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男高篇
兩人自然熟絡引起云星的注意, 晏明僵在原地,平時反應力最強的他此刻顯得尤其笨拙,不知該如何作答。
窗外的雨沒停, 依舊狂亂作響, 砸在陳年老舊的金屬防盜窗上, 發出些并不悅耳的聲音。陽臺上洗衣機發著劇烈的響動,猶如殘燭般盡力運作著。
周遭的一切都是混亂無序的,可晏明全部的注意力都被林雁珊奪走,她的紅唇,她換了又換的香水,她身邊的男人, 她的一切漸漸變得陌生。
晏明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我遠方的親戚。”
林雁珊是這么介紹兩人的關系。
云星眼眸閃動,問句又咽了回去,他是個聰明人,從不會過問關乎林雁珊的任何事情,他們倆走不了多遠, 他清楚。
云星從不奢求, 過好當下僅此而已, 一切沒必要的麻煩, 他不想從自己口中說出來。
只是晏明誰的情都沒領, 在客廳坐了幾分鐘便說自己累了想去休息了。
云星不了解,但林雁珊卻清楚的很, 晏明這種樣子通常是不高興了,有情緒了。
他一向是這樣,不會像她一樣大發雷霆,也不會像林惜南一樣說教,只會憋在心里, 什么都是藏著,一個人逃走默默消化。
膽小鬼一個罷了。
林雁珊依靠在沙發上勾著嘴角,手里還端著晏明給她倒的花茶,似笑非笑的看著晏明朝里走去。
“他就這樣,你別介意。”云星指了指晏明離開的方向,有些不好意思。
“我知道。”林雁珊抿了一口茶水,“沒事。”
“啊”云星撓了撓頭發,“忘了你們是親戚了。”
“我們不熟。”林雁珊說著,語調沒有放低,這房子隔音很差,晏明一定聽的一清二楚,她又偏偏說給他聽,讓他難受。
云星點點頭,確信她沒誆騙自己。
倘若他們關系真的很好,憑借林家的人脈實力,怎么會讓晏明天天連軸轉經常累到昏厥,再不濟也會幫忙介紹一個輕松一些的兼職。
就像自己這樣,馬上就要搬到林雁珊在市中心的復式頂層里去了。
云星叉腰掀開客廳的簾子,敲了敲外邊未見變弱的雨水。
“我給你在外邊找個酒店住吧,這么大的雨,開車回去也不安全。”云星重新坐在她身邊,又往她杯中續上些熱水。
“你這不是有地方么?”林雁珊挑眉,笑的輕俏。
“這里”云星頓了一下,“沒有多余的客房。”
林雁珊盯著他的眼眸,忽覺好笑,明明和晏明處于同一個境地,云星卻從沒有因為自己的條件太差自卑過,從容的接受她給他的一切。
她見識過這么多男人,偏偏就晏明一個人鐵骨錚錚。
云星的房間里是一張單人床,寬度也只比宿舍床略寬那么一點點。
他帶著林雁珊進來,指了指剛剛換了新床單的小床,“你睡床,我打地鋪。”
林雁珊沒有拒絕,環顧了一下四周,打量了一下房間里的擺設,最后目光落到他床頭的照片上。
“什么時候拍的?”她問。
“上次去露營,你睡著的時候”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偷拍的。”
照片上的女人躺在側靠在榕樹下,穿著長袖亞麻的裙子,淺淺睡著,那天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云星對她一見鐘情。
“那片草地確實不錯。”林雁珊盯著照片,說著,又夸獎道,“你拍的也不錯。”
“那下次我們再去。”云星笑著,下垂的狗狗眼也彎著,“就我們倆。”
“好。”林雁珊隨口答應。
兩個人認識到現在也沒有多久,體內分泌的多巴胺還在持續作用著,至少對云星來說是這樣。
關于林雁珊的感覺,他很少過問,也不會多加揣測。
“不早了,睡吧。”云星起身去關房間的門,又對林雁珊說著,“我一會開一盞小夜燈。”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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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聽見云星臥室門被關上的聲音,晏明才失魂落魄的從自己房間的門邊離開,不再繼續靠著。
他的房間里沒開燈,周遭都是暗沉沉的,偶爾的閃電將房間照亮,也不過是一閃而過,隨即陷入更深的黑暗中。
手心已經被自己掐出了指甲印,深紅的印子久久未消,他卻毫無察覺。
他明明記得自己從前不是這樣嫉妒心強的人,準確來說是,他從前從未關注過任何人,誰也無法擾亂他罷了。
云星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不該也不能有這樣的想法。
只是剛剛所作所為在腦海揮之不去,晏明覺得自己像暗溝的里老鼠,見不得光,連動靜都不能發出,免得遭來別人的注意。
沒有人會歡迎他。
他們剛剛在臥室的對話在晏明腦子里不停重演,露營,睡覺,他們到底進行到哪一步了?
晏明翻了個身,眼睛沉沉地盯著外邊漆黑的夜,他的房間的視線不良,除了攀到窗邊的爬山虎,他什么都看不見。
明明云星都要搬到林雁珊那里去住了,他想這些又有什么用呢
晏明閉上眼,輕輕呼了一口氣,將腦袋埋入被子里。
云星會睡在自己當時躺過的那個床上嗎?
他沒法繼續想下去。
晏明本就是容易多想擅長內耗的人,那一夜到快到凌晨四點他還沒有睡著,干脆起床整理學生的復習資料,不再睡了。
他開了一盞臺燈,伴著雨聲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他輔導這個學生是明年要中考的藝術生,成績很差,他費了很多心,家長也看在眼里,給晏明漲過幾次課時費。
明明生活也在好轉了。
晏明揉了揉眉心,兩指間夾著的筆滑落。
‘啪嗒’一聲,晏明回過神來。
他閉了閉疲乏的眼睛,昏黃的燈光讓他的眼球酸澀,晏明正準備繼續,重新翻了一頁,卻無法集中精神。
寂靜的夜里,房間外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
有人去了廚房。
晏明下意識的屏住呼吸,夜深寂靜,微微的響動都被放大幾倍。
“水在哪呢?”
