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還沒說完,幾道青色風刃已經橫空掃出!
接著,一縷金光緊隨其后追了上去。
“玩賴?”
蕭月恒從容地甩出第二道風,聞言笑了笑:“沒有,不是打過招呼?”
打過屁的招呼。
莫星寒無語:“你那招呼是跟我打的么?”
話音剛落,一道勁風倏地他掃到眼前。
同時,莫星寒察覺到身后的動靜,迅速彎腰俯身,右腳緊跟著往后一掃。
風刃打了個空,那個試圖偷襲的姑娘被莫星寒一腳掃到,登時仰面摔倒,翠綠色衣裙在半空劃出一道漂亮弧度。
不遠處的蕭月恒嘖了聲:“反應挺快。”
莫星寒手一抬,丟出好幾根金色光線,將趴伏在地的翠綠色姑娘捆了個嚴嚴實實。
而后,他才抽空回答蕭月恒:“不準搶我的。”
蕭月恒正被五個身影困住腳步,聽見他這話,徑直橫過折扇掃出三道風刃,堂而皇之地搶走莫星寒身邊幾個花花綠綠的“村民”。
在莫星寒臭著一張臉看向他時,蕭月恒慢悠悠道:“誰先捉到就是誰的,怎么還能提前定呢?”
莫星寒從牙縫里擠出一個:“行。”
旁聽這兩人全程對話的姑娘們:“…………”
可她們再生氣狂怒也無用。
別說撲上去攻擊,就是站在原地不動都得被捉。
一青一黑兩個身影,在一群四散奔逃的花紅柳綠之中上躥下跳。
一時間,木堯村的村口一片混亂。
這種混亂持續了將近半個鐘頭,兵荒馬亂的動靜才慢慢平息下來。
蕭月恒站在一處屋舍的房檐上,合起扇子道:“勝負已分?”
幾十個村民被分成兩撥,少的被金線纏縛,多的則被風圈困著。
莫星寒仔細算了三遍,還是不得不承認這個結果。
他老大不高興地踢了踢腳邊的石子,別扭開口:“你想要什么?”
蕭月恒從屋頂下來,不慌不忙:“不急。”
“過期不候,”莫星寒立即鉆空子:“之后你要是忘了這回事,我可不會提醒你。”
聽見這話,蕭月恒贊同地點頭:“有道理。”
說完他抬起手,指尖流光浮現。
蕭月恒在虛空中劃了一道,旋即又合攏進掌心。
莫星寒疑惑:“是什么?”
“一點小伎倆。”
蕭月恒側頭朝他一笑:“破夢之后會提醒我,跟你討點東西。”
“……”
莫星寒咬牙,又只能愿賭服輸。
沒管一臉不爽的莫星寒,蕭月恒幾步來到那些村民跟前。
垂眼打量片刻,他推開扇子又揮出一縷青風。
風痕掠過之處,異象現形。
只見這些姑娘們的裙子驀地從絲綢般的柔軟布料,變成了干癟生硬的紙片,她們身體也在倏忽間化作膠水糊的紙團。
這幾十個村民,全部都是紙扎的紙人。
紙扎一行有規矩,一是不給生者扎紙人,二是不給紙人點睛。
蕭月恒不清楚這些紙人的原型是否為活人,但它們每一個的雙眼都落了紅點。
“之前進村,你有看見紙扎鋪嗎?”莫星寒上前,看著地上的紙人問。
“沒見過。”
蕭月恒回答,然后曲腿蹲下,拎起一個紙人手臂瞧著。
莫星寒跟著彎下腰:“要不要再做個交易?”
“……”
好像一不小心,教了喜歡打賭交易的壞毛病。
蕭月恒無聲扯了扯唇,配合道:“說來聽聽。”
莫星寒側頭看向他:“我見過紙扎鋪。”
聞言,蕭月恒動作微微一頓。
他抬起眼眸,同莫星寒對上視線:“你見過?”
從下車直到進村,他們中途沒有分開過一次,莫星寒上哪兒看見的?
像紙扎鋪這種店面,一般都不會開在顯眼的地方。
如果木堯村的紙扎鋪就開在路邊,蕭月恒絕對不會沒有印象。
思及此,他又一次對上莫星寒那雙淺金色眼眸。
莫星寒說:“我能看見很多你們視線之外的東西,比如遠距離的,或者尋常人瞧不見的。”
蕭月恒頓時了然頷首:“說吧,什么交易?”
見他這么輕易就上鉤,莫星寒訝異了兩秒。
生怕蕭月恒反悔,他立刻趁熱打鐵:“我把知道的都告訴你,讓我看看你的劍。”
“……”
蕭月恒無言片刻,還是沒忍住低低笑了聲。
他還以為莫星寒會趁機抵消那個賭約,結果還是在劍穗上死犟。
莫星寒被他笑得莫名,還以為自己哪里說錯了。
他把自己那句話來回倒了三遍,才一臉古怪地問:“笑什么?答應不答應好歹說一聲。”
蕭月恒止住笑,輕聲道了句:“還真是執拗。”
他這一句說得太小聲,莫星寒沒聽清:“什么?”
