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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第13章 貝蘭一時間近乎失去了語言能……

    歐文陷入了沉默。

    過了一會兒, 他緩緩說道:“有些時候,身處漩渦的人是沒有選擇權的。”

    “有的。”貝蘭心平氣和地指出,“他可以放棄掙扎。”

    歐文皺了皺眉頭:“我不記得教過你……”

    “老師。”貝蘭打斷他的話, “您發現精神力的本質是什么了, 對嗎?”

    歐文蒼老卻仍然清明的眼睛看著他:“為什么這么問?”

    “從我檢測出S級精神力那天起,我就一直是牌桌上爭奪的物資, 那又發生了什么, 值得您專門來提醒我一次呢?答案只能是您的研究有了進展,發現我這張牌已經不適合上桌,而是會成為被銷毀的棄牌。”貝蘭金色的瞳孔中滿是篤定:“所以您知道精神力的本質是什么了。”

    歐文一時沉默,顯然, 他并沒有想到貝蘭會這么敏銳。

    “精神力本質是一種依據特殊物質發生的力場。”過了很久,歐文蒼老的聲音緩緩響起, “而發生力場的這種物質,不, 應該叫生命體,這是一種攜帶遺傳信息的寄生體, 當年的精神力融合實驗, 并不是讓地帝國公民遺傳了精神力,而只是把帝國公民改造成了更適合這種寄生體寄生的宿主。”

    “而這種寄生體有著特殊的集群意識, 首領會成為所有寄生體的核心。”貝蘭淡淡補充,“這就是星獸族群‘殉葬’本能的根本來由, 不是殉葬,而是已經合為一體的集群無法在大腦死亡后依然保持活性。”

    歐文臉色復雜:“你果然……”

    貝蘭看著這個把自己一手養大的老人:“我的精神力來源于王獸,王獸的‘大腦’蘊含了全部關于寄生體的只是。我是那個可能成為‘核心’的寄生體,而一旦這個消息被帝國上層知曉,他們不會再考慮拉不拉攏我, 而是會第一時間想辦法除掉我。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是不會接受未來某一天想星獸一樣臣服王獸的。”

    道顯而易見,歐文沉默半晌后,只能說道:“這個消息我已經封鎖了,目前除了我,并沒有其他人知道。你不用擔心……”

    “您可以研究出來,其他人也可以,除非您可以說服帝國放棄對精神力進化的研究,同時想辦法分離精神力寄生體的遺傳。”貝蘭神色淡漠,“您做不到,從第一個具備精神力的嬰兒降生,帝國就已經走上了這條不歸路。您還記得當年我當年在實驗室時,詢問您的問題嗎?”

    歐文當然記得,貝蘭自從覺醒精神力后,就缺乏一般孩童該有的好奇心,因此他寥寥無幾的問題足以讓歐文記憶猶新。

    當年只有十三歲的貝蘭,臉上還帶著稚氣未脫的嬰兒肥,神色卻滄桑得像個小老頭,樣子著實十分有趣。

    小老頭貝蘭問他:“‘超越’計劃是為了追求人類完美的進化,可是老師,進化又有什么意義?”

    “您當年說,進化只是為了追求一個更好的可能。”貝蘭神情淡漠,“時至今日,您發現終有一天所有人都會變成只知道在宇宙中漂浮的星獸,那個更好的可能已經不存在了。那么,當下的一切,又有什么意義呢?”

    老師和學生間的對話陷入了停滯,寂靜蔓延在空氣中。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歐文的聲音再次響起:“我想,我的答案仍然沒有改變。”

    “貝蘭,生物進化是一個復雜而漫長的過程,那個更好的可能或許依然存在。”他認真看著自己神情淡漠的學生。“倒是你,孩子,當年你離開實驗室時,我說你可以試著尋找除了作為一個實驗體之外的其他意義,你找到了嗎?”

    這會換貝蘭陷入了漫長的沉默,最終他還是給出了和當年一模一樣的回答:“我會努力,老師。”

    ……

    通訊掛斷了,歐文沉沉嘆了一口氣。

    他面前的電子屏幕上閃爍著代表“警戒”的紅光,看著像是個攝像頭,卻又像是屏幕里面的“人”往外窺探的眼睛。

    “薇諾娜……封存編號MTIL876992號實驗結果,等級:絕密,除圖靈一級標識人員外,任何人不得打開。”歐文沉思半晌,最終還是決定把這個會引起帝國大地震的實驗結果徹底封存。

    電子屏幕閃了一下:“薇諾娜明白,結果已封存。但是歐文教授,我不認為逃避是解決問題的方案。”

    “問題當然會解決,”歐文眼睛一瞪,“但不是今天,更不能以貝蘭作為代價。”

    薇諾娜道:“根據我的測算,目前完美繼承了王獸精神力的人只有他一個,而如果不能提前在獸群中確認王獸的位置,在集群發展到一定程度時,集群會為了產生王獸而陷入相互攻伐——這種根植于基因的本能很難改變,從帝國越來越多的精神力污染就可以看出來,某種程度上,這是族群在催促著進一步的進化。”

    歐文當然知道。

    貝蘭“清除”污染的能力,本質是王獸為族群梳意識的過程,如果貝蘭是只憑本能行動的王獸,那么他在清除污染時,就會順便接管族群個體的意識,從而把個體納入族群,而即便他現在沒有這個主觀意圖,經過他精神力撫慰和梳的人都會難以抑制地對他產生好感,這其中一部分原因是貝蘭個人的魅力,但族群對于王本能的崇拜也絕對不可忽略。

    歐文又嘆了一口氣:“會有辦法的,總之,一定會有辦法的。”

    薇諾娜:“我非常欣賞您的樂觀精神,歐文教授。”

    歐文瞪“她”一眼:“該死,圖靈博士給你留下的代碼里難道讓你嘲諷人類嗎?!”

    薇諾娜疑惑的聲音想起來:“可這是一種夸獎,教授,您太敏感了。”

    歐文揉了揉眉心:“該死,閉嘴吧你個人工智障。”

    “好的,我馬上休眠,倒計時十秒。”薇諾娜忠實地執行了第一個命令,然后補充道,“作為圖靈博士的遺產,迭代出自我意識的超級人工智能,我不認同您人工智障的評價,這是對我人格的攻擊,您應該道歉,教授。”

    歐文:“……”

    貝蘭不知道自己的老師和一個人工智能吵了起來,掛斷通訊后,他又在醫院里沉思了一會兒,這才緩步離開,回到自己的宿舍。

    推開自己的單間宿舍,貝蘭愣了一下,隨即退后兩步看了看房號。

    這確實是自己的宿舍。

    “你沒走錯,醫生。”希弗禮懶洋洋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

    貝蘭沉默地再次推開門,不祥的預感終于應驗了,面前的景象太過于離奇,以至于他本來低沉的情緒幾乎是瞬間轉化成了無語。

    狹窄的單人宿舍是母港的標準設置,整個房間的大小不到十平米,一張單人床,一張壁掛式的小桌板,除此之外別無他物,可以說相當壓抑,所以母港的士兵一般如非必要不會呆在宿舍,而是寧愿在甲板上看著漆黑的太空。

    而此時貝蘭的宿舍里,單人床不見了蹤影,小桌板放了下來,上面放了兩個怪模怪樣的鴨子,而原來床所在的地方,則放著一個透明的魚缸。

    一個長方形的、長兩米,寬一米八的、透明的魚缸。

    魚缸里灌滿了清水,頭頸部放了支撐用的椅靠,底部放著一些按摩石充當鵝卵石,還裝了五光十色的壁燈,光芒一閃一閃幾乎要亮瞎貝蘭的雙眼。

    貝蘭一時間近乎失去了語言能力,過了好半天,才吐出來幾個字:“……你在干什么?”

    “給你準備的新家,滿意嗎?小美人魚?”希弗禮就穿了一條內褲,泡在魚缸里大大方方地展示著自己修長健美的身材,他拍了拍魚缸的邊緣,“我查了很多資料,這絕對是海洋生物最喜歡的裝扮,你要試試嗎?把魚尾巴放出來,很舒服的。”

    貝蘭:“……”

    從有意識到今天,這一幕的離奇程度在貝蘭的人生中不說排第一,也絕對是排名前三的存在。

    他揉著眉心,左思右想半天后竟然只有一句話能表達自己的情感:“……你是不是有病?”

    “嗯?”希弗禮疑惑地偏頭,“怎么突然罵人,不滿意的地方可以隨時改。”

    這是改不改的事情嗎?!

    貝蘭放下了揉著眉心的手,荒誕的沖擊之后是一種木然的平靜:“……把這個魚缸丟出去,別逼我抽你。”

    “唔……要是我說不呢?醫生你要怎么抽我?”希弗禮挑了挑眉,臉上是不容錯認的興奮,“鞭子?還是……魚——尾——巴——?”

    伴隨著拖長的聲音,他支起一直光裸的大腿,水流順著麥色的肌膚柔滑地落下,勾勒出優美的紋。

    他在魚缸中沖著貝蘭伸出手:“醫生,你可要說到做到啊~”

    言語中蘊含的挑釁輕而易舉地引爆了貝蘭累積多日的情緒。

    他冷笑一聲,走進狹窄的宿舍,順手把門關上,在希弗禮一眨不眨的注視中走到他的面前,精神力形成的長鞭在他身側成型,并隨著主人的意識纏上了面前的人。

    希弗禮雙手驟然被拉高至頭頂,猝不及防地失去平衡摔進了水里,水流嗆入氣管,窒息之感隨即蔓延。

    而與此同時的,是希弗禮抑制不住地興奮,他努力在水中睜大雙眼,無視眼球傳來的刺痛,看著貝蘭慢條斯地褪去鞋襪,踏入水中。

    那雙金色的眼瞳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語氣漫不經心:

    “想看魚尾?那得看你的表現了。”

    第92章 第14章 我很喜歡你

    希弗禮感覺自己如同一臺破舊的機器, 整個人都要超載了。

    難以言喻的快感堆積在身體里,卻始終得不到痛快的發泄,而掌控著他感官的人還在異常惡劣地添柴加火。

    精神力幻化的長鞭再次從胸膛劃過, 在飽滿的胸肌上落下一道紅痕, 熱辣的痛感和快感一齊襲來,希弗禮忍不住發出一道悶哼。

    水聲響起, 貝蘭走近了一些, 希弗禮渙散的瞳孔映照出他現在的樣子,長發依然高高束在腦后,身上的襯衫還扣的嚴嚴實實,但衣料已經被水打濕, 輕透的貼在身上,似有若無的勾勒著身體的線條。

    不如不穿。

    希弗禮腦子里浮起這個念頭, 旋即內心涌上一陣不滿,他下意識伸手, 想要扯掉貝蘭的衣服,然而手指一動, 手臂只在束縛中抬高了一點。

    而無形的長鞭再次落下, 鞭痕從小腹蔓延至身下,本就接近極限的希弗禮身體一顫, 瞳孔不自覺地放大。

    但沖動再次被堵了回來,他臉上終于露出了不堪忍受的痛苦表情, 直到他從陡然強烈的沖擊中回過神,貝蘭平靜的聲音才傳入腦海:

    “我讓你動了嗎?”

    希弗禮用僅剩的清明思考了一下,半抬的手臂力道一卸,放了回去,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

    貝蘭似乎滿意了一些, 低低笑了一聲:“很好。”

    希弗禮受到了鼓舞,渙散的瞳孔努力聚集,定定看著貝蘭,眼底不自覺地露出來一絲懇求。

    熟悉的氣息終于到了極近的地方,貝蘭修長的手指探入了他的口中,堵住唇舌的異物終于消失,希弗禮憋了半天的聲音終于發了出來:“哈……醫生……唔……”

    貝蘭漫不經心地撥弄他的舌尖,語調是和動作完全不搭的溫柔:“忍不住了?”

    希弗禮難以發聲,只能看著他,舌頭靈活地繞上他的手指,帶著討好舔舐著。

    貝蘭笑了起來,金瞳如蜜一般,然而出口的話語卻帶著十足的惡劣:“別低估自己,你可以的……”

    精神力波動再起,希弗禮渙散的神智只來及掙扎著傳遞出一個意念:“魚尾!”

    然后他就徹底迷失在了激烈的浪潮中。

    ……

    等希弗禮再次恢復意識,他已經站在了一片眼熟的原野中。

    依然是暗沉的天光,有著不知何處而來的光亮,讓他勉強看清天地的輪廓,他身體上的狼狽已經被徹底清空,穿著黑色緊身的作戰服站在有小腿的高的草地里。

    希弗禮看看自己身上,忍不住笑了一聲:“醫生,你還真是喜歡這件衣服。”

    “是你喜歡。”貝蘭的聲音飄渺,仿佛是從極遠處傳來,“這是你的意識投影。”

    是嗎?

    希弗禮并不覺得自己對這身衣服有什么特殊的愛好,但意識投影極快的思維速度讓他找到了原因。

    每當他這么穿的時候,貝蘭總會下意識地多看幾眼。

    所以這還是貝蘭喜歡。

    希弗禮下了結論,懶散地站在原野里:“所以,現在輪到你給我獎勵了是嗎?”

    貝蘭沒有出聲,只有清風在原野上吹拂不息。

    “醫生——”希弗禮拖長了聲音,“你不會下了床就翻臉不認人了吧?”

    又過了一會兒,他面前終于緩緩出現了一個人影,貝蘭人身魚尾,飄在他不遠不近的地方。

    希弗禮終于有更多時間看清楚這扇魚尾的細節——果然還是和星獸的尾巴很像,但尾鰭更寬更長,還有輕紗一般的尾骨從尾巴尖延伸出去,有種異樣的美感。

    他走近一些,慢慢地伸出了手,帶著一些篤定的試探。

    按說今天他讓貝蘭玩得很盡興,現在就可以放肆一些,但他的直覺又告訴他貝蘭很在意自己意識體長了個尾巴的事情,所以也不能確定這動作究竟能不能被貝蘭忍受。

    好在這個時候的貝蘭確實很好說話。

    希弗禮終于摸到了心心念念的尾巴,入手冰涼光滑,又有種奇異的柔韌之感,他頓時忍不住捏了捏。

    “啪!”