林雁珊的音調晏明再熟悉不過,哪怕是她的呢喃,他依舊聽得一清二楚。
晏明坐在桌前,手里的筆不自在的在寫滿字的頁面畫了幾道,他深吸了一口氣,聽了一會兒外邊不斷的雨聲,將筆扣上,站起來拉開半掩著的臥室門。
林雁珊聽見門開的聲音,沒有回頭,下意識地叫了一聲:“云星,有水嗎我好渴。”
身后的人沒動靜,林雁珊才緩緩轉過身,朝著剛才的聲音源頭看過去。
晏明正站在陰影處,他又比半年前看著挺拔了許多,時隔這么久,林雁珊頭一回仔細的觀察他。
“晏明。”她喊他,聲音沒有刻意壓低。
聽見自己的名字,晏明神經緊繃,朝著云星的臥室看了一眼。
小動作被林雁珊捉住,她淺笑著,并無忌憚,對他說著,“有水嗎,我好渴。”
晏明抿了抿唇,朝著廚房的光亮看了一眼,步子輕輕邁過去,“白開水行么?”
“可以。”
晏明走過來背對著林雁珊倒水,一起一落地動作全在她眼底。
林雁珊撐著料理臺,笑道,“我把你吵醒了?”
晏明的動作一僵,轉過身將杯子遞給她,“沒有。”
“那你是還沒睡著?”林雁珊的笑容越發過分,得寸進尺,“失眠了?”
他抬起頭,緩緩地和她對視,盯著林雁珊那雙桃花眼,愈發覺得自己像裸.體空白站在她面前,什么都掩蓋不了。
“我先回去了。”
“晏明!”她抬高了音量。
晏明驚得朝她靠近一步,手比腦子快先一步用掌心捂住她的嘴巴,他的手臂的青筋隨著他的慌張暴起。
“這房間不隔音。”
他壓低聲音,瞳孔晃動。
“那又怎么樣?”林雁珊甩開他的手,沖他挑眉,“你在緊張什么?”
“云星會被吵醒的。”他解釋著。
“他沒有起床氣。”林雁珊喝了一口水,故意刺激他,“還是你覺得他會因為被吵醒生氣?”
晏明咬了咬舌尖,盯著她玩味的笑容,渾身不自在。
明明知道她是故意這樣說,可他卻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
“遠方親戚幫忙倒個水,有什么害怕的?”她又繼續說。
白天無所遁形的東西在黑夜里總是蠢蠢欲動,兩個人的之間氛圍逐漸變了味。
“你看到我的備忘錄了?”晏明警鈴大作,想起被自己留在林惜南家里那部手機。
林惜南給他的東西晏明一樣都沒有帶走,僅僅帶走的幾件衣服還是他當時帶到林惜南那里的,其他的一切他都留在了那個小房間里,包括那部手機。
他在備忘錄里稱呼林雁珊為遠方親戚,一個不會旁人其疑的稱呼。
他防過了所有人,唯獨沒有防過當事人。
“走之前怎么不把東西刪干凈?”林雁珊笑著,夜色里像個鬼魅的狐貍。
她朝他靠近了一點點,臉上是晏明從沒有見過的神情,讓他渾身戰栗。
“刪干凈了說不定你偷偷喜歡我這件事能被你藏一輩子呢。”
外邊的雷轟隆一聲,連帶著晏明腦子里那根弦也崩斷了
第 82 章 男高篇
晏明那天做了一整晚的夢, 夢里光怪陸離,枕頭被汗水浸濕,渾身濕冷。
他向來習慣將所有的事情做好十足的準備, 無論發生什么事, 他都能沉靜自如的面對。
唯獨面向她, 他所有擅長的一切都失效,在她面前,他不過像一塊廢銅爛鐵,他引以為傲的一切都黯淡無光,甚至他沒勇氣設想他的暗戀敗露的那一天。
和林雁珊相處的那段日子里,晏明鮮少和她并肩站著, 更別提像云星這樣與她牽手相擁,僅有的一次不過是她喝醉了無可奈何。
晏明沒有從容的配得感,所以寧愿所有的情愫都爛在自己心里。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晏明這樣,林雁珊身邊那些來來去去的面孔,心安理得的享受著林雁珊提供的資源。
可他偏偏是這樣擰巴的人。
晏明從前并不覺得自己是個善妒的人, 或者說, 他并不怎么關心別人, 外邊的樓是建起或者坍塌, 他也只是潦草一眼, 僅此而已。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從什么時候觀察過那么多人了,帶棒球帽的男孩, 穿制服的男人,她手機屏保里的少年,諸如此類,他竟也沒想過男人在她那里會有那么多的分類。
一夜昏昏沉沉,醒來還不到七點, 堪堪睡了幾個小時,渾身像是被一夜的大雨澆灌過一般,從頭到腳都是陰冷。
云星今早八點要去市中區做家教,晏明不想與他們碰面,他寧愿被林雁珊罵做怯弱,只是他實在沒勇氣,他不知道如何面對她,不知道如何在她那雙桃花眼下為自己辯解。
他確實曾心有別念,他實在心虛。
身下的床單已經濕透了,晏明勉強坐起來將床單被套一起扯下來,趁著云星還沒起床,悄悄去了浴室沖澡。
只是不巧,浴室剛剛升起氤氳的霧氣,外頭就有了動靜。
大概是云星起床了,他急匆匆從臥室跑到衛生間門口,見門關著,敲了敲門,磨砂的門框透出他的影子。
“晏明,你在里面么?”云星敲了敲門。
“你的牙刷在陽臺的洗手池上,我幫你拿過去了,我出汗了,洗個澡。”
“好。”
顧不得那么多,云星著急去趕地鐵,又匆忙離開浴室門口。
磨砂門前又變成了空空的光亮。
云星的身影離開,晏明又松了一口氣,要不了幾分鐘云星就會從家出發去市中區,按照平時的習慣,林雁珊大概午間才會醒。
今天大概是不會與他們再碰面了。
晏明只祈禱能快點到搬家公司來的那天。
云星簡單洗漱了一下久走了,臨走前在門口跟晏明交代著說是今天大概去不了清吧,讓晏明幫忙請假。
晏明悶悶應了一聲,又聽見他說。
“珊珊一會起來了她就走了,你不用管她。”
“嗯。”
晏明手里的花灑還在往外吐著水,他卻聽著云星的聲音失笑一聲。
原先林雁珊起床之后都是要他做好飯端到桌上再去叫她起床,現在倒是成了能自力更生的好姑娘,不要旁人管了。
