：【你是不是知道很多？】
系統感到莫名其妙：【當然。】
尤維亞：【給我幾個折紙教程。】
系統：【……你有沒有覺得，這樣有點大材小用。】
【能哄阿斯高興，就不是大材小用。】
尤維亞折了一朵紙玫瑰和兩只蝴蝶，用魔法將玫瑰染成粉色，然后讓兩只蝴蝶勾住玫瑰，趁眾人不注意，偷偷送到了阿斯蒙蒂斯面前。
玫瑰花？
阿斯蒙蒂斯伸手接住蝴蝶放下的紙玫瑰，手指撫摸過經過多次對折變硬的紙，轉頭看向尤維亞的方向。
兩只蝴蝶慢悠悠地飛回了尤維亞的身邊，停在了惡魔修長的手指上，尤維亞抬眼與他對視：喜歡嗎？
阿斯蒙蒂斯眨眼：喜歡。
他將這朵紙玫瑰放在唇邊輕吻，隨后好好地收了起來，頓時覺得自己的心情好了許多。
見阿斯蒙蒂斯心情好轉，尤維亞干脆利落地將蝴蝶燒掉了。
蝴蝶的體型并不大，很快就只殘留了一小片灰燼，慶典正熱鬧，沒人注意到這些小動作。
一朵紙玫瑰哄了阿斯蒙蒂斯一天，到了夜晚慶典結束，天使們收拾完現場，阿斯蒙蒂斯這才找到尤維亞。
“我來了，”阿斯蒙蒂斯走到角落，隱晦地勾住尤維亞的手，晃了晃，“我好想你。”
“你覺得慶典有意思嗎？”
尤維亞回答：“還不錯。”
其實他沒怎么看，不過天使們的掌聲和笑聲一直在他耳邊響起，想來應該還是可以的。
尤維亞摸了摸阿斯蒙蒂斯的臉頰：“說起來，我很少來恒星天，偶爾的幾次都是匆匆忙忙的。”
他幾乎能猜到阿斯蒙蒂斯接下來會說什么了。
“那我們一起去逛逛恒星天吧。”阿斯蒙蒂斯用臉蹭了蹭他的手心，“天使們大多都回去休息了，再過一會街上就徹底沒人了，我們不用擔心被打擾。”
“好。”
他們慢慢地逛，好似真的在散步，尤維亞看著身旁的阿斯蒙蒂斯，在心里嘆了口氣。
恐怕一會要嚇到他了，或許又會惹阿斯生氣。
如果可以，他還是想一個人來驗證他的猜想，然而系統盯得太緊，不拉上阿斯蒙蒂斯一起出來“約會”，它不會放松警惕。
尤維亞和阿斯蒙蒂斯逐漸走到了恒星天的中央，圣水池近在眼前。
“那里就是圣水池了，”阿斯蒙蒂斯提醒道，“你要小心。”
“嗯。”尤維亞說完便松開了牽著的手，毫不猶豫地跳進了眼前的圣水池。
“尤——”阿斯蒙蒂斯瞪大雙眼，聲音都變了調，“尤維亞!”
同時響起的還有還有系統的聲音：【我%#*你\Ⅱ#】
剩下的話聽不清了，應該是在罵他。
【系統？】
一片寂靜，沒有回應。
他又叫了幾聲，都沒有回應，看來是短暫下線了，這里的圣水對它果然有用，難怪系統之前一直在通過各種方法試圖打消他的念頭。
浸入冰冷刺骨的圣水中，除了冷就再沒有其他的感受，一直到現在，事情的發展都和尤維亞的預料相差無幾，除了那個突然出現在水里的身影。
尤維亞愣了一下，接著立刻攬住阿斯蒙蒂斯的腰將他帶出了水面，離開了圣水池。
圣水池會對天使的靈魂造成疼痛，阿斯蒙蒂斯的身體一直在顫抖，頭埋在他的脖頸處，尤維亞把他抱在懷里，手掌下是天使顫抖的脊背，他聽見阿斯蒙蒂斯的詢問：“你……你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受傷？”
他聲音微弱，話尾還帶著顫音，尤維亞烘干兩人的衣服，只感覺自己的喉頭干澀，聲音都不似以往：“我沒事，什么事都沒有。”
“那就好，”阿斯蒙蒂斯抬起頭，眼中蒙了一層水光，淚珠隨著他眨眼的動作潤濕睫毛，順著臉頰滑落，“為什么？”
“尤維亞，給我一個理由。你到底為什么要這樣做？”阿斯蒙蒂斯哽咽，為他的舉動感到心驚，“我真的……真的要生氣了。”
他真的很怕失去他。
“對不起，”尤維亞慌亂地擦去他眼角的淚水，“對不起，我沒有想到你會跳下來找我。我以為……對不起，阿斯。”
他想到阿斯蒙蒂斯可能會在原地等他，可能會手足無措，而他只需一會就可以浮出水面，到時候再向阿斯蒙蒂斯解釋。
但他沒想到他會直接跳下來。
“如果我身處險境，你會不惜一切代價來救我嗎？”阿斯蒙蒂斯緊緊攥住尤維亞的手腕，見尤維亞點頭，他才勉強勾起一抹笑，“既然你可以做到，那你為什么會覺得我不會去救你？”
“尤維亞，不要輕視我對你的愛。”
尤維亞把他拉進懷里，系統對他的桎梏已經消失，他已經能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阿斯蒙蒂斯了。
“對不起，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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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身份
尤維亞抱著阿斯蒙蒂斯回到了金星天, 被淚水濡濕的眼睫掃過尤維亞的頸側。