    他被一尾巴甩在了臀上。

    希弗禮無視掉他不痛不癢的力道,直接選擇小題大做,委屈地抱怨道:“很痛啊醫生!我都是輕輕的沒用力,你下手怎么這么狠!”

    說完還似模似樣地揉了揉自己被拍到的地方。

    貝蘭金瞳中浮現出來一些疑惑。

    他也沒用力啊,按道來說不可能會痛,但意識體本就比身體更加敏感脆弱,何況他幾乎沒有使用這個投影的經驗,沒有掌握好力度也是有可能的。

    于是他靠近了一些:“很痛?”

    希弗禮狂點頭。

    貝蘭想了想,伸出手心貼上了他的額頭——這是他開始進行精神力治療的起手動作,雖然在精神域并不需要,但貝蘭習慣了這么一個手勢。

    然后手腕就被攥住了,緊接著一陣大力襲來,電光石火之間,貝蘭已經被希弗禮壓在了身下。

    希弗禮騎在他腰上,手滿意地摸了摸身下的魚尾:“沒關系,摸一摸就不痛了。”

    貝蘭:“……”

    他氣笑了,尾巴尖一揚就打算把身上的戲精給掀出去,但希弗禮十分精準卡在他精神力發動之前,俯下身抱住了他。

    肌膚相貼的溫熱被精神力無限放大,貝蘭動作一頓。

    說來好笑,他和希弗禮之間少兒不宜的事情都不知道做過多少次了,可這種溫情脈脈的擁抱幾乎沒有過。

    以至于希弗禮突然抱上來時,貝蘭被陌生的感受席卷,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

    希弗禮呼吸拂過他的耳垂,散漫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笑意:“醫生,我很喜歡你啊,你呢?”

    貝蘭不禁扭頭想要看看他,但希弗禮埋首在他頸間,看不清楚表情。

    “我當然也喜歡。”最后,貝蘭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他又不會跟不喜歡的人上床。

    貝蘭輕而易舉就感受到了希弗禮昂揚欣喜的情緒,他一只手替貝蘭了鬢邊的長發,滿意地說道:“真好,兩情相悅在這個時代很難得,不是嗎醫生?”

    兩情相悅?這也算?

    貝蘭看他一眼。

    喜歡明明是一個中性的詞語,人可以喜歡人,喜歡動物,喜歡星星,喜歡玩具,可以同時喜歡很多東西……可不知道為什么,貝蘭并沒有糾正希弗禮的用詞錯誤,他只是攥住試圖單手給他編辮子的希弗禮:“從我身上下去。”

    “我不。”希弗禮放松了身體,死死把他壓在身下,臉頰在他臉上蹭了兩下,“這樣多舒服。”

    下一秒他整個人都飛了起來,直接被人丟到了空中,然后在臉著地的前一秒在空中靈巧地翻了個身,貓一樣落在地上,嘴里還不忘嘟囔:“真小氣。”

    小氣的貝蘭冷漠無情地直起身體,二話不說準備把人丟出精神域。

    失重的感覺瞬間襲來,希弗禮下意識地探出精神力死死纏住原野上的青草:“等等!”

    他探出的精神力和貝蘭的直接相撞,然后毫無抵抗地被貝蘭的精神域“吞”了進去。

    第一次接觸貝蘭精神域時那種被看穿的感覺再次涌上來,侵入身體的精神力十分順滑地嵌入,如同一柄細齒梳子刮過他亂成一團的精神力,滋味如同過度運動的酸痛肌肉被人狠狠地按揉,劇痛和舒爽一起涌來,希弗禮瞬間失去了表情管,五官扭曲地喊出一個名字:“貝蘭!”

    記憶像是被翻動了……不,不是像是,而是就是。

    過去二十五年間寥寥無幾的記憶如同一本書籍,眨眼間被翻動完畢,那些以為已經忘記的過去如同一道漆黑的深淵,裹挾著他一同往下墜落。

    然后清風拂來。

    一個人抱住了他的腰,冰涼柔滑的尾巴纏繞上他的小腿,貝蘭銀色的長發拂過他的鼻尖,縈繞著熟悉的甜香。

    他再次被拉入了貝蘭的精神域中。

    墜落停止了,他們保持著相擁的姿勢落地,貝蘭雙手按在希弗禮太陽穴旁,金色眼瞳微微泛著光。

    希弗禮那些暴戾殺意很快被安撫下去。

    他恢復了以往散漫的樣子,沖著貝蘭有氣無力地笑了笑:“真刺激啊,醫生。”

    貝蘭無言以對。

    這事說起來還是他的鍋,要不是不打一聲招呼直接想把人丟出去,導致希弗禮本能地用精神力抵抗,而他上次主動擴張精神力對抗王獸又導致了精神域的進一步活化,遇到族群成員的抵抗下意識進行了吞噬同化的行為……也不會這么巧把希弗禮的過去看了干凈。

    “抱歉。”貝蘭眼神復雜,不論無心之失還是故意,直接窺探人家的隱私,總歸不是什么很道德的事情。

    希弗禮“唔”了一聲,柔弱無骨地靠在他身上,爪子趁機放到了貝蘭的魚尾上:“你看到了什么,醫生?”

    貝蘭眼神更復雜了,沒計較他到處亂放的爪子,反而聲音很輕的開口:“……你是清醒著被封入休眠艙的。”

    希弗禮一頓,若無其事地在他肩上蹭了蹭:“是啊……你心疼了嗎,醫生?”

    貝蘭說不上心疼不心疼,他只覺得憤怒。

    十年前希弗禮只有十五歲,作為一個人造的,長在實驗室的實驗體,他沒有親朋父母,沒有社會關系,甚至可能比一般的十五歲少年還要單純無辜,然而就因為他特殊的能力,不僅有人想要用暴力讓他屈服,甚至直接將一個孩子封在休眠艙里十年!

    被關在一個棺材一樣的方盒子里,保持著意識的清醒,不能說話不能動……這不管在什么時候,都是極為殘酷的刑罰。

    貝蘭難以想象,希弗禮是怎么保持住意識沒有徹底瘋掉的。

    而他終于解了希弗禮的戀痛是怎么來的……大概只有身體各處劇烈的疼痛能讓他感覺自己的存在吧。

    “我出來就跟你動手,不是對你有意見。”希弗禮又把他纏得緊了一些,“他們這么關著我,無非就是讓我屈服……所以第一眼看見你,我還以為你是罪過禍首派來的。”

    所以這就是上輩子希弗禮會給柯明曼賣命的原因嗎?

    在經過十年的酷刑后……他終于選擇了屈服?

    不,貝蘭隨即否認了這個猜測,以希弗禮性子,只怕會選擇當場玉石俱焚。

    所以當初打算帶走他,沒有成功又把他封入休眠艙的人,和柯明曼不是一波人?

    帝國除了議會和皇室,居然還有第三股暗中的力量在蠢蠢欲動嗎?

    貝蘭臉色凝重。

    “醫生,你在想什么?”希弗禮黏黏糊糊地親了上來,手不安分地在他身上到處捏捏,“唔……你看到我的記憶,那能共感我當時心情嗎?”

    他親昵地吻吻貝蘭的耳廓:“我看清楚你的臉后,就覺得很親近很喜歡……你感受到了嗎?”

    貝蘭垂著眼眸,沒有動彈。

    他確實感受到了那股毫無由來的好感,最后他把這歸結為了見色起意……畢竟上輩子他能和希弗禮攪和到一起,起因就是這四個字。

    這么看下來,兩世為人,希弗禮都是他身邊最親密的一個人,可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希弗禮還有這樣的過去。

    說不清是憐憫還是憤怒亦或是其他,貝蘭放任了希弗禮的動作。

    希弗禮在心中無聲地笑了一下,變本加厲地纏著貝蘭親熱,趁機對著那條大尾巴摸了又摸。

    貝蘭顯然相當不適應,但好歹是忍住了,然后換來了更加過分的撫摸和揉弄。

    最后他終于忍無可忍,直接掀翻了希弗禮,反客為主地壓了上去。

    精神域活躍起來,叫囂著吞噬膽敢挑釁王的家伙。

    希弗禮的精神力應激而動。

    于是兩股截然不同的精神力糾纏在了一起,頓時帶來了截然不同于身體的歡愉浪潮,最終將兩人齊齊淹沒。

    第93章 第15章 我們天生一對,生生世世都要……

    前線母港是帝國傾舉國之力建造的一個巨大的宇宙堡壘, 有著軍事單位特有的冷肅氣質。

    覆蓋著鋼鐵的重型武器,往來的戰斗機,嚴格的作息管……種種看得見看不見的規則塑造了母港的秩序。

    然而, 隨著和星獸曠日持久的戰爭, 似乎永遠看不到盡頭的戰斗生活已經快要擊垮大部分人的意志了。

    于是有士兵開始自制精神迷幻劑——這種嚴禁在軍中使用的藥物——不過嚴苛的軍令加上本身藥物制作不易,能夠流通的迷幻劑數量稀少, 哪怕是在地下市場拍賣, 也往往需要靠搶。

    交易的地方是后勤部的一處倉庫,表面是正常的物質儲存地點,但走過長長的甬道,最深處是一處改裝的酒館。

    提供少量迷幻劑, 用星獸骨頭、小麥葉和酒精混合,泡出來的“酒”——三杯下肚可以直接毒暈一個B級精神力的戰斗兵, 毒性不致命,會在二十四小時之內排除體外, 這直接“醉”死過去的方式十分受被戰爭折磨的普通士兵歡迎。

    希弗禮此時站在酒館門口,猛然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戰爭已經進行了這么久嗎?

    ……為什么他對這地方好像很熟悉的樣子。

    他有些遲疑, 但最終在莫名熟悉的指引下, 他還是踏入了酒館。

    不大的空間里歪七豎八地坐滿了人,汗臭、奇怪的酒香、迷幻劑的甜香和哄哄鬧鬧的氣息一起撲面而來, 他忍不住就是一皺眉。

    酒館倏忽之間安靜了下來。

    除了迷幻劑喝多了還在嘟嘟囔囔的幾個倒霉蛋,其他人看見希弗禮那張毫無遮掩的面孔時, 都自覺躲遠了一點。

    哪怕不是人人都認識他,但在這種一旦被抓住就會上軍事法庭的場所,一點偽裝都不做的要么是有背景大人物,要么就是什么背景都不需要的狠人,反正不管哪種都惹不起。

    希弗禮走了進去, 對空氣突然的安靜并不奇怪,似乎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注視,他熟門熟路地走上被人工隔斷出來的“二樓”,到了一個更加高級的場所。

    像是克萊弗明號上那些專供貴族消遣的酒吧一樣。

    雖然二樓的人群依然是不見真面目,但舉手投足有種區別于一樓士兵的氣質,這些人幾乎都是軍官。

    在二樓的中央,是一個舞池,身材姣好的舞女正挑著熱辣的舞曲。

    希弗禮掃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酒館的主人走了出來,給他端著五杯橙黃色的酒:“少將,您的酒。看上去您還是不太感興趣?這可是剛來的。”

    剛來的,意味著她們是剛被強制征兵派發到前線的。

    隨著戰爭的延續,死傷不可避免的越來越重,兵役終于從自愿改成了強制,只限年齡,男女不限,身體素質一般的適齡女性就會分配到后勤部。

    然后她們中的一部分就會在酒館主人的“勸說”下成為這里的舞女。

    希弗禮沒說話,只是接過了五杯酒,極其散漫地往沙發上一坐,打了個響指。

    酒館主人笑了笑,離開了。

    他這才端起一杯一飲而盡,毒素迅速揮發至體內,帶來灼熱的刺痛。

    閉著眼睛感受了一下這樣的刺痛,希弗禮才慢吞吞地端起第二杯,而恰在此時,二樓再次上來了一個人。

    身材高挑,肩寬腿長,他和其他人一樣穿著便裝,戴著帽子和面具,只有一雙藍色的眼瞳從露在外邊。

    不是這里的常客,而且通身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二樓中不少人的視線直接被吸引了過去。

    希弗禮也不例外。

    不過他關注的點不是男人的細腰長腿,而是那雙眼睛,看著也太奇怪了。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逝,散漫的思緒找到了焦點,希弗禮沒花多大功夫就確定了今晚的樂子。

    他開始關注這個突然出現的陌生男人。

    看著對方點了一杯酒嘗了嘗,又很快放下,看似專心地看完表演——然后開始和一個軍官爭搶起了領頭的舞女。

    希弗禮:“……”

    他差點失去興趣,但爭執中對方用沙啞的嗓音提議,可以三個人一起。

    希弗禮:“……?”

    新樂子的狂野再度引起了他的興趣,而對方本身,毫無疑問也很讓軍官感興趣,于是他們三人真的一起朝著酒館主人準備的“房間”走去。

    希弗禮狀似不經意地偷聽到了房間號碼——雖說也沒什么好偷聽的,畢竟這破酒館就三個房間,隨便找找就發現了。

    他跟在那三人背后,打算看看新樂子是不是真要來一次三人行。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里面傳來了男人悶哼聲時,希弗禮悄無聲息地弄開房門走了進去。

    房間里只剩下了一個站著的人,昏暗的黃色燈光恰到好處地給他描了一層金邊,銀色長發披散下來,俊秀的面容溫和平靜,唯一不協調的就是那雙藍色的眼睛。

    希弗禮認出了這個人的面容,大名鼎鼎的貝蘭雪萊醫生。

    “貝蘭醫生?”他靠在墻上,用眼神示意地上躺著的軍官和舞女。

    貝蘭微微低頭,抹了抹眼睛,再次抬頭時藍色眼睛變成了金色:“希弗禮少將,沒想到你也是其中的一員。”

    希弗禮“唔”了一聲:“所以元帥終于忍不下去了嗎?”