這么多男人,偏偏就他最是得不了她的光,哪怕一眼都多余。
這些日子,晏明做過許多關于她的夢,無外乎是他心里那點事,說也說不得,做也做不得,在心里憋著成了夢魘,日日夜夜反復折磨。
花灑被他關上,只剩點點的水珠匯聚在一起,久久落下一滴,直至干涸到再也無法動彈。
洗過澡,晏明只穿一條睡褲站在洗手池前,涼水不斷地潑在臉上,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一捧又一捧的水從眉骨往下滑,最后順著下頜流到胸膛上。
除了冰涼,他沒有其他的任何感覺。
大概是無藥可救,晏明沖著鏡子里的自己嗤笑一聲。
晏明擦了擦手,打算出去,腳步未動,外邊又傳來開門的聲音,聽著動靜像是林雁珊起床了。
晏明握住門把的手又縮了回去,沒料到林雁珊會起早,他朝后躲了一下,沒敢出去。
云星說林雁珊今天有事情會離開,想必待不了多久就要走了,晏明想等等再出去。
外邊是林雁珊窸窸窣窣的動靜,晏明聽的心煩意亂,昨天晚上的場景不停在腦海里重演,她的味道,她的笑容,她的聲音,像吹不散的云霧,一直纏繞在他身邊。
晏明正撐著洗手臺喘著粗.氣回緩情緒,衛生間的門突然被林雁珊敲了兩下,他下意識朝磨砂門看過去,林雁珊那窈窕的身段暴露無遺。
晏明又躲開視線。
“晏明。”她叫了他一聲。
晏明猛的吞了一下口水,像是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慌亂的不知如何回應。
“開門。”她又喊了一聲。
“我在洗漱。”晏明匆忙地又拿起旁邊的皂盒,慌亂間將里面只剩半塊的香皂掉了出來,聲音清脆地砸在地板上,四分五裂碎成了小塊。
“云星給你準備的洗漱用品我放到陽臺的洗手池上了。”
晏明以為自己做了萬全之策,把一切理由都隔絕在外。
聽罷,林雁珊抱著手臂微微歪頭,說著:“我洗漱完了。”
“那你是要用”
晏明的話還沒完,只聽的門鎖一陣響動,林雁珊直接從茶幾抽屜里找來鑰匙打開了浴室的門。
晏明身上還水漬漬的,胸肌上的水珠順著肌肉線條往下滑到睡褲里,浸濕了一小塊布料。
“你”
他手里還握著滑膩膩的香皂,明明他要比她高上許多,身影完全可以將她籠罩,可偏偏他卻要在氣勢上矮上她一截。
林雁珊還是那副盛氣凌人說一不二的模樣,她手里的晃動著鑰匙,隨意往水池里一拋,目不轉睛盯著他。
“躲什么呢?”林雁珊勾了勾唇角,“你怎么還跟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一模一樣,那么怕我?”
“不是”晏明的頭發還沒完全干,額前濕噠噠地碎發貼在頭上,像個落魄的流浪小狗。
說實話,以林雁珊的性格,她從來不理解那些少女懷春的青春期女孩面對自己喜歡的人會下意識的躲避,更不理解晏明這種頂著風云人物頭銜的人在懼怕什么。
她從來沒法和他們共情,她習慣主動出擊,從不避諱自己的感情,愛就愛了,當下就要做,從來不會做出什么‘稍后’,‘再等等’,‘以后再說’諸如此類的決定。
可偏偏是這樣的個性最吸引晏明。
他不是沒想過,倘若林雁珊是他學校里的某個普通女孩,他會不會還這樣退縮,可答案是他根本不會喜歡上這樣的人。
他偏愛林雁珊的張揚,愛她的毫無忌憚,可他偏偏是這樣的身份,是一個無法和她長久的身份,如果他不是以這種模樣出現,他是不是也不會愛上她。
可往往事情的發展總是這樣戲劇化,說來說去總教人變成一個無可奈何的凡人。
“我下午要去參加一個畫展,你陪我去吧。”林雁珊沒再逼他,退了一步。
“下午”如果是以前,晏明一定立刻答應,可現在早就不是以前了,“我還要去工作。”
“請假,我三倍給你。”
“”
“五倍。”
“”
“這不是錢的問題。”
“那是什么?”
“這不合適。”
“哪里不合適?”
“這樣對不起云星。”
空氣似乎是凝固了,頓了幾秒,林雁珊才嗤笑出聲,歪頭舔了一下牙尖。
“你不是我遠方親戚么?”
她朝他逼近了一步,周遭未散地水霧將兩人包裹。
“為什么對不起他?”
“我”一不小心掉入她的圈套,晏明無可辯解。
“下午的事情很重要。”林雁珊又靠近了一點點,“在你這里,到底是我比較重要,還是云星比較重要。”
“不能這樣比較”
“為什么?”林雁珊的眼睛閃閃的,像是有許多碎掉的星星在她瞳孔里。
她很漂亮,心腸卻像妖精,句句逼人,不肯給他一點點退路。
晏明呼吸急促,手臂的青筋暴起,臉頰上不知道是水還是汗,身旁的一切都急劇升溫。燙的人渾身戰栗。
他盯著她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咫尺距離,被她逼得徹底投降。
“因為我喜歡你,我本來就對不起他。”
第 83 章 男高篇
林雁珊很難配得上‘善解人意’這四個字, 明明知道晏明道德感很高,偏偏就要處處挑戰他的底線。
她實在惡劣。
憑著林雁珊漫不經心的幾句話,他便渾身戰栗, 毛孔張開, 像是高.潮過后的余燼, 濕了未干的額發還在往下滴著水,順著盤在腹部的青筋向下蔓延。
“對不起”
晏明垂眸,薄唇緩緩吐出幾個字來。
實在冒犯,他不該向別人的女友告白,更何況她是自己唯一好友的女友。
林雁珊半瞇著眼睛從上到下掃了他一圈,寬肩上是凸出的肩胛骨, 腹部是一層薄肌,白皙滾著水珠,他還是很消瘦,但也只限于他穿上衣服。
他的確是長大了,和從前不一樣了, 僅僅是小半年的時間而已。
少年的成長總是這樣迅速。
“這么長時間, 為什么沒有聯系我?”
