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寄給茶茶的第21封信 裝病
海邊live散場, 一行人散步回客棧。
踏上客棧側(cè)門的臺階時,果茶扶著圍欄抖了抖鞋里的沙子。
喬如是和崔普就跟看自家小孩似的,忙上前一左一右扶住她, 生怕她摔倒。
祝余正懊惱自己晚了一步。
這時,果茶的手機鈴聲響了。
還沒說幾句話, 她便火急火燎地套上鞋子,“不好意思大家,今晚我得回家一趟, 我哥哥生病了……”
說著說著,她濕漉漉的眼睛幾乎要哭出來。
嚇得喬如是還以為出了什么大事, 抱著茶茶安慰幾句后,便讓她趕緊回家。
“要不要我送你?”祝余緊皺眉頭,上前問道。
“對對,讓小余送送你,”崔普也跟著點頭。
果茶這時已經(jīng)冷靜下來,“有人來接我,回頭電話聯(lián)系……”
她邊說邊往道路上跑, 兩分鐘不到,就沒影了。
其余幾人憂心忡忡進了客棧。
沒過幾分鐘,盛逢又神色自若地走了出來, 坐在露天吧臺,不知在眺望何處。
直到看到一抹嬌小的身影鉆進一輛豪車?yán)? 他才將杯中的雞尾酒一飲而盡,施施然起身,進了屋。
*
半山。
果茶進屋后,拖鞋都沒來得及穿,光著腳就噔噔跑上樓。
偌大的房間, 只留了一盞微弱的臺燈。
她輕手輕腳靠近床邊,蹲下身,程司嶼就靜靜躺在自己手邊。
燈光映在他的臉上,竟有種說不出的脆弱和孤寂。
猶豫幾秒,果茶最終還是用手心貼上程司嶼的額頭。
還好,不燙。
天知道她在接到助理那通電話時有多慌張,她當(dāng)時滿腦子都被他開口那句“程總生病昏迷,意識不清”震到發(fā)懵,什么也不敢問,什么也聽不進去。
在她印象里,程司嶼是強大和從容的代名詞,永遠的運籌帷幄、云淡風(fēng)輕。卻忘了原來他也會生病,也會像現(xiàn)在這樣虛弱地躺在床上。
果茶正心疼不已,門外傳來窸窣的聲音。
一扭頭,與一只邊牧幼崽對上了眼。
小狗瞬間瘋狂搖起尾巴,噠噠噠飛奔進屋,圍著果茶嗅來嗅去,最后清脆叫了一聲。
嚇得果茶趕緊捂住小狗的嘴巴,用氣聲哄道:“崽崽乖,別叫,哥哥在休息呢……”
她彎腰想將小狗抱出去,剛起身,手腕被一股力量扯回。
懷里的小狗“嘭”得一聲敦實落地,用憤憤不平的小眼神瞪了程司嶼一眼,收到后者警告的眼神后,它喉間嗚咽一聲,委屈但聽話地自覺趴到了房門口。
果茶懵懵回頭,只見程司嶼輕聲問:“茶茶,你回來了?是夢嗎……”
他仰著頭,似乎還未清醒,神情里除了往常的溫潤外,還隱隱帶著一絲可憐勁兒,跟方才蜷在她懷里的小狗如出一轍。
“司嶼哥哥,不是夢,我回來啦!”
果茶瞬間母性大爆發(fā),坐到床沿握住他的手,“你身體感覺怎么樣?好些了嗎?”
助理雖然事后又特地跟她解釋“已經(jīng)看過醫(yī)生,目前一切正常”,但她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得聽到他親口說“沒事了”才行。
程司嶼卻疑惑蹙眉,“嗯?”
仿佛在詢問:茶茶怎么會知道我生病了?我明明不想讓你知道這種小事,害得你擔(dān)心的。
果茶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身體不舒服要跟我說呀,雖然我?guī)筒簧鲜裁疵Γ么跻材芘闩隳恪?br />
“那就足夠了。”
即使她離開的這些天,幾乎每天都有視頻通話,可當(dāng)親眼看著她的時候,程司嶼才深刻意識到自己有多么想她。
隔著一個電子屏幕的相見,遠遠無法消解這種思念。
直到茶茶的視線開始有些閃躲了,他才移開視線,“茶茶不用擔(dān)心,我并無大礙,也許只是最近有些失眠。”
“失眠?”
最近是又開始“地球磁暴”現(xiàn)象了嗎?怎么司嶼哥哥和祝余都失眠了。
按摩?唱歌?講故事?果茶哄人的方式不多,但管用就行。
她趴在床邊,“要不要我哄你睡覺?很有用的!”
凝視著茶茶的笑容,程司嶼心中卻酸澀不已。
這樣美好的笑,并不是只對他一個人。
他在節(jié)目組的監(jiān)視器里看到了,昨夜茶茶和那個男人并坐在沙發(fā)上唱歌,月光灑在兩人身上,很刺眼。
但他又不得不承認,在旁人看來,他們或許是登對的。他們有著一樣的青春,一樣的才氣,一樣的默契。
而他,一個死過一次的人,即使獲得重生的恩賜,也掩蓋不了身體里那種腐爛而潮濕的氣息。
「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塵。無由持一碗,寄與愛茶人。」
好極了的一首詩,那人也將這首詩改編得極好,程司嶼聽得出詞曲里流淌的繾綣愛意。
他會是未來陪伴在茶茶身邊的人嗎?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腦中就仿佛扎進數(shù)千根針,刺得程司嶼生疼。
但這一次,那道熟悉的痛感并沒有如期而至,反而有一種溫柔的力量將他包裹。
“這個力度可以嗎?”
果茶雙手撫在程司嶼的太陽穴,輕輕打著旋。
但她自己扭著身子有些不舒服,便佯裝埋怨道:“司嶼哥哥,你也太沒眼力見了,快往我這里挪一挪呀!”
程司嶼從愣怔中回過神,病也不裝了,慌亂支起身,按住她的手臂,“不用如此大費周章,等會兒該手酸了……”
“誒誒誒你還生著病呢!不準(zhǔn)下床!”
果茶攔住他,“按摩而已!小費周章啦,我按得可好了,真的不要試試嗎?”
嗯……有些心動,但他絕不可能讓茶茶來“伺候”自己。程司嶼失笑道:“不用……”
眼見茶茶有些失落地癟起嘴,他明白是自己掃了小姑娘的興,便柔聲說:“茶茶……給我唱首歌,便好。”
“唱歌?”果茶狐疑瞥了他一眼。
難道她察覺到自己是在吃醋、跟祝余暗中較勁了?就在程司嶼一顆心漸漸懸起時,只聽茶茶說:“那都是哄小孩子的,原來你喜歡這個呀……”
哄小孩的?!小孩?!
所以,茶茶給祝余唱安眠曲,只是拿他當(dāng)哄小孩睡覺嗎?
程司嶼壓住內(nèi)心的欣喜,神色自然地順勢問:“那給人按摩是……”
“孝敬長輩呀!”果茶搶答道,說完還遞給程司嶼一個眼神,好像在說“好笨,這你都不知道”。
……很好。程司嶼懸著的心終究還是死了。
果然就不該對“感情小白癡茶茶”報有太大希望。
果茶沒察覺到他內(nèi)心的彎彎繞繞,潤了潤嗓,輕聲唱起來。
“那片笑聲讓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兒
在我生命每個角落靜靜為我開著
我曾以為我會永遠守在她身旁
今天我們已經(jīng)離去在人海茫茫
她們都老了吧?
她們在哪里呀?
我們就這樣各自奔天涯……”-
這不是程司嶼第一次聽茶茶唱這首歌。
他甚至已經(jīng)聽過成千上萬遍。
前世茶茶參與錄制的那部醫(yī)療紀(jì)錄片片尾曲,用的便是她唱的版本。
她雖像野草一樣頑強,風(fēng)把她吹到哪兒,她便能在哪兒肆意生長。可她也像野草一樣易折,水的漫灌、鳥的啄食、山火的焚燒,都足以讓她從世間消弭。
隨著紀(jì)錄片的播出,陰差陽錯的,一直想登上熒幕被大眾所看見的茶茶,竟在死后圓了這樁心愿。
人們被她患病時依舊樂觀的精神打動,有很多很多人愛她、為她的離世而悲痛。
因為紀(jì)錄片中程司嶼也偶然露面幾次,連帶著他也成為“愛屋及烏”的對象。程氏集團公司股票價格一路水漲船高。
人人都道“他是個深情的好老公”:身居高位卻不在乎妻子家境貧寒、妻子患病后日日衣不解帶地悉心照料、以祭奠亡妻成立慈善基金會……
可只有程司嶼知道,茶茶離世后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被無盡的悔恨與痛苦凌遲。
他將自己鎖在茶茶的房間,沒日沒夜反復(fù)播放著她留下的臨終影像。他把茶茶的相片,包括他平日派人監(jiān)視她時偷拍下來的照片,貼滿自己的整個房間。
無法正常入眠,他便用工作和酒精來麻痹自己。但依舊不敢抽煙。
他又怕萬一哪天茶茶回來了,聞到他滿身的煙臭味,會更加厭惡他,然后再次頭也不回地離開。
當(dāng)夢中再也見不到茶茶的身影,哪怕是以噩夢的形式,當(dāng)酒精也無法再讓他入睡時,程司嶼開始動了別的歪心思。
他暗中招攬各地“玄學(xué)大師”,企圖通過招魂、托夢等手段與茶茶重逢,但都以失敗告終,因為沉溺于這種歪門邪道,他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也沒所謂了。反正他一直不過是具行尸走肉,因為茶茶,他才有了一絲生氣。
茶茶走了,便帶走了他存在于世的最后一縷氣息。
“司嶼哥哥……”
果茶沉浸式唱完最后一句,滿意地睜開眼,正要讓程司嶼夸夸自己。
結(jié)果看到他滿目布滿血絲,悲慟的神色讓她都忍不住心悸。
她的心猛得一跳,“你、你哭了?!”
第22章 寄給茶茶的第22封信 “往后,都聽你……
“抱歉, ”程司嶼慌亂撇過頭,“茶茶,時間不早了, 你也快回房休息吧……”
他在掩飾。他不想將自己的脆弱面展現(xiàn)在茶茶面前,對于落淚這種懦弱無能的表現(xiàn), 他更是難以忍受。
他必須得是茶茶絕對強大的依靠。
可不知為何,自從重生后,他的情緒似乎越來越不受自己控制, 每一分每一秒都會被茶茶所牽動。
“哦,”果茶隨即起身, “那我真的走咯。”
門口趴了好久的小狗也“嗖”地跳起來,尾巴都搖成了螺旋槳。
“嗯。”
程司嶼的嗓子刀割般酸痛,果然,茶茶不喜歡他脆弱的一面。
當(dāng)然,他的其他面,茶茶也不喜歡。
果茶往外走一步,回頭, “真走咯!”
小狗也向屋內(nèi)“噠噠”跑兩步,做好了迎接漂亮姐姐出去玩的準(zhǔn)備。
果茶嘆了口氣,認栽似的撲到程司嶼身上, 將他環(huán)抱住,“怎么不高興了?”
小狗瞬間耷拉下頭, 一臉幽怨地翹著屁股,重新坐回門口。
與茶茶隔得如此近,幾乎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程司嶼只覺得自己呼吸都快停止了。
“我唱的歌有這么難聽嗎?”果茶不滿地嘟起嘴。
在她看來,是自己唱完那首歌后, 程司嶼就明顯變得心情低落,所以肯定是因為她唱得不好聽才會如此。
程司嶼這才意識到鬧了烏龍,“不是的茶茶,你唱得很好聽,所以我才……”
“感動到落淚?”
程司嶼頓了兩秒,點頭道:“對,感動落淚。”
是感動,這首歌曾是茶茶的絕唱,現(xiàn)在卻成了她的“新生”。感謝上蒼給了他悔過自新的機會。
更是后怕,如果他在重生后沒有一次次抵住內(nèi)心的陰暗,依舊不肯放手,茶茶還能以如此鮮活的一面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嗎?他和茶茶還能以如此輕松溫馨的關(guān)系共處一室嗎?