“有點難以理解，”阿斯蒙蒂斯還在消化尤維亞剛剛說出口的話，因為剛剛哭過, 他的眼角還殘留著紅痕，“但是辛苦你了, 你一定很累吧。”
自身的意愿被違背, 幾萬年來都被強迫著工作，阿斯蒙蒂斯想想就覺得心疼。
至于什么系統、什么黑暗神，確實是聞所未聞的消息，但通通都沒有尤維亞重要。
但他還有一個比較在意的點。
“所以，一開始你是因為任務才會主動來接近我的嗎？”阿斯蒙蒂斯問道，“如果沒有它……你是不是就不會來找我了？”
“別亂想，系統的任務只是任務，哪怕沒有它，我也一定會來找你的。”
尤維亞的指背覆上阿斯蒙蒂斯的眼角, 讓天使閉上眼睛，好幫他緩解眼睛的腫痛。
他的體溫一直很低, 正好可以用來給阿斯蒙蒂斯冷敷。
“好受點了嗎？”尤維亞問。
“嗯, ”阿斯蒙蒂斯又往他懷里縮了縮, “你之后打算怎么辦？我現在能幫上你的忙了嗎？”
“當然。”
尤維亞心里已經有了一個想法，直接見上帝的危險性和不確定性太大, 不如先去見見祂的伴生神器。
剛好, 創世之書也很黏著他的阿斯蒙蒂斯。
“阿斯，你有辦法把創世之書拿過來嗎？”
阿斯蒙蒂斯認真說道：“我會盡力試一試的。”
雖然他已經很久沒見過上帝了，甚至不清楚上帝此刻是否醒著, 但只要能幫上尤維亞的忙, 他一定會去盡力試一試的。
“今天太晚了, ”尤維亞干脆利落地抱起阿斯蒙蒂斯，把他放到床上，“你先休息，創世之書的事明天再說。”
他幫阿斯蒙蒂斯褪去鞋襪，解開長袍，天使潔白的肌膚暴露在夜色中，如羊脂白玉般溫潤，阿斯蒙蒂斯濕漉漉的眼睛看向尤維亞，還沒等他有所動作就被對方塞到了被子里，裹了個嚴嚴實實。
阿斯蒙蒂斯：“……”
如果不是清楚尤維亞的定力有多高，他差點就要以為自己的魅力下降了。
看來今晚他是真的沒有那方面的心思。
尤維亞掀開被子躺進來，攬住阿斯蒙蒂斯：“睡吧。”
阿斯蒙蒂斯不情不愿地“哦”了一聲。
翌日，阿斯蒙蒂斯成功將創世之書帶回來了。
事情的進展還算順利，他來到水晶天，收拾好自己內心紛繁的思緒，努力模仿自己當初對神靈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孺慕，推開了圣殿的大門。
直接向上帝請求極大可能會失敗，不如從創世之書本身下手。
上帝醒著，那雙冰冷的金色神瞳微微低垂，不知在看什么。
阿斯蒙蒂斯知道，這是上帝在觀看世間萬物。
他曾問過創世之書，上帝每次都在看什么。
創世之書說祂什么都看，主要是瀏覽山川河流，不會刻意停在某一個生靈身上。
“那神會看地獄嗎？”阿斯蒙蒂斯問。
“偶爾掃一眼，”創世之書回答，“大概一萬年看一次。”
創世之書對他的到來感到欣喜，三言兩語便被哄得找不著北，最后哭著喊著要跟阿斯蒙蒂斯走，死活不愿意分開。
創世之書對上帝說：“你不能強迫我跟阿斯分開。”
上帝很想讓它別發癲。
創世之書作為伴生神器知道的東西太多，其存在本身也很重要，按理來說，不應該放它隨意跑動。
但實在太吵了。
祂說：“別哭了。”
創世之書不管：“我要和阿斯在一起。”
上帝面無表情地盯著它，金色神瞳里的威壓驚人，換成別人可能這個時候就不敢再說什么了，然而創世之書不愧是陪伴了上帝數萬年的神器，面對上帝的瞪視，它也只是聲音變小了點：
“要是你愿意像阿斯一樣對我的話，我就不走了。”
像阿斯蒙蒂斯一樣。
上帝思考了一下，那不就意味著祂要像哄小孩一樣，創世之書說什么祂都要回應，還要放軟語調，隨時準備溫柔耐心的夸獎。
太難了，做不到。
上帝干脆利落地把創世之書扔進了阿斯蒙蒂斯的懷里：“明天回來。”
阿斯蒙蒂斯笑著接住創世之書：“感謝吾神的寬容。”
創世之書被金發天使抱在懷里，緩步回到了金星天。
那個眼熟的銀發天使也在，對著它溫柔微笑，創世之書覺得自己的幸福生活又要開始了，雖然為期只有短短一天。
它沖著銀發天使打了個招呼：“拉彌亞，好久不見~”
尤維亞微笑著接過創世之書：“你再看看我是誰？”
原本他的靈魂靠著系統遮掩，這才能在之前騙過烏列的眼睛和創世之書，現在系統暫時消失，他的靈魂沒有任何偽裝，普通天使看不出來，可如果再碰見烏列和創世之書，就一定會被發現。
銀發紅眼，和之前沒什么區別，然而內里的靈魂卻并不一樣。
創世之書：“……”
它大驚失色，天堂里怎么會有惡魔啊！
創世之書剛想跑，就被尤維亞一把按在了桌面上。
創世之書向房間內的真天使求助：“阿斯……”
阿斯蒙蒂斯沒說話，假裝沒聽見。
創世之書感到一絲傷心，它最喜歡的熾天使居然和惡魔合起伙來坑它。
“你認識我嗎？”
創世之書干笑：“認識，地獄的大惡魔。”
“那你還記得黑暗神的伴生神器嗎？”
創世之書在腦內瘋狂思考這件事是怎么透露出去的：“記得。”
“它在我身上，不過現在暫時處于失聯狀態，它對我似乎很執著，經常對我說非我不可。”
創世之書再次震驚：“它還活著？!”