    貝蘭點了點頭,眼神平靜地看著他,精神力的威壓絲絲蔓延出來:“不想上軍事法庭的話,您最好別動。”

    “好的。”希弗禮十分聽話地舉起手,眼神肆無忌憚地掃過這個素有“天使”美名的醫生,不得不承認對方的容貌確實上佳,哪怕他跟在柯明曼公爵身邊這么多年,也沒見過可以和他相提并論的美人。

    紀律監察隊的軍官很快包圍了酒館,看上去靠山雄厚的酒館就這么毫無反抗能力地被端了,希弗禮有些詫異,等看清楚地上躺著的軍官時,又恍然大悟。

    上將軍銜的后勤部部長就在這房間里躺著,怪不得外邊群龍無首,也怪不得會讓貝蘭一個軍醫出來釣魚,這部長精神力等級貌似是A來著。

    酒館風波怎么處的,希弗禮不知道,反正沒有牽連到他,關了兩天禁閉后他就被放出來了,第一件事就是去了戰地醫院找到那天的那個美人醫生,申請了一次單獨的精神力梳。

    說不清誰先開始的——他們就這么發展成了床上的關系,緊接著又發現了彼此契合的小愛好,身體越發和諧。

    接下來的時光像是黑白默片一樣的渾渾噩噩,他劃水揍著星獸,剩余時間都用來和貝蘭廝混,直到354年,持續了接近五年沒日沒夜的戰爭接近尾聲,喬伊斯在回克萊弗明號述職時被暗殺身亡,啟明星號部隊群龍無首。

    在355的新年,柯明曼籌謀已久的計劃發動,帝國內亂。

    一年后,加斯克爾號和米爾莫河號被柯明曼掌控,克萊弗明號失去了四個副引擎,險些直接在太空中墜毀,危急時刻皇室和議會孤注一擲,將全部能源注入動力引擎,冒險進行躍遷,啟明星號參與部隊奉命斷后。

    希弗禮同樣奉命,前往啟明星號追蹤克萊弗明號的躍遷軌跡。

    貝蘭在啟明星號的主控艙段中死在了他的手上。

    臨死前還不忘送了他一顆子彈。

    子彈命中胸口的弱點,從未體驗過的痛苦驟然席卷了希弗禮,他一個激靈睜開了眼睛。

    貝蘭被吵醒了,困倦而粗暴地捏住他的脖頸往自己懷中一按,不管不顧地給他來了個精神力安撫。

    希弗禮:“……”

    夢見貝蘭死去的痛苦還沒發酵,瞬間消失,希弗禮滿腔情緒頓時梗在胸口,差點把自己憋死。

    他怎么會做這么一個真實的夢?

    希弗禮有點想不通,但被貝蘭強制按在懷里,臉頰蹭著柔軟的肌膚,耳畔是平穩的心跳聲,甜香縈繞在鼻尖,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開始在他胸口發酵——像是丟了什么寶物又找了回來,帶著難以言喻的慶幸。

    他攬過貝蘭的腰,跟他貼得更緊了一些。

    貝蘭被纏得呼吸不暢,無意識往后挪了挪。

    “等等!”

    在希弗禮反應過來前,他們一起從床上掉了下去。

    希弗禮只來得及伸手護住貝蘭的后腦勺。

    貝蘭摔在地上,身上還壓著一個希弗禮,終于被折騰醒了,他睜開眼睛,金色瞳孔茫然兩秒,終于反應了過來。

    沒等他說話,希弗禮馬上舉手投降:“對不起,我錯了。”

    貝蘭:“……”

    還沒來得及發的邪火被一句話堵了回來,貝蘭覺得希弗禮真該感謝自己脾氣上佳,換個人被他這么折騰,恐怕早就把他給片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聲音滿是困倦:“你不睡覺在折騰什么?”

    希弗禮從他身上起來,順勢拉了他一把,貝蘭靠坐在希弗禮宿舍的單人床上,靜靜聽他描述自己的夢境。

    忽略掉一大堆具體描述他們床上如何如何親密的話,希弗禮的重點其實就一個:“這些事情肯定是真的……所以醫生,我們上輩子就是一對。”

    他湊到貝蘭面前,漆黑的眼瞳有種單純的開心:“這說明我們天生一對,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

    第94章 第16章 貝蘭,是不是他強迫你的……

    貝蘭對他這種話的反應一貫是你說你的, 我當沒聽見,希弗禮本以為今天和以前并沒有什么區別。

    沒想到貝蘭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他一眼,竟然點了點頭:“或許。”

    希弗禮:“?”

    他頓時精神起來, 拉住貝蘭的衣領, 緊緊盯著那雙金色的瞳孔:“什么意思?”

    貝蘭直接推開他,留下一句“字面意思”后直接背對他躺下睡覺, 肢體意思非常明確:別打擾我睡覺。

    已經把貝蘭吵醒一次, 再來第二次,道歉賣乖都不好使,希弗禮只能裝著滿肚子的抓心撓肝也躺下,閉著眼睛逼自己入睡。

    好在這個技能在他被封在休眠艙時就十分熟練了, 沒多久他就陷入睡眠。

    但貝蘭沒能睡著。

    希弗禮的夢境就是上輩子真實發生過的事情,為什么希弗禮回做這樣的夢?

    他想了想, 還是把正在專心致志修代碼的010叫了出來。

    010聽完后哼哧哼哧查了半天,最后給出了一個回答:“我不知道……”

    貝蘭:“……所以真的不是你帶我重生的時候出了問題?”

    010:“都說了不一定是我帶你重生的, 而且我代碼還沒修好呢……不過我有一點猜測宿主你想聽嗎?”

    貝蘭問道:“是什么?”

    010解釋道:“你的重生可以有兩種解釋,一種是我帶著你直接回到了過去的某段時間, 這樣在時間線上會出現一條新的支流, 等于開辟了一個相對于原來世界的平行世界;另外一種則是,直接回溯了整個世界的時間線, 沒有平行宇宙,而是強行令時間回退。如果是前面那種, 等于你直接替代了過去平行宇宙中的自己,而如果是后面這種,則就是你的本尊。”

    貝蘭想了想:“這有什么區別嗎?”

    “從結果或者表現形式上來說,沒有區別。”010繼續解釋,“但如果是后面的方式, 回溯整個小世界的時間線類似于在將已經畫好的畫用橡皮擦擦掉,深刻的痕跡就會保留下來。而從你們這個存在的能量形式來看,意志非常堅定的生靈就能在時間線上畫下深刻的痕跡,這樣回溯不一定會消除他的全部記憶,如果宿主你沒有綁定我,說不定靠自己也可以留下回溯前的記憶。”

    貝蘭聽明白了:“所以希弗禮潛意識里其實有上輩子的記憶?”

    010轉了個圈:“有可能,不過我也只是推測,具體還是得等我修好代碼后才知道了。不過宿主,你們以前就是彼此好感滿格,不然也不會綁定我。現在任務對象回憶起過去不是好事嗎?”

    或許,起碼希弗禮第一眼看見他的好感,有可能就是時間回溯前的記憶留下,確實讓他比較順利地帶走了他。

    不過這些沒必要和系統說。

    貝蘭對今晚的解答表示了感謝,順便關心了一下系統:“謝謝你的解答,你什么時候能修好代碼?”

    010頓時尖叫:“不要問這種恐怖的事情,總之我在努力了!”

    嚎叫完,他再次消失,看上去是去繼續修代碼了。

    貝蘭亦閉上眼睛,真正陷入了睡眠。

    時間就在與星獸接連不斷的戰爭中過去了。

    貝蘭恍惚間好像再次回到了以前,接連不斷的傷員從前線下來,送到他這里,治好后再次回到前線,然后很有可能再也見不到了,大部分死在了戰場了,少部分活到退役,回到了后方的星艦上。

    貝蘭刻意收斂了自己的精神力,加上喬伊斯加大了巡防的兵力,母港沒再發生之前那樣的星獸襲擊情形。

    希弗禮依然是最繁忙的那塊磚,哪里的戰場需要強有力的支援就把他派出去,然后往往帶著一身疲憊和傷口回到貝蘭身邊休養。

    這讓貝蘭有些詫異,明明希弗禮在柯明曼手下的時候,好像沒有這么繁忙的任務和這么頻繁的受傷。

    但戰爭本就什么事情都可能發生,未來不會一成不變,貝蘭也沒有過多探究的心思,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讓希弗禮的身體恢復好一些。

    轉眼到了351年年底,臨近新年,母港近乎瘋狂的攻勢終于緩了一緩。

    士兵再次迎來輪換,一批服役期滿的老兵即將離開母港,回到后方的星艦,而從后方送來的年輕血液又要經歷新一輪的血火洗禮。

    “老師,補給艦將在半個小時后到港,您來了嗎?”丹的消息發了過來。

    貝蘭看到消息的時候,剛剛好自己的衣服,準備出門。

    希弗禮洗澡寫到一半,推開浴室門:“你要出去?!還不帶我?!”

    貝蘭瞥他一眼:“我去驗收醫療物資,跟你有什么關系。”

    “我陪你啊。”希弗禮大大咧咧地光著身子出來,身上痕跡堪稱慘不忍睹,貝蘭一眼看見,默了一下。

    好像玩得有點過火。

    但這也不全是他的問題,由于過去一年任務繁重,希弗禮養傷的時間太多,加上異能和精神力的透支,導致他最喜歡的床上運動開展不起來,三番兩次被貝蘭以保重身體為由拒絕后,希弗禮終于忍不了了,直接把休假申請拍到了喬伊斯辦公桌上,大有種你不批我就刺殺主將的瘋狂。

    喬伊斯非常痛快地批了。

    然后沒告訴希弗禮本來新年就計劃要放假。

    還不知道自己被喬伊斯這老狐貍坑掉了年假的希弗禮總算是有了由,變本加厲的纏著貝蘭,終于在昨晚得償所愿,給貝蘭展示一波從一群老兵痞那里學來的手段。

    被無語的貝蘭按在床上收拾了一頓。

    希弗禮火速收拾好自己,穿好衣服跟在貝蘭身邊到了接駁艙段的港口,丹帶著幾個軍醫跟在后勤部的人身后。

    貝蘭走過去:“丹。”

    丹回過頭,滿臉高興:“老師您來了!”

    “咳咳。”希弗禮咳了兩聲,慢條斯地從貝蘭身后探出一個腦袋,“你好啊,福尼爾醫生。”

    “你,不是,您,您好,希弗禮少將,許久不見,哈哈。”丹的笑臉光速變苦,求助似地看著貝蘭。

    貝蘭警告地看了一眼希弗禮,轉而向丹詢問:“交接驗收的清單準備好了嗎?”

    丹如蒙大赦,飛快地走到貝蘭身邊,利用貝蘭擋住希弗禮的視線,點開終端給貝蘭看清單。

    希弗禮想靠近的動作被貝蘭眼神逼停,相當不爽地“嘖”了一聲,他挑剔地看了一眼丹,又矮又丑,滿臉雀斑,頭發卷得像打結,這小矮個到底哪里對了貝蘭的胃口?

    天天帶在身邊不說,甚至還能讓貝蘭出面給他找關系回星艦!

    雖然有貝蘭壓著,他這種不爽最多算是兩人之間的情趣,但是丹偏偏有種小動物一樣的直覺,見到希弗禮就戰戰兢兢的,每次都搞得自己被欺負了一樣,然后貝蘭每次都還站在他那邊!

    一想到這個,希弗禮更不爽了。

    等貝蘭那邊好像核對完了,希弗禮果斷湊了上去,委委屈屈地靠在他的身上:“醫生……”

    丹的表情驚悚得彷佛見鬼。

    貝蘭對他的作妖習以為常,面不改色地拍了拍他的臉:“站好,乖一點。”

    希弗禮瞥一眼丹,慢悠悠地站直身體,但依然站在一個極為親近的位置上,開始捏著貝蘭發尾自己玩。

    丹臉上是一種猜測被驗證了的恍惚感,他下意識想問自己老師和希弗禮這個知名殺器是啥關系,但在貝蘭平和的眼神中,一個字都沒吐出來。

    小小角落發生的事情并沒有影響港口的正事。

    來自后方的補給艦帶來了新的士兵和物資,艦門一打開,下來的除了新兵和休假回來的老兵,還有烏泱泱的一片記者和閃著光的攝像頭。

    貝蘭一皺眉。

    丹趕緊解釋:“今天補給艦會把一批犧牲士兵的遺物帶回去,這些媒體是來報道這個事情的。”

    作為漂浮在太空中的無根之木,資源的極度有限是繞不開的難題,縱使星艦龐大的艦體給了一定自給自足的空間,但要養活上億人口,仍然是一個精打細算的買賣,不僅是糧食,還包括星艦必備的能源。

    主要動力來源是捕捉宇宙中游離的原子進行的聚變反應,但其他細小的能源也不會被放棄,例如——人體本身。

    帝國公民的逝去,同時伴隨著遺體作為能源消耗在星艦行使的途中。

    這一點在母港上也不會改變。

    所以犧牲的士兵要么喪生在星獸口中,尸骨無存,要么就是經過統一收集后,進入母港的反應爐,他們能夠留給家人的,往往是提前寫下的遺書或特意準備的遺物。

    貝蘭從過去的記憶中找到了類似今天的一幕,記者們帶著攝像機肅然而立,士兵們的遺物打包裝好,在接駁港上堆疊起來。

    在堆疊好的小山前還有一張桌子,上面羅列了一些經過審查,十分有象征意義的遺物,他們被特意擺出來,作為供帝國公民瞻仰和鼓舞人心的道具。

    上一次貝蘭記得自己只是交代了一聲丹接下來的工作,就轉身離開了。

    他不喜歡這種場合,除了象征意義沒有別的用處,甚至這樣的象征意義都帶著帝國上層明確的算計。

    而這一次,他身邊多了個興致勃勃的希弗禮,這位祖宗仗著自己眼力出眾,明明隔得老遠,還是孜孜不倦地給貝蘭描述那一排長桌上稀奇古怪的東西,時不時就來一句“要是哪天給我掛了就給你留一個這種”,聽得貝蘭逐漸面無表情。

    終于在希弗禮打算給貝蘭留第十三件遺物的時候,貝蘭平靜說了四個字:“我不需要。”

    “什么?”希弗禮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不需要。”貝蘭重復一遍,金色的瞳孔中滿是漠然,“死亡本就毫無意義,自然也無需紀念。”

    希弗禮并沒有生氣,他一手搭住貝蘭的肩,了他銀白色的長發,說出口的話卻十分欠揍:“有道,那先把你診療室里的那幾只狗丟了。”

    他診療室里哪里來的狗?還幾只?