林雁珊微微蹙眉, 她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導致他淪落至此, 但究其最終, 跟林惜南脫不了干系,他對晏明不算差, 甚至可以說是很好。
但商人世家,林惜南有膽量脫離家族從頭做起,他就不是一個單純善良的人,甚至仔細來說,像林雁珊這種鮮少隱藏自己情緒的人危險洗漱才要低一些。
他們之前的矛盾, 林雁珊不想細究了,終歸是這樣了,再談以前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不過她想知道,在晏明心里,她到底是如何的存在。
晏明的暗戀寫滿了備忘錄,平日里他卻隱藏的很好,后來吃了這些苦他也只字未提,甚至一度想要和她斷聯,她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有多少秘密。
他總是心事重重。
“你不是很忙嗎?”晏明微微抬起頭來,濕潤的眸子對上她的眼神,又下意識的想要避開,“我沒什么事。”
“你不信我么?”林雁珊沉沉了聲音,臉上的表情也淡下來。
“”晏明攥緊了手,手心的里的汗黏膩著整個掌心。
“我不會拋下你的。”
“我又不是他。”
晏明從來沒有質疑過林雁珊說話的可信度,她從來都是說到做到。
即便如此,他也沒法在她的那幾句話里找到自己的位置。
那是憐憫不是愛。
“那云星呢?”他問,“你會拋下他么?”
“這不一樣。”
晏明盯著她,呵笑一聲,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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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畫展晏明沒去,最后還是云星從另外一個區緊趕慢趕回來陪林雁珊去參加的。
那天晏明沒去上班,碰巧家教的小孩生病了,碰巧他那天就要在家一整天,也無處可去。
他關著門,佯裝不在,聽著云星從外邊回來,開門關門,聽著他們在外邊聊天。
家里只有一塊全身鏡,貼在客廳玄關那里,細細長長的一條,站遠了勉強能照到全身。
西裝是林雁珊挑的,晏明的尺碼,此刻穿在另一個不合適他的人身上。
“好像有點大了。”
“沒事可以的。”
“是不是不太好看?”
“還行。”
褲腳和衣袖都有些長,肩寬也不合適,勉強湊合,云星還是喜氣洋洋地對她說著謝謝,柔聲哄了她好久。
幾步的距離,晏明就靠在臥室的門上,像個小偷,悄悄地聽著被自己親手推走的幸福。
他閉上眼睛就能想象出倘若他穿上西裝,林雁珊一定不會說剛剛的話,她一定會毫不吝嗇的夸他適合穿正裝,夸他的臉蛋是漂亮的,夸他睫毛像小寶寶一樣濃密。
她從前就總愛這樣講,她總是真誠的,毫不掩飾的。
擰巴的人是得不到幸福的,晏明也承認,是他不配。
那天下午兩人離開之后晏明一直魂不守舍,被開水燙了腳,又被易拉罐劃傷了指頭,不停地出神,久久緩不過勁來。
晚上晏明從清吧工作回來已經是晚上十二點半,客廳里關著燈,房間里也是靜悄悄的。
云星沒回來。
她也沒。
晏明洗漱過躺在床上,呆呆地盯著窗外勉強能看到一兩顆的星星。
已經立秋了,溫度還是沒降下來,只有夜半會有片刻的涼意。
他歪著身子靠在一旁,握著手機,亮屏又熄屏,重復幾次,最后還是給云星發了一條消息。
【今晚還回來嗎?】
晏明很少問他的私事,也平時云星如果不回來也會告訴他一聲,但今天沒有。
他浮想聯翩,不知道他們去了哪,今天做了什么,又會不會像別的情侶那樣牽手接吻,又或者
晏明轉了個身,卸了力氣癱在床上。
他第一次覺得累。
是從頭到腳的累,就連心臟跳動都覺得疲憊。
先前那樣苦的高中生活他沒抱怨過一句,甚至還覺得脫離了之前的家生活還算不錯,后來做過家教,當過搬運工,什么活都干過了。
夏季最熱的那個月躺在沒有窗戶的小屋里,晚上黑乎乎的一片只有頭頂一臺消極怠工的風扇,四方的屋子里他也覺得還好,吃了上頓沒下頓,幾次低血糖昏厥,也都撐過去了。
晏明始終覺得,生活也不過如此,沒到讓他筋疲力盡的程度。
快要開學了,有學校的補助,他還可以稍微緩一緩勁,至少不會比現在更差了。
一切美好的奔頭就在這個如從前一樣的一天內徹底崩塌。
云星是凌晨一點回來的,晏明正好在廚房倒水。
云星回來后一言不發,身上的西裝也不見了蹤影,換上了他平常穿的衣服,回來后一句話都沒說,失魂落魄地進了房間。
晏明看著他的動作,還是走到他門前,敲了敲門。
“云星?”
靜了半分鐘,晏明準備放棄的時候,門開了。
云星提著一個袋子舉到他面前。
“她在樓下,麻煩你幫我把衣服還給她,可以嗎?”
晏明猜到了,接過袋子,還是問了句。
“怎么了?”
“沒什么。”云星搖搖頭,手臂撐著墻苦笑一聲,“她不要我了。”
“為什么?”
晏明抿了抿唇,明明下午兩個人還是情濃意切的。
“對她來說,分手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吧。”云星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緩了一口氣,“我累了,先睡了。”
晏明拎著紙袋下樓的時候,說不上是什么心情。
但他不得不承認,聽到云星確認自己的猜想時,他是雀躍的。
林雁珊的車停在樓下,車燈大亮著,似乎在等他來。
她降下車窗,笑瞇瞇地沖他揮了揮手。
晏明想起剛剛云星那副丟了魂的樣子,心底像是被抽了一下,空落落的。
“謝咯。”林雁珊接過袋子,臉上的笑容沒減。
晏明咬了咬唇,手撐在車窗上,俯下身,皺眉凝目,“為什么跟云星分手?”
林雁珊抬眸掃了他一眼,嗤笑道,“你是來興師問罪的?”