尤維亞輕笑：“現在，你還覺得我只是地獄的大惡魔嗎？”
見瞞不下去了，創世之書干脆說道：“我確實認識你，不只是我，上帝也知道你。你想知道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系統為什么對我這么執著。”尤維亞緩緩開口。
尤維亞把圣水池的事情告訴了它。
隨著創世之書的講述，尤維亞漸漸理清了思緒。
與他猜想的差不多，兩位神明誰都不愿意向對方服軟，但最終上帝略勝一籌，殺掉黑暗神，獨自取得了創世的權柄。
黑暗神的靈魂消散，神格化為九重地獄深處的深淵，身體則化為了地獄的大地。
而在深淵——也就是神靈的神格中誕生的尤維亞，特殊之處就在于他的身體是能夠容納黑暗神降臨的最佳容器，靈魂也能夠用來修補神祇破損的靈魂碎片。
尤維亞聽著，覺得系統真是精明又冷酷，黑暗神能夠復活前讓他一直建設地獄，等神祇能夠復活后，再把他一腳踹開，獨占他的身體。
一副不把他的所有價值榨干就不罷休的樣子。
“我在地獄發現過一種礦石，放入水中能使水沸騰，”尤維亞問創世之書，“它對礦石的來歷遮遮掩掩，你覺得那是什么？”
“額，可能是祂倆打架流出來的血之類的，總之這種特殊的東西應該是祂身體的一部分。”創世之書從桌子上站起來，“之前我們不知道系統還活著，但既然它能逃出來，那它一定會帶上祂的靈魂碎片。”
“你能進入圣水池不受傷害，說明侵蝕已經相當嚴重了。”
尤維亞支著下頜：“我記得你說上帝知道我的存在，祂對我有什么看法？”
如果黑暗神能夠成功復活，或許這個世界的光暗平衡問題就能解決了，這樣的情況下，上帝是否會愿意幫助他解決系統和黑暗神還是一個未知數。
“沒什么看法，”創世之書實話實說，“祂不關注地獄生靈。”
見創世之書沒反應過來，尤維亞直接說道：“這世界的存續需要平衡光暗，我知道上帝打算讓路西菲爾墮天，但如果黑暗神能夠復活，祂又會作何打算？”
是順水推舟，還是阻止祂？
“上帝絕對不會讓那家伙復活的，”創世之書連忙道，“祂和祂的伴生神器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尤維亞表示他懂，從系統的表現就可以看出來，那位神明絕不是什么良善之輩。
一直沒開口說話的阿斯蒙蒂斯突然插話：“路西知道這件事嗎？”
創世之書下意識回答：“不知道。”
“那祂打算怎么做？”
創世之書不說話了，用沉默來逃避阿斯蒙蒂斯的問題。
阿斯蒙蒂斯看向尤維亞：“你知道，對不對？”
尤維亞點頭。
“尤維亞，告訴我好嗎？”
創世之書不愿意告訴阿斯蒙蒂斯，顯然也是覺得祂的做法太過分，不想讓上帝的形象在天使心里毀了，然而尤維亞就沒有這層顧慮，阿斯蒙蒂斯問他什么，他就說什么。
創世之書在一旁聽著，忍不住道：“你到底怎么知道這么多的？”
尤維亞回它：“我可以靠現有的信息猜出來。”
創世之書見阿斯蒙蒂斯垂眸不語，還想在天使面前挽回上帝的形象：“讓路西菲爾墮天也是無奈之舉，上帝曾考慮過讓自身融合黑暗本源，但黑暗神的神格拒絕接納祂，反抗得十分強烈。”
“你還是沒明白，”阿斯蒙蒂斯看向創世之書，“重點不在于路西菲爾是否墮天，而是讓他墮天的方式。”
“倘若吾神選擇坦白，直言告訴路西菲爾，他一定會理解的，甚至可能會主動協助吾神。”阿斯蒙蒂斯眼底透著失望。
“可深淵拒絕接納對上帝還留有信仰的生靈，”創世之書說，“讓他恨祂，這是唯一的……唯一的……”
創世之書忽然看向尤維亞。
尤維亞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神色怪異：“你想讓我反過來吸收黑暗神的靈魂殘片和神格，去成為神？”
創世之書湊過來：“我想說，確實有這樣一種可能。”
“你的靈魂和神明牽連太深，已經不能全須全尾地離開了。”
第76章 成神之路1
創世之書的話確實提供了一個新思路。
既然尤維亞的靈魂已經和神明融合在了一起, 那么無論是強行分離還是按照創世之書所說的那樣，選擇去反過來吸收黑暗神的神格和靈魂，都有一定的風險。
強行分離, 有可能會失敗，即使成功, 尤維亞也一定會付出極大的代價, 路西菲爾也會按照上帝原本的安排，滿心恨意地墮入地獄。
一旦分離失敗，被黑暗神一方反撲的尤維亞就會按照系統原本的打算，徹底化為神明復活的養料。
如果選擇嘗試反攻，失敗無疑就是一條死路，但一旦成功，那他就會成為凌駕于世間萬物的神靈，路西菲爾也能安安穩穩地在天堂待著。
兩種選擇，兩條不同的道路, 共同點是失敗就會死，不同點是反抗的方式。
是被動地等待上帝幫他分離靈魂, 還是自己掌握主動權, 去挑戰一個在萬物看來不可能的困難。
尤維亞對神靈之位并不在乎, 但他習慣于將事情掌握在手里，而不是為了一個不確定的結果去被動地尋求幫助。
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讓他放心不下的就是阿斯蒙蒂斯了, 金發天使輕輕撫摸著創世之書的書脊, 柔聲安撫著因為被騙而感到傷心的創世之書，不消片刻就讓創世之書消除了心中的芥蒂，重新發出了傻乎乎的笑聲。
暖光融融, 窗外的陽光在阿斯蒙蒂斯身上籠罩了一層朦朧的光暈, 那雙如湖水般恬靜的眼眸閃爍著細碎的浮光, 一如當年夕陽下的初見，這么多年過去，他還是最初那副能讓他怦然心動的模樣。
他可以肯定，無論有沒有系統，無論相遇的早晚，他都一定會無可救藥地愛上阿斯蒙蒂斯的。
尤維亞難得升起了點后悔的情緒。
如果他失敗了，那阿斯蒙蒂斯怎么辦？