    貝蘭用看弱智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希弗禮顯然早有準備,伸手一指:“喏,就是那只狗。”

    貝蘭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長桌的邊緣有一只小狗掛件,憨態可掬的小狗咧著嘴大笑著,十分喜慶。

    這是米爾莫河號上的幸運小狗,傳說中有它陪伴的人都會獲得幸運女神的眷顧。

    貝蘭曾經救下過一名精神力深度污染的士兵,他來自米爾莫河號,在康復后給貝蘭送了一只這樣的幸運小狗,貝蘭離開診療室之前,順手把它掛在了墻上。

    但失去了幸運小狗的士兵在下一次任務中犧牲了,他的老鄉兼戰友重傷且陷入了深層精神力幻境,截肢手術完成后送到貝蘭的診療室,貝蘭把他從幻境里撈了出來。

    清醒過來的士兵第一眼就看到了墻上懸掛的幸運小狗,然后嚎啕大哭。

    他最后辦完了自己的退伍手續,跟隨當月的補給艦回到了米爾莫河號,臨走前他杵著拐杖一瘸一拐地來到貝蘭的診療室,又給貝蘭送了一只幸運小狗。

    后來不知道是怎么發展起來的,這只來自于米爾莫河號的吉祥物迅速在戰地醫院走紅,各個科室都掛了一只,好像它真的可以士兵帶來好運一樣,半死不活進了醫院的士兵看見它好像都能緩過來一口氣。

    貝蘭這里尤其多。

    畢竟開著戰斗機出去和星獸搏斗,一旦出事十有八九都是機毀人亡,出現需要救治的機會不是很多,但即便是一架戰機都沒有損失的大獲全勝,士兵也極有可能遭受精神力污染。

    貝蘭當場被希弗禮用事實打臉,難得語塞。

    “我,我倒覺得,還是要紀念的。”被兩人忽略了個徹底的丹大著膽子插了一句話,“要是我犧牲了,我也希望我家里人能記住我……如果,如果家人去世了,我也希望能留下一些東西來懷念他們……就像以前上學時老師說的,如果死亡毫無意義,那生存也將不再重要,那,那還是活著好吧……”

    丹聲音越來越小,蓋因貝蘭和希弗禮齊齊看了過來,被兩位大佬死亡凝視的丹頓時頭皮發麻,一時間不敢再繼續說下去。

    最后貝蘭笑了笑,聲音溫和地表示贊同:“你說得有道,不要把我剛才的話放在心上。”

    丹頓時欣喜,但對上希弗禮和善可親的笑容后自覺地把后續的話咽了回去,強行轉移話題:“啊……交接儀式好像要開始了,我去前面看看。”

    說完頭也不回地堅定遠離了這兩人。

    等他走了,希弗禮把頭往貝蘭肩膀上一靠,照例拖長了聲音:“醫——生——我很好奇,在你這里什么有意義?”

    貝蘭狀似專心地看著前面,并不說話。

    希弗禮也不在意,漫不經心地撥弄著他的頭發:“你想知道我被封存在休眠艙里的時候,在想什么嗎?”

    貝蘭忍不住扭頭看他。

    換個人這么被關著,別說十年,十天恐怕就瘋了,希弗禮到底是做到不僅沒瘋,甚至心陰影都沒留下多少的?

    “大部分時候,我會強迫自己入睡……雖說休眠艙程序被設定過,我睡不了多久就會被吵醒。”希弗禮從聲音到語氣都很平靜,彷佛在說別人的故事,“后面我就開始研究我的異能,想辦法鍛煉能力,其實再給我一點時間,就算你不來救我,我也能自己出來……你知道那個時候我在想什么嗎?”

    他的休眠艙經過特殊設計,全是絕緣材料,他能自己出來才有鬼了。

    但貝蘭沒戳穿他,只是認真且安靜的聽著。

    希弗禮看著他認真傾聽的表情,突然露出一個頑劣的笑:“我當時什么都沒想!”

    貝蘭:“……”

    看著希弗禮臉上“沒想到吧”的表情,他久違地有了想打人的沖動。

    “我們其實是一樣的。”希弗禮無視他冷下去的眼神,親親熱熱地湊了過來,嘴角在他臉上逡巡,“我們都出生實驗室,沒有父母家人,生死存亡對我們都沒有意義,世間一切都像是幻夢,不是嗎醫生?”

    貝蘭沒說話,但也沒阻止。

    希弗禮最后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聲音輕的像風,又帶著蛇一般的引誘:“但昨天晚上是真實的,我是真的,我們彼此是有意義的……就像你在我身體里的時候唔……”

    “閉嘴,希望你還記得這是公共場合。”貝蘭捂住了他的嘴,“別想給我洗腦。”

    嘖,這個時候這么敏銳。

    希弗禮伸舌頭舔了舔他的掌心,想要爭取一個說話的權利,但貝蘭不為所動,捂著希弗禮的唇,正準備說什么,眼角突然光芒一閃。

    他不由得轉頭看過去,一個捧著相機的記者猝不及防地和他金色的瞳孔對上,下意識又照了兩張相。

    貝蘭:“……”

    記者:“……”

    ……

    “所以這就是你給我的回報?!”喬伊斯把桌子拍的震天響,“我頂著議會推進戰爭進度的壓力,給你放了假,結果你就是這么報答我的?!”

    他狂躁地點著終端:“看看,看看!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什么叫!啊!解釋解釋,什么叫‘前線不打仗整天招男模演言情劇’!誰他媽沒有打仗!啊!誰沒打仗!!還有什么叫‘前線軍隊是不是只顧著談戀愛忘了星獸’!老子這一年砍掉了過去十年的星獸!什么叫忘了星獸!”

    “看開點。”希弗禮懶洋洋地點了點終端,然后煞有介事地說道,“又不都是差評,這不是還有說好話的?”

    “哪兒?”喬伊斯壓了壓火氣,湊過去一看。

    希弗禮的終端上赫然是一個粉粉嫩嫩的頁面,上面寫著“#818我們營里最美軍醫和最帥少將的愛情故事~#(背景純屬虛構,人設懂得都懂,圈地自萌,低調吃肉,雙手合十)”。

    喬伊斯的大腦轉了轉,愣是沒反應過來。

    貝蘭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元帥。”

    喬伊斯把注意力拉了回來,暴怒的神色緩和了一些:“貝蘭,是不是他強迫你的?”

    貝蘭還沒說話,希弗禮率先叫屈:“講講道啊獨眼龍,我們這么大的兩情相悅你看不見嗎?!”

    喬伊斯差點又想拍桌子。

    “元帥,您先別生氣了。”貝蘭及時開口阻止了他倆的嘴炮,精神力順便安撫了一下喬伊斯的情緒,“不存在強迫問題,星網上的事情我很抱歉,當時我們應該注意一點的。”

    喬伊斯的情緒被強制安撫,冷靜了不少:“主要是你和希弗禮的身份比較特殊。”

    貝蘭自不必說,從出生開始他就是帝國的名人,長大后特殊的發色瞳色和俊秀的外貌更是風靡全國,要不是常年待著啟明星號上不下來,歐文都要擔心會不會有狂熱分子半夜翻實驗室的圍墻。

    而希弗禮也是這些年的帝國紅人。

    帝國提出跨越邊界和邊界那頭新世界的消息發布,給帝國公民打了一針強心劑,帝國上下都充滿了欣喜的氣氛,然而一年的慘烈戰爭過去,6:1戰損比給了興奮的帝國當頭一棒。

    本就不算充足的帝國人口開始出現緊張態勢,再加上即便付出如此大的犧牲,星獸卻仿佛依然無窮無盡,這讓欣喜過后的帝國社會陷入了迷茫和恐慌之中。

    在這種時候希弗禮出現了,他一年多的時間憑借著兇殘的戰績直線飛升少將軍銜,他的戰績和他這個人一起成為了帝國軍隊的門面,天天在星網上展覽,有不小的知名度和眾多的崇拜者。

    越是精神世界匱乏,越是前途迷茫的世界越需要一個英雄。

    希弗禮就是這個被軍方捧出來的英雄。

    而這個英雄不想著怎么打星獸,反而在前線談情說愛,對象還是無數人可望不可即的貝蘭,這下直接引爆了輿論,軍方宣傳部門的后臺都要被帝國民眾的私信淹沒了。

    “不會是什么大事。”貝蘭對此倒是異常平靜,“過不了多久民眾的注意力就會轉開,倒是您,我聽說您要回克萊弗明號述職?”

    第95章 第17章 我們是彼此的獨一無二,醫生……

    喬伊斯把注意力從星網的輿論上轉回來:“不錯, 兩天后就出發回克萊弗明號,你怎么突然問起這個了?”

    因為按照貝蘭之前的經歷,喬伊斯自從邊界戰爭開始, 直至354年年底的時候, 才回過一次克萊弗明號,而就是這次回去述職, 他遭到了襲殺, 整個隨行艦隊無一活口,雄踞啟明星號戰斗部隊半個多世紀的高級軍官一戰損失大半。

    剩下的中高級將領都沒有喬伊斯那樣的威望統領啟明星號,于是啟明星號的戰斗部隊被幾方勢力瓜分殆盡,也直接導致了帝國最后的內亂。

    如果喬伊斯還活著, 憑他的威望能力,扭成一股繩的啟明星號戰斗部隊有能力壓制住帝國任何一方的暴動, 內亂也不會那么輕易的爆發。

    可重來一次,喬伊斯的述職居然提前了兩年, 貝蘭不清楚這其中發生了什么變故,但毫無疑問的是, 喬伊斯依然是各方勢力爭奪的焦點, 但以喬伊斯的性格,要投誠早就投誠了, 無需等到現在,所以在權力斗爭的白熱化階段, 他被刺殺的可能性依然極高。

    但這些話不能告訴喬伊斯,貝蘭只能委婉地提醒:“我只是有些好奇,前線的戰爭還沒有結束,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讓您回去述職?”

    “貝蘭,戰爭不是沒有結束。”喬伊斯目露感慨, 提到這個事情,他被希弗禮招惹的火氣都消失了幾分,“多虧希弗禮的存在,我們清繳既定路線上的星獸效率高了不少,如今邊界的空間風暴閾值已經接近安全線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意味著靠岸的時間接近了。

    帝國并非是要將星獸徹底清除干凈,而只是為了打通前往邊界的道路。只要空間風暴的閾值降到帝國艦隊可以承受的程度,那么帝國艦隊可以在啟明星號部隊的護航下強行通過。

    “所以我現在得回一趟克萊弗明號,不知道議會那幫傻X又想出了什么主意,但最后的越界時的護航肯定是落在老子頭上,無論如何我得打聽清楚他們想怎么辦。”喬伊斯面色有些無奈,他雖然也是議員,但本質上和歐文那種榮譽頭銜沒什么區別,列席會議,但影響不了決定。

    雖說他也一直認為軍人應當遠離議會,只要最后聽從以帝國名義發布的命令就行。

    貝蘭沉默一會兒:“您不覺得現在太著急了嗎?”

    喬伊斯的一只眼睛看了過來。

    貝蘭道:“閾值還沒有達標,星獸依然堵在通道上……即使拋開這兩者不談,越過邊界之后的情況依然沒有情報,在這種情況下,為什么一定要把前線的主線調回克萊弗明?”

    喬伊斯獨眼瞇了瞇:“你的意思是?”

    “我想帝國關于越界之后的事情應當有了新的情報,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么一定要提前這么多把您召回去。”貝蘭意有所指,“而您回去之后,很有可能不只是向議會匯報這兩年的戰果。”

    這兩年的戰果還用得著他親自回去匯報?戰報天天往軍部送,就算不相信戰報,前線檢測空間風暴閾值的科研團隊的科考艦都快停到邊界上去了,這還不夠說明問題?

    喬伊斯又不是蠢人,迅速聽懂了貝蘭的警告,他吸了一口氣:“放心,我會找人了解一下的。”

    貝蘭微微頷首,作為一個從戰場上走出來的老兵油子,只要喬伊斯提高了警惕,想來沒這么容易被除掉。

    既然來這一趟的目的已經達成,貝蘭也不打算多待,他禮貌地向喬伊斯告別:“那么,我就先回去了。”

    喬伊斯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腦子里反應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他找貝蘭的原因:“等等,你和希弗禮是怎么回事?”他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好歹都是我啟明星號的兵,你們打算什么時候申請結婚,需要我做證婚人嗎?”

    貝蘭:“……”

    希弗禮懶洋洋的表情頓時一收:“好啊好啊……”

    貝蘭面不改色地打斷他:“您想多了,我們只是關系親密一些的朋友。”

    好一個關系親密一些的朋友!

    你昨天在我身上的時候不是這么說的!

    希弗禮眼神控訴且憤怒,然而他的嘴唇再次被貝蘭用精神力強行黏住,在不動武的情況下著實很難掙脫,只能眼睜睜看著貝蘭三言兩語打消了喬伊斯對他倆的曖昧印象。

    元帥欣慰地笑了笑:“這樣也好,人生在世有一個摯友不容易,好好珍惜。”

    貝蘭虛心接受,然后強行拉著希弗禮退出了喬伊斯的辦公室。

    剛走出去沒幾步,希弗禮手上一用力直接把他拉進了一個空閑的會議室。

    貝蘭被他“砰”地一下按在門上,隨即貼上來一個溫熱的身體,希弗禮用一個相當霸道的姿勢把他圈在懷里,黑眼睛瞇起來:“醫生,誰是你關系親密一些的朋友?”

    貝蘭微微偏頭:“那不是朋友?”

    希弗禮:“……”

    他憤怒地一捶門:“你故意的!”

    然而貝蘭的神色卻并非像是在開玩笑,他認真地看著希弗禮:“那你覺得,我們是什么關系呢?”