“他很愛你。”鬼使神差的,晏明脫口而出。
林雁珊歪了歪腦袋,“別人愛不愛我你都清楚?”
“不是”
“晏明,我跟他分手你很生氣么?”
“我”
“要是他的位置給你坐,你還會生氣么?”
“”
“晏明”
“別騙我。”
第 84 章 男高篇
因為林雁珊的幾句話, 晏明一晚上沒有睡著,覺得自己既像個得利小人又像個愛情竊賊,渾身又燙又冷, 他才發覺自己是發燒了。
那晚又下了大雨, 雨聲大的過分, 砸在防盜窗上刺耳的乒乓聲,晏明吃了片退燒藥又沉沉的躺下了,斷斷續續做了好幾個夢,他滿頭大汗。
數不清是第幾個夢醒,晏明再也睡不著,只是閉上眼睛沉沉地感受頭腦發暈的感覺。
隔著一面墻的云星同樣輾轉難眠, 打包好的行李還堆在房間一角,身下的老舊床板隨著他翻身的動作發出吱呀的破碎聲音。
晏明在客廳藥箱里找退燒藥的時候聽見云星房間里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抽噎混雜在雨聲里,并不明顯。
晏明在云星房間門站了半天,最后還是沒有敲門, 又退回了自己的房間, 重新躺在了床上。
他盯著外邊搖搖晃晃的樹枝和電纜, 思緒愈發混亂。
下樓前他是有些沒法拿到明面的想法, 但是真的聽見林雁珊笑著說要不要和她試試的時候, 他還是清楚地聽到了自己混亂的心跳聲。
他下意識的想要抬頭看看樓上云星房間的那扇窗戶,甚至在車里那短短幾分鐘的時間, 晏明腦海里已經上演了好幾段瘋狂的愛情故事,甚至已經延伸到他想象著自己點頭答應,云星可能就立刻沖下樓拿他是問。
就算那樣他也不會松口。
當時他是那么想的。
可事實是只有車外嘈雜的雨聲和他亂了節奏的呼吸聲,還有,林雁珊那帶著玩味的笑聲。
“我還要想想。”他說。
晏明從她的瞳孔里看到了詫異, 他知道她從沒有失敗的案例,一生活的瀟灑又恣意,只有別人上趕著她的份。
其實聽見她說出那句話,晏明甚至已經準備好給自己的標簽貼上混蛋二字,準備好云星和他決裂,準備好與全世界攤牌。
他盯著她的眼睛,想象著她會不會像和其他男友在一起那樣,在他點頭之后和他接吻。
做好了放棄全部的決定,晏明卻突然有些慌張,慌亂中他想起樓上失魂落魄的云星,想起之前那個和他匆匆一面的醫生。
他會不會也這樣被拋棄,就像樓下那些隨便被拋棄的小貓小狗一樣。
呆滯間,他又聽見她說。
“還要考慮一下?”
“其實我也沒那么喜歡你。”鬼使神差的,晏明說了一句。
聽見這句,林雁珊將手從方向盤上收回來,抱著胳膊玩味地沖他挑了挑眉,說道,“行。”
但考慮這一晚上,晏明也沒有減少任何的負擔,甚至在聽見云星的聲音之后身上的負罪感又多了幾分。
晏明盯著被風吹起的窗簾,窗戶沒有關嚴,還能聞到淡淡的松木味道,退燒藥的作用讓他逐漸又閉上了眼睛,陷入昏沉。
睡著前的那一秒,他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對自己說著。
“對不起。”
“我真的很喜歡她。”
晏明真的覺得有些累了,自己活著一輩子好像就是人間來充數的,什么都不配,什么都離他遠去,他也想什么都不管不顧,瘋狂的為自己活一次。
夢里他舉著橫幅在人群里穿梭,人聲鼎沸,他清楚地看見那白條黑字明晃晃在他面前經過。
‘什么道德,什么階級,什么真理,都見鬼去吧!’
荒唐的夢纏繞他一夜,他像個瘋子一樣在夢里暢快的做了一回世界的主人。
如果可以永遠不用醒來。
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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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太陽升起來的時候,晏明已經退燒了,喝了幾杯溫水又去廚房做了個早餐。
超市打折的全麥面包配上臨期半價的火腿,晏明吃了個半飽。
今天兩個人都要去市中區做家教,平時的周六都是兩個人一起過去,可今天云星起晚了。
七點半的時候云星的房間還沒有動靜,晏明以為他今天不會去了,等著他吃完早餐收拾廚房的時候,云星又拉開了房間的門。
“你醒了?”晏明站在廚房叫了他一聲,“要吃點東西嗎?”
“不用。”他眼角下一片黑,臉色極差,像是沒休息好,又像是生病了。
平常云星這個狀態,晏明都會多關心他兩句,幫忙泡個熱茶或者拿點藥,可那天晏明和云星對上視線的時候,莫名的心緒,眼神飄忽,最后又轉過身低頭洗著碗碟。
云星情緒不佳,也沒怎么注意晏明那些不自然的小動作,兩個人默契的都沒有出聲,在一片沉默中收拾完一起出了門。
兩個人帶的小孩住在同一個小區,一前一后的兩棟。
這個小區是高級住宅,出入皆豪車,門口的保安已經對兩個人面孔熟悉了,照常登記之后兩個人又并肩往小區里面走去。
一路上云星都沒說話,直到快要到了晏明要去的那棟樓,他突然停下了腳步,朝著遠處呆呆的望過去,晏明隨著他的視線也看向那處。
北側門的大門口,林雁珊挽著一個男人手臂朝外走去,兩個人站在門口說說笑笑好一陣,直到一輛黑色賓利駛到門口,林雁珊才戀戀不舍地松開男人的手臂。
賓利的司機下車替林雁珊開了車門,她一邊沖著那男人揮手一邊往車里去。
笑容沒掉過,那男人轉過身之后也是笑容滿面。
北門那一片似乎都纏繞著甜蜜的粉色泡泡。
云星的臉色很差,苦笑了一聲,又抿唇,似乎是已經接受了現實,拍了拍晏明的肩膀說道,“你上樓吧,我也過去了。”
晏明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是要先安慰云星還是安慰自己,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定在原地,太陽穴都跟著一跳一跳的抽動。
他沒心思再看清那男人的模樣,只是倉皇離開上了樓。
晏明帶的是個上一年級的男孩,小男孩鬼馬精靈,性格十分活潑,晏明進門前深吸了口氣調整狀態,坐到書桌前還是被蓬蓬察覺出不對。
“老師哥哥,你怎么出了這么多汗?”