他把阿斯蒙蒂斯拉到了天堂的對立面，站在了墮落的邊緣，而現在他卻要在占據了阿斯蒙蒂斯的全部身心后，獨自去奔赴一條可能無法回程的道路。
他知道阿斯蒙蒂斯有多執拗，他只怕會等他一輩子。
哄好創世之書，阿斯蒙蒂斯抬起頭，正好撞上尤維亞望過來的視線。
玫瑰色的眼眸里蘊含著晦澀不明的情緒，似是悲傷又似是嘆息，他把創世之書放到桌子上，環抱住尤維亞：“你想怎么做？”
“既然兩種方式都有風險，那我自然會選回報最大的那一種，”尤維亞一手環住他，一手放在阿斯蒙蒂斯臉頰上，指腹摩挲過天使細膩無暇的肌膚，“但我很擔心你。”
“如果你真的放心不下我，那就活著回來見我。”阿斯蒙蒂斯按住他的手，“我會一直在地獄等著你的，直到你回來見我為止。”
阿斯蒙蒂斯知道尤維亞現在兩難的處境，只是他舍不得，舍不得他受傷，舍不得他離他遠去，又恐懼著以后再也無法與他相見的可能性。
他曾經以為這世上沒有什么能夠讓他們分開，他以為他們還會有很多很多的時間。
繼承神格，成為新神，這是阿斯蒙蒂斯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偏偏現在真的發生了，而他也沒有阻止尤維亞的理由。
創世之書很有眼力見地躺在桌子上一動不動，它對待地獄生靈的態度不像上帝那般抵觸，對于天使是否墮落也不甚在意，等阿斯蒙蒂斯低落的情緒稍微平復些，創世之書才開口打破了房間內生離死別的氣氛：“我可以帶你去見上帝。”
圣水的抑制效果不知道能持續到什么時候，系統不知何時會再度出現，他們應該盡快做好準備。
阿斯蒙蒂斯扯住尤維亞的衣袖：“我也要去。”
水晶天。
上帝端坐在御座之上，俯瞰著底下的一個天使、一個惡魔和一本書。
祂的目光掃過泰然自若的尤維亞，表面鎮定實則緊張的阿斯蒙蒂斯，最后停在尷尬地在空中飛來飛去的創世之書身上。
如果沒記錯，從創世之書吵著鬧著要出去到現在回來，中間只隔了不過兩個小時。
“創世之書。”
上帝抬手，原本在下面晃來晃去的創世之書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扯住了身體，一下子就回到了上帝的手中。
創世之書立刻道：“我可以解釋。”
然而上帝不用它解釋，祂從高高的階梯上走下來，最終停在了尤維亞面前。
祂看了一眼擔憂地握著惡魔的手的阿斯蒙蒂斯：“吾不會傷害他。”
尤維亞微笑著輕輕拍了拍天使的手，阿斯蒙蒂斯抿唇，這才松開了手。
上帝注視著他的眼睛，尤維亞卻覺得祂并非在看他，而是在透過他看另外一個人。
尤維亞微笑：“創世之書已經把另一位神明的事情告訴我了。”
“吾能將祂的靈魂與你的靈魂分離，”上帝開口，如創世之書所言，祂果然不希望黑暗神復活，“但祂不會把吃進去的東西吐出來。”
吃進去的東西，顯然是指尤維亞已經被侵蝕的那部分靈魂。
聽上帝的意思，如果強行分離，他自己的靈魂就會變得殘破不堪。
尤維亞問：“后果很嚴重嗎？”
上帝說話向來很直白：“會變傻。”
祂看得出來，黑暗神已經侵蝕了惡魔太多的靈魂，分離之后剩下的那點完好的靈魂殘片能支撐他醒過來就不錯了。
尤維亞嘴角抽了一下，他當然不想當個傻子，聽了上帝的話，他選擇另一條路的理由又多了一條。
“如果我不想分離，而是想反過來吸收祂呢？”
“很危險，”上帝直言，“而且成功率很低。”
“只是低，不是完全沒可能，”尤維亞彎起唇角，“那我愿意試一試。”
“百利而無一害，不是嗎？如果我成功，路西菲爾便可以繼續待在天堂，不只是路西菲爾，另外幾個熾天使也會留在天堂;如果我失敗，這個世界依然有退路可以選擇。”
尤維亞還記得，七宗罪里，除去現在已有的懶惰、貪婪和嫉妒，還剩下天堂的薩麥爾、別西卜、路西菲爾和阿斯蒙蒂斯。
上帝的目光落在阿斯蒙蒂斯身上，尤維亞伸手攬過他的腰：“但是我要帶走阿斯。”
他們之間擁抱很常見，但是當著上帝的面被攬在懷里還是頭一次，阿斯蒙蒂斯難得感到局促，耳根泛紅，順著尤維亞的話點了點頭。
創世之書很怕上帝因此突然翻臉，連忙叫道：“你不要棒打鴛鴦啊！”
看他倆的樣子，阿斯蒙蒂斯肯定早就打破了貞潔的美德，創世之書可不信惡魔會放著嘴邊的肉不吃，幫天使守身如玉。
雖然阿斯蒙蒂斯墮天后它可能就很難再見到他了，但創世之書還是希望阿斯蒙蒂斯能過得幸福。
“閉嘴。”上帝面無表情地把創世之書的話封住了。
祂抬手，一道金色的神力便進入了尤維亞體內，他能明顯感到自己的思維變得更加清晰：“這是……？”
“等你準備好了，它就能把在你體內沉睡的祂喚醒。”
“去九重地獄深處的深淵里，找到深淵的核心，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上帝轉身，不再看他們，祂最后提醒了一句，“不要相信祂說的話。”
尤維亞道了一聲謝，阿斯蒙蒂斯忽然出聲：“吾神。”
他單膝跪地，頭顱深深地低了下去：“感謝您曾經賜予我的一切。”
他站起身，和尤維亞一同離開了圣殿。
上帝坐回御座上，解開了對創世之書的桎梏。
祂不說話，創世之書小心揣測著上帝此刻的心情，安慰道：“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起碼比讓他們恨你要好得多。”
上帝沒有回答，水晶天再次恢復了寂靜。
地獄。
尤維亞回到了原本的身體，系統造的身體已經沒有用了，被他干脆利落地銷毀，連點灰都沒留下。
被從工作中叫回來的瑪帕斯看著黑發黑眼的阿斯蒙蒂斯，面色不變，心里卻在努力思考尤維亞大人是什么意思。
他在惡魔里算是建筑領域的頂尖，莫非是為了讓他給這位新墮天的熾天使大人建造宮殿？