甚至……
他將手虛虛攬在果茶腰間,感受著掌心的那抹柔軟。
他竟也能等來茶茶的“投懷送抱”。即使他耍的手段并不算光明磊落,小姑娘也不過是一時心軟、想要安撫他罷了。
但那又如何?奏效就行。
“好吧,看在你正生病的份上,”果茶輕輕拍著程司嶼的后背,一下一下,“要是還想聽,我還可以唱別的歌哦,是今天在錄制時聽到的一首歌,要不要……”
程司嶼忙攔住她的話,轉(zhuǎn)移話題:“要不要給小狗取個名字?”他實在不想從茶茶口中聽到情敵為她作的歌。
聽到這個提議,果茶立馬從床邊爬下去,蹲下身朝小狗招了招手,“崽崽,過來姐姐這兒!”
小狗屁顛屁顛跑到她身邊,支起前肢直往她腿上刨,口水淌了果茶一身。
“啊啊啊別把我裙子抓爛啦,這可是公司接的贊助,姐姐賠不起呀!”
雖這么說,可果茶還是縱容地任由它亂來,然后回頭向程司嶼提議:“叫它崽崽怎么樣?”
崽崽。
程司嶼眸光一暗,還來不及將心中的疑惑問出,就看到極度亢奮的崽崽越發(fā)無法無天,他喝道:“崽崽!坐下!”
剛才還人來瘋似的崽崽,在一聲令下,一屁股墩兒坐定在地板上,眼神堅定得仿佛特種兵。
果茶失笑,蹲在它身前,無奈地用指尖點了點它毛絨絨的腦袋,“好呀你,竟然還知道看人下菜碟!”
崽崽偷偷瞥了眼一臉嚴(yán)肅的程司嶼,不敢多嘴,只能嗚咽著嗓用腦袋蹭了蹭果茶的手。
頻繁露出的眼白簡直就跟心虛的小孩子一樣,鬼精鬼精。
“茶茶,”程司嶼思忖數(shù)秒,試探性問,“為什么給它取名崽崽?”
他們前世養(yǎng)的那只邊牧也叫“崽崽”,是巧合還是另有原因……
“因為這個名字很親昵很美好呀,就像自己的寶貝一樣,”果茶說得理所當(dāng)然,“也是司嶼哥哥的寶貝,不是嗎?”
結(jié)合起來,就是茶茶和自己的寶貝。程司嶼心下一動,連帶著看崽崽都更加順眼了。
“那如果……”程司嶼放緩聲音,“如果你很討厭但又不得不和他生活在一起的一個人,送給你一只小狗,你還會給它取這個名字嗎?”
果茶皺了皺眉,“有多討厭?既然討厭那為什么還要住在一起?”
“因為……他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程司嶼垂下眼眸,喉間酸澀不已,“他強迫你和他在一起,把你鎖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
“咦惹!真夠壞的!”果茶嫌棄地癟起嘴。
是啊,真夠壞的。死一百次也不為過。程司嶼心道。
“不會!”果茶用力地搖搖頭,“雖然小狗是無辜的。但只有喜歡的人送的小狗,才要賦予我喜歡的名字……”
程司嶼倏地抬起頭,“喜歡的人……?”
“對啊,”提到這個,果茶面帶歉意的說,“司嶼哥哥你都不知道,今天錄制節(jié)目時我說了好多我喜歡的人,本來想要把你放在最后說的,但是被打斷了。”
她舒了口氣,“幸好被打斷了!不然萬一我說出來后被江知渺知道,就完蛋了!”她還記得自己和司嶼哥哥之間的秘密約定。
而此時,程司嶼的腦袋嗡嗡作響。
「只有喜歡的人送的小狗,才要賦予我喜歡的名字」
盡管程司嶼知道,茶茶現(xiàn)在口中的“喜歡”并無關(guān)情愛。
可前世茶茶被他軟禁在別墅,被他哄騙著與自己結(jié)婚,他們有了一次又一次的夫妻之實,她一定對自己恨之入骨,她為何還要給那只邊牧取名“崽崽”?!
茶茶會不會……會不會其實早就給過他無數(shù)次機會。是他,太過自我,以至于白白讓那些機會流失。
他們……他們本可以有個美好的結(jié)局-
翌日。
再三確認程司嶼身體痊愈后,果茶才動身出發(fā)去客棧。
車窗緩緩升起時,程司嶼用手抵住玻璃擋板,躬身撈起一直焦躁扒門的崽崽。
“汪!”
看到車內(nèi)的茶茶,崽崽激動地大叫一聲。
果茶也很不舍,但她在工作,帶不了寵物,只能伸手揉揉狗頭安撫一番。
“有空就給我打電話,”程司嶼笑著說,“我隨時都可以接你回家。”
他今天看起來心情很不錯。果茶也跟著笑起來,“好。你要是身體不適或者又失眠了,要跟我說,不要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啦。”
果茶歪歪頭,“我也可以是你的依靠呀,嗯……雖然可能靠不住。”
程司嶼啞然失笑。
他愛的茶茶,就是這般熱烈而赤誠的性子,他再也不可能弄丟了。
“好。”
像是許下某種承諾,程司嶼格外莊重地點了點頭,“往后,都聽你的。”
*
回到客棧時,大家都正在忙。
祝余最先看到果茶,手上水漬都來不及擦干凈,跑到她身前,“你哥哥沒事吧?”
“沒事,就是他最近失眠,身體太疲勞了。”
果茶邊說邊給不遠處的喬如是揮手,打了聲招呼。
失眠?這么巧?祝余按下心中的疑惑,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是你那位……司嶼哥哥嗎?”
果茶猛地扭頭,瞪大雙眼:“你怎么知道?”
“那天在海邊你喝醉了,我扶你回客棧時,他給你打了電話。”
想起那位“司嶼哥哥”如長了監(jiān)控似的,知曉他們的一舉一動,祝余仍心有余悸。
當(dāng)真只是巧合嗎?
還是……他確實一直都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監(jiān)視著茶茶?
想到這里,祝余知道自己有些冒昧,但還是忍不住想要確認一番:“他……是你的親哥哥嗎?”
果茶正要回答,盛逢走了過來,客客氣氣地說:“茶茶,麻煩你去就餐區(qū)幫忙點下菜。”
……
手忙腳亂套上制服,再往衣領(lǐng)別上麥,果茶跟著盛逢走出了好幾步,才想起來扭頭跟祝余說:“我先去忙了啊。”
祝余了然點頭。待兩人走后,他一瞬不瞬盯著盛逢的背影,心里的疑惑更甚:盛逢的態(tài)度怎么變得奇奇怪怪,昨天茶茶走后,他也一直旁敲側(cè)擊向自己打聽茶茶的家庭背景。
……他在搞什么鬼?
點單的是位外國友人。
對方說的不是英文,果茶一個單詞都聽不懂。當(dāng)然,即使是英語,她也聽不懂。
她正要求助盛逢,沒想到他背著身子站在吧臺,似乎在忙什么。
靠不住了。果茶硬著頭皮,用帶著鄉(xiāng)鎮(zhèn)口音的蹩腳英語說:“sorry,I…I…”
哎了半天也哎不出個所以然。
“噗呲”,身邊有食客憋不住笑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以果茶為中心,眾人的哄笑如水波紋一般,一圈一圈向外輻射開來。
遠在其他區(qū)域的祝余、喬如是、崔普,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后,忙往這邊趕過來。
一直裝聾作啞的盛逢,這才恰如其時地施施然走到果茶身側(cè),用一口流利的英文對老外說:“不好意思先生,這個服務(wù)員不會說英語,接下來由我為您代勞。”
他說的很好,但老外也聽不懂。
老外用比果茶口音更重的英文說:“我是法國人,請問你會說法語嗎?”
剛才還牛氣哄哄的盛逢,這會兒也偃旗息鼓了。
法語專業(yè)畢業(yè)的祝余如神天降,接過老外的話茬,有條不紊地替他點了單。
小插曲雖然就此揭過,但仍有不少愛看熱鬧的食客,用異樣的目光頻頻打量起果茶。有善意的好奇,也有鄙夷的嫌棄。
而盛逢此時也很惱怒,本以為剛才會是自己的高光鏡頭,沒想到給祝余做了嫁衣。
他不想將話題給祝余,便把難堪的矛盾點轉(zhuǎn)到果茶身上:“茶茶,以后想學(xué)英語口語的話可以來找我。”
本以為果茶會羞憤難當(dāng),結(jié)果她笑得比誰都坦然:“好!謝謝你!”?
臉皮這么厚的嗎?剛才被一屋子的人取笑,她都沒有一絲臉紅的跡象。
昨夜看到她上了一輛頂級豪車,盛逢本以為她是什么隱藏的豪門千金。
但今日一看,哪個豪門千金連英語都不會?甚至還帶著這么濃郁的鄉(xiāng)下口音。說什么回家看哥哥,怕只是什么見不得光的“金主哥哥”吧。
盛逢內(nèi)心鄙夷不已,卻裝得好心,“茶茶在哪里讀的書?英語老師的教學(xué)水平一般吶……”
“云山鎮(zhèn),”果茶渾然不覺自己跳到了盛逢挖的坑里,“鎮(zhèn)子里老師不多,比不了大城市。”
“你爸媽怎么也不把你送到更好的學(xué)校?”盛逢蹙眉問道,一副關(guān)切的神情。
祝余直覺不對,想要打住這個話題。結(jié)果茶茶嘴比心快。
“我沒有爸爸媽媽。”
在一行人震驚的表情下,果茶粲然一笑,“我福利院長大的。”
第23章 寄給茶茶的第23封信 “你他媽知道她……
#果茶果枝 果果福利院# 爆
#越山景區(qū)小靈狐 孤兒# 沸
果茶自爆身世沒過一小時, 兩條熱搜空降榜首,激起數(shù)萬討論。
果茶此前就因扮演景區(qū)小狐貍而走紅,前幾日《貓貓會客棧》開播又引起很多人喜愛, 本就自帶不少話題度,這次與過氣女星果枝掛上鉤, 直接熱度拉滿。
【啊??妹寶是福利院長大的?!救命啊更加憐愛了,媽媽親親!】
【孤兒院姐妹勇闖娛樂圈……這是什么小說橋段,不過話說, 怎么這么久都沒見果枝發(fā)微博了?】
【不會上演一個姐妹為了利益反目成仇,妹妹頂替姐姐成為女明星的狗血劇本吧?噠咩!】
【樓上的, 你看著茶茶那副清澈愚蠢的模樣,把這話再說一遍?!】
還有客棧現(xiàn)場的食客蹭熱度,發(fā)出果茶當(dāng)著外國人說“蹩腳英語”的視頻。
【救命啊啊啊替人尷尬的毛病又犯了!我要是她,估計這會兒已經(jīng)買好站票連夜逃離地球了(允悲】
【九漏魚又來了,當(dāng)明星門檻真低】
【笑死,丟臉要丟到國外了】
【妹寶又沒有立自己高學(xué)歷人設(shè),再說人家小鎮(zhèn)做題家出身, 福利院能供出個大學(xué)生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你笑個錘子】
【我比較好奇的是,果茶考上的是傳媒大學(xué)音樂系吧?福利院怎么有錢供她學(xué)藝術(shù)的?】
……
網(wǎng)上正在激烈討論, 拍攝現(xiàn)場也一團亂麻。
綜藝片場路透這么快流出,顯然有人在搗鬼, 導(dǎo)演組決定暫時停止錄制。
果茶的助理唐小彤帶著她回保姆車稍作休息。
董成直接一個電話打了過來,劈頭蓋臉問道:“茶茶,接下來我問你的問題,你一定要如實回答,好嗎?”
果茶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的隨口一句, 竟引起了軒然大波。
她攥緊手機,正襟危坐,“好,董叔,您問。”
“你真的是孤兒?果果福利院長大?”
“是的。”
“你和果枝是果果福利院姐妹?”
“是的。”
“你現(xiàn)在在……談戀愛嗎?”
“是的。”
唐小彤瞪大雙眼。
果茶瞬間反應(yīng)過來,忙呸呸幾聲,“沒有沒有,我沒有談戀愛。”
董成聞言緊鎖眉頭:“當(dāng)真沒有?”
電話那頭的茶茶斬釘截鐵回道:“沒有!”
那程總是什么情況?
董成陷入深思,果茶是程司嶼力捧的人,所以他沒懷疑過果茶的身份,他甚至一直以為茶茶也是個養(yǎng)尊處優(yōu)、下凡體驗生活的富家小姐,沒想到她竟是個孤女。
那她和程司嶼是怎么認識的?他們目前又是什么關(guān)系?