“沒什么。”
蕭月恒站起身,徑直將折扇幻化成長劍。
他順手挽了一道劍花,劍尖旋即朝下。
接著,蕭月恒朝莫星寒揚了揚手中的劍:“拿著。”
他這么干脆,反而弄得莫星寒有些發愣。
片刻,他才接過蕭月恒握著的長劍。
接到手里時,劍身忽閃而過一道銀光。
莫星寒嘖了聲:“真是認主。”
蕭月恒又蹲下去,邊查看紙人邊回答:“過陣子也會認得你的。”
對這句話,莫星寒不置可否。
反正他主要也不是為了劍。
莫星寒拎起劍穗,放置在掌心握了握。
與此同時,他不忘遵守約定,將所見所聞一一告知。
“之前給我們帶路的那個老婦人,家里就是開紙扎鋪的,往后再走兩條街就是。”
“她不進趙家門,也不跟趙家人碰面,大概是因為——”
“趙家有人跟她做了生意?”
莫星寒手中力道一緊,低頭去看出聲的蕭月恒:“你知道?”
他是看見了紙扎鋪的客單,這家伙又是從哪得知的?
蕭月恒重新站起身,輕輕拍掉雙手上的紙屑。
“原本只是有些猜測,經你一說才確定。”他說。
當時老婦刻意不進屋實在太可疑,蕭月恒不多想都不行。
再加上胡小蓮一些反常舉動,他就隱隱覺得這二人可能有什么交集。
但蕭月恒找不出她們之間存在的聯系,也就沒有細想。
蕭月恒思索幾秒,“與那個婦人做生意的,是不是胡小蓮?”
莫星寒點頭:“確實是她,不過時間有點奇怪。”
他松開手中的劍穗,抬眼看向蕭月恒:“三年前,胡小蓮找那位老婦做過紙扎活。”
“沒看錯?”蕭月恒從他手中接回長劍,問道。
莫星寒抱起雙臂,語氣篤定:“沒錯,不然為什么說時間有點怪。”
紙扎之物,無非就是用于祭祀或喪葬這兩種活動上。
那么三年前,趙家是因為哪個情況,才需要用到這東西?
蕭月恒抬眼看了看天色,問莫星寒:“還認得路嗎?”
莫星寒一揚眉:“你要去?”
蕭月恒:“過去看看。”
“那這些呢?不管了?”莫星寒抬了抬下巴,示意地上堆著的紙扎人。
蕭月恒回頭看了眼,思忖片刻。
“找個地兒放好吧。”他說。
……
蕭月恒跟莫星寒并肩往巷子里走時,天邊已經開始漸漸黯淡。
那幾十個紙扎人被他們摞成一堆,放置在茶水攤后面。
直到他們的身影沒入小巷深處,茶水攤掛著的紙燈籠才噗地亮了起來。
豆黃色的亮光映照在紙人灰白的臉上,被風吹得忽明忽滅。
暮色四合,幾只通體墨黑的烏鴉從密林之中飛出,撲楞著翅膀緩緩落在茶水攤頂上。
黑鴉轉了轉眼珠,而后一動不動盯著地上的紙扎人。
片刻,一個穿絳紫色煙羅裙的紙人忽地抽搐兩下!
旋即她的眼球往上一翻,對上黑鴉的目光。
再之后,紙人血色般的紅唇翹起,露出一個彎月般的笑容。
-
“看出什么了?”
蕭月恒驀然出聲,莫星寒才從心不在焉回過神。
他收起思緒,隨口問:“什么?”
蕭月恒晃了晃扇子:“你的劍穗。”
“……”
莫星寒暗自在心底罵了句小氣,然后才回答:“就這樣,沒什么特別的。”
確實是他的鬃毛沒錯,但莫星寒當真想不通為什么蕭月恒會有。
他剛有靈識時,這家伙都已經死好幾百年了。
而且明明是莫星寒的東西,上面卻沾滿了蕭月恒的氣息。
拿著劍穗那短暫幾分鐘里,莫星寒渾身都別扭。
比身體里有蕭月恒的禁制還別扭。
聽了莫星寒那句評價,蕭月恒靜默兩秒,而后意味不明地說了句:“是嗎。”
“……”
沒人再開口,話題到此結束。
接下來一整路,他們也始終沉默著。
直到拐過不知道第多少個彎,莫星寒才打破沉寂:“前面那家就是。”
蕭月恒停下腳步,順著莫星寒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是一間不大不小的屋舍,門窗緊閉,從外面看起來同其他村民的房子別無二致。
但就在很不惹眼的一個角落處,堆著半人高一摞五顏六色的廢紙,有些還穿插著充當支架的竹木枝。
莫星寒:“要進去嗎?”
蕭月恒嗯了聲,抬腳走向木門:“你是怎么知道胡小蓮跟這家店做過生意的?”
“柜臺有客單。”莫星寒說。
他跟上蕭月恒的步伐,鬼使神差又說了句:“我沒有偷看,那張客單就被老婦攤在桌上,一眼就能看見……”
話沒說完,尾音一點點被莫星寒咽了回去。
他加快腳步,欲蓋彌彰地轉移話題:“直接進去嗎?”
蕭月恒卻偏要拆穿:“是在跟我解釋?”
“不是,”莫星寒飛快反駁:“我解釋什么?你愛怎么想怎么想。”
“這樣啊。”
蕭月恒頷首說:“那我覺著,你就是在解釋。”
“……”
莫星寒不理他了。
蕭月恒心情大好,總算說回正題:“先進去。”
他又一次打量起天色:“不能待太久,隨便看看就走。”
無論有沒有收獲,天黑之前他們都必須離開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