“阿斯住在我這里就可以，”看出了瑪帕斯的疑問，尤維亞握住阿斯蒙蒂斯的手，將他拉到身邊：“瑪帕斯，以后你負責輔佐他。我名下的所有財產都歸他所有。”
“所有……？”瑪帕斯不可置信地抬起頭，看向兩人相握的手，“尤維亞大人，他是您的……”
“我的愛人。瑪帕斯，我要離開一段時間，你怎么對我，就怎么對他。”
瑪帕斯暈暈乎乎地離開了。
門被關上，阿斯蒙蒂斯反握住尤維亞的手，勾住尤維亞的脖子吻了上去。
“不允許失敗，你明白嗎？”
他又有點想哭了，眼里剛積聚一點淚水就被尤維亞擦去，他的手指穿過阿斯蒙蒂斯漆黑的發絲，扣住他的后腦將他按在懷里：“我明白。”
深淵。
尤維亞曾無數次來過這里，但從沒有認真探索過深淵，無底洞顧名思義，它太廣闊，里面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他按照上帝所說，開始尋找深淵的核心——神格的具象化。
他放出魔力，一點點向四周擴展搜尋，時間在深淵里仿佛失去了意義，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尤維亞睜開眼。
一個漆黑的、邊緣環繞著淺淡的銀色光暈的核心。
尤維亞向它伸出手，一個聲音在他身后驟然響起：“你好。”
作者有話說：
這一章寫得很像在交代后事……但是小情侶最后會甜甜蜜蜜地結婚的，給阿斯一個最盛大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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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成神之路2
“你好。”
身后的聲音很禮貌, 又帶著一絲熟稔的隨意，尤維亞收回即將觸碰到神格的手，轉身回視, 一張和他有八九分相似的臉出現在了他面前。
如果把對方的黑眸換成藍色，那他們的相似度就到了出門可能會被錯認成雙胞胎的程度。
尤維亞心情復雜, 一時分不清祂是本來就長這樣, 還是因為吞噬了他的靈魂才會和他長得如此相似。
他還記得上帝說過的話，眼前這位顯然就是被上帝的神力喚醒的黑暗神。
見尤維亞沒有回應，對方也并不在意，好脾氣地說道：“系統給你添麻煩了。”
隨著祂的話，一個光芒暗淡的光球出現在祂身邊，系統委委屈屈的聲音響起：“神……”
尤維亞走了幾步離開原地，眼睛瞥向后面，原本應該待在那里的神格已經消失不見——或者說，是他離開了那里, 而非神格突兀地消失在了原地。
眼前有系統的“實體”，又有原本在體內沉睡的神明, 尤維亞猜測, 他現在所處的位置并非深淵, 而是他的意識空間。
系統對尤維亞和祂的態度截然不同，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黑暗神抬起手, 系統便主動湊過去，暗淡的光球在祂手心里蹭來蹭去。
尤維亞：“聽起來你很了解我。”
“系統告訴了吾許多事，”神祇收回手, 系統安分地落到祂的肩膀上, “在沒有神明庇佑的情況下, 多虧了你，地獄才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吾還知道，你不喜歡地獄，所做的一切都是被迫的，所以吾才說系統給你添麻煩了。”
系統不滿：“我沒有添麻煩！他從您的神格中汲取力量才能誕生于世，就該回報您！”
神明安靜地注視著它，系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干脆閉嘴不說。
尤維亞聽著系統理直氣壯的“回報論”，看著一球一神唱雙簧，只覺得好笑。
他幾乎都可以預見祂接下來會說什么了。
第一步，表明自己無辜，把鍋甩給系統，裝出一副好說話、明事理的樣子，讓他放松警惕。
“吾在與耶和華的對決中，神魂破損，”祂看向肩上的系統，“作為伴生神器，它與吾感情很深，它帶著吾的一縷殘魂躲藏起來后，吾便陷入了沉睡。”
“在無意識的沉眠里，急需汲取力量修復的靈魂碎片會自動吸收周圍的能量，這才導致你和吾的靈魂融合在了一起。這并非吾的本意。”
第二步，讓他知難而退，消解他想要吸收神格的念頭。
“你現在的靈魂破損太嚴重，貿然觸碰神格不僅危險，神格也只會在你和吾之間擇優選擇，而現在，吾的靈魂顯然比你強大。”
第三步，許諾好處，告訴他，冒險吸收神格沒有必要，徹底讓他放棄這個念頭。
“吾現在已經恢復了一部分力量，不再需要用你的靈魂作為滋養的養料了，你大可放心。等吾重新吸收神格，重臨世間，就會修補你的靈魂，作為對你的補償。”
“到時候，你就可以和你的戀人過上你曾夢寐以求的日子了。”
尤維亞眼里透露出猶豫，似乎被祂的話打動，正在考慮要不要放棄，然而他的實際態度是：不信，不信，還是不信。
黑暗神說的話，尤維亞是一個字都不相信。
難怪上帝會在圣殿里對他說，不要相信祂說的話。
這位神明真的挺會忽悠人的。
倘若他心智不那么堅定，又是個對神明有濾鏡的惡魔，恐怕現在就會信了祂的話，放棄自己先前的想法。
可惜他不是。
尤維亞不信祂說的“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吸收了他的靈魂”“祂現在比他強，神格只會選擇祂”和“不需要吸收他的靈魂作為養料了”。
倘若祂說的是真的，那祂大可以直接掌控身體的主導權或者給自己造一具合適的容器，而不是在這對他用懷柔政策，賴在他這里不走。
尤維亞可以確定，一直到剛剛被拉入意識空間前，他的意識都還穩穩地占據上風，完全掌握著身體的主導權。