想到自己在經(jīng)紀(jì)行業(yè)摸爬滾打這么多年,見識過的無數(shù)男女逸事,董成臉色一變,“茶茶,你……”
“怎么啦?董叔。”
女孩清甜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對長輩依賴,董成心中的疑慮一時哽在喉間。
這些天,唐小彤也有向他實時匯報茶茶錄制時的點點滴滴,按他看人的眼光,茶茶應(yīng)當(dāng)不是為了錢權(quán)不擇手段、攀龍附鳳之人。
他話到嘴邊突然轉(zhuǎn)了個彎,“要是工作中遇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人一定要跟董叔說,比如什么王董李總程總之類的,你記住,有錢有權(quán)的男人靠近女明星只有一個可能,貪圖美色!”
果茶輕聲笑道:“好,我記住了!謝謝董叔。”
說完后,她才小心翼翼地問:“董叔,是不是我在節(jié)目里說的話,給你帶了很多麻煩?”
董成被她那股可憐勁兒惹得直心軟,這么懂事禮貌又有潛力的小明星誰能不喜歡,嗯……除了說話太沒心眼、容易被人坑。
“沒有的事,這點小事,你董叔要是都擺不平,趁早卷鋪蓋走人得了,省得晚節(jié)不保。”
董成給果茶下完定心丸,前腳剛掛斷電話,程司嶼跟往他手機里裝了監(jiān)控似的,后腳就打了進來。
“董叔,辛苦你了。”
電話那頭的程司嶼似乎正在處理事務(wù),紙張翻頁的聲音窸窣可聞,“還有什么問題,直接問我就好。”
*
貓貓會客棧,錄制繼續(xù)。
導(dǎo)演組臨時起意拍了組后采。
采拍果茶的位置選在靠海的落地窗邊。
PD先問到“英語口音”爭議:“剛才被其他人哄笑時,會覺得丟臉或?qū)擂螁幔俊?br />
果茶沒料到節(jié)目組會問這個問題,在她看來,這甚至都算不上一件值得放在心上的事情,她一臉莫名其妙地說:“為什么會丟臉?”
啊?這還不丟臉嗎……
PD被問倒了,正常人不都會覺得很下不來臺嗎?
“雖然我的英語口語很差,但高考英語成績也還不錯呀,只是我的成長環(huán)境并沒有那么多機會,讓我去用英語對話。”
果茶歪了歪腦袋,有些委屈,“再說了,那位法國人說的英語也不標(biāo)準(zhǔn)呀,口音比我還重呢,怎么就笑我不笑他……”
是潛意識里崇洋的諂媚,更是奴性的霸凌。從外面失去的自尊,只能在同類中得到補償。
PD沉默半晌,直到耳麥中傳來導(dǎo)演的一聲“可以”,她才接著問下一個問題:“怎么會想到學(xué)聲樂專業(yè)呢?學(xué)這個應(yīng)該要花不少錢吧?”
果茶認真解釋道:“因為福利院會舉辦一些活動,我小時候上臺唱歌的視頻被放在了福利院官網(wǎng),然后有好心人通過郵件聯(lián)系了果果媽媽,說愿意資助我學(xué)聲樂。我一直很感謝這位好心人,但因為是匿名資助也不知道該怎么找到她……”
她看著攝像頭,眼睛亮晶晶的,“可以在這里感謝一下嗎?”
PD點點頭。
果茶深深鞠了個躬,“謝謝六年前資助我讀書的那位好心人,我是果果福利院的茶茶,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健康長大啦,還考上了花城傳媒大學(xué)音樂治療專業(yè),希望我沒有辜負您的期望!”
不遠處,聽到這番話的喬如是愣在原地。
她轉(zhuǎn)身上了樓,在閣樓的雜貨箱底層翻出一個許久沒用的老式手機,充上電后,手機閃了好幾次屏才恢復(fù)正常。
點開相冊,從上千張照片中,精準(zhǔn)找到一個小女孩在臺上唱歌的視頻。
視頻中的小女孩落落大方地自己報幕:“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們大家好,我叫茶茶,我要演唱的歌曲是《今天是你的生日,媽媽》”
……
是她!她就是那個茶茶!難怪她第一眼看到果茶就覺得很眼熟很親切。
喬如是捂上眼睛,強忍住淚水。
她當(dāng)年和崔普參加了那場募捐活動,當(dāng)時就想領(lǐng)養(yǎng)茶茶,但茶茶畢竟大了又重感情,不愿離開福利院,夫妻倆只好作罷。
回家后思來想去,喬如是決定換一種形式,匿名資助茶茶讀書、學(xué)音樂。崔普見她實在太喜歡茶茶,怕她陷進去,便提出一次性付清資助費用。
后來夫妻倆又做了很多慈善,資助的小孩成百上千,漸漸就淡忘了茶茶。
沒想到……沒想到他們的緣分并沒有斷。
與崔普說了這件事后,夫妻倆決定暫時將此事埋在心中。
他們不愿這個時候出風(fēng)頭,拿這件事去博眼球、認領(lǐng)聲名,更不想給上升期的茶茶太多壓力,甚至導(dǎo)致他們之間的感情變了味。
夫妻倆下樓時,果茶的采拍正好結(jié)束。
喬如是忍了又忍,還是難耐內(nèi)心對茶茶的憐愛,于是張開雙臂,將她緊緊抱到懷里,“茶茶,恭喜你健康長大了。”
回望茶茶濕漉漉的笑眼,喬如溫柔地說:“我相信你一定沒有辜負那個人的期望。”
*
經(jīng)過一下午的發(fā)酵,各路文娛營銷號大V早已挖出果茶在福利院生活、在景區(qū)兼職時的零星片段,有人寫長文頌揚女孩逆境生長的堅韌樂觀精神,有人剪視頻講述她知恩圖報、奮發(fā)圖強的勵志故事。
輿論風(fēng)向早已沒了最初對果茶的質(zhì)疑和嘲諷。
晚八點,“貓貓會客棧”官微準(zhǔn)時發(fā)布果茶的單人問答。
【貓貓會客棧V】我們茶茶妹寶是一株頑強生長的小草呀。#茶茶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健康長大啦#(視頻詳情請戳→)
官方問答視頻一出,更讓人對果茶心生憐愛。
【嘲笑小姑娘英語口音的人是真沒品,茶茶說的對,那老外口音那么重怎么沒人笑他?不就是看人小姑娘好欺負嗎?再說了,這里是花國!來吃飯憑什么要順從他們的語言,自己不會入鄉(xiāng)隨俗學(xué)幾句通用中文嗎?】
【嗚嗚嗚是我的寶寶!好喜歡茶茶寶寶啊!不卑不亢,光明磊落,不行了我要原地入坑了!!】
【快點的吧你,我都在坑底躺平了】
【這期綜藝什么時候播啊啊啊!好想看妹寶!!】
【不是,你們都沒關(guān)注茶茶最后一句話嗎?她已經(jīng)很久沒聯(lián)系上果枝了!幫忙找找人吶!】
……
這件事不僅讓果茶的微博漲粉三十多萬,連帶著過氣女星果枝也再次擠進大眾視野,上萬人涌進她的社交平臺喊話——
“你妹妹正在找你呢!快上線!”-
今日錄制結(jié)束。
盛逢坐在返程保姆車?yán)铮瑲獾妹婺颗で?br />
自從來到這個破綜藝后就諸事不順!想給祝余使絆子,結(jié)果屢屢讓他出了風(fēng)頭。
想讓沒眼光的鄉(xiāng)巴佬果茶難堪,結(jié)果半天不到給她虐到了幾十萬粉絲,風(fēng)評更是一路水漲船高。
太邪門了吧!白癡網(wǎng)友果然沒有自己的判斷,動不動就被人牽著鼻子走!
助理戰(zhàn)戰(zhàn)兢兢將手機遞給盛逢:“哥,張哥來電話了,你……”你脾氣收著點,他聽起來好像也在發(fā)脾氣。
后面的話還沒來得及說,盛逢就一把搶走手機,“喂,干嘛!”
“你他媽做了什么?!”電話那頭跟吃了炸藥似的,分貝直飆。
本來正在氣頭上的盛逢瞬間放老實了,“怎、怎么了?”
“是不是你讓人把路透放出去了?還給那小明星買了黑稿?!”
“……有什么問題嗎?”盛逢不覺得自己有什么錯,這種事他出道以來做過無數(shù)次,公司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我草!給你臉了!你、你要氣死我啊!”經(jīng)紀(jì)人氣得破口大罵,“你知道她是誰的人嗎!”
盛逢猛得想起昨晚的那輛豪車,臥槽忘了這茬!
光記得她不是貨真價實豪門千金,只是福利院的村丫頭,忘了她還有個“金主哥哥”!
“誰……誰呀?”
“程……”這個名字剛到嘴邊,經(jīng)紀(jì)人瞬間噤聲,大吼道,“你他媽現(xiàn)在趕緊給老子滾回公司!立刻!馬上!”
第24章 寄給茶茶的第24封信 好狗,再叫兩聲……
一路狂飆到公司。
推開藝人部會議室, 經(jīng)紀(jì)人張力正點頭哈腰不知與誰在通電話。
盛逢難得老實地貼墻站著,不敢吱聲。
張力打完電話后,一扭頭看到他, 臉色瞬間拉下,“你現(xiàn)在能耐了是吧, 做什么事都不帶跟我匯報的?真覺著自己沒了公司也能紅透半邊天?”
盛逢慌忙搖頭。
“你看祝余在那個綜藝待得開心,非吵著要去,好, 我允許了。這么多年一直給他使絆子,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誰讓你比他更會討領(lǐng)導(dǎo)歡心呢?”張力咧著嘴皮笑肉不笑,“哪知道你現(xiàn)在手這么長,還伸到別人地盤上去了?”
盛逢無力解釋:“我只是氣她總幫祝余,而且我查了她的公司,不過就是個剛成立還沒半年的小公司,沒、沒想到……”
“那公司他爹的幕后老板是程司嶼!程司嶼你知道嗎!那是你的金主爸爸、整個公司最大的領(lǐng)導(dǎo)都想要攀附的人脈!”
張力氣急敗壞地狠狠拍起桌子,整個會議室震感強烈。
盛逢的臉色倏地變得煞白, 一張嘴還在硬撐:“我、我也沒把她怎么著啊,還幫她漲了幾十萬粉,那大人物不能這么小心眼吧……”
張力氣笑了, 無語地伸出食指指頭朝他點了點,隨后一副不與傻子爭長短地癱坐下來。
真是造孽了攤上這么個蠢貨。
盛逢后知后覺明白, 像那般運籌帷幄的上位者,恐怕早就養(yǎng)了百萬公關(guān)團隊,已經(jīng)做好萬全準(zhǔn)備來應(yīng)對各種可能的風(fēng)險,包括“果茶福利院身世曝出”。
而他,抱著壞心思捅出這件事, 撞到了槍口上,還差點傷到果茶,這才是那位在意的重點。
想到這層,盛逢話里都不禁帶上了哭腔,“那……那怎么辦啊!哥,你可不能不管我啊!”
張力嘆了口氣,“托那小姑娘的經(jīng)紀(jì)人幫你打聽到程總的電話,你先跟人好好解釋一下道個歉,不行就求你大老板組個局,探探口風(fēng)再說吧!”
撥了三次,在響鈴的最后幾秒,終于被人接通。
對面沒有出聲。
趁電話還沒有被掛斷,盛逢抓緊時間道歉:“程總不好意思打擾您了,我是萬星娛樂的盛逢,今天綜藝中發(fā)生的事是個誤會,我這人就是心直口快,實際上并無意針對茶茶……”
“汪汪!”
盛逢愣住,狐疑地看了看手機屏幕,是程總的工作號碼沒錯啊,哪兒來的狗叫?
下一秒,一道朦朧的聲音響起,“好狗,再叫兩聲聽聽?”
盛逢抬眸,用問詢的眼神看向張力,對方擺擺手讓他自己看著辦。
盛逢猶豫片刻,咬咬牙,學(xué)起狗叫:“汪、汪!”
窸窣細響,似乎是手機被人拾起。
半晌,電話那頭的聲音拉近了,變得更加清晰,“抱歉,方才在跟家中的狗說話,你是?”
……
盛逢的沉默震耳欲聾。
說他傲慢,他還知道說“抱歉”;說他知禮,他模棱兩可騙人學(xué)狗叫。不帶這么羞辱人的!