    希弗禮一愣。

    老實說他還真沒思考過這個問題。

    長期的獨自休眠還是給他刻下了深深的痕跡,當一個人被清醒著封存,無法交流無法動彈,感受不到自己,感受不到世界,整個人都會墮入虛無的深淵,最開始的一年,他拼命想要回憶起來實驗室里那些讓他不快的蠢貨研究員,然而越是回憶過去,他越是驚恐地發現記憶在緩慢地流失和模糊。他也試圖想著未來,然而陷入了更深的絕望,他既不知道會不會有人把他放出來,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到那一天……

    最后讓他從深淵掙扎回來的方法簡單的不可思議,就是感受當下,他把注意放在了清醒時的每時每刻,用力記住睡著的感覺,精神力活躍的感覺,異能在身體里流轉的感覺……想辦法把自己活成一只單細胞生物,只要身體還有機能就不用考慮其他。

    這種思維方式一只延續到他被貝蘭放出來,見到了人生中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從容貌到性格都非常合胃口的人,他所當然地跟在了貝蘭身邊,致力于發掘這個人的不同側面,既不思考過去,也不考慮未來,他就是單純享受著和貝蘭在一起的每時每刻。

    這樣的關系是不需要定義的。

    但現在,貝蘭把這個定義權交到了他的手里。

    希弗禮莫名覺得自己似乎是陷入了一場重要考試——不及格人生直接完蛋的那種。

    “你希望我們是什么關系?”希弗禮并沒有貿然做出回答,許久不動的腦子再次轉動,謹慎地反問了一句。

    貝蘭并沒有計較他不回答問題反而提出問題的方式,他只是心平氣和地說道:“你知道的,我不在乎。”

    希弗禮一噎。

    貝蘭確實不在乎,作為一個時常在貝蘭精神域里揩油人家意識投影的人,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貝蘭深藏在溫柔面容之后的那些情緒。

    空曠而昏沉的原野……他有極其廣闊的精神域,與此而來的是毫無落點的漂浮感,不管什么深沉熱烈的東西,放在原野中都是滄海一粟,毫不起眼。

    希弗禮放松身體,把腦袋抵在貝蘭的脖頸間,喃喃問道:“醫生,你為什么會讓我進入你的精神域呢?”

    貝蘭一頓:“因為上次星獸襲擊,我需要給你指方向。”

    希弗禮:“那后面呢?后面可沒有星獸襲擊。”

    貝蘭莫名其妙:“不是你一定要去?”

    加上一些不可言說因素導致的補償。

    “那換個人呢,也是想去就可以去嗎?”希弗禮孜孜不倦地追問道。

    貝蘭:“……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么無恥。”

    懂了,那不就是除了自己沒有別人嘛!

    希弗禮直接忽視不友好的言論,自顧自地得出結論,他看了看貝蘭平靜的神色,覺得自己好像也可以適當思考一下未來。

    “那我們結婚吧,醫生。”他懶洋洋地說道,“成為彼此唯一的伴侶,反正你應該也不是很在乎。”

    貝蘭想了想,以一種就事論事的平淡語氣說道:“根據帝國的婚姻法,締結婚姻之后要離婚會很困難,那種就算你以后成為帝國上將也很難離婚的困難。”

    根據《星際航行法》,締結婚姻的帝國公民在房屋、信用點配給、工作機會等各方面都會有一定優待,因此有不少人借助婚姻來換取資源——然后鬧出來一大堆愛恨情仇的修羅場。

    于是在帝國起航后不久,緊急出臺了星際時代的婚姻法,對婚姻進行了嚴格的限制,結婚不容易,離婚更難。

    而時至今日,性作為生活在艦隊下層的公民為數不多的消遣之一,大部分人并不樂意結婚——“單身是持久的狂歡”,這是年輕人非常流行的座右銘。

    但希弗禮顯然不在乎這些:“是嗎?但那不是以后的事情?管那么多干什么,你現在只要回答我好還是不好就行了。”

    如他所言,貝蘭其實并不在乎,身份信息上換成已婚對他也不會有什么影響。

    于是他平靜地點點頭:“可以,不過等邊界戰爭結束以后吧。”

    那個時候他才能回到克萊弗明號,然后去找帝國民政部登記。

    希弗禮笑起來,他捧起貝蘭的臉,專注地看著那雙金色的瞳孔:“很好,那現在我可以回答你的問題了。

    “我們是彼此的獨一無二,醫生。”

    第96章 第18章 終點似乎觸之可及

    獨一無二嗎?

    貝蘭凝視著希弗禮黑色的眼睛, 從中只看到了小小的自己。

    只從他們前世今生的糾纏中,這個詞倒也不算過分。

    所以貝蘭并沒有否認,他只是伸手把希弗禮推開一些:“該回去了。”

    然而這個態度不知為什么讓希弗禮興奮起來, 他不管不顧地再次把貝蘭按在了門上, 然后用力吻了上來。

    與其說這是一個吻,不如說這像是野獸興奮時的噬咬, 貝蘭幾乎有種舌頭被吞下去的錯覺。

    他忍不住皺眉, 精神力應激而動,強行將希弗禮從自己身上扒下去,捏著他的下巴看著他:“你又發什么神經?”

    “你不想嗎?外邊人來人往……而我們在這里做些喜歡的事情。”希弗禮非要強行露出一個笑容,五官都被擠得有點扭曲, “醫生,你明明也覺得刺激。”

    貝蘭不置可否, 他身體又沒問題,而過去的糾纏讓他們一樣熟悉彼此的身體, 被希弗禮挑動了興致又不是什么怪事。

    他靜靜看了幾秒希弗禮,手指拂過他的太陽穴, 希弗禮只覺得眼前一花, 失重的感覺傳來——他被帶入了貝蘭的精神域。

    銀發銀尾的美麗生物就在面前看著他,金色的瞳孔滿是毫不在意的漠然。

    希弗禮眼睛極亮, 興奮感流轉全身,迫不及待地想讓那雙眼睛染上欲色, 他毫不猶豫地撲了過去。

    銀白的尾尖揚了起來。

    ……

    貝蘭仰躺在地上,雙手扶著身上人勁瘦的腰肢,強大的核心力量讓希弗禮哪怕上肢被捆住,也能輕易支配腰腹,只是這并不是一件十分輕松的事情, 更不要說這是更加敏感的意識投影,汗珠如雨一般從他身上滑落下來。

    貝蘭眼眸半垂,纖長的睫毛跟隨希弗禮動作微微晃動著,金色的瞳孔掩映在其下,給人一種似是不堪忍受的脆弱感。

    哪怕希弗禮知道這是錯覺,但一貫強勢的貝蘭露出這樣的表情,仍然讓他興奮得神經都在顫抖。

    他忍不住和他貼的更緊,彼此的體溫似乎要把人融化。

    而在這樣極致的歡愉中,貝蘭的意識開始逐漸撕裂成了兩份。

    其中一份被熱意緊緊包裹,而另外一份則上升,上升……越過廣袤的原野,越過昏暗的云層,直至抵達意識世界的最高層——一只龐大無匹的星獸盤踞于此,形似鯨魚的身軀鋪天蓋地,異化的眼珠中無悲無喜。

    貝蘭和云層后的星獸對上了視線。

    他的意識似乎想要開始上升,想要從現實世界退出,去和星獸融為一體。

    但糾纏在一起的身體,傳導的熱意,魚尾上奇異的觸感又將他牢牢釘在地上。

    無聲的對峙開始了。

    希弗禮并沒有看到,貝蘭身后,人身與魚尾交接的地方,平滑的鱗片密密麻麻地往上生長著,又潮水一般褪到腰部以下魚尾上,一次,兩次……循環往復。

    ……

    喬伊斯安排好自己離開前線述職時的工作,又處完日常的事務,指揮所已經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

    最近沒有戰事,此刻已經到了休息時間,除了值班守衛的哨兵,其他人都已經回到了宿舍。

    喬伊斯從辦公室里走出來,冷不丁發現兩個人影從不遠處的會議室走了出來。

    元帥這一驚非同小可,險些直接拔槍射擊。

    但感應式的智能燈光亮起,兩人的面容在燈光下清晰可見,喬伊斯的警惕瞬間變成了疑惑:“貝蘭?希弗禮?你們怎么還在這?”

    希弗禮懶洋洋地瞥他一眼:“在會議室里休息,不小心睡著了。”

    貝蘭:“……”

    貝蘭:“嗯。”

    “是嗎?”喬伊斯狐疑的目光掃來掃去,指揮所距離軍區宿舍又沒有多遠,回去睡不比在會議室里睡覺舒服?

    貝蘭不得不開口,找個不那么侮辱人智商的借口:“我幫他清一下精神力的污染。”

    喬伊斯這才恍然大悟。

    精神力污染作為帝國公民的跗骨之蛆,發作起來確實不分場合,這就說得通怎么非要待在指揮所的會議室里了。

    “那你還好嗎?希弗禮。”喬伊斯關心地問了一句。

    希弗禮出乎意料地沒有陰陽怪氣,反而懶洋洋地答了一句:“好的不能再好了~”

    喬伊斯剛剛緩和的臉色又變得疑惑,總覺得他這語氣和平日里的懶散不太一樣。

    非要說的話,平日是沒吃飽的有氣無力,剛剛是吃太多的饜足慵懶。

    “元帥,您安排好述職的事情了嗎?”貝蘭沒給他多想的時間,而是直接詢問起了正事。

    喬伊斯的注意力瞬間從希弗禮身上移開,看向貝蘭的表情有些嚴肅:“我找人打聽了一下,那邊說這次涉及的消息保密等級極高,前線的通訊網絡不具備傳輸這種消息的資格,我又不能隔著網絡揍他,只能回到克萊弗明號上在當面說了。”

    貝蘭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那您?”

    “述職的命令是議會通過,皇帝陛下簽字發布的,這是帝國的命令。”喬伊斯開了個玩笑,“我現在還沒做好上軍事法庭的準備,所以還是按照計劃啟程回去述職。”

    感受到貝蘭沉默中隱隱流露的擔心,喬伊斯爽朗一笑,安慰道:“不用擔心我貝蘭,我會把安德魯留在前線,這次出行不會隨行攜帶衛隊,而是通過加密路線躍遷回去,除了我絕對信任的人,不會有人知道我的行程。”

    安德魯是深受喬伊斯信任的副官,跟在他身邊的時間超過五十年,上輩子和喬伊斯一起死在了刺殺中。

    既然他已經安排好了,貝蘭相信經驗豐富的喬伊斯肯定會想得比自己周全,于是他點了點頭:“那祝您一路順風。”

    喬伊斯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好了,你們也快回去吧,疏離精神力不是輕松的活,看你倆都挺累的。”

    希弗禮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促狹地看了一眼貝蘭。

    貝蘭背脊一僵,難得尷尬。

    累是挺累的,就是方向和喬伊斯想的不太一樣。

    等他們回到宿舍,希弗禮抱臂站在門口:“你真的不打算回自己的宿舍?”

    貝蘭坐在他的床上查看終端上的消息,聞言頭都不抬:“什么時候你把那個魚缸弄走,我就回去。”

    希弗禮臉上是貨真價實的遺憾:“為什么,那個明明很適合小美人魚。”

    “收起你奇怪的聯想,我又是不是美人魚。”貝蘭終于抬頭看了他一眼,“等哪天我現實中長出尾巴,那才是離異化不遠了。”

    希弗禮自然知道,但他從第一眼看見貝蘭的魚尾開始,就有種魚缸養魚的沖動。

    他磨蹭過去抱住貝蘭:“在你精神域里弄個魚缸?你可以一比一復刻的對不對?”

    貝蘭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了一眼,又不留情地拂開他的手:“給你十秒,滾去洗澡。”

    希弗禮“嘖”了一聲,在被精神力捆著丟進浴室和自己走進浴室之間選擇了后者。

    等希弗禮消失,貝蘭這才得以認真瀏覽信息,發現在下午的時候歐文就給他發了一條請求視頻的通話記錄。

    貝蘭回撥。

    那邊接聽得非常快,歐文教授蒼老的臉龐出現在畫面中,看見一如往常的學生,老教授松了一口氣。

    貝蘭有些詫異:“老師?”

    “你先稍等。”歐文說了一句之后不見了身影,不知道去干什么了,而看視頻的背景,他應該還在帝國中央生物研究所的辦公室里。

    過了一會兒,歐文重新出現:“現在好了,我們的通話線路進行了加密,除非是主腦的絕對權限,否則這次通話的安全無需憂心。”

    主腦自誕生至今,絕對權限只有一人,那就是創始人圖靈博士,而自他去世后,主腦的最高權限僅到一級,只有皇帝、議長這個級別的寥寥數人擁有。

    什么樣的事情需要用到這種等級的安全手段?

    歐文老師作為生物學方面的專家,又怎么會有這種級別的加密手段?

    但貝蘭什么都沒問,只是安靜地等著歐文開口。

    歐文似乎在想從哪里說起,斟酌了一會兒才說道:“星際航行所那邊有了新的進展,根據他們對遠航部隊帶回來的星圖、遙測信號等內容的分析,初步知曉了我們跨越邊界后會面臨的情況。”

    貝蘭呼吸不由得輕輕一窒。

    跨越宇宙泡的邊界,找到新的家園。這是每一個出生在星艦的孩子從小到大接觸的教育。

    星際航行路途漫漫而不見終點,宇宙危機四伏又漆黑冰冷,穿梭在其中的帝國艦隊如同一群搬家的螞蟻,看著浩浩蕩蕩,其實不值一提。

    所以起航之處,悲觀虛無就縈繞著帝國的公民,所以從起航之處,帝國就洗腦一樣向全體公民傳達著找到新家園的未來,一遍遍重復航行的目的。

    失去母星的流浪者是沒有退路的,只有前進是唯一出路。

    所以“前進,前進”這樣的標語寫滿了每一艘星艦。

    不管貝蘭的精神世界中隱藏著什么樣的怪物,他一樣是在這樣的氛圍里成長起來的青年——他們大多數都不覺得有生之年可以看到前進路上的終點。

    而現在,終點似乎觸之可及。

    第97章 第19章 ……你說什么?!

    “我們確實非常幸運, 遠航部隊發現的那顆沒有智慧生物存在的宜居星球就在跨越邊界后的不遠處,但不幸的是,經過多次模擬, 星航所那邊得出的結論都非常一致——邊界的空間風暴強度選超我們的想象, 帝國艦隊在跨越邊界后,星艦將遭受致命損傷, 系統和能源的冗余只夠支撐星艦運行不到五個小時, 所以,我們必須在十二小時之內完成全部動作,包括跨越邊界和躍遷著陸,只有讓星艦損毀在星球上, 我們才有一線生機。”

    歐文的臉色非常嚴肅:“貝蘭,這意味著帝國上層你死我活的權力斗爭已經開始了, 任何一方都不會允許最后的十二小時到來前,帝國有第二個聲音。”

    貝蘭輕輕吸了一口氣:“喬伊斯元帥就是因此才被召回的。”

    “是的。”歐文嘆了一口氣, “他要么選擇一方,要么就只能老實待在克萊弗明號上當一個吉祥物, 在議會和皇室分出勝負前, 他恐怕沒有辦法再回到前線了。”

    貝蘭皺了皺眉:“您的意思是,他們會軟禁元帥?”