黑暗神現在并不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強大。
尤維亞裝作馬上要妥協的樣子：“我只有一個要求。”
他瞪了一眼覺得自己沒做錯的系統：“我要它到我面前，為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親自道歉。”
“你別得寸進尺。”
“系統，”祂不贊同地搖搖頭，“去吧。”
光球只能不情不愿地往尤維亞的方向飄，速度慢到尤維亞不得不開口催促。
“麻煩飄快一點，”尤維亞微笑，在系統眼里就是十足的陰陽怪氣，“別耽誤神的時間。”
系統這才飛快了一點：“知道了。”
“我錯了，在此，我向你真誠地道歉，”系統干巴巴地說，“請原諒我——你要干什么？！”
藍色的火焰將“身體”困住，系統試圖掙脫尤維亞的手：“你困不住我的，我沒有……”
“沒有實體嗎？”尤維亞垂眸，看向手中不斷掙扎的系統，掌中燃起搖曳的火焰，“但你似乎忘了，我的火焰原本就不是用來灼燒實體的。”
他怎么可能為一句輕飄飄的道歉就原諒它？
火焰越燒越旺，伴隨著系統漸漸微弱的哀鳴，那個長得和他十分相似的神祇環顧四周，視線掃過去圍繞在他周身的藍色火焰，冷靜道：“看來你是不愿意放棄了。”
尤維亞笑了一下：“與其說這些，不如來救一下你可憐的神器。”
神靈扯出一個微笑：“當然。”
即使只是殘魂，神依舊很強，是他交過手的對象中最強的一位，尤維亞把已經動彈不得的系統像扔垃圾一樣隨手扔到一邊，嫌棄地擦了擦手。
“開始吧。”
深淵里，散發著銀色光輝的神格靜靜地在原地閃爍光芒，它面前的惡魔在之前突然閉上了眼，在和自己體內的外來者爭奪身體的主導權。
尤維亞睜開眼，試探地伸出手。
神格沒有拒絕他的接近，并且慢慢地飛向他的心口，融入尤維亞的身體。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即使他體內的黑暗神是神格的原主人，但神格只會選擇獲勝者。
“神格只會擇優選擇”，這或許是黑暗神嘴里的唯一一句真話了。
力量在緩慢地修復著他在和神靈的戰斗中破損的靈魂，尤維亞清楚地感覺到，深淵中四散的黑暗能量正瘋了一般向他涌來。
他再次閉上眼，將呼吸放緩，像之前無數次吸取深淵的魔力一樣，將靈魂與魔力進行同調。
體內的魔力在一點一滴地積累起來，尤維亞的意識也逐漸陷入沉睡。
意識消散前，一個念頭一閃而逝。
要讓阿斯久等了。
……
第九重地獄。
“希里斯大人。”
“希里斯大人，夜安。”
宮殿里的侍從自覺站到兩邊，向著走在中間的風情萬種的女性魅魔彎腰行禮。
按理來說，他們作為大惡魔及七宗罪【色/欲】的侍從，本不用對一個魅魔如此恭敬。
然而今時不同往日，前主人大惡魔尤維亞不知所蹤，現任的阿斯蒙蒂斯大人因為尤維亞大人的離開整日郁郁寡歡，只有在希里斯面前才能勉強恢復點笑容，這讓她成了阿斯蒙蒂斯面前的大紅人，整座宮殿里沒人敢對她不敬。
侍從低頭垂眸，盯著自己的鞋尖，等到腳步聲漸漸遠去，才抬起頭來。
自從希里斯出現，魅魔一族在地獄的地位水漲船高，七宗罪的色/欲親近魅魔，聽起來倒是很合理。
希里斯沒有理會周圍惡魔的內心活動，生而為魅魔，輕蔑和羞辱她見得夠多，地獄里多的是看不起魅魔又想要來一場艷遇的低劣惡魔。
她的開局很差，魅魔的身份再加上出身貧寒，讓她在地獄的生活并不好過，但她還算幸運，平平安安地活到了成年，進入了一名子爵的宅邸成為了仆人。
當時她年少無知，還對愛情充滿幻想，愛上了子爵，大膽地追求他，他對她的態度依然像對待別的魅魔一樣，表面柔情，實則不過玩玩，內心里嘲笑魅魔的輕浮。
然而！希里斯在心里嘲笑，然而等她徹底死心離開了他，子爵卻開始瘋狂追求她，變得和個神經病一樣，硬是把她抓回來玩強制愛。
可惜最后沒愛成，被希里斯一刀捅了心臟，帶著他的財產去逍遙快活了。
錢有了，但她還缺地位和權力。
她要讓那些輕賤她的惡魔都消失，而且再也沒人敢這樣對她和她的同胞。
心里的想法難以控制，但至少她要讓他們在明面上不敢再輕視。
希里斯等了很多年，終于等到了機會來臨——天堂的熾天使阿斯蒙蒂斯來到了地獄，成了七宗罪之一的色/欲。
這個罪名確實比其他的罪更能吸引眼球，也更能引起外界的遐想和……輕視。
特別是在引他墮落的尤維亞大人消失后。
瞧瞧，多么相似的處境啊。
希里斯揚起笑容，推開門，露出門后優雅挺直的身影。
燈火通明，阿斯蒙蒂斯正坐在窗邊，盯著手里的一朵粉色的紙玫瑰。
阿斯蒙蒂斯時常會拿出這朵紙玫瑰來看，他把它放在手心里，像是在呵護絕世的珍寶，這讓希里斯曾經誤以為阿斯蒙蒂斯喜歡粉玫瑰，特地去尋了一大捧嬌艷欲滴的玫瑰來，放到他桌上的花瓶里。
當時阿斯蒙蒂斯只是笑了一下，看不出眼底的情緒。
他沒說喜歡或不喜歡，也看不出高興或不高興，希里斯意識到自己想錯了，阿斯蒙蒂斯根本不是喜歡粉玫瑰，他只是在睹物思人。
希里斯微微欠身：“阿斯蒙蒂斯大人。”
坐在窗邊的阿斯蒙蒂斯抬起頭，將紙玫瑰收好，唇角彎起：“希里斯。”
希里斯可以確定阿斯蒙蒂斯并沒有在刻意散發魅力，然而他舉手投足間卻自帶一股誘惑的魔力，勾得人移不開眼。
也正因如此，希里斯有點想象不出來阿斯蒙蒂斯在天堂時的樣子，地獄里傳言他以前是個清冷美人，但和現在的模樣怎么看怎么不搭邊。
“別傻站著，”阿斯蒙蒂斯下巴微抬，指向對面的座位，“坐吧。”
他看向款款落座的女性魅魔，嬌艷的面龐上是柔媚的笑容，阿斯蒙蒂斯知道希里斯一開始是懷著目的接近他的，但沒關系，他難得能在地獄碰見一個合得來的朋友，阿斯蒙蒂斯不介意她懷有一點小小的私心。