但在絕對權(quán)威面前,講理無門便只能老實受著。他又觍著臉解釋了一遍。
等待對方回復(fù)的時間仿佛凝固了,既沉重又煎熬,盛逢能感覺到,如果程司嶼真的很在意這件事,那他離死期就不遠了。公司說不定會用犧牲他來做投誠程司嶼的獻禮。
“既然惹了茶茶,為何向我道歉?”程司嶼的聲音淡淡的,聽不出多余的情緒。
盛逢面上一喜,難不成只是他們大驚小怪了,程司嶼壓根就沒把那村丫頭放在心上?!
只聽對面“嘖”了一聲,“不過茶茶為人純良,定能原諒你。”
“但我不會。”
程司嶼的話仿佛凝了一層厚厚的冰,“讓你旁邊的人聽清楚了,要道歉就拿出誠意來。”
“你還不夠資格說話。”
*
沒過一天,盛逢在微博發(fā)長文@果茶,先是繪聲繪色描述自己在節(jié)目錄制中與茶茶相處的點滴小事,將她的為人處事風(fēng)格都盛贊一番,然后為自己的“傲慢無禮”誠摯道歉,并表示自己“今后一定會修身養(yǎng)性、謹(jǐn)言慎行”。
本來“果茶身世曝光”這件事,在外人眼里是茶茶自己無心說出來的,盛逢這么一道歉,反而坐實了是他的“有心之舉”。
有聰明的網(wǎng)友便開始深挖他以往的所作所為,一時爭議四起。
【嘴賤就是嘴賤,粉絲別洗什么耿直人設(shè),之前他也陰陽怪氣過好多明星吧?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做派,現(xiàn)在翻車了吧?】
【我粉zy的,我都不敢說其實sf這么多年一直在各種公開場合拉踩zy,只要他倆同臺,必有罵zy的黑稿鋪天蓋地……】
不過頂流給小明星搭臺的情況不多見。不知情的網(wǎng)友們只覺得是茶茶的人格魅力太強,短短幾日就收獲了圈內(nèi)好友,便更加放心地入坑躺平了。
而盛逢的粉絲們則真以為自家哥哥和果茶相處極好,出于“替愛豆行為買賬”的愧疚感以及“混淆視聽”的策略,組團去果茶微博下留言。
【sf真的只是缺心眼!如果不小心讓妹妹傷心了,我先在此替他道個歉!!】
【很高興哥哥在節(jié)目中交到了好朋友!希望妹寶和哥哥能友誼長存!不要聽那些黑子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我看得出來哥哥真的很欣賞你的!】
【散了吧,我們哥哥和妹寶都好著呢!逢哥好,茶茶好,挑撥離間的人壞!】
一來二去,獲利最多的還是果茶,從“英語都說不好的九漏魚鄉(xiāng)下妹”到“樂觀率真的堅韌小草”,真正實現(xiàn)了口風(fēng)大逆轉(zhuǎn)。
最重要的是,在全網(wǎng)喊話下,果枝終于現(xiàn)身了!
她給果茶發(fā)了一條短信:我是果枝,一切安好,勿念。圈內(nèi)復(fù)雜,保護好自己。
茶茶收到短信,循著這串電話號碼回撥過去時,又成了“關(guān)機中”。但總算可以稍稍放心下來,至少枝枝姐現(xiàn)在還是安全的,就是不知道她神神秘秘地在干些什么。
果茶轉(zhuǎn)頭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程司嶼。
“真好。”
電話那頭,程司嶼語氣中帶著一絲歉意,“可惜我沒能幫上什么忙。”
果茶忙安慰道:“司嶼哥哥找不到也是正常的啦,枝枝姐從小躲貓貓就可厲害了,她要是想藏起來,很難有人找得到的……”
小姑娘那與有榮焉的口吻,讓程司嶼忍俊不禁。他抿唇沉默幾秒,佯裝落寞地說:“現(xiàn)在姐姐找到了,哥哥對你來說還有用嗎?茶茶會不會就此與我分道揚鑣?”
“怎么會!”果茶驚呼,“你也是我的家人呀,再敢講這種話我要生氣了!”
想到茶茶氣鼓鼓的可愛模樣,程司嶼輕笑出聲,又怕被她聽到后更急了,便斂了笑繳械投降:“不敢不敢,再也不說了。茶茶,原諒我好不好?”
正候在一旁的張文勛,聽到這話牙都酸了。
是誰早就探到了果枝的聯(lián)系方式,為了拖時間故意不交出去的?又是誰千里派眼線給“斷網(wǎng)”的果枝透出風(fēng)聲“她妹妹擔(dān)心她的安危,正在全網(wǎng)尋人?”
明明都是他的一手杰作,若是其他正常男人恐怕早就在佳人面前邀功領(lǐng)賞了。他倒好,不搶功勞、不訴苦勞,反而在這兒扮弱又唱的哪出?
等程司嶼通完電話后,張文勛才將自己的疑惑問出來。
他眼底的笑意未散,饒有興趣地反問:“茶茶入圈想找到她姐姐,現(xiàn)在她憑借自己的力量,讓想要尋的人主動聯(lián)系上自己,這不好嗎?”
“可是明明是您……”
程司嶼抬手,制止張文勛接下來的話,“即使沒有我,茶茶最終也能得到她想要的結(jié)果。”
而他的暗中助力只是加快了得到結(jié)果的進度,歸根結(jié)底,他想讓茶茶在這一“游戲”過程中更有參與感和自豪感。
是她自己,找到了姐姐。
張文勛從彎彎繞繞中明白了程司嶼的良苦用心,不禁震驚:他這是什么老父親心態(tài)下的鼓勵式教育策略!
但張文勛不知道他更深沉的用意——
因為從上次裝病后,程司嶼發(fā)現(xiàn),茶茶似乎更吃“綠茶”那一套,適當(dāng)?shù)陌缛醣葻o所不能,更加拉近彼此的心。
那他不介意放低姿態(tài),博取茶茶的心軟。
“還有盛逢那事,您就這么算了?”提起這個,張文勛困惑不已,“萬星娛樂不是跟您保證可以與他解約嗎?到時我們再將他那些黑料抖出,讓他再也沒有復(fù)出可能……”
得饒人處且饒人的確不是程司嶼一貫的作風(fēng),殺伐果決、斬草除根才是他馳騁商界的立威之本。
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茶茶踏出他所劃的保護圈。即使他的羽翼再豐滿,終究避免不了百密一疏,他不能再由著自己的性子四面樹敵。
“困獸猶斗,受傷的只會是茶茶。”
而且程司嶼太了解茶茶了,他作惡,背負更多罪惡感的是她。
因為有了軟肋,所以假裝慈悲。
那就……把有異心的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慢慢折磨好了-
節(jié)目來了兩位飛行嘉賓,就出了兩次幺蛾子。
導(dǎo)演一度覺得這個節(jié)目有種隨時可能攔腰砍斷的淡淡死意。
沒想到雖然狀況頻出,但由于自帶流量的嘉賓們慷慨獻祭,反而給節(jié)目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熱度。
臺前的治愈與幕后的抓馬完美融合,按觀眾的話來說就是“飛行嘉賓卷起的腥風(fēng)血雨,更能襯托客棧四人相親相愛歲月靜好”。
不過好在后面幾期來的嘉賓都還算正常,為期十四天的錄制也即將迎來尾聲。
考慮到茶茶開學(xué)可能會有不少看點,導(dǎo)演組聽從觀眾們的提議,將最后一期錄制加開了全程直播模式。
九月十一日,《貓貓會客棧》最后一期錄制。
自從聽說這次來的飛行客人是崔普之前說過的那位“好心老板”后,果茶簡直比夫妻倆還要激動。
“喬喬姐、崔大哥,你們放心,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專業(yè)的服務(wù)員小妹了!肯定能把好心老板招待得服服帖帖!”果茶拍拍胸脯,神氣地不得了。
喬如是笑得見牙不見眼,“有茶茶……還有小余,我就放心多了。”
其實他們和那位恩人老板的關(guān)系并不深,只是抱著試試的心態(tài)邀請了他,本以為他日理萬機、又不喜拋頭露面,定會一口回絕。
沒曾想,他竟然當(dāng)真應(yīng)下了他們的邀請。
老實說,他們心里挺沒譜的,怕怠慢客人,又怕對方是個大老板,放不下身段、沒什么綜藝感,節(jié)目播出效果不好。但有了茶茶這個社牛活寶,氣氛應(yīng)該會活躍不少。
看到面色緊張的夫妻倆,果茶偷笑著給程司嶼發(fā)消息:“喬喬姐他們真的好緊張哦,我一定要給他們爭氣!狠狠拿下好心老板!”
“吱呀”一聲,玻璃大門被推開。
“程總,來了啊!”崔普雄渾的聲音陡然響起。
果茶下意識抬頭。
男人微笑著走近,依次與崔普和喬如是握了握手,溫潤如玉地說:“崔普哥,如是姐,好久不見,叫我小程就好。”
走到果茶身前時,她還一副呆愣的模樣,漂亮的葡萄眼瞪得圓溜溜的,朱唇微啟,露出潔白的貝齒。
祝余用手肘輕輕碰了碰果茶的胳膊,“茶茶?”
果茶如夢初醒。
太突然了!那位好心老板竟是程司嶼!
她一時緊張得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
只見程司嶼朝她伸出右手,笑得溫柔,“你好,程司嶼。”
“你是……茶茶?”
第25章 寄給茶茶的第25封信 地下情?
【啊啊啊啊啊我滴老天奶啊!也妹人跟我說傳說中的“好心老板”是個大帥哥啊!!我一直以為是個禿頭大肚的中年企業(yè)家(斯米嗎嘍】
【真的不是來出道的嗎?看起來很年輕啊, 不信他那么有錢,感覺像殺豬盤,除非先v我500看看實力】
【程總一出場我又磕上了!什么祝余江知渺盛逢, 都往后稍稍!溫柔總裁和小太陽妹寶才是最搭的啊啊啊】
【啊?大妹子?你說的溫柔總裁指的是程司嶼嗎?互聯(lián)網(wǎng)真是沒記憶了……就沒人記得幾年前他把狗仔和人家娛樂公司告到哭爹喊媽跪地求饒的新聞嗎……】
直播間紛紛擾擾,舔屏的、科普程司嶼過往履歷的、磕cp的以及幾對cp之間互相拉踩的, 好不熱鬧。
而現(xiàn)場的氛圍也十分微妙。
監(jiān)視器后的導(dǎo)演此時臉都僵了,因為知曉喬如是夫婦這次請的客人是圈外商人,出于信任, 他也沒對嘉賓做背調(diào),但是……別太離譜了!也沒人提前通知一下來的是節(jié)目組金主爸爸啊!
不對不對, 程總會為了所謂的一面之交而屈尊錄綜藝?
回憶起上次程總突降海邊live現(xiàn)場,只看了茶茶那一part后就沒了蹤影,再結(jié)合現(xiàn)在他對茶茶的態(tài)度,明顯就是“目標(biāo)明確”。
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驚天大八卦,導(dǎo)演既激動又恐慌,但也無法到處聲張,便在聯(lián)絡(luò)群里偷偷下通知:多拍點程總和茶茶相處的鏡頭素材, 注意!一定要拿出看家本領(lǐng)拍好看點!
另一邊,果茶不敢貿(mào)然與程司嶼相認,但裝得太過拘謹(jǐn), 恐怕又會被別人看出端倪。
如此一來,她反而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態(tài)度面對程司嶼, 只能回握住他的手,眼神飄忽地支支吾吾道:“你、你好,程總。”
祝余最先發(fā)覺不對勁,茶茶什么時候像現(xiàn)在這樣露過怯?她……在緊張什么?
正當(dāng)他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視時,程司嶼的笑容依舊坦然。
“別緊張茶茶, 程總聽起來似乎有些生疏。”
他不動聲色地輕輕捏了捏她的手心,“我比你年長幾歲,若是不介意,你可以叫我一聲哥哥。”
說罷,他不經(jīng)意地覷了祝余一眼。
這個眼神分明帶著笑意,祝余卻沒來由地覺察到了濃濃的侵略性和占有欲,似乎是一種示威和警告。
哥哥……程司嶼……司嶼哥哥?!
他是茶茶通訊錄里置頂?shù)哪莻“司嶼哥哥”?!