“外邊太熱了。”晏明想找個理由搪塞過去。
“你的眼睛怎么紅紅的?眼睛也出汗了嗎?”
蓬蓬歪著腦袋看他,又起身從鐵盒里拿出一塊奶糖來遞到他手里,“媽媽說一天只能吃一顆,今天這一顆送給你。”
“老師哥哥,不要傷心了。”
晏明忽覺心頭酸了一下,活了十八年,最后得到最真摯的關心居然是從一個小男孩那里。
蓬蓬是個很幸福的小孩,晏明從他的言語舉止中就能感覺出來。
印象里,自己好像從沒有像蓬蓬這樣笑過。
休息的時候晏明總愛盯著他的房間發呆,蓬蓬之前以為他喜歡自己的玩具,在上學期家教課結束的時候讓媽媽帶著他去商場挑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恐龍玩具送給他。
那個小恐龍現在還放在他床頭,晏明還是喜歡盯著它發呆。
因為被愛的感覺真的太幸福了,他舍不得那點點溫暖離他而去。
那天上完課晏明沒回家,公交車坐過了站,干脆隨著它坐到終點站,又換乘了不知道哪一輛沿著燈紅酒綠的街道亂晃。
最后不知怎的,他去了林雁珊的公寓。
從上次昏倒去過一次,晏明就記住了那個地方,每次坐公車經過都戀戀不舍的看許久,這次真的到了公寓門口,他卻不敢靠近。
他背著一個黑色的雙肩包在門口徘徊許久,最后給林雁珊打了一通電話。
他沒想過電話會接通,聽見那個熟悉的音調,眼淚直直的從干澀的眼眶里掉了出來。
對面連續叫了幾聲他的名字,晏明才沉沉的開口說話,嗓子里像是刀片在劃一樣,眼淚掉在地上,也是輕飄飄的,無聲的。
“你不說話我掛了。”
對面的語氣還是老樣子,永遠對他不耐煩。
晏明崩潰的把頭頂的帽子拽下來扶著綠化帶的圍欄半蹲下來,眼淚瘋狂地往下砸,聲音像碎了的冰塊。
“林雁珊,在你心里,我是不是跟你隨便在路邊逗的狗一樣?”
第 85 章 男高篇
車里靜的連兩人的呼吸聲都能清楚的分辨出來, 晏明眼底沉地像一灘被弄灑的墨水。
良久,他忽然開口,道:“你是不是只有無聊的時候才會想起我?”
反復的折磨, 晏明并不好受, 但他也不想不清不楚的, 就像那些在林雁珊人生中一晃而過的那些男人那樣。
和他們比起來,到底誰更可憐一點,晏明自己都分不清。
車內的僵持沒有持續多久,晏明便跟著林雁珊上了樓,有時候他也想不明白,明明她也沒做什么, 只是那樣看著他,三言兩語就把他整個魂都勾走了,鬼使神差的在一片漆黑中被她拉進了門。
客廳里沒開燈,玄關的自動燈被林雁珊摁滅,周遭一絲光亮都沒有, 只能聽見兩個咫尺的呼吸和心跳。
她靠的很近, 脫掉外衫時, 晏明幾乎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與他身上皂角的味道不同, 她噴的香水總是帶著一股強烈的沖擊感,似乎再靠近一點點, 她就能用尖牙刺破別人的喉管。
隆隆的黑幕中,他似乎能看見她嘴角的笑容。
晏明似乎是這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與她靠的太近,甚至能貼到她帶有溫度的大腿,他下意識繃緊身子, 向后退了退。
他當她是無意之舉,可那雙手蓋過來的時候,晏明才發現事態早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期。
她的手心溫熱,卻燙的他渾身發顫,她呼出的熱氣讓他神志不清,后背緊緊貼在門上,周遭的一切都帶著她的溫度。
“晏明”她踮腳靠在他耳側,帶著笑意,吹著他的耳道。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晏明沒躲,也沒迎合,就這么默默地承受著,任她弄亂自己的衣衫下擺和長褲。
“去買套吧。”
逐漸接受她的靠近之后,林雁珊一句話讓他緊繃的神經徹底擊潰。
夜晚太靜了,靜到心底的鬼做出什么動靜都能被人發現。他動了動手指,微微的汗意從背后升起。
感覺到他的僵硬,林雁珊又摸了摸他的腦袋,像以前那樣,帶著些溫柔。
“林雁珊。”他忽的抓住她繼續作亂的手,試圖讓她停下。
“怎么了?”她輕笑,玩味的看著他的反應。
“別這樣,我們我們不能這樣。”
“都這樣了?”林雁珊又碰了碰他,感受到他猛地顫抖一下才滿意的笑出聲,“你還要忍下去?”
人本來就不是什么高貴的神靈,那些七情六欲主宰了身體的大部分反應,尤其是這樣的場面里。
晏明雖然沒有那些羅曼蒂克的少女懷春,但在他的印象里,關乎他們的一切,不該是以這種場面開始。
“我們是什么關系?”