他并不討厭有野心有手段的人。
“現在是什么時間了？”
希里斯知道他問的不是今天幾點：“馬上要到6萬年了。”
地獄歷6萬年……
希里斯知道，這代表阿斯蒙蒂斯心心念念的那位大人已經離開了將近一千年了。
對于尤維亞的離開，地獄里也有過許多傳言。希里斯跟在阿斯蒙蒂斯身邊的時候，曾無意間撞到過貝希摩斯的吐槽：“說不定已經死了。”
那次是她第一次見阿斯蒙蒂斯生那么大的氣，墮天使周身的魔力暴增，壓得她差點喘不過氣來，阿斯蒙蒂斯面無表情地把周圍毀了個干干凈凈，貝希摩斯差點就被埋在廢墟底下出不來了。
“靠，”貝希摩斯一邊往外爬一邊小聲道，“欲求不滿的人脾氣真差。”
結果不出所料，阿斯蒙蒂斯又把他打了一頓。
他扯出一個微笑：“我現在覺得心情好多了。”
窗外有涼風吹來，阿斯蒙蒂斯垂眸，掩蓋住眼底的情緒：“我知道了。”
“希里斯，我想去深淵附近看一眼。”
其實他已經去那里看過無數次了。
希里斯微笑：“好的，阿斯蒙蒂斯大人。我會陪您去的。”
作者有話說：
長時間和魅魔混在一起某種程度上對阿斯蒙蒂斯也有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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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成神之路3
阿斯蒙蒂斯走在去深淵的路上, 原本因為希里斯的到來而稍微輕松點的心情又變得沉重起來。
他知道過去的結果，大概率是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樣，忐忑地去, 然后失望而歸。
察覺到阿斯蒙蒂斯低落下去的情緒，希里斯岔開話題, 試圖轉移阿斯蒙蒂斯的注意力：“說起來, 阿斯蒙蒂斯大人第一次見到我時說看我有一種熟悉的親切感，我還沒問過您為什么呢。”
阿斯蒙蒂斯聞言，回道：“你讓我想起一個遠在天堂的朋友……她和你一樣，骨子里是個不服輸的人。而且，我以前聽說過你的故事。”
“我的故事？”希里斯有些詫異。
“很久之前，一個話很多的侍從給我講過你和一個惡魔貴族的故事，”阿斯蒙蒂斯說道，“我知道你以前生活得很艱難，受過很多苦, 辛苦你了。”
希里斯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不是一個需要別人施舍同情的魔女，高高在上的憐憫像施舍, 讓希里斯打心底里犯惡心, 但阿斯蒙蒂斯的態度太過自然, 沒有居高臨下的憐憫，沒有上位者對下位者的凝視, 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最終, 希里斯只是笑了笑：“都過去了，我現在活得很好，以后也只會活得更好, 這就足夠了。”
他們在深淵巨口處的一座山崖邊緣停下, 血月在他們頭頂散發著薄弱的光, 雖然微弱，但也好過沒有。
深淵依舊是漆黑一片，一絲光也透不進去。
阿斯蒙蒂斯不說話，希里斯便在一旁靜靜地陪著他，良久，阿斯蒙蒂斯才開口：“希里斯。”
“阿斯蒙蒂斯大人，我在。”
“有時候我很羨慕貝利爾，能睡那么久。”
清醒實在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尤維亞不在的每一天都過得很慢很慢，慢到阿斯蒙蒂斯不愿意忍受下去。
他其實很希望自己能永遠睡下去，一直睡到尤維亞親自將他喚醒，這樣阿斯蒙蒂斯一睜眼就能看見他，就好像尤維亞從未離開過他身邊一樣。
“阿斯蒙蒂斯大人……”希里斯嘆息一聲，不知道阿斯蒙蒂斯什么時候能走出來，雖然她面上不說，甚至一直在順著阿斯蒙蒂斯的話，但她心里還是認為那位大惡魔已經死了。
希里斯曾經問過阿斯蒙蒂斯，尤維亞大人到底是去做什么了？得到的回答含糊不清，只說是去做了一件非常危險的事。
按阿斯蒙蒂斯的身份權勢以及容貌，想要什么樣的情人都只是一句話的事，他勾勾手指就會有一大堆惡魔上趕著貼上來，然而他偏偏就認定了尤維亞，對其他明里暗里示好的人視而不見，直接無視。
希里斯不明白墮天使怎么一個兩個的都那么癡情，梅爾維爾就是一個典型，他設計的珠寶太過有名，深受凡間和地獄女性的喜愛與追捧，因此希里斯也不免對他有些關注，特別是當她成為了阿斯蒙蒂斯面前的大紅人之后，她就有了和這位大設計師近距離接觸的機會。
在希里斯看來，梅爾維爾的癡情程度簡直和阿斯蒙蒂斯不相上下，只不過阿斯蒙蒂斯好歹是兩情相悅，梅爾維爾則是對瑪門一廂情愿，直接吊死在了瑪門這棵樹上。
她雖然難以理解，但還是聰明地選擇保持沉默，上一個敢勸阿斯蒙蒂斯放棄尤維亞的侍從，上午開了口，下午他的身影就從希里斯的眼中消失了。
阿斯蒙蒂斯當然不至于因此殺了他，他只是把這個沒有邊界感的侍從趕出了宮殿，但這個“簡單”的后果卻是希里斯無法承受的，在魅魔一族真正強大起來之前，她還需要依附于阿斯蒙蒂斯。
她曾無意中撞見過阿斯蒙蒂斯腳踝上的金色腳鏈，心里更好奇那位大惡魔是一個怎么樣的人了。
希里斯的目光落在深淵之上，那里還是和往常一樣，仿佛吸收了所有的光芒，除了黑暗還是黑——那是什么？
黑色霧氣在瘋狂涌動，隱約可見中間的人形。
希里斯喃喃：“那是……”
這次她沒有等到回應，阿斯蒙蒂斯猛地伸開翅膀，徑直飛了下去。
“大人！”希里斯很想讓他別那么心急，先留在原地看看再說，畢竟深淵里魔力肆虐，稍有不慎便可能被撕成碎片，貿然闖進去實在是太過危險。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徹底讓她閉嘴了。