直播間彈幕也炸了。
【喲喲喲~還別緊張~叫哥哥~狡猾的老男人,想勾引妹寶就直說,擱這兒死裝】
【快看程總和妹寶的手啊!完全包裹住了嗚嗚嗚這體型差!這色差!好想把他們的手焊死啊啊啊受不了了……我踏馬直接一個螺旋升天大磕特磕!】
【手都牽上了,這下一步還不得親嘴了啊!快!拿舌頭狂甩對方嘴唇!】
【樓上的……話糙理不糙,但你這也太糙了,不過嘿嘿我喜歡】
相比祝余敏銳的觀察力,粗線條的崔普則完全沒看出兩人之間微妙的化學(xué)反應(yīng),還樂呵向程司嶼介紹果茶:“小程你是不知道,茶茶知道你和我們的故事后,一直對你很好奇,還說你要是來做客,一定讓你感受到家的溫暖……”
喬如是攔住他的話,打著哈哈說:“茶茶這孩子就是熱情,對誰都很好奇。”
她看得出程司嶼似乎對茶茶印象不錯,但畢竟男女有別,一個是權(quán)勢滔天的商人,一個是年紀(jì)尚小的上升期女明星,還是得盡量保持距離、避免傳出緋聞,省得影響茶茶的事業(yè)。
程司嶼自能明白喬如是的用意,“這幾日我也一直有觀看節(jié)目,所以,對茶茶不算陌生。”
他低頭,一瞬不瞬凝視著女孩的眼眸。
“謝謝茶茶,我已經(jīng)感受到了……家的溫暖。”
程司嶼的表情坦然清明,不帶任何旖旎的男女之情,就好像真的只是與果茶初次見面,出于禮節(jié)才對小姑娘多加照拂。
真的是這樣嗎?祝余壓住內(nèi)心的慍惱,暗中捏緊了拳頭。
一個異姓“哥哥”,一個與茶茶身份天壤之隔的資本家,一個疑似在茶茶身邊安插了眼線的監(jiān)視狂。
他究竟對茶茶做了什么?
祝余沉眸,觀察起果茶的反應(yīng),若是她有一絲驚恐或反抗,他定要阻止程司嶼的靠近。
只見一直魂不守舍的茶茶,終于回望程司嶼的目光。
她紅著耳朵小聲說——
“歡迎你,司嶼……哥哥。”-
二樓休息室。
終于等到一個藝人妝發(fā)休整的空檔,果茶做賊似的,將程司嶼堵到門后。
程司嶼挑挑眉,“不是說要狠狠拿下我嗎?”
他低頭看了眼幾乎貼在自己懷里、炸毛小貓似的女孩,輕笑道:“茶茶就以這種方式拿下嗎?”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jīng)!果茶單手撐在墻上,半圈住程司嶼的身子,壓低聲線惡狠狠道:“你怎么會來!”
被逼到背部直抵墻角的程司嶼,沒有半分慍惱,反而覺得十分新奇,也學(xué)著她的說話方式,用氣聲回道:“臨時邀約,還沒來得及向茶茶匯報……”
“騙子!”果茶瞪了他一眼,“你來之前還在跟我聊天呢,怎么就來不及了!”
她仰著頭,氣鼓鼓的模樣就像只張牙舞爪的小野貓。但到底與程司嶼有著明顯的身高體型差,“壁咚”這個姿勢還沒堅持一分鐘,她就感覺到手疼脖子酸。
果茶收回手臂,一邊揉著手心一邊往后退,嘀咕道:“長那么高做什么,靠近說話都費勁……”
還沒退兩步,程司嶼突然摟著她的腰身往懷里帶。
果茶正要驚呼,他抬手虛虛點了點她的下唇,俯身在耳畔輕聲提醒:“門外有人。”
果茶屏住呼吸。
門外的腳步繁雜,似乎近在咫尺。
那一瞬間,果茶滿腦子都是“男女私會被人捉.奸”的震驚體都市新聞。
本來她和程司嶼清清白白,自己這么一弄,反倒讓走向變得奇怪起來。
要是……要是被人發(fā)現(xiàn)他們倆認識,該怎么解釋?會不會給程司嶼帶來麻煩?
果茶緊張到身子都忍不住微微顫抖。
此時的二人身體緊緊貼在一起,任何細微的動作都變得清晰可感。
這是害怕的反應(yīng)。程司嶼沉下眼眸,輕撫茶茶的后背,“不用怕……”
這舉動嚇得果茶寒毛倒豎。她雙手并用,將他的嘴巴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警告似的瞪了瞪眼,示意他不許再出聲。
等到門外徹底沒了聲響,果茶一回頭,旁人口中那位矜貴爾雅的“程總”,被自己捂著嘴巴一聲不敢吭,連臉頰都被壓得微微變形,有種不符合身份形象的滑稽。
她趕緊放下手,又偷偷用余光看了看他的反應(yīng),見他的確沒有生氣的跡象,甚至看起來莫名還有些委屈,果茶忍不住“噗呲”笑出聲。
見茶茶笑了,程司嶼懸著的心回落幾分,無奈地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腦勺,“剛才還怕得發(fā)抖,現(xiàn)在又笑得這么開心……”當(dāng)真像沒長大的孩子一樣。
“我們、剛才……好像在偷.情哦。”
程司嶼嘴角一頓,整顆心都被這句大膽發(fā)言擰起,“茶茶,你……”
果茶沒心沒肺接著說:“還好外面的人走了,不然可就跳進黃河洗不清了!”
……果然還只是個口無遮攔的小孩,怎么敢指望她突然開竅了。程司嶼嘆了口氣,順著她的話說:“不會,若是被發(fā)現(xiàn)了,就說是我對你威逼利誘、死纏爛打,哄騙了你。”
他以為茶茶剛才緊張得發(fā)抖是因為這個,于是微微屈膝躬下身子,讓自己的視線與她平齊,“無論發(fā)生了什么,我都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你。”
“所以…不要怕,茶茶。”
那雙漂亮深邃的眼睛里滿是真切,果茶意識到,這不是一句戲言,他真的會這么做。
壓住狂跳不止的心臟,果茶慌張移開視線,“趁沒人,我們快出去吧!”
轉(zhuǎn)身正欲打開門,身后傳來一道落寞的問詢:“茶茶,你是不是不希望我來?”
果茶回頭,只見程司嶼垂眸,柔聲說:“如果給你造成了困擾,我可以隨便找個借口離開這里。”
他頓了頓,“沒有事先與茶茶商量是我不對,本想給你一個驚喜……抱歉。”
啊啊啊啊果茶!你做了什么!害得那么大一個風(fēng)云霸總變得這么卑微拘謹(jǐn)!
果茶內(nèi)心尖叫起來,原本還氣他“騙了自己”,現(xiàn)在聽到他的道歉后,瞬間被無邊內(nèi)疚淹沒。
她上前握住他的手,輕輕撓了撓他的手背,“沒有沒有,我只是沒想到那個好心老板竟然就是司嶼哥哥……”
是了。好心老板是司嶼哥哥,不正說明他是一如既往的良善之人嗎?他能在夫妻二人落魄時雪中送炭,正如他在自己深陷麻煩時屢屢伸出援手。
他是很好很好的人。她怎么能懷疑他的動機呢?
想通這一點后,果茶當(dāng)即拽住他的手往外拉,“快去錄節(jié)目!不準(zhǔn)多想!不過……”
她回頭小聲打起商量,“我們還是要保持一定的距離,盡量不要被發(fā)現(xiàn)了好不好?”
手背被茶茶撓過的地方泛起癢意,那股酥麻的觸感一直蔓延到心間,程司嶼下意識捻了捻指尖,笑道:“好。”
果茶放下心來,轉(zhuǎn)過頭,往外走去。
看著她圓鼓鼓的后腦勺,程司嶼探出手,在空中比了比,還沒有自己巴掌大。
他揚起嘴角。
真可愛。他得好好看牢,絕不能讓茶茶被旁人哄騙了去。
第26章 寄給茶茶的第26封信 跟著你們磕有糖……
兩人一前一后來到前廳。
果茶先是悄悄觀察周圍一番, 發(fā)現(xiàn)似乎無人留意到他們的短暫離席后,她長舒一口氣,也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湊到喬如是身周聊起天。
瞧見她這幅此地?zé)o銀三百兩的模樣,程司嶼難掩眼底縱容的笑意。
一掃眼, 視線與獨自坐在角落的祝余撞到一起。
他像只疑心深重的護衛(wèi)犬,似乎想用警惕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探出一個洞來。
程司嶼微微頷首,隨后向果茶那邊走去。
喬如是和崔普正在商量今日休店團建。
“明天不是送茶茶去學(xué)校報道嗎?今日干脆陪孩子們好好玩玩。”
喬如是看了眼正乖乖趴在吧臺聽他們講話的茶茶, 忍不住掐了掐她的臉頰肉,慨嘆:“等錄完這期, 綜藝就要結(jié)束了,真快啊……”
“只是綜藝結(jié)束了,可我們還會一直保持聯(lián)系的呀!”果茶將手順勢搭在她的手背,話里都是濃濃的依戀。
崔普也調(diào)侃道:“就是,別搞得像節(jié)目錄完就斷交一樣,難道真像網(wǎng)友們說的那樣,這幾天的相處都是裝的不成?”
幾人聊天時, 完全忘了直播間攝像頭還對著他們。
【陰暗批網(wǎng)友突然被點名,原來他們明星真的會看網(wǎng)上的評論啊!不過……崔普竟然不是2G網(wǎng)!!他沖浪這么快嗎?】
【有沒有可能是妹寶告訴他們的?扶眼鏡.jpg】
【哈哈哈哈哈哈破案了!這么貼臉開大的評論,真的很像直球妹寶能傳出去的】
【啊啊啊茶茶!茶茶終于出鏡了!剛才去哪兒了, 媽媽找一圈都沒找到人!寶寶真可愛親死!!還是想吐槽這節(jié)目組真摳,怎么就一個總的直播鏡頭, 不能搞單人直播嗎?】
【你們就沒發(fā)現(xiàn)剛才茶茶和程總同時“神秘失蹤”了近十分鐘嗎?會不會是……嘿嘿嘿】
【好好好,還是跟著你們磕有糖吃啊!】
……
在客棧門外掛上“今日打烊”的牌子,喬如是開始安排接下來的行程。
總是為食客提供私人訂制菜品,他們夫妻倆都還沒為自家小員工還有飛行客人做過一頓飯。
更何況程總對他們有知遇之恩,于情于理都該親自下廚款待一番。
白天天氣熱, 可以在客棧設(shè)一場“家宴”。等日頭下去些,就帶大家出海游玩,正好前幾天茶茶提過想飄到海中央曬陽光浴,也算是滿足一下寶貝的小心愿。
想到這里,喬如是換了身衣服,打算出門采購中午的食材。
“喬喬姐去哪兒?”果茶停下手上的動作。
“去菜市場買點新鮮菜……”
果茶聞言將杯子塞到程司嶼手中,大喊:“我去我去!”
“可你不是在給你司嶼哥做咖啡嗎?”喬如是伸長脖子,看過去,“這么快做好了?”
果茶“噌”得一下用手?jǐn)n住杯口,還攥著程司嶼的手腕直往他嘴邊推,“做好了做好了,司嶼哥哥快喝吧,再放會兒口感就不好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茶茶!別以為你捂住了,我們就看不出來你做的拉花像一坨便便!!!配著這個屎黃色咖啡更像拉了坨大的(允悲】
【感覺茶茶干啥活都能做得很好,怎么這個拉花就是學(xué)不會呢?】
【可能因為她做菜打掃喂貓換電燈泡甚至招待客人這些,都是她在福利院時會經(jīng)常做的吧,沒爹沒媽寄人籬下可不得勤快點?咖啡拉花對她來說確實沒接觸過,你們沒看第二期茶茶剛學(xué)咖啡時還說自己從來沒喝過這個東西嗎?】
【突然被刀……當(dāng)時我還以為她在立不食人間煙火的人設(shè),沒想到妹寶光食煙火去了,哪兒有空享受人間嗚嗚嗚】
【雖然但是,沒人覺得果茶把杯子塞程總手里,還用手捂人家杯口這個行為很沒有邊界感嗎?剛認識就動手動腳的,是沒素質(zhì)還是裝綠茶啊?】
【您睜眼看看程總那副笑得不值錢的樣子呢?人家小情侶之間的事你少管(對不起祝余,你還是獨美吧,磕cp我已有人選)】
程司嶼眼眸含笑,順著茶茶手上的動作抿了一口,“好喝。”
看著昂首挺胸、好不神氣的果茶,喬如是好笑地搖頭,“茶茶就是這樣把好心老板招待得服服帖帖的呀?”