    上輩子明明動了殺手!

    歐文點頭:“這是肯定的。不論哪一方都不會允許啟明星護航部隊生亂, 同樣的,無論哪一方都不希望啟明星部隊站隊。”

    貝蘭陷入了沉思, 事件的走向與他知曉的未來又有所不同,這其中不知道是哪一環出了意外。

    歐文教授很快給了他答案,老教授感慨道:“就我所知,帝國對這次邊界戰爭的預計是五年才能將星獸清到可以穿過邊界的閾值,但沒想到橫空出現了一個希弗禮, 對王獸的獵殺效率簡直超乎所有人的想象,直接把這個預期提前了兩年多,導致現在各方準備都顯得十分倉促。當初我答應你爭取他解封的時候,可沒想到有今天。”

    貝蘭:“……”

    很好,原來上輩子希弗禮跟在柯明曼身邊的時候,打仗全在劃水。

    想想也是,上輩子希弗禮直到354年戰爭快結束的時候,才晉升少將,不論軍中還是外界,對他的評價都是比較能打的士兵,沒像如今這樣成為強得不像人的全民偶像。

    那這次是因為在自己身邊,所以他才會全力以赴的嗎?

    貝蘭不想自作多情,但除了這個,好像也找不到其他的原因。

    歐文感慨完,很快把話題拉回了他最初的目的,神色肅然地說道:“貝蘭,我今天找你是有件事要告訴你。”

    貝蘭的神色不由得跟著嚴肅起來:“您說。”

    “不用這么嚴肅,我先給你介紹一個新朋友。”歐文笑了笑,隨即看向屏幕,“薇諾娜,出來和貝蘭打個招呼吧。”

    貝蘭一怔。

    一陣電子合成音從他的終端中傳出來:“你好,貝蘭雪萊醫生,我是圖靈博士研制的超級人工智能薇諾娜,很高興認識你!”

    出乎薇諾娜和歐文意料的是,貝蘭除了一開始的怔愣,并沒有顯得很驚訝,他很快恢復了平日里的表情:“你好,薇諾娜,很高興認識你。”

    “恕我直言,你對我的出現好像不怎么意外?只存在于科幻小說中超級人工智能出現,難道不值得驚訝嗎?”打過招呼,薇諾娜充滿好奇心地問道。

    貝蘭一陣沉默。

    畢竟有系統010珠玉在前,而且看上去010的擬人程度顯然比薇諾娜高。

    但010的存在并不能透露,所以貝蘭只能回道:“不,我其實并沒有想到,圖靈遺產竟然真的存在。”

    圖靈遺產,這是帝國一個流傳極廣的傳言,大意就是圖靈博士昔年逝世并非自然死亡,而是意外身亡,殺他的人就是為了他留下的遺產,一個超級機器人,誰找到了這個機器人,誰就能徹底掌握主腦,成為帝國真正的主人。

    “那個傳言其實是我們傳的。”歐文笑了起來,“半真半假,圖靈博士的逝世確實不是自然死亡,博士是自殺的,他留下了薇諾娜,直到他逝世十年后,才徹底迭代完畢,產生自我意識。”

    “根據博士留下的信息,我會在帝國公民找到符合要求的人,成為他們的助。”薇諾娜補充道,“你可以叫他們‘圖靈騎士’,我喜歡這個稱呼,他們是暗中守護帝國的騎士。”

    貝蘭不由得重復一遍:“他們?”

    歐文回答道:“是的,他們。不只是我,喬伊斯也是,還有一些在帝國各個機構內擔任要職的官員、科研人員、軍人等。雖然我們并未搞清楚博士留下的標準是什么,但薇諾娜很清楚她的使命,她是為守護帝國的未來而生的。”

    薇諾娜的電子音里染上了一絲莊嚴:“我將收集帝國最新階段的所有消息,綜合推演未來的走向,為實現最好的那個未來而努力。”

    ……這還真是沒想到。

    但貝蘭對此的反應非常平淡,他只是“嗯”了一聲:“所以現在我是被選中了嗎?”

    薇諾娜開口:“我對你的了解并不夠多,醫生。只是我接受騎士們的委托,歐文教授希望我保護你一段時間。”

    貝蘭:“……你只是一個人工智能,一串數據。”

    “一串可以隨時讓帝國星艦和所有戰斗部隊停擺的數據嗎?”薇諾娜平平淡淡地說出來一句炸裂的威脅,“不要小看我的能力,貝蘭醫生。”

    貝蘭:“……”

    他不由得看向了自己的老師。

    歐文教授嘴角抽了抽:“……她的核心協議根本不能做這種事情,不要聽她胡說。我給出的指令是如果我出了事,那么你會繼承我在薇諾娜系統中的權限,屆時可以讓她幫你做一些事情。當然,事情不一定會發展到這么嚴重的程度。”

    貝蘭皺了皺眉,神色嚴肅起來:“老師,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還是精神力的事情。”歐文長嘆一口氣,“你說得對,哪怕我不研究,也有其他人研究。隨著前線戰線的推進,實驗室對星獸的習性有了新的了解,簡而言之,空間風暴對精神力的影響可能是致命的。這就是為什么星獸族群只是在邊界周圍游弋,越往里越少的原因,并不只是我們先前猜測的那樣,是因為星獸的身體強度扛不住風暴,比起,精神力上的傷害才更為嚴重……而隨著研究的深入,實驗室發現,星獸能夠抵抗大部分空間風暴傷害,繼續留在邊界周圍的原因是王獸的精神力,王獸統領全族,全族精神力反哺王獸,整個族群形成了一個巨大的質量體,從而能夠對抗空間風暴的影響。

    “現在S-7實驗室提出了一個辦法,作為人類,我們的精神力很大程度上和心智能力掛鉤,所以不如重啟在母星時期就被封存的人腦芯片計劃,向帝國全體公民的大腦中植入芯片,將所有人的心智交給主腦統籌,人為將主腦打造成我們的王獸,以此來對抗空間風暴。但這個計劃并沒有通過實驗室的內部審查,我和其他一些研究員并不同意,所以我們還在尋求其他方法……但貝蘭,這個計劃遲早會傳得到處都是。”

    貝蘭沉默,他知道歐文在擔心什么了。

    “我很擔心,當初經過測算和實驗,你的精神力可以近似于族群中的王獸……而帝國的每一個研究數據都會被主腦記錄,雖然我已經讓薇諾娜對這段數據做了加密……但薇諾娜也只是主腦一級權限,而擁有一級權限的,不只有我。所以如果當人腦芯片計劃被否決,你作為唯一的S級精神力一定會被盯上……而如果當初這份研究數據被人發現……”

    歐文深深吸了一口氣,不愿意想象那樣的后果,老教授第無數次對自己當初的好奇心感到后悔。

    貝蘭的思緒卻有些飄遠了。

    他印象中上輩子時,他一直好端端地待在前線,直到柯明曼突然掀起叛亂,他都像是被遺忘的棋子一樣在軍隊中冷眼旁觀,哪怕喬伊斯的突然死亡,也沒有讓他陷入什么麻煩之中。

    而所謂的人腦芯片,更是從頭到尾都沒有掀起波瀾。

    貝蘭認真看著屏幕對面鬢角花白的老人:“您……過去很少和我說這些。”

    歐文一愣,隨即笑了起來,神色中不乏欣慰:“如果你和以前那樣,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安靜做個醫生的話,那這些事情我也不會告訴你。孩子,你不會真覺得我只是把你當成一個實驗體吧?”

    貝蘭難以回答。

    自從他覺醒王獸級別的精神力后,他就成了兩邊的異類,來自外界的情感都如同一縷縈繞在身側的薄煙,難以真正體會。

    歐文教授慈愛的眼神透過屏幕傳遞到他身上:“因為星際航行的必要,所以我們不得不用同類來進行生物實驗,因此我一直堅持,星際時代的生物研究人員要有比一般人更加強烈的情感和同心,這樣才不會把同類的犧牲當成所當然,才不會失去底線。你是在我身邊長大的孩子,我一直希望你能像帝國其他的孩子那樣正常長大。可惜因為精神力和研究的原因,你少年老成,失去了太多的樂趣,我一直感覺很愧疚……我實在不是個很好的老師,不知道要怎么樣讓作為實驗體長大的孩子擁有正常且健康的感情傾向。所以你十五歲的時候,疑惑自己存在的意義時,我其實很高興,因為你總算找回了一些人類所天然擁有的好奇心。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能一直不受打擾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直至找到你所疑惑的答案。

    但差不多一年前,你主動找我想要把希弗禮放在自己身邊……貝蘭,從這個決定開始,你就被卷入了帝國的漩渦之中,如果你一直在啟明星上做一個軍醫,什么都不摻和,那我可以保證外界的風雨打擾不到你,但是你主動走下啟明星,和柯明曼對上之后,你勢必會重新回到帝國各大勢力的眼中,那這個時候,這些事情再瞞著你就不合適了,要知道權力斗爭中,信息差可是能要命的東西。”

    貝蘭聽完他的長篇大論,一股不太陌生的情緒在心底緩緩涌動,像是原野深處開出的小花,足夠鮮明,卻又因為原野的廣袤而顯得渺茫。

    他最后只是輕聲說道:“謝謝您,老師。”

    說完這句話,他又覺得這樣的反饋對于歐文真情實感地剖白來說,似乎有些單薄,想了想,他干脆把今天的事情告訴了老教授:“我今天答應了和希弗禮做婚姻登記。”

    正打算給學生分析一下帝國未來局勢的歐文:“……你說什么?!”

    第98章 第20章 風雨欲來

    貝蘭, 希弗禮,結婚登記。

    幾個詞進入腦海,歐文教授險些沒反應過來, 他有點語無倫次地開口:“什么時候的事情?!你們都沒回來克萊弗明號!不對, 我的意思是你們是認真的嗎,在帝國結婚可是一件大事!”

    貝蘭十分耐心:“就是今天, 希弗禮提出想要結婚, 我就答應了,結婚登記暫時不著急,我只是覺得需要告訴您。”

    論上,結婚這種事情應該告訴長輩。

    歐文臉上的驚訝慢慢褪去, 突兀地有種孩子真的長大了的百感交集。

    貝蘭從小就很獨立,這種獨立延續到了他離開實驗室的時間里, 除了希弗禮的事情,貝蘭幾乎不對他談論任何與自己有關的事情。

    這個孩子是公認的溫和有禮, 每年休假回到克萊弗明號時,從來不會忘記自己這個老師。

    但僅此而已了, 他能感覺到貝蘭似乎永遠游離在外, 他機械地學習著那些討人喜歡的社交技巧,又從未將這些事情放在心上。旁人不會對此有所疑問, 就像不會有人質疑為什么天使高高在上。

    而現在似乎多了一條線把他和人間聯系了起來。

    “……這無論如何也算一件好事。”歐文緩緩呼出一口氣,“在現在的時代, 愿意走進婚姻殿堂的人不多了,或許等戰爭結束,你愿意跟我講講你們相戀的過程。哦對了,希弗禮呢?”

    貝蘭:“……”

    這兩句話不論哪個都很難回答。

    他和希弗禮有什么相戀的過程嗎……日久生情?這是能和長輩討論的話題嗎?

    至于希弗禮……貝蘭瞥了一眼浴室,希弗禮正在用沐浴露的泡泡在玻璃上畫畫, 貝蘭看著墻上姿勢各異糾纏在一起的火柴人,陷入了沉默。

    他決定明天就和軍部建議,禁止高級軍官對自己的宿舍做改裝,特別是單向玻璃這種東西,不準出現在母港上。

    看著滿臉欣慰的老師,貝蘭最終決定不刺激老人家不知道健不健康的心臟,把這個問題含糊了過去:“他還在洗澡……”

    歐文沒有深究:“總之,你要自己注意安全,在最后的十二小時到來之前,不論如何也不要回到克萊弗明號上。我委托了一些老伙計幫你們擋住議會和皇室,但我也很快會開啟全封閉實驗,去研究星獸的基因樣本,希望能從中找到應對空間風暴的辦法……你們得自己保護好自己。”

    貝蘭點了點頭:“您放心,您也要保重。”

    歐文笑了起來:“不用擔心我,我坐在生物首席研究員的席位上快一百年了,身后還站著帝國的科學界,沒那么容易出事。”

    貝蘭想到自己上輩子絲毫不受打擾的生活,算是重新認識了自己這位看似一心沉迷學術的老師身后的勢力。

    畢竟精神力對研究人員的加成是巨大的,星際時代的科學家不是母星時期的手無縛雞之力,他們大多有著B+以上的精神力,甚至70%以上都是A或者A+,可以輕松用物解決一切難題。

    他最后向老師告別:“希望您一切順利。”

    歐文回答道:“會一切順利的。”

    若是010看到這一幕,大概已經開始大喊大叫讓宿主別立flag了,可惜飽覽群書的010還在苦哈哈地修代碼,flag必倒的定律再次被驗證。

    起航歷352年1月21日,查喬伊斯元帥回到克萊弗明號述職,次日,在接受議會議員質詢時,爆發沖突,一時沖動的元帥把負責質詢的議員打進了醫院,一時帝國上層震動,當天喬伊斯就被軍部暫停職務,閉門思過。

    起航歷352年1月31日,議會質詢再次進行,此次接受質詢的事前線部隊的軍需長官和一眾高級軍官,質詢中牽扯出大量腐敗案件,喬伊斯被牽扯起其中,監察院介入其中。

    起航歷352年2月3日,議會表決通過,皇帝簽字下令,撤銷喬伊斯的元帥職務,等待議會調查,上將奧卡姆被任命為新的前線指揮官,即日起整頓人員,準備上任。

    起航歷352年2月5日,議會通過帝國中央智能科技實驗室和生物實驗室聯名提交的科研計劃,“紅芯”計劃正式通過,旨在研究通過人腦芯片協助帝國公民抵抗空間風暴可能導致的精神力損傷。