就像那些狗血電視劇一樣,晏明也毫無防備的說出這句經典臺詞,甚至是在他對這種劇情嗤之以鼻的情況下,他也無可避免的成為了其中的一員。
原來人在這種時候的第一反應,永遠都是不受理智控制的。
說出這句話他就后悔了,但失去了挽回的機會。
如同安全詞一樣,林雁珊上頭那股勁被他這句話徹底澆滅了,連最后一點火星都不剩。
那天晚上他再沒機會貼近她一次,她身上那股讓他著迷的香味也徹底消失,斷絕在他一米開外。
不知怎的,他卻有些慶幸,至少,他不想也做她人生中的過客。
那天晚上晏明的種種問句她都沒有作答,沉默或者轉移話題,總之是沒有任何回復的敷衍了事,鮮明的態度沒有任何承諾。
晏明反倒像是電視劇里的苦情女一號,追著去要那些本就沒有任何價值的諾言。
像個蠢貨。
林雁珊是這么評價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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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出于幾方原因,林雁珊第二天一大早就起床出門了,晏明在客房的床上坐著,聽著她開門關門的聲音才敢挪出客房。
不為別的,他怕她清醒了攆走自己,就是這么可笑的理由。
只是晏明跟別人不同,他很聰明,也很會察言觀色,硬是挺一兩天了解林雁珊新的作息時間和公司地點,開始像從前那樣給她做飯,熨衣服,偶爾送飯到她公司樓下。
她從來不許他上樓,晏明就在大廈外邊等著,風吹雨打一如既往。
從那晚惹怒她之后,林雁珊一直對他沒什么好臉色,也鮮少和他說話,但至少沒攆他,偶爾高興的時候還會給他買衣服鞋子,但也都是她喜歡的款式。
晏明沒把自己當客人,但也沒當主人,就這么不清不楚的住了下去。
起先他是真的沒有想要留下的意思,他可以發誓。
云星對于晏明突然的離開還有些詫異,打過幾次電話,晏明也接了,只是坐在林雁珊的家里與云星通話,他總覺得自己像是竊走他人生的小偷,帶著心虛,通話總不會過兩分鐘。
他只說自己住到了親戚家,但之前的房租還是會和他分擔,云星雖然奇怪,但也沒再過問,只問要不要寄送行李給他。
晏明沒要,不管是和云星見面還是通話,他都不能坦然,就先這樣吧,比起這些,他似乎是更在乎林雁珊一些。
對于自己住到這里,屬實是個意外,晏明沒做什么準備,倘若那天晚上她沒有那樣貼著他,他或許不會上癮,不會對她的味道戒斷如此嚴重。
他低估了自己的欲望,他以為自己還是能像以前一樣,苦行僧一般的渡日。
但是他又莫名沾上了她,再也戒不掉,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
晏明是個成年人,有些需求他不是沒有,尤其在那樣被她刺激過后,住在她那里那段時間,晏明不知道沖了多少次冷水澡,但是她再沒靠近過他,少有好臉色。
只是林雁珊卻不是那樣過分惡劣的人,她的溫柔善良,大概也只有晏明能看的出來,這就夠了。
晏明把她照顧地實在妥帖,細致入微,處處到位,林雁珊對他的態度緩和了不少,甚至還陪他去參加了開學典禮。
她不許他住校,晏明還是住在她那里,沒課的時候甚至還會接送她,有時候林雁珊應酬回來喝多了吐得滿地狼藉,他還是一言不發幫她收拾,任她怎么發泄。
那段時間林雁珊再沒找過別的男人,平日里她身邊隔不了多久就會換一個新面孔,人員流動快的甚至她身邊的朋友就認不清他們的樣子。
只是晏明給她的感覺比別人好得多,她沒什么理由讓他走,卻也因為他失去了再找別人的機會。
車接車送,晏明從沒失約過一次,就像她朋友說的,天打雷劈他都會來,倘若是林雁珊喝多了被別的男人扶著,他也會是第一時間把她摟到懷里的那一個。
晏明搶走了別人獻殷勤的所有機會。
林雁珊雖然喜歡這樣的生活,但她也不是尼姑,更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人,找男人如若不能親嘴,那她不如花錢找一個保姆。
沒多久,她又對晏明冷了下來,有時候應酬完也不會打電話讓他來接,甚至還總是掛斷他的電話,偶爾徹夜不歸,被他的電話惹煩了也要把他拉到黑名單幾天。
她本來就是這種新鮮勁撐不了幾天的人,甚至晏明有時候主動去接她,她還是會上別人的車,和她同行的朋友還會拍著晏明的肩膀安慰,說他已經是在她身邊呆的時間最長的人了。
天氣逐漸轉冷,晏明又學了幾道新菜做給她嘗嘗,只是林雁珊太久沒在家吃過飯了,好不容易等到她說要回家吃飯,晏明甚至都已經忘了上次她說回來是什么時候了。
那天晏明早早就從學校回來了,為了能提前準備還破天荒的打了個車,放在從前他也要擠幾站地鐵回去。
林雁珊給過他幾次卡,他都沒要,給的錢也轉了回去,他說不想這樣,林雁珊更是沒耐心跟他糾纏,他愛吃苦隨便他,天天擠公交地鐵去兼職她也不管,說愛吃苦就繼續吃,她才不會心疼他。
晏明沒駁她,像個沒有情緒的機器人,林雁珊盯著他吃粥的樣子,頭一次感到心里在發顫,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覺,是心疼嗎?還是心軟。
林雁珊說回來吃飯的那天晏明尤其高興,破天荒的露出些笑容,準備了一桌子她愛吃的菜。
可那天他坐在桌前等了許久,最后卻等來了林惜南,拉開門的那一瞬間晏明從頭到腳的冰涼,像是被人迎頭潑了一桶冰水,連指尖都發顫。
不出意料的,林惜南開門之后一句話都沒說,只是冷笑一聲,頂著光就揮上了拳。
那天晏明是被救護車帶走的,一次手也沒還,襯衫被血和汗浸透,意識也模糊了,到底過了多久才醒來,他自己都不記得了。
唯獨隱約記得,那股熟悉的味道一直在他身邊,像那天晚上一樣,一雙手一直溫柔的抱著他,喚著他的名字,撫摸著他的頭發。
就如他日思夜想的一模一樣,但他卻也記不清了。
如果這樣能留住她,似乎也沒有那么糟糕。
第 86 章 男高篇
意識回籠之前, 周遭的一切有聲或者無聲,密密麻麻的聲音似乎是通過薄薄的頭骨傳遞進來,或大或小, 不知道是因為距離太遠, 還是腦子并不清醒。
有點像是在林雁珊家里那臺老式留聲機發出的聲響, 她喜歡搖滾樂,喜歡在深夜瘋狂的刺激神經,但那臺老物件早已經跟不上她的節奏,緩慢跳動著音符,像個步履蹣跚的老太太。
距離最近的是呼吸機的聲音,晏明聽得一清二楚, 而門外的爭執反倒成了背景樂,在北寧的深秋里打上了最重的一筆。
晏明努力睜了睜眼睛,門外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透過小小的窗戶,還能看到林雁珊顫抖著的背影和林惜南歉疚的表情。
晏明第一次看到林惜南露出那樣的表情, 手臂抬起又放下, 好像怎么做不對, 怎么努力都是白費, 那樣眾星捧月的人, 那樣驕傲神氣的他,居然也會這樣無措。
晏明又緩緩閉上眼睛, 輕輕呼了一口氣,直到呼吸罩上面都纏繞著升起的霧氣。
好像這樣也算值得。
只是他有點心疼她,心疼她累了一整天還要處理這些破事,心疼她渾身顫抖的可憐模樣。
他想抱抱她,但好像暫時還不能。
活了二十幾年, 林雁珊從來沒有像今天這么崩潰過,從頭到腳都是止不住的戰栗,手指尖仿佛觸電一般,控制不住的顫抖,披下來的頭發也隨著她的動作一顫一顫。
她承認自己是一個頑劣的人,也承認自己并不算的上什么好姑娘,那些或好或壞的教誨還是批評她都一概吞下。
這些年她沒做什么好人,也沒做多少善事,倘若像她后媽說的,佛祖真的怪罪下來,她都統統接受。
但絕不是這樣,不是這樣完全失控的讓她的生活裂開一個巨大的口子。
以前也有過這種事,她也談過不少混賬,也去過醫院局子簽字領人,大部分時候她都一笑了之,又或者什么時候成了某個朋友的談資,大家嘻嘻哈哈也就過去了,她沒有放在心上過,也許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
林惜南很少摻和她的事情,無論大小事態是否惡劣,他很少插手,有時候幫忙處理些爛攤子也鮮少真的說些什么。
林雁珊不知道今天這樣子失態究竟是因為什么,因為林惜南的管制?還是因為受傷的晏明?又或者是突如其來打亂她計劃的意外?