還好“好心老板”是程司嶼,不然還真不好糊弄……啊不,是招待。
果茶小臉一紅,趕緊轉(zhuǎn)移話題,“喬喬姐要買什么?我會砍價,我去買菜……”
孩子興致高,喬如是也不攔她,“買你喜歡吃的就好,今天你喬媽和崔爸下廚。”
她轉(zhuǎn)頭,挨個詢問程司嶼和祝余:“你們想吃什么?”
祝余正要說什么,程司嶼在他開口前禮貌表示:“我和茶茶一起去吧,她一個人去不太放心,我也可以幫她拎東西。”
【心機男,其實就是想和妹寶獨處!到底有什么不放心的啊喂!妹寶肯定不可能是一個人去啊,節(jié)目組那么多人輪得到您個金主爸爸屈尊拎菜嗎?】
【感覺祝余其實也是想說這句話的吧?畢竟以前都是他和茶茶出雙入對形影不離的。話說,祝余今天話怎么這么少,表情也有點沉重呢?】
【茶茶!看看你身后的祝余啊啊啊啊!感覺他都要碎了,本來孩子就內(nèi)向寡言,來節(jié)目后在茶茶的感染下才慢慢打開了自己,結(jié)果一個一個男嘉賓虎視眈眈,現(xiàn)在這個程總更是王炸……有點心疼他了】
祝余嘴唇翕動幾下,欲言又止。
他看向果茶,期許著她能像前幾次那樣,看到他的落寞、看懂他的掙扎,然后像小太陽一樣暖烘烘地走到他身邊,對他說“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兒”“你不高興嗎”“我們一起吧”。
但這次她沒有,她甚至都沒有留意到他的異常,反而大大咧咧應(yīng)和程司嶼:“好啊,那買菜你付錢,付完你拎包!”
程司嶼縱容應(yīng)好。
兩人有說有笑,并肩走出客棧。
祝余垂下頭。
茶茶是所有人的太陽,她的光熱只是不經(jīng)意間照拂到了他的身上。
*
因為拍攝外景,工作人員便給果茶這邊另開設(shè)了一個直播間。
本以為會分流,沒想到新開的直播間依舊火熱,甚至彈幕更猖狂了。
【好耶雙人純享直播!現(xiàn)在終于輪到我們“寄嶼愛茶人”cp舞大旗了!!沖呀!貼臉開大!素材多多!】
【不是,這才半天不到cp名和超話都有了?而且你們?nèi)∵@個名字有沒有考慮過祝余的感受……這不是他在海邊live舞臺唱的歌嗎?】
【好的知道了,茶茶和程總結(jié)婚,祝余坐主桌】
到了菜市場。
果茶輕車熟路帶著程司嶼往里走。
市場地面剛沖刷過,走到哪兒都濕漉漉的,若不甚踩到路不平的坑洼處,濺得水花四射。
程司嶼從沒來過這種地方。
喧嚷、粗野、穢濁。人與人之間摩肩擦踵,叫賣迭起,沒有最基本的社交距離。
他沉著臉,在入口處停下腳步。
“司嶼哥哥,走呀!”果茶扭頭發(fā)現(xiàn)他仍站在原地,“還傻愣著做什么呀?”
見他沒有反應(yīng),果茶徑直從水洼上方一躍而過,站定到程司嶼身前,不由分說揪起他的衣擺就往內(nèi)走去,“唉,走個路還要人牽……”
落在后面的跟拍攝影師,留在原地,鏡頭對準(zhǔn)他們的背影。
一個高大一個嬌小,一個穿著考究的商界精英,一個打扮簡單的鄰家妹妹,一個沉穩(wěn)溫潤一個古靈精怪,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此時卻并肩走進眾聲喧嘩中。
【好唯美的一幕啊啊啊啊這是在拍什么偶像劇嗎?!果茶這句司嶼哥哥叫得好甜啊啊啊,聽起來很熟練啊他倆不會真的有什么吧?!】
【我只覺得好搞笑哈哈哈哈哈程總是不是第一次逛菜市場啊?感覺要不是妹寶拉著他,他都不會進去】
【程司嶼現(xiàn)在脾氣這么好嗎?被人像牽狗一樣拉進去都不帶生氣的,而且……怎么感覺他在故意等茶茶拉他呢?】
【不瞞你們說,我剛好奇去查了,程總衣服上那枚不起眼的胸針就可以把整個市場盤下來了……】
【雖然很好嗑,但感覺他倆確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太可能會有好結(jié)果。】
【不要你說!我不聽!你閉嘴!!!】
走到一家攤鋪前,頭發(fā)花白的老太正在檔口吆喝,上了年紀(jì)但依舊中氣十足。
“司嶼哥哥,你先在這兒等等。”
說完話,果茶接過助理小彤遞過來的帆布包,弓腰鉆進檔口。
“奶奶!”
老太聞聲轉(zhuǎn)過頭,面上一喜:“哎喲!茶茶來了?!”
這幾天錄制中,果茶和祝余經(jīng)常一起來市場采購,果茶嘴甜又活潑,一來二去和好多家攤主都混得熟絡(luò)。
偶爾有攤主忙不過來,她還會直接鉆進檔口,幫人吆喝著賣點東西。
“之前不是說要送您個禮物嗎?喏,”果茶從包里掏出一個小喇叭,遞給老太,“以后就用這個,聲音大還不用費嗓子……”
她示范了一遍開關(guān)鍵和音量鍵,然后打開喇叭。
一道清亮俏皮的女聲傳出:“大白菜雞毛菜空心菜油麥菜~快樂老太家的新鮮蔬菜,快來買呀!好吃得嘞!”
“這是茶茶的聲音!”老太笑得見牙不見眼。
喇叭最后一句是祝余清唱的歌詞,“一日三餐,茶余飯后,都有你相伴左右~”
老太聽出來了,“這是那個不愛說話的俊小伙唱的?”
她往外張望道:“他今天沒和你一起啊?”
在一側(cè)靜靜等待的程司嶼走上前,隔著綠油油的蔬菜鋪子,笑著朝老太微微點了點頭,“張奶奶,您好,今天我陪茶茶來看您。”
“咦!你居然還知道我的姓呢!”
老太一驚,瞪大眼睛看清楚面前男人的長相后,笑得更開心了,“誒這個好這個好!!長得真高真俊啊,還很有男子氣概!”
仿佛當(dāng)場重回十八歲,花癡犯了,張老太激動地拍了拍茶茶的手,“這回這個總該是你男朋友了吧?!”
第27章 寄給茶茶的第27封信 她是野草,不是……
老太此話一出, 在場的人都懵了。
直播彈幕瞬間飛起。
【張老太!我封你為我們CP的祖師奶!只要你一聲令下,我們立馬擁護你為新王!】
【哈哈哈哈哈哈救命好抓馬,試問除了老太誰敢舞到正主面前呢?張奶奶:我年紀(jì)大, 老言無忌,你們就樣樣我吧】
【給沒看前幾集的新朋友科普一下, 這個奶奶老磕cp人了,之前還問祝余是不是茶茶男朋友,我還記得當(dāng)時祝余那個耳朵啊瞬間通紅。但是老太!你能不能堅定點, 爬墻爬得也太快了吧】
【一個細節(jié):程總剛來時就說自己一直有在看這個節(jié)目,所以他知道這個奶奶姓張……】
【所以程總說得是真的啊!日理萬機的億萬富豪還有空看這個?不會是專門為了看妹寶吧, 嘿嘿已造謠莫辜負】
“不是不是!”
果茶反應(yīng)過來,連忙擺手,極力辯解時加快的語速險些咬到舌頭,“還是錄節(jié)目的嘉賓!每期來的嘉賓不同……”
“哦我知道,”老太向她遞了個“我懂”的眼神,“就是現(xiàn)在很流行的那種年輕男女相親交友的節(jié)目是吧,每次換不同的男嘉賓, 最后看看哪個最合適,就可以牽走了……”
果茶驚得都嗆住了。
程司嶼面帶笑意地輕輕拍了拍她的后背,“奶奶逗你玩兒呢, 不必當(dāng)真。”
邊幫茶茶順氣,他邊向老太溫聲解釋:“只是在錄節(jié)目, 現(xiàn)在還不是茶茶的男朋友。”
【哈哈哈哈哈奶奶我猜你是想說戀綜吧!不過這奶真是一語道破天機,話說誰還記得這是個經(jīng)營類生活慢綜呢?】
【嗚嗚嗚程總好溫柔啊,安撫茶茶,還順著她的話解釋……不過怎么感覺他話里有話呢?!】
【現(xiàn)在還不是,那就代表有意思, 爭取以后發(fā)展成男女朋友咯!嘖嘖】
【不是,就沒人質(zhì)疑一下他倆現(xiàn)在這種相處模式是正常的嗎?言行舉止都太親昵了吧,賣的嫌疑太大了!】
【程總那么有錢有權(quán)有勢,又不進圈當(dāng)明星,有必要和茶茶這種糊咖炒作嗎?只能說明……他們已經(jīng)談上了嘿嘿】
用新喇叭幫張奶奶帶了一下貨,然后挑了些新鮮蔬菜,果茶才和老太揮手告別,動身去別的攤鋪。
她在這里認識的老板多,有人是見她伶俐可愛、真的喜歡她,直往她手里塞東西,也有人看出明星在錄節(jié)目,想在鏡頭前蹭蹭熱度。
果茶看得出別人的真情假意,但也不說,假意的嬉嬉笑笑打個招呼就走過去了,真心的便挑點需要的食材。
“司嶼哥哥,付錢!”
她闊步走在前面,頗有當(dāng)家氣勢。程司嶼拎著推車,像個小跟班似的任勞任怨跟在后面,走到哪兒付到哪兒。
“不要不要,沒多少錢。”
海產(chǎn)店老板用手把收款碼蓋住,笑得可開心了,“茶茶你之前幫我賣海鮮,把我這兒都帶成了網(wǎng)紅店,這幾天我也學(xué)著直播賣貨,供不應(yīng)求了哈哈!我都還沒感謝你呢!”
果茶沒想到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這樣的影響力了,原來明星的一句話,就可以給普通店家?guī)嵈驅(qū)嵉臒岫取?br />
她眉眼彎彎道:“叔叔你這兒的海鮮品種多又很新鮮,而且您還懂得抓住機遇直播帶貨,賣的好那是您應(yīng)得的啦!”
這話說的,是恭維又是實話,夸到人心坎上了,誰聽了不高興?
老板財大氣粗,又從展示柜里連撈了好些貴的新鮮玩意兒,讓員工打包好后塞進果茶的推車?yán)铮澳阏f話叔愛聽,托你的福,叔最近賺了點小錢嘿嘿,拿走拿走別客氣!”