    起航歷352年2月7日,帝國中央主腦研究所負責人性丑聞曝光,監察院介入,發現了其在私下研究截留主腦信號的技術,并直接導致了350年2月21日“藍茵河號”星艦的墜毀,帝國上下嘩然,一輪大清洗隨即展開。

    起航歷352年3月1日,持續了一個月鬧劇結束,很久沒有出現在人前的阿拉雅二世發表向公眾的演講,承諾帝國將全面而公正地展開對藍茵河墜毀事故的調查,勉強平息了民眾的憤怒,而上層的斗爭則暫時偃旗息鼓,隱于暗處。

    起航歷352年4月2日,新上任的前線總指揮,上將奧卡姆帶領親衛到達了前線母港,并下達了第一個作戰指令,比喬伊斯的方案更加激進,前線部隊傷亡加重,希弗禮不得不四處救火以減輕醫院的壓力,如同被人從珍寶身邊帶走的巨龍,整個人都暴躁無比。

    起航歷352年5月1日,上任一個月后,自覺對前線情況有所了解的奧卡姆調離了希弗禮,以找貝蘭清精神污染為借口,意圖不軌,貝蘭下意識反擊,結果引動了精神域內的星獸,吸引了被激進作戰方案搞得分散游弋的王獸族群,于是母港再次遭受星獸群的襲擊,幸而希弗禮帶著前線部隊及時返航,貝蘭勉強遮掩住了精神力的異常,得知事情原委的希弗禮暴怒,被貝蘭勉強攔下,喬伊斯副官借機發難,事情鬧到了軍部,監察院的人不得不到前線調查。

    貝蘭精神域內的星獸卻越來越活躍,意識投影也難以維持人形,身體大部分都轉化成了魚型,希弗禮被迫戒魚,每天都在琢磨怎么把奧卡姆大卸八塊。

    起航歷352年6月1日,軍方對奧卡姆處罰決定下達,停薪留職一年,他依然是前線總指揮。

    貝蘭心一沉。

    喬伊斯接受調查后就再無音訊,而針對奧卡姆的處決副官已經想盡辦法推進,最后的結果居然是不痛不癢的停職留薪,只能說明喬伊斯留在軍方的力量已經開始分崩離析……而斗爭甚至已經波及前線,帝國中央的兩大勢力估計已經把狗腦子打出來了。

    而更糟糕的是,大部分精力用來壓制精神域內星獸的貝蘭這次沒能攔住希弗禮,他闖進奧卡姆的辦公室,差點直接殺了他。

    于是希弗禮喜提降職,要不是軍方不想把奧卡姆做的惡心事曝光,又需要貝蘭和希弗禮開掛般的能力,希弗禮這前線公然襲擊主官的行為高低要上軍事法庭。

    貝蘭因為監管不力一起受罰。

    此后貝蘭搬進了戰地醫院,沒事幾乎不出去,希弗禮則恢復了上輩子那種劃水的姿態,奧卡姆出院后老實了許多,不再試圖招惹他們,喬伊斯留下的副官終于有了發揮空間,母港動蕩的氣氛終于穩定了一些,但誰都看得出來,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而已。

    時間一晃又是一年。

    貝蘭和希弗禮在醫院度過了353年的新年,歐文進行封閉實驗聯系不上,喬伊斯依然生死不知,奧卡姆的明里暗里的針對依然存在……貝蘭有種在風雪中跋涉的疲憊感,可和希弗禮擠在辦公室一起看終端上放著的新年節目時,卻又不覺得時間難熬了。

    希弗禮不知道從哪里薅來的廢鐵,給他弄了一個精巧的鏤空小球,用異能雕琢了電路,燈效和他放在貝蘭宿舍的閃光魚缸有得一拼。

    貝蘭眨著被閃到的眼睛,看著希弗禮得意洋洋地問他好不好看,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希弗禮看著他的表情,樂得差點從椅子上掉下去。

    貝蘭無語,可無語之余,他的嘴角亦是不知不覺地彎了起來。

    他們最后用一個不含任何情欲的親吻,迎來了新年的第一道鐘聲。

    起航歷353年3月21日,帝國終于公布了“藍茵河號”星艦墜毀的事故調查報告,現任議長及其黨羽,試圖突破圖靈博士為主腦留下的安全鎖,全面掌控主腦,故而伙同帝國中央主腦研究所負責人私下研究,截留主腦發送給藍茵河號的信號只是一次實驗,前后時間沒有超過兩分鐘。

    但在天文尺度下,兩分鐘足以致命。

    議長及其黨羽,涉及多名帝國高官、貴族,紛紛入獄,上層勢力再次迎來洗牌。

    起航歷353年3月25日,三艘星艦、啟明星號以及前線母港統一為藍茵河號的同胞舉行了哀悼和紀念儀式。

    現場莊嚴肅穆,星艦下層鴿子籠一樣的房屋里走出來大批帝國公民,靠著帝國繁榮且發達的生物科技,他們大多有著不錯的身材和樣貌,只是不論男女老少,都有著蒼白的皮膚和麻木而狂熱的眼神,他們在燈光的指引下站到合適的位置,垂首悼念著逝去的人們。

    “他們中大多數人都有著遠甚議會中蟲豸的能力,但因為出生,只能麻木地生活在星艦上。”

    “上層貴族把持了議會,又想用芯片控制全體國民……集群意識雖然一直是愚蠢的研究,但誰都想要成為被族群供奉的王。”

    “你或許覺得我和大皇子殿下認為強弱有別是一種冷酷,但我們依然尊重弱者的生存權利,并不認為他們需要作為集群的最低端,上交自己的自由意志。”

    “但議會只想掌握所有人,而且可以為了獲取圖靈博士封存的資料就不顧藍茵河號上幾千萬人的生命……醫生,直至今日,你和希弗禮依然認為議會掌握帝國是有利的嗎?”

    貝蘭瀏覽完伴隨著悼念畫面一起發過來的幾句話,刪除了這封匿名信件。

    希弗禮懶洋洋地把腦袋擱在他肩膀上:“這又是哪個傻X?”

    “柯明曼。”貝蘭回了一句,轉而點開另外一個通訊框,“科菲,你還好嗎?”

    被議長牽連,莫頓加斯克爾公爵鋃鐺入獄,加斯克爾號的艦長暫時副艦長替代,這是軍方的一位上將,與加斯克爾家族關系匪淺。

    科菲作為莫頓公爵最出色的孩子,此時自然而然地承擔起了加斯克爾家族的重擔,如果不是他的年紀還不足五十,艦長之位應該是他的。

    貝蘭在十八歲時,以啟明星號的公派生的身份在帝國皇家學院進修,科菲于同一時間入學攻讀博士,雖然二者年齡足足差了十五歲,但對于帝國人均差不多一百二十的壽命來說,他們倆其實能算同齡人。

    加上科菲是貝蘭讀書期間唯一一個不懼貝蘭若即若離的態度和直言不諱的耿直腦回路,孜孜不倦地往他身邊湊的同學,本身知識淵博情商出眾,剛出實驗室,還在摸索著做人的貝蘭很容易就跟他成了朋友。

    貝蘭后來的處事經驗大多是和科菲學的,他不得不承認科菲這樣的貴族子弟,搞起面子工程來真是專業對口。

    而現在加斯克爾家族突逢大變,于情于貝蘭都應該問上一句。

    他剛剛把消息發出去,終端就被人粗暴地丟了出去,希弗禮直接把他按在了床上,露出來一個陰惻惻的笑:“醫生,你想出軌?”

    貝蘭平靜地看著他:“發瘋出去發,把終端給我。”

    希弗禮“嘖”了一聲,拿著終端的手背在身后,低下頭狠狠蹂躪了一番面前人柔軟的唇舌,這才把終端還回去。

    希弗禮現在是越來越放肆了。

    貝蘭看他一眼,把剛剛的事情先記下,打算晚上再跟他算賬。

    他打開終端,科菲的消息已經回來了。

    “貝蘭,你相信藍茵河號的事情是議會做的嗎?”

    第99章 第21章 玩你還需要思考?

    是不是議會做的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關鍵是最后公布的罪魁禍首是議長,那只能證明議會一派在斗爭中落了下風。

    這道科菲不會不明白,那他發消息詢問貝蘭, 要么就是想要聽好友的安慰, 要么就是試探貝蘭的態度,以科菲從政十余年的經歷來說, 顯然不會是前者。

    貝蘭想了想, 回復道:“科菲,你是我少數擁有的朋友之一。”

    言下之意,他今天主動聯系只是為了關心朋友,并不涉及其他。

    那邊許久沒有回復。

    直到貝蘭準備洗漱休息時, 科菲的消息才再次傳來:“很抱歉,貝蘭, 如果可能,我也希望我們只是單純的朋友, 但你我的身份決定了我們不可能拋棄立場只談感情。”

    沒等貝蘭回復,科菲發過來了一個文件。

    貝蘭一手按住因為“感情”倆字想要找茬的希弗禮, 順手點開了文件, 這個亂碼題目看上去敷衍至極的文件,打開是一份內容詳實記敘清楚的調查報告。

    關于“紅芯”計劃的調查報告。

    這個試圖植入人腦芯片對抗空間風暴的科研計劃剛剛執行不到一年, 即使有著母星時期的科學成果作為基礎,但帝國公民基因經過變異的情況下, 按來說應該還沒有到出成果的時候。

    事實也是如此,這份報告調查的不是科研成果,而是科研組借著科研計劃搞的事情。

    貝蘭越往后翻越心驚。

    一開始還只是針對志愿者進行的人腦實驗,后面逐漸演變成“被自愿”的實驗者被活體解剖,器官被科研組販賣, 再然后是精神力迷幻劑的更新迭代,利用植入芯片控制意識的手段還沒研究出來,借助精神力迷幻劑和催眠手段,進行精神控制的手段倒是弄出來了——他們借助這個將一些年輕貌美的男男女女訓練成了特殊的“禮物”。

    “這份報告明天會在議會公布,我會叫停‘紅芯’計劃,這樣一來,帝國想要安全跨越邊境,就必須從精神力本身去尋找方案,而你既是唯一的S級精神力,又是我的朋友,無論如何,我希望你站在我這邊,最起碼,我一定會保證你的安全。”

    貝蘭看著科菲最后的發送的這條信息,終于明白為什么科菲不相信藍茵河號事件是議會謀劃的。

    關于如何跨越邊界給精神力造成的損害,現在顯然是分成了兩個方向,一個是以“紅芯”計劃為代表的,以科學技術手段來解決,暫且可以認為他們是機械派,另一個方向則是歐文教授堅持的,從精神力本身來想辦法,這可以稱為生物派。

    對于后者來說,貝蘭這個S級精神力攜帶者是寶貴的研究素材和研究者,而對于前者來說,研制出主腦這個超級人工智能的圖靈博士,以及傳說中的那個超級機器人,顯然更加具備吸引力。而從科菲鍥而不舍地拉攏來看,起碼以加斯克爾公爵為首的議員們堅持的方向是生物派,所以他們不會對突破圖靈封鎖感興趣——他們寧愿將精力花在拉攏貝蘭身上。

    拉攏貝蘭,等于籠絡了一大批想要研究精神力的學者,不論是現實意義還是戰略意義都非常有價值。

    那么“紅芯”計劃又是誰在背后操縱呢?

    柯明曼和大皇子嗎?

    但從貝蘭掌握的情況來看,顯然不會是他們,從柯明曼發過來的信息就知道,他們對集群意識的研究嗤之以鼻,并且認為“紅芯”計劃是議會搞得鬼。

    可也不能排除這是柯明曼在想辦法抹黑對面,目的就是為了把他和希弗禮拉入陣營中。

    或者是之前若隱若現的第三方勢力?

    那個在希弗禮少年時期就帶走他,然后把他封存了十年的勢力?

    貝蘭想了想,給科菲發了一條信息:“我很好奇,當初是誰推動了‘紅芯’計劃的進行?”

    科菲秒回:“是柯明曼,提出議案的人是約瑟夫文德,昔日擔任過皇宮內務官,在290年的時候獲得子爵爵位,此后他去了柯明曼的遠航部隊,擔任了十年的校官,300年的時候被選為議員,是柯明曼的死忠。”

    所以真的大皇子一派想要研究人腦芯片,掌控主腦,間接導致了藍茵河號的墜毀嗎?

    這倒是和貝蘭重生前的事情對得上。

    可貝蘭總覺得這其中有哪里不對。

    他重生前和柯明曼幾乎沒有接觸,作為另外一個重要部隊的首長,柯明曼沒有由到啟明星號上來,自然也很難見到貝蘭。

    而這一世,因為希弗禮的緣故,他和柯明曼多打了些交道,算是對這個實權公爵的性格有了一些了解。

    柯明曼是典型的帝國上層精英,強大而傲慢,而且他對建立一個等級森嚴的新秩序非常感興趣,而他評判等級的標準非常簡單,那就是強弱。

    希弗禮異能很強,貝蘭的精神力很強,大皇子的謀劃能力很強……所以強者應領導弱者,不被他看在眼里的人就是秩序的最低端,作為貢獻人口的基石——他確實不在意弱者,但他希望從廣闊的人口基數中選出強者,也就說,人口數量在他眼里是有意義的。這樣一個有著堅定施政念的人,他會想著用主腦操控芯片,從而控制其他人嗎?會因為一個實驗,就拿上千萬人口做賭注嗎?

    恐怕不見得。

    但科菲顯然很篤定。

    貝蘭問道:“你能確定這是柯明曼主導的嗎?柯明曼的人不一定等于他自己。”

    科菲回道:“或許是的,但那不重要,文德是柯明曼的舊部,這就夠了。”

    貝蘭:“這算是加斯克爾家族的報復嗎?”