阿斯蒙蒂斯落到那身影面前，直直地吻了上去。
一只手攬住阿斯蒙蒂斯的腰，原本只能勉強從黑霧中看出人形的尤維亞徹底出現在希里斯的視野中，他把阿斯蒙蒂斯拉進懷里，抬眼看向山崖上的魅魔。
只一眼，就讓希里斯忍不住心顫，踉蹌著往后退了幾步。
尤維亞剛蘇醒，一睜開眼就看到往他懷里飛撲過來的阿斯蒙蒂斯，天使主動送上的吻還帶著顫抖和失而復得的喜悅。
匆匆一眼間，尤維亞覺得阿斯蒙蒂斯有些地方變了，但他一時說不出哪里不同，只簡單地回應了幾下，想先仔細地看看他。
他感覺到山崖上有人在望著他們，尤維亞才向那邊看了一眼。
“你在看什么？怎么不看我？”終于見到心愛之人的阿斯蒙蒂斯想哭，又對尤維亞的冷落感到不滿，他回頭看了一眼，發現是受驚的希里斯后，阿斯蒙蒂斯這才壓抑住心中的不滿，“她是我的朋友，別嚇她。”
尤維亞收回視線：“阿斯，我回來了。”
回答他的是一個吻。
阿斯蒙蒂斯對尤維亞先前簡單地回應感到委屈，他在親吻的空隙間說：“我們很久沒親過了……唔……你就不想吻我嗎？”
溫熱的肌膚緊緊地貼在身上，尤維亞能感覺到阿斯蒙蒂斯的手故意在他身上挑逗。
千年的時間對阿斯蒙蒂斯來說很漫長，但對一覺睡過去的尤維亞來說卻沒有實感，他不清楚自己具體離開了多久，只覺得現在的阿斯蒙蒂斯熱情過頭了。
“想，”他順著阿斯蒙蒂斯的話說，“我們先回去，好嗎？你的朋友還在這站著呢。”
阿斯蒙蒂斯這才稍微分開了緊貼的身軀，但兩人之間的距離還是很近，只比剛剛連體嬰兒般的緊貼稍微遠了一點。
尤維亞無奈地把黏著他不走的阿斯蒙蒂斯橫抱了起來。
山崖上的希里斯目瞪口呆地看著阿斯蒙蒂斯不加掩飾的勾引行為，心里佩服尤維亞的定力。
她喃喃道：“這就是那位大惡魔嗎？”
“不，”尤維亞抱著阿斯蒙蒂斯出現在山崖上，他瞥向魅魔，輕描淡寫地說出了令希里斯震驚的話，“從今天開始，我是你們的神。”
說完，他不顧魔女如何震驚，帶著阿斯蒙蒂斯消失在了原地。
希里斯仔細思索他話里的意思，很有眼力見地沒有跟上去。
余光中，一個黑色的長方體一閃而逝，希里斯眨眨眼，懷疑自己看錯了。
尤維亞直接回到了寢殿。
阿斯蒙蒂斯也聽到了他剛剛說的話：“你成功了？”
“當然，”尤維亞把他放到床邊，笑著捏了捏他的臉頰，“這么重要的事，現在才問？”
“一點都不重要，你能回來才是最重要的。”
“我不在的時候，受委屈了嗎？”
“貝希摩斯說我脾氣很差，因為——”阿斯蒙蒂斯故意拖長尾音。
“因為？”
“因為我欲求不滿。”
“神……”阿斯蒙蒂斯扣住尤維亞的肩膀，湊到他耳邊舔舐，“您能滿足我嗎？”
尤維亞眨眨眼，他終于發現阿斯蒙蒂斯哪里不一樣了。
太放得開了，以前他就算想要，也只會用點小動作暗示，更不會把話說得如此直白，但現在的阿斯蒙蒂斯就是明晃晃地將自己的渴求擺在了明面上，舉手投足就間都是魅惑之態。
一陣天旋地轉。
等尤維亞回過神來時，阿斯蒙蒂斯已經把他死死地壓在床上了。
“阿斯……”
話音未落，尤維亞的唇便被阿斯蒙蒂斯堵住了，墮天使的舌尖撬開他的牙關，勾住他的舌頭，貪婪地掠奪著他的呼吸和津液。
尤維亞在喘息的空隙中想，阿斯的吻技真是越來越好了。
一吻結束，阿斯蒙蒂斯直起身子，跨坐在尤維亞的腰上，他舔了一下下唇，嫣紅的舌尖緩慢地滑過紅潤的唇瓣，平添了幾分艷麗。
他扣住尤維亞的手，手指擠進指縫間，依舊是冰冷的觸感：“你的手怎么還是這樣涼，成為神也不能改變一下嗎？”
“你不喜歡的話，我可以暫時改變一下自己的體溫。”
尤維亞想坐起來，然而上身剛起來一點，就被阿斯蒙蒂斯按住胸口，按回了床上。
“不用，”阿斯蒙蒂斯牽起他的手，探進衣服里，“我來幫你暖暖就好。”
他的聲音很輕，尤維亞感受著他的動作，翻身將阿斯蒙蒂斯壓在了身下。
黑色長發散落在床褥上，像一朵在黑暗中肆意生長的艷麗之花，尤維亞直直地望進阿斯蒙蒂斯的眼底：“阿斯，你變了很多。”
“是嗎？”阿斯蒙蒂斯抓住他的衣領，將他往下扯，“一千年都過去了，不變才奇怪吧？”
尤維亞垂眸：“抱歉。”
“別說這些，尤維亞，”阿斯蒙蒂斯一口咬上尤維亞的喉結，“向我證明你真的回來了。讓我感受到你的存在。”
“現在。”
這次尤維亞沒有拒絕。
阿斯蒙蒂斯身上的衣服被褪下，堆積在腳邊，他輕輕一踢，衣服便順著腳背滑落，露出潔白如玉的肌膚。
……
一天的時間就在床上度過了。
每當尤維亞以為阿斯蒙蒂斯滿足了的時候，墮天使都能湊上來準確地再次撩起火。
他最近不想再聽到類似“還不夠”“還想要”的話了。
阿斯蒙蒂斯已經沉沉地睡過去了，生怕他跑了似的緊緊貼著他不放。
尤維亞半坐著靠在床頭，手一抬，一本漆黑的書立刻從門外飛進了尤維亞的手中，還不忘關上被它打開的房門。
尤維亞盯著手里的書：“你知道成為神之后應該做什么嗎？”
“嗯……先跟天堂的那位說一聲，不過祂應該已經感覺到了。然后、然后……”書的聲音卡殼了，“可能是向全地獄宣布新神的誕生吧？”
尤維亞微笑：“什么叫可能？我是第一次當神，你是伴生神器，難道不知道該怎么做嗎？”
書忸怩起來：“我也是第一次當伴生神器嘛。”
尤維亞當即把這不靠譜的書扔了。
“我要睡覺了。”
書懸在半空，又慢悠悠地飄過來，躺到了尤維亞的枕邊。
“好的，晚安，神和……額，應該叫什么來著？對，神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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