果茶擺了擺頭,背過程司嶼,用手擋住嘴巴:“今天我?guī)Я藗大財主來,他特有錢,讓他付!等我以后沒錢了,你再送我也不遲嘛……”
【茶茶!你再大點聲呢!!!】
【哈哈哈哈哈救命啊啊啊笑死我了妹寶也太可愛了!這就是你說的“會砍價”?好家伙你拿大刀往自己人身上砍呢!】
【真好,茶茶真好。沒有像某些明星那樣跟領(lǐng)導(dǎo)下基層微服私訪似的,先慰問一番上高度,然后為了立自己接地氣懂生活的人設(shè)和店家砍價掰扯,或者直接腆著張大臉說“我是明星,送給我”】
【雖然但是……都是程司嶼付的錢啊!你們愛茶人別太離譜,要是換個別的女明星,敢這么明目張膽使喚嘉賓,估計這會兒早就被罵上熱搜了吧】
【采購應(yīng)該是節(jié)目組付錢吧。再說了程總那么有錢,宰他一頓怎么了!你心疼資本家做什么?還是說程總現(xiàn)在都開始有唯粉了?】
茶茶裝得竊竊私語,實際上就是故意說給程司嶼聽呢。
老狐貍哪能不懂,只是沒想到茶茶第一次主動讓自己花錢會是在這種場合。
當(dāng)時哄騙她住進半山,她以為自己的任務(wù)是“住家保姆”,程司嶼干脆將計就計讓王麟給她開出一份“工資”,不多不少一月十萬,還給了她一張表面用來存工資的銀行卡,實際是連著他戶頭的無限額副卡。
結(jié)果茶茶覺得自己在別墅好吃好喝、一點活都搶不到,不接受他開的工資,也沒有動過那張卡。后來她簽了公司,能夠自己賺錢了,就更加不可能花他的錢。
而現(xiàn)在,程司嶼竟然在菜市場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就像是一對再普通不過的小夫妻,丈夫為家庭的一日三餐掏腰包,提包拎菜,安靜地注視著外向的妻子與陌生人拉幾句家常,然后再牽著手一起回到他們的小家。
原來人間煙火氣是這樣的。
茶茶在這里如魚得水,連帶著與他的相處也更加自如怡然。
程司嶼一直以為自己已經(jīng)夠了解茶茶了,兩世的機緣、數(shù)年的糾纏,讓他理所當(dāng)然誤以為見到了茶茶所有的不同面,每一面他都愛得無法自拔。
但他現(xiàn)在才意識到,因為他所處的位置和高度,把茶茶禁錮起來就注定了只能看到,她脫離自己原本真實生活的那一部分。
如同打造了一座空中閣樓,茶茶失去地氣,懸浮于虛空。
他永遠也無法見到她最鮮活的一面,因為那里本就沒有培育她的土壤。
她是野草,不是玫瑰。
看著茶茶蹦蹦跳跳的背影,程司嶼勾起唇,拖著推車緊緊跟在她的身后。
“程總,我們來拿吧!”工作人員避開鏡頭小跑上前,攀上推車把手,畢竟是金主爸爸,他們可不敢真讓他屈尊干這種粗活。
“不用。”
既然他沒辦法將她留在自己的世界,那他就向她的世界走去。
從來就沒有什么所謂“不同世界的人”,他本就是一縷孤魂,可以在任何世界游走,只求茶茶能接納他。
*
采購?fù)辏氐娇蜅!?br />
祝余上前幫忙搬東西,等到只有果茶和自己單獨相處時,他不動聲色地問:“怎么樣?還順利嗎?”
“當(dāng)然,”果茶笑容燦爛,“張奶奶還問你怎么沒去呢。”
“因為程總要去……”祝余帶著一絲委屈。
果茶一愣,歪頭看了他一眼,直頭直腦地說:“你也沒說你要去呀,司嶼哥哥先說了肯定就和他去了嘛。”
祝余被她的一記直球堵到啞口無言,茶茶性子向來直接,聽不懂什么旁敲側(cè)擊、話中深意。
想到這里,他將茶茶拉到茶水間,背對鏡頭,關(guān)掉兩人的收音麥,“你是不是之前就和程總認識?”
果茶還沒反應(yīng)過來。
他更進一步發(fā)問:“他是不是就是你通訊錄里面那位司嶼哥哥?”
果茶心中一緊,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又不會撒謊,只能結(jié)結(jié)巴巴地顧左右而言他,最后找到一個借口便溜之大吉。
這反應(yīng)……
祝余沉下臉,果然是他。
想起錄制第一天至今發(fā)生的種種:恰逢其時的電話、失眠導(dǎo)致的“生病”、宣示主權(quán)似的親臨拍攝現(xiàn)場,甚至是江知渺留宿第二天突然曝出的性丑聞,以及盛逢對茶茶的針對和滑跪……
是否這一切都是他設(shè)計的?!就連茶茶……也只不過是在他掌控之中的手中雀?
祝余心中冒出一團怒火。
這是他從未有過的情緒,作為一個十足的“淡人”,他一直游離在紛爭之外。
盛逢長久以來的語言霸凌他默默受著,黑粉的肆意污蔑他也無心處理。
可是現(xiàn)在,他腦中莫名涌現(xiàn)一股強烈的念頭:他要拆穿程司嶼的偽裝,讓茶茶看清那個監(jiān)視狂的真面目。他要保護好茶茶!
另一邊,果茶也將剛才發(fā)生的事偷偷傳達給了程司嶼。
“怎么辦啊司嶼哥哥!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好像瞞不了祝余了……”
她一臉認真地舉起四根手指,“但是我沒有承認,我發(fā)誓!”
傻姑娘,不是好像瞞不住,是早就暴露了。程司嶼摸摸她的頭頂,安撫道:“我來的那一刻,他就已經(jīng)知道了。”!!!
果茶瞳孔地震,“早知道就不用這么直白的備注,應(yīng)該直接一串號碼好了……”
“那茶茶還能知道是誰打過來的電話嗎?”
“當(dāng)然!我記性特別好,你的、果果媽媽的、鹿姐姐還有枝枝姐姐……好多人的號碼我都會背。”
“不對不對,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果茶抬起頭,可憐巴巴地問程司嶼,“怎么辦?都怪我……”
程司嶼搖搖頭,“不是你的錯,是我一時疏忽。”
果茶眨眨眼,不明所以。
“第一天錄制時我放心不下,下班后便來這兒看了一眼,見一個陌生男人……也就是祝余,與茶茶舉止親密,我一時沖動才給你打了電話……”
果茶才知道原來背后還有這回事兒,難怪這么巧。
“茶茶不會怪我在暗中……監(jiān)視你吧?”程司嶼面上泰然,實則指腹已被自己掐得泛白。
“怎么會!你不過是擔(dān)心我而已,怎么還用上監(jiān)視這么變態(tài)的詞了?”司嶼哥哥為人正直有禮,他才不會有這么下作的心思呢。
程司嶼松了口氣,順勢試探地問道:“如果有人曲解我對茶茶的用意,甚至暗自挑撥我們的關(guān)系,茶茶還會信我嗎?”
“當(dāng)然!”
茶茶拍拍胸脯,“我最最最相信司嶼哥哥啦!”
第28章 寄給茶茶的第28封信 “拉鉤。”……
喬如是很快發(fā)覺氣氛的不對勁。
本以為是一場和和美美的“家宴”, 卻變成貌合神離的“最后的午餐”。
這還不是最要命的。
最要命的是,她發(fā)現(xiàn)一向溫和內(nèi)斂的祝余今天像吃錯藥了似的,總對程司嶼有種莫名的敵意。
比如他們談到程總對自己的知遇之恩時, 茶茶豎著大拇指表示“司嶼哥哥是他見過最熱心的老板”,祝余便暗戳戳說“是資本家就會看中有利可圖, 就像有的老板重錢財有的則好美色”。
再比如問到程司嶼為何會參加這個節(jié)目時,他坦然表示“故人邀請正好有空便來了”,祝余直接質(zhì)疑他“以前從不接受媒體采訪, 為什么這次反而自己主動拋頭露面,原因恐怕沒那么簡單吧?”
甚至……祝余還直接問程司嶼有過幾段的感情史。
“咳咳!”果茶驚得被水嗆到。啊?這是可以問的嗎!
程司嶼先是將紙巾遞給茶茶, 柔聲詢問她“還好嗎?”
得到茶茶的肯定回復(fù)后,他才回望祝余審視的目光,神色淡然地說:“說來慚愧,雖然年紀(jì)不小了,但這么多年確實一直孑然一身,按年輕人的話來說,那我應(yīng)該算是名副其實的……單身狗?”
果茶一聽樂了, 笑得前俯后仰。她以前只覺得司嶼哥哥人帥心善、性情溫良,今天才發(fā)覺原來他也可以這么有趣。
“我記得幾年前有新聞報道你曾和一位名媛成雙入對進出酒店……?”祝余步步緊逼。?還有這回事?果茶八卦地豎起耳朵。
程司嶼回想了好一會兒,終于將祝余所說的信息與腦中的記憶對上, 他輕笑一聲:“你是不是沒看新聞后續(xù)?”
果茶眨巴著眼睛:“什么后續(xù)?”
程司嶼沉默一瞬,當(dāng)年他的做法現(xiàn)在自己看來都顯得有些不近人情, 他不確定茶茶聽后會不會反感。
但祝余搶先幫他回答了,“與女方父親合作項目中止,把記者所屬公司告到倒閉重組,差點坐牢還丟了工作的記者被逼無奈,跪在程氏集團大樓廣場道歉……”
“祝余。”
程司嶼抬眸, 眼底寒徹入骨。
狀態(tài)外的果茶懵懵地左右看看他倆,這才意識到氛圍變了。
程司嶼眼底濃濃的警告,同樣讓祝余心神一凜。
他很清楚,自己對上程司嶼不過是以卵擊石,要是再不停下來,自己的下場或許會比此前所有得罪過他的人更加嚴(yán)重。
喬如是和崔普也開始打起圓場,“太陽現(xiàn)在沒那么毒辣了,要不要去戶外?”
祝余深吸一口氣,“看程總以往狠辣的行事作風(fēng),并不是會炒作戀情、與異性相處親密的人……”
“那為何初次見面就對茶茶噓寒問暖?難道這并非你和茶茶的初遇?還是說……是你對她別有意圖?”!!!
祝余瘋了!!!他在說什么!
果茶臉都麻了,祝余明明知道程司嶼和她早就認識,為什么還要故意問這種話……
不對。果茶突然從彎彎繞繞的邏輯中抽離出來。
如果真像祝余說的那般,司嶼哥哥其實并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更不會對像她這樣“落難的無家女孩”噓寒問暖,那為什么他們第一次相遇時,他就對自己那么好?
難道他……真的對自己別有所圖?
可她又有什么能讓他圖謀的呢?
她抬頭看向程司嶼,正巧撞進他灼灼的目光中。
「如果有人曲解我對茶茶的用意,甚至暗自挑撥我們的關(guān)系,茶茶還會信我嗎?」
「當(dāng)然!我最最最相信司嶼哥哥啦!」
不久前剛發(fā)生的對話歷歷在耳,如當(dāng)頭一棒,讓搖擺中的果茶定住。
她緊皺眉頭,反駁祝余的話:“司嶼哥哥不是你說的那樣,他是一個很好的人,我們確實……之前就認識。”
她講起自己剛來花城第一天就遇到程司嶼的奇遇,以及后來在景區(qū)兼職還有簽公司時,他對自己的幫助。
說完,她內(nèi)疚地看向其他三人,“對不起,我也沒想到來的好心老板就是程司嶼,因為怕引起誤會所以沒有告知大家。”
本以為大家會就此解開誤會、重修于好。沒想到祝余依舊木著張臉、不置可否。
而喬如是則急得滿屋打轉(zhuǎn),“這段會被錄進去嗎?”剛才場面太混亂了,她一時都忘了還在錄制當(dāng)中,萬一傳出去了……
“如是姐,”程司嶼沉聲打斷她,“不必擔(dān)心,餐前我已讓工作人員關(guān)了直播、暫停錄制。”
喬如是一驚,他早就預(yù)料到現(xiàn)場可能會失控?
還沒問出這個問題,程司嶼先笑了,他雙手交疊放在桌面上,單刀直入問祝余:“我理解你憂心茶茶的處境,但作為圈內(nèi)人士,你是否應(yīng)該長點腦子?”
他原以為祝余會比江知渺聰明一些,沒想到一樣的莽撞愚鈍。
“若是還有疑問,私下來找我,歡迎。”
程司嶼屈指敲了敲,是警告,更是示威,“但請不要再給茶茶帶去困擾。”
好一招倒打一耙!被扣上一口大鍋的祝余此時如立于危墻,繼續(xù)對峙不是,繳械投降更不甘。
慌亂看向果茶,只見她蹙著眉,似乎在對他的行為表示極不認同。
祝余的理智驟然歸位。
他本以為程司嶼屈尊來到這里是為了更好地掌控茶茶,現(xiàn)在想來,不是。
程司嶼故意把自己引到二樓,讓他聽到一門之隔后他與茶茶的竊竊私語,激起自己對他的敵視和怒火。
現(xiàn)在卻言辭鑿鑿,一副為茶茶考慮的深情模樣,不就是為了挑撥他和茶茶之間的關(guān)系,讓茶茶對他失去信任嗎?
可現(xiàn)在說什么都已于事無補,他不想讓茶茶更加厭惡自己。
祝余開口,向來動聽的嗓音此時卻生澀沙啞,“是我思慮不周了,茶茶,對不起。”
果茶搖搖頭,“你誤會的是司嶼哥哥,你應(yīng)該向他道歉才對。”
……祝余心頭一梗,轉(zhuǎn)而看向程司嶼。
對方慵懶地抬手,制止他接下來的道歉,“不必,只要有益于茶茶,我都能理解。”
“方才我也言重了,見諒。”
祝余咬著后槽牙點點頭。行,好賴話都讓你說了唄。
不見硝煙的戰(zhàn)爭漸漸平息。
一直插不上話的喬如是和崔普兩人互遞一個眼神,在暗潮涌動中參透了兩個男人對茶茶那些“未能宣之于口”的情愫。
*
在崔普召回工作人員中途。
果茶悄悄問程司嶼:“你沒有生氣吧?”
程司嶼好整以暇地揚起眉梢,“在茶茶心中,我是一個易怒之人嗎?”
果茶搖頭,看向他的眼眸中含著一絲內(nèi)疚:“可我害得你被人誤解了,你還被說的那么不堪……”
“茶茶最終是相信我的,不是嗎?”
果茶愣了愣,原來他當(dāng)時就察覺到她有過短暫的動搖。
“茶茶無需自責(zé),旁人的看法與我何干?”程司嶼輕聲說,“只要你能始終如一地信任我,就夠了。”
果茶沉默幾秒,偷偷伸出小拇指勾了勾他的指尖,“拉鉤。”
程司嶼輕笑一聲,克制地用指腹摩挲了她的手背,“好。”
另一邊,導(dǎo)演一進門就先膽戰(zhàn)心驚地觀察程司嶼的臉色,發(fā)現(xiàn)他面上并無異樣,甚至還隱隱有些愉悅,才松了口氣,開始接下來的錄制安排。
按照原定計劃,下午四點后出海看日落。
所幸金主爸爸程總早已安排好私人游艇,不然節(jié)目組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倒挺難完成這項計劃。
游艇行至深海區(qū)域途中,烈陽西沉。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壓低的斜陽似乎就懸浮在一望無際的海平面上。
果茶第一次見到這樣壯麗的景色,還沒等喬如是幫她抹好后背的防曬霜,就跑出了更衣室。
直播已經(jīng)開了有一會兒,正在舔屏程司嶼和祝余的網(wǎng)友們紛紛轉(zhuǎn)移陣地。
【啊啊啊妹寶的腿不是腿!是塞納河畔的春水!妹寶的腰不是腰!是奪命三郎的彎刀!呲溜呲溜!!】
【第一次見茶茶穿這么少,本來以為會是小學(xué)雞身材,沒想到……嗯……美得我有點內(nèi)個了,這不得把那幾個男人迷死】
【感情變質(zhì)時刻!!我不要當(dāng)姐姐粉了,我要當(dāng)老公粉!我要和程總搶老婆!!】
【笑鼠了快看程總虎視眈眈的眼神,很難不懷疑他已經(jīng)陷進去了!一個肩寬腰窄倒三角霸道總裁,一個翹屁嫩男溫柔忠犬,妹寶,你就挑吧,一挑一個不吱聲】
【啊?只有我還在磕江知渺的桀驁不馴富二代浪子回頭嗎?】
【滾吶,爛黃瓜已被判處無妻徒刑】
踏上甲板,果茶徑直躺在冰墊上,懶洋洋翻了個身,曬起陽光浴。
跟在后面的喬如是哭笑不得,只得將防曬霜擠在自己掌心后,再在茶茶光潔的背上緩緩?fù)崎_。
乳白綿綢的質(zhì)地如飛雪隱入浪花。
程司嶼沉眸看著,心中卻是雪泥鴻爪般難耐。
他曾在那里留下過無數(shù)個情難自抑的熱吻,也曾在沖破極限的纏綿之下,故意將暖玉刻上他的烙印。
他無比清楚那具身體對自己的致命吸引力。
茶茶會罵他“變態(tài)”“混蛋”“不要臉”,他都欣然收著,破罐子破摔時他還會自嘲“什么清心寡欲,不過是好色之徒在沒有遇到摯愛前的虛偽標(biāo)榜罷了”。
但此時此刻,他才恍然察覺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有握住,那塊曾讓自己欲罷不能的璞玉了,甚至不慎碰上都擔(dān)心是否會被玷污。
原來憐惜是可以凌駕在欲念之上的。
對于茶茶,第一是愛,而后才是性。
第29章 寄給茶茶的第29封信 我的原則就是茶……
煙汀海深海區(qū)。
崔普和祝余老僧入定般, 并排站在甲板海釣。
剛開始,茶茶還能沉下心跟著他們釣幾條黑鯛,時間長了又覺無趣。
程司嶼自然一切以她為先, 便提出帶她去潛水看珊瑚礁。
在隨行女教練的指導(dǎo)下,果茶換好自由潛裝備, 學(xué)會幾個基礎(chǔ)的潛水手勢。
沿著游艇邊緣下水時,果茶心里本緊張得不行,一抬眼, 看到半浮在海面的程司嶼朝自己伸開手臂,她頓時安定下來。
雙腿沉入海水, 水壓如高密度海綿一般,將她的軀體嚴(yán)絲合縫地包裹住,隔著海水,潛水服貼在皮膚上的觸感更加清涼。
她乳燕投林般抓住程司嶼的雙手。
好像只要有他在,自己總會格外安心,什么都不用怕。
外界的聲音剎那遠去,只能感受到綿密海水流動的推浮力。
起初, 不熟悉潛水技巧的果茶怎么都潛不深,腦袋還沒沉下海平面二十厘米,就豎起大拇指表示要上去。
來來回回好幾次, 最后挫敗地把頭冒出海面。
累了,歇會兒。
看得崔普直樂, 海桿都扔了,特意跑到他們潛水那一側(cè)耍起嘴皮子,“茶茶,小雞啄米呢?還不如拿個裝滿水的臉盆沾一沾腦袋……”
喬如是狠狠給了他后腦勺一巴掌,“孩子第一次下水, 能潛下去已經(jīng)很棒了,讓你在這兒說風(fēng)涼話!”
茶茶戴著面鏡,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但看到原本笑得前俯后仰的崔普在喬如是抬手后瞬間老實許多,便大致猜到了他們的對話內(nèi)容。
她艱難地用氣聲“哼”了一下,委屈巴巴看向程司嶼。
程司嶼眼底笑意難掩,他朝茶茶游得更近一些,虛虛摟住肩,順勢抬手覆上她的頭頂。
在他的安撫下,果茶打了個手勢,決定繼續(xù)下潛。
程司嶼極有耐心地重新教了她幾個易于新手下潛的姿勢。
幾次過后,兩人的身影終于消失在海平面下。
崔普笑著感嘆:“真沒想到程總這么有耐心,教了快一小時才下水,從頭到尾都沒發(fā)過脾氣,要我可得訓(xùn)人了……”
“那也得看是對誰咯,他對茶茶一向溫和。”
喬如是嘆了口氣,可上位者的愛意誰又能看得清、摸得透呢?
來得洶涌,是否走得也無情。
祝余靜靜望著波瀾無驚的海面,陷入深思-
今天天氣晴好,陽光透進清澈的海底,海下能見度極高。
大片的蝴蝶魚穿梭在奇形怪狀的礁石中啄食珊瑚和海藻,見到偶然闖入的人類也毫不驚慌,悠哉從二人眼前游過。
一只嫗鱗鲀方才還圍著珊瑚礁上的海膽打轉(zhuǎn),隨后又跑到他們面前晃悠。
茶茶拍了拍手,她知道這個!等著潛水員“開罐頭”的聰明魚!
盡管不能說話,但程司嶼還是讀懂了她的心聲。
他從潛水服內(nèi)側(cè)抽出一把小刀,割下海膽,沿著縫隙撬開。
幾只嗷嗷待哺的嫗鱗鲀迅速圍過來,將海膽啄得碎肉四濺。
茶茶呆呆看著。
默默用水下拍攝設(shè)備記錄下這一幕,程司嶼腦中卻閃過一個地獄笑話:前世他溺亡海底后,是否也同這個海膽一樣的下場?
那時,他沒有半點畏懼欣然赴死,甚至企圖以這種方式來祭奠亡妻,祈求來世的相會。
從沒想過竟當(dāng)真奏效了。而茶茶此時就真真切切在他眼前,就在他曾溺亡的那一片深海區(qū)。
多么戲劇又美妙的一幕。
氧氣耗盡前,兩人順利出水。
“天吶!快看!”
“轉(zhuǎn)頭往后看!”
崔普和喬如是伸直手臂大喊,祝余也打了個手勢。
果茶和程司嶼順著他們的動作扭頭。
在不足他們五十米的地方,幾只粉色海豚接連躍出海面,嚶嚶叫聲泛動層層疊疊的波浪。
更遠處,暮色四合。
絳紫的晚霞與深藍的海岸連成一線,短暫相逢的一瞬,宛若合巹。
靜置許久的直播間,彈幕一時如浪涌。
【救命好夢幻的一幕!大大咧咧的碎嘴子崔普爸爸,潑辣但有時又很溫柔的喬如是媽媽,內(nèi)斂憂郁的妹控祝余哥哥,明媚可愛又懵懂直球的茶茶妹寶,好喜歡這個綜藝的一家人配置!不想在這里結(jié)束!第二季第三季搞快點好嗎?】
【程總呢?你把我程總放哪兒了!】
【程總是正在賣力追求妹寶、甘愿為愛入贅的那種】
【這么說,即將和妹寶組成一個小家的也只能是程總咯,很好,又磕到了】
【嗚嗚嗚這么典型的ending畫面,綜藝是真錄完了嗎?】
【好消息,明天還要錄一家人送妹寶開學(xué)報到。壞消息,明天不直播,只能等綜藝最后一期播出!】
【啊啊啊啊你們給我等著!我和妹寶同一所學(xué)校,以后我天天貼臉磕!】
……
*
一直到錄制結(jié)束,果茶仍處在極為亢奮的狀態(tài)。
聽工作人員說今天大晴天海水淺,入夜后退潮可能會有很多螃蟹。她玩心大發(fā),獨自一人去附近的海灘上抓螃蟹。
拿出手電筒照在灘上,強光下的螃蟹傻愣愣地趴在原地一動不動。果茶眼疾手快用帶網(wǎng)兜的抄子輕輕一鏟,幾只青蟹手到擒來。
正要往背后去摸裝貨的鐵桶,卻摸到一只硬邦邦的手臂。
一扭頭,程司嶼將桶移到她的手邊,“我猜茶茶在找這個?”
“司嶼哥哥!你沒走?”
她以為程司嶼錄完后就會離開,至少應(yīng)該不會留在客棧過夜。
“以為我要走都不送送,還自己一個人在這兒抓螃蟹玩兒?”程司嶼嘴上打趣,心中卻酸澀不已。
真是個沒良心的小家伙。分明下午還和他如此要好,轉(zhuǎn)頭就能把他拋下。
“有什么好送的,一回家不就能見到了。”
程司嶼一愣,剛冒出來的苦澀被這記直球給懟了回去。
對啊又不是見不到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fā)展,他再也無需懼怕茶茶會像前世那樣不告而別。
茶茶把他視作家人一樣的存在,那意味著,他已經(jīng)得到了她的信任。
果茶將青蟹倒進桶里,晃了晃手里的網(wǎng)兜,“要不要試試看?”
就著手電筒的光亮,果茶掃了眼程司嶼腕上那支據(jù)說價值不菲的名表,弱弱收回手。
嗯……他好像不太適合跟自己玩這種幼稚的游戲。
誰知下一秒,程司嶼接過網(wǎng)兜,極其自然地說:“我不太會這些,茶茶教教我,好嗎?”
聞言,果茶揚起大大的笑容,“好!不過在此之前,我要對你……”
她攀上他的手臂。
這一親昵的動作,讓程司嶼緊張地全身繃直,一瞬間腦海中閃過無數(shù)種可能。
眼見茶茶徑直……
摘下了他的手表???
“這個看起來很貴,免得弄壞了我賠不起,先幫你收進包里吧!”茶茶將背包拉到胸前,將手表小心翼翼放進最內(nèi)層的口袋。
然后又伸出她那只“作惡多端”的小手,攀上他的褲腿。
這次程司嶼淡定許多,不再自作多情。
果然,茶茶只是替他卷起了不太方便的褲腳,“好啦!雖然司嶼哥哥這一身很帥,但下次來海邊穿一個大褲衩就夠了!”
她無奈地瞥了他一眼,小眼神好像在說“只寵你這一次,下次可不許這樣了哦”。
程司嶼低頭輕笑一聲,“記住了,謝謝我家茶茶。”
兩人一前