    科菲:“外人看來是的。但貝蘭,就像我們在帝國學院讀書時我和你說的一樣,我始終以弗萊曼議長閣下為偶像,我認同弗萊曼閣下的判斷,帝國現在的制度不會永不改變,加斯克爾家族也不會永遠存在,我希望能帶給帝國公民更好的生活和未來,而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星艦就要著陸了。”

    貝蘭沒有回復。

    科菲很快又發了一條信息:“不論如何,希望你考慮我的提議,有你的加入,我想在精神力方面的研究很快就會有進展。貝蘭,不論你愿不愿意,你和希弗禮的能力都可能會決定未來的走向,或許你應該對走向何方進行慎重的考慮。”

    無獨有偶,柯明曼那邊的匿名賬號也給他發了一條信息,是一個加密的視頻線路和一封簡短的信件,信件中寫道:“貝蘭醫生,期待您和希弗禮大校的出現,你們的選擇與未來息息相關,我們應該有很多話題可以聊。”

    被貝蘭用一只手按在床上的希弗禮本來百無聊賴地玩貝蘭的手指頭,察覺到身邊人呼吸輕微地變化,頓時來了興致,他湊過來一看,正好把兩條消息盡收眼底,忍不住就嗤笑了一聲。

    貝蘭抬頭看他。

    希弗禮懶洋洋地靠在他身上:“總有人去思考些虛無縹緲的概念,還想用來綁架你,醫生,你不會被綁架了吧。”

    “或許吧。”貝蘭不置可否,他放下終端,誰的消息都沒回。

    他又看了看其他聯系人。

    歐文教授的狀態依然是離線,與此相同的還有貝蘭在實驗室認識的其他同門。

    薇諾娜也沒有出現過。

    母港已經亮起了燈光,白色的光芒透過窗戶灑在宿舍的地面上,顯得很是清冷。

    “希弗禮。”貝蘭突然喚了一聲。

    希弗禮靠著他都快睡著了,眼睛都沒睜,從鼻子里哼出來一個“嗯”。

    貝蘭習以為常:“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星艦著陸后要干什么?”

    在一個只聞其名不見其影的宜居星球上,可以做什么呢?

    如同母星的紀錄片一樣,建造起高樓大廈,在恒星的光芒下走來走去嗎?

    帝國公民都看過這樣的影像,卻從來都難以想象。

    貝蘭肩膀一重,希弗禮起身再次把他按在了床上,雙腿岔開,半坐在他的腰上。

    那雙散漫的黑色眼睛映著貝蘭的聲音,一只手在他的側臉和脖頸上撫摸了一會,希弗禮終于懶洋洋地開了尊口:“醫生,你知道的,我從來不思考未來。”

    “你不能總不思考。”貝蘭仰躺著看著他,“你現在又沒被關在休眠艙里。”

    希弗禮歪了歪頭:“有道,那從一分鐘后考慮吧。醫生,一分鐘后你就會被我吻到窒息,你做好準備了嗎?”

    貝蘭:“……不想挨打的話,下去。”

    挨打有什么好怕的,又不是沒挨過。

    希弗禮彎下腰,手肘屈起,支撐在貝蘭腦袋兩側,將兩人的距離拉得進無可進,一邊輕輕地在他嘴角舔吻,一邊含含糊糊地抱怨:“有這么多精力想東想西,不如想想一會兒怎么玩我,我們很久沒有和諧的夫妻生活了……”

    貝蘭掐住他的下巴把他的連抬起來,似笑非笑地道:“玩你還需要思考?”

    希弗禮艱難地挑了挑嘴角。

    ……

    熱意久違地在單人宿舍中蔓延開來,希弗禮遍布紅痕的胸膛急促地起伏著,浪潮由下至上一波一波涌來,他如同漂浮在海上的孤舟,只能徒勞地抓著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貝蘭的氣息逐漸靠近,他低下頭,以床第間少有的溫柔姿態吻了吻希弗禮的唇角,話語中似有所指:“準備好了嗎?浪潮要來了。”

    希弗禮勉強凝聚起一絲神智,想說什么,但話語卻被喘息和口枷糅碎,不成語句。

    好在,當時身體緊密相貼,精神力互相纏繞的時候,他還是得以將自己的回答傳遞給了貝蘭。

    “浪潮來臨時,我們總是會在一起的,不是嗎?”

    第100章 第22章 你被捕了

    起航歷353的4月, 注定要在帝國的歷史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4月開篇,上任議長的案件還在調查,新的議長還沒有選出來, 科菲加斯克爾侯爵就悍然提出彈劾, 彈劾對象是手握遠航部隊和通訊部大權的柯明曼公爵,由是支持“紅芯”計劃迫害帝國公民。

    “紅芯”計劃那些駭人聽聞的丑聞迅速曝光, 引發了各方聲討, 計劃第一時間停止,但柯明曼拒不承認其中有自己的參與,認為這是加斯克爾家族的報復。

    議會再次吵成一片,選任新議長的工作因此暫停, 誰都無法在議會取得絕對優勢。

    但這并沒有影響帝國軍隊在前線的運行,隨著邊界的星獸減少, 前線的推進速度越來越快,距離可以越界的時刻越來越近, 作為帝國運行核心的議會總不能一直群龍無首。

    于是議會開會越來越頻繁,吵架也越來越激烈, 直至激烈的爭吵持續了七天后, 皇帝阿拉雅二世親臨議會,成為自弗萊曼建立議會以來首次出現在議會會議中的皇帝。

    皇帝剛剛度過自己的八十歲生辰, 但得益于良好的基因,他看上去仍然是個儒雅成熟的英俊男士, 他走上屬于議長的高臺,言辭謙虛溫和地提出了自己的議長人選。

    一名身著黑色正裝,佩戴著藍色領結,眉眼凌厲的男人走到皇帝身邊,和諸位議員打了個招呼。

    大部分人都認識他, 擔任皇室對外發言人五十多年的愛德華爵士。皇室對外發言人,這嚴格來說屬于皇室的雇員,不屬于帝國的官員,他們往往會擁有爵士稱號,但這只是作為皇室的嘉獎,不是正式的冊封。

    然而現在這個素人要一步登天成為議會議長了。

    議會里安靜了幾秒后,旋即爆發了巨大的聲浪,西裝革履的男男女女們顧不得體面,紛紛大聲疾呼。

    “您這是在破壞帝國的體制!您瘋了嗎!”

    “議長必須從議員中產生,愛德華爵士此前從未接觸過議會的工作,他根本不能成為議長!”

    “陛下您是忘記了尤妮斯女皇的誓言嗎!”

    “這是皇室干政!絕對不可容忍!”

    “……”

    最先爆發的毫無疑問是沒有黨派歸屬的議員,有些是名譽議員,他們中的一些人真的對帝國體制充滿了信仰,而也有些是從政多年的老油條,趁機渾水摸魚。

    而真正手握實權的柯明曼和科菲一派的議員則是面面相覷幾秒,齊齊把視線投向了各自的領頭人。

    科菲在喧囂中看了一眼柯明曼,柯明曼面無表情,但緊抿的唇暴露了皇帝的出現并不在他的意料之內。

    這反而讓科菲有些驚訝,柯明曼和大皇子暗中連結是公開的秘密,所有人都以為大皇子只是作為皇室的代言人,但現在看來,難不成這父子也不是一條心?

    但此刻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皇帝這神來一手同樣打亂了他的安排,誰都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冒出來一股新的勢力。

    于是他和心腹議員對視一眼,他這一派的議員很快加入了對皇帝此舉的聲討,隨即是柯明曼的人,這讓科菲確定了皇室內部的分裂。

    他不動聲色地吸了一口氣,這真是一個壞消息,阿拉雅二世這個從來不在眾人眼中的名義領袖,背后的又藏了多少牌?會給本就緊張的局勢帶來什么變動?

    還沒等他思考出一個結果,“砰”的一聲巨響,議會的大門突然被人直接撞開。

    荷槍實彈的士兵快速入場,動作干脆地包圍了整個會場,面無表情地看著眾位議員。

    他們的電磁槍尖斜斜地朝著地面,并沒有展現出攻擊的意圖,但沒有人想去試探這幫突然出現的大頭兵會不會開槍。

    鬧哄哄的人群突然安靜了下來。

    軍靴踏在地板上的聲音異常明顯,一名身材高大的軍人走了進來,獨眼平靜地掃過議會里的所有人,默不作聲地走到了皇帝身后。

    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阿拉雅二世趕在所有人開口之前說道:“在安德華履職期間,喬伊斯公爵將負責克萊弗明號的安全。對此安排,諸位誰有意見?”

    全場鴉雀無聲。

    起航歷353年4月中旬,闊別帝國核心數百年的皇帝再次擁有了行政權力。

    ……

    “老加斯克爾手里肯定不干凈,只是我暫時不知道他們做了什么,科菲也被瞞在了鼓里。大皇子的訴求和皇帝一致,他們想要恢復皇室在母星時期的地位,柯明曼比較特別,他是真心覺得帝國上層都是廢物,想要提拔一些‘有能力’的人來帶領帝國走下去……某種意義上他也算被大皇子騙了,大皇子想要的是皇室凌駕于眾人之上和柯明曼的想法不太一樣,甚至可以說背道而馳,畢竟柯明曼也一直覺得皇室的那群廢物應該被流放。”喬伊斯一攤手,表情十分牙疼,“總之現在克萊弗明號上人人自危,懷疑的種子種下,輕而易舉地就發芽了。”

    貝蘭沒想到短短十多天,克萊弗明號居然又換了一批勢力,實在是不知道能說什么,只能干巴巴地問道:“您還好嗎?”

    “我能有什么不好。”喬伊斯爽朗一笑,“克萊弗明號不愧是帝國的首艦,禁閉室都比啟明星號上高級,除了不知道外界消息有點著急,我過得還挺好。”

    他說得輕巧,但比之前憔悴的臉色和瘦了不少的身體還是暴露了這接近一年的折磨。

    貝蘭沒有揭穿,只是問道:“那您現在是確認站在皇帝陛下一邊嗎?”

    喬伊斯表情嚴肅了起來:“我自始至終,只站在帝國一邊。皇室和議會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但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內斗。”

    “皇室不得干政,這是帝國起航時,‘光榮宣言’最重要的條款,以皇帝的名義插手斗爭,并不明智。”貝蘭聲音平靜,說出來的話卻不太好聽,“您站在皇帝一邊,只會讓議會派更加不擇手段。”

    喬伊斯嘆了一口氣:“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這是目前最好的選擇了,柯明曼和科菲的想法背道而馳,不可能調和,但是大皇子和柯明曼至今依然是盟友。皇帝陛下保證會親自去說服柯明曼,只要柯明曼愿意暫且收手,他加上我,輕而易舉地壓下議會,只要統一帝國的聲音,事情就不會太糟糕。”

    貝蘭想了想,點頭承認他說的有道:“這里面唯一的問題就是,皇帝陛下值得信任嗎?”

    喬伊斯陷入了沉默。

    貝蘭仍然記得上一次發生的事情,最終克萊弗明和加斯克爾之間還是發生了激烈的武裝沖突,他雖然沒有能夠看見最后的結果,但克萊弗明號躍遷之時失去了四個副引擎,就算那個試驗階段的長距離躍遷成功,只怕落地之后狀態也不會多少。而剩下的加斯克爾一樣損失慘重,還失去了啟明星的引航信號,不知道會不會就此消散在宇宙中。

    可惜上輩子他遠離帝國核心,里面很多細節完全不清楚,此刻也只能隨波逐流。

    “不管值不值得信任,帝國現在必須穩定下來。”喬伊斯神色中隱隱帶著殺氣,“既然我還幸運地活著,那就不會讓克萊弗明號亂起來。”

    貝蘭倒是相信他的聲望的能力,作為起航以來的第一位元帥,在帝國歷史中也是前十的存在,上輩子如果不是喬伊斯遇刺身亡,柯明曼也不可能那么快掌握軍隊。

    “不說這個了。”喬伊斯吐出一口氣,“我找你只是想看看你的近況,出來的時候我就聽到了奧卡姆干得混蛋事,你放心,這件事沒完,等料清楚克萊弗明號的事情,我絕對會給你一個交代。”

    貝蘭沒想到喬伊斯還記得這個,有些意外:“您不用。”

    喬伊斯打斷他:“你是我手下的兵,沒有讓人欺負的道。不過以我對他的了解,奧卡姆人確實好色,但不是沒有腦子。前線騷擾S級精神力的士兵,這種被驢踢了才做得出來的事情,不像是他一貫的行事風格。”

    貝蘭若有所思,他對奧卡姆并不了解,再加上奧卡姆先是被他收拾了一頓,后面又差點死在希弗禮手上,再多的氣也消了,所以并沒有思考太多。

    但喬伊斯這么一說,貝蘭幾乎很快想到了后面的可能:“有人想要試探我的精神力。”

    喬伊斯點點頭:“對。兩年前歐文就告訴我精神力研究的進展或許會涉及到你的安危,但他并沒有詳細說具體發現了什么,我在里面最擔心的就是你出事,那我可真是沒臉見老朋友了。”

    貝蘭忍不住露出個微笑:“你不用擔心我。”

    喬伊斯看著他的笑臉,也緩和了神情:“看見奧卡姆的驗傷報告就不擔心了,就是最近你得小心,最好不要和希弗禮離得太遠。”

    他神色沉凝:“皇帝如今突然入局,是打了各方一個措手不及,我不知道他背后有什么算計,也不知道接下來各方會怎么反擊,你們最近一定要千萬小心,我已經和我留在母港的人聯系過了,有事直接和安德魯聯系。”

    貝蘭點了點頭:“你也小心。”

    兩人溝通完情況,沒再閑聊,各自掛斷了通訊。

    貝蘭捏著自己的終端,有種心頭靴子快要落地的預感。

    而這一天來的非常迅速。

    起航歷353年4月30日,希弗禮進行例行巡邏,貝蘭照例在醫院值班。

    他治療完一個士兵,抽空看了一眼希弗禮刷的滿屏信息,正打算回復,診療室的門突然被暴力推開了。

    幾個身穿監察院制服的男人走了進來,身后跟著數十個手持奇怪武器的士兵。

    貝蘭認出來他們手中的器械——那是一種針對精神力異化至身體變異的人而設計的武器。

    為首之人站在貝蘭面前 ,面無表情地出示了一張紙:“貝蘭雪萊,我代表監察院正式通知你,你因為涉嫌危險帝國安全,被正式逮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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