好像單單一樣拿出來,她都不會這樣崩潰。
眼淚不知道流了多久,流到再也流不出來,嗓子是嘶啞的疼,比她媽拋棄她那天還要疼,頭痛欲裂,比她連續熬夜幾天打游戲還要痛。
心臟也痛,好像五臟六腑都移位,一直緊繃的神經也松懈下來,不受指揮,開始胡亂飛舞。
林惜南被嚇的面色蒼白,也跟著心臟揪疼,抱著發抖的林雁珊通紅了眼眶。
“哥哥錯了”
“哥哥錯了”
“別嚇唬哥哥,珊珊,別嚇唬哥哥,好不好?”
林惜南恐怕這輩子都沒想過他這個神氣的妹妹會露出這樣的一面,這些年她那些傲氣,那些反骨好像在今天全都碎掉了,變成了不堪一擊的碎片。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好像也沒理由安慰她,他是引發事件的導火索。
他深知自己也是罪魁禍首的一員。
林雁珊昏厥在醫院里,醫生說是情緒激動導致的休克,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因為這個原因到醫院里來了,林惜南對此一無所知。
躺在病床上的林雁珊露出慘敗的小臉,頭頂的燈映在她的側臉上,林惜南坐在她床邊,輕輕地順了順她散落在枕頭上的長發。
如果這是十歲那年就好了,那年他也是這樣,悄悄地摸了摸妹妹的頭發,他是準備來告訴妹妹一起去吃媽媽剛剛做好的布丁的。
但妹妹睡熟了,他沒叫她,就坐在床邊等她醒來。
那時候的林雁珊和現在完全不同,她恬靜溫柔,像電視里的洋娃娃,那時候的媽媽也是這個模樣,林惜南還記得她和妹妹的長的很像。
只是后來她離開的時候像是變了一個人,變成了童話故事里兇狠的壞人,狠狠地甩開了他的手,面目猙獰的說他和妹妹是毀了她人生的罪人。
再后來,童話里的城堡徹底成了巫婆的煉獄,那里再也不是他和妹妹的家。
只是那時候他已經長大懂事了,而妹妹正值幼年,正在最需要母親的時候。
最后的最后,童話故事的王子和公主,成了永不相見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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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雁珊醒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天了,她總是這樣,昏迷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長,醫生給她開了很多精神控制的藥物,她很少吃,總覺得沒有酒精麻痹來的痛快,病況愈下。
私立醫院的消毒水氣味不算重,她還記得她之前和那個醫生男友就是在這里認識的,只是他后來和她分手之后就去了別的城市,他是個蠻不錯的人,至少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時間她總是記得吃藥,很少犯病。
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清醒了多久又睡了過去,期間被林惜南喂著吃了幾次藥,又失去了意識。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天已經黑沉沉的看不清景色,只有漫天的星星和黑幕。
她是被一個吻喚醒的。
就像小時候曾經幻想的那樣,昏厥的公主被王子的吻喚醒,夢想成真的那天或許來的太過痛苦,睜開眼睛是穿著病號服的晏明,她的眼淚又不受控制的滾落下來。
“別流眼淚。”他貼著她的耳朵,吻過那淚痕。
他的懷抱很熟悉,帶著淡淡的香味,讓人很安心,嗓音像是加了蜜糖的泉水,甜膩膩的,忍不住又靠近一點點。
“傷口還痛么?”林雁珊摸了摸他腦袋傷縫了幾針的口子,難受的聲音又變了強調。
晏明很少見她這種模樣,永遠都是盛氣凌人恨不得誰都踩上一腳的樣子,如今這幅受傷脆弱的表情顫抖著聲音,他的心都跟著一縮一縮地難受。
“我沒事。”他說,“別哭,眼睛要痛了。”
“會留疤的”
林雁珊盯著他的眼睛,一只手臂搭在他肩頭,聞著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道,說不上的心安,忍不住的放軟聲音,一直念叨的,似乎也只是想要他溫柔的哄哄罷了。
很久沒有人用這樣哄小孩的方式拍著她的背,語調的溫柔的跟她說話,似乎不用那種猛烈刺激神經的方式也能獲得快感,也能讓她舒服。
快要睡著了,林雁珊還撐著眼眶不肯閉眼,眼睛一眨一眨,像個小孩子。
“睡吧。”晏明吻了一下她額頭,替她掖好被子。
“陪著我吧”她抬起頭來,腦袋貼在他懷里輕輕蹭了兩下,“我自己害怕”
“嗯。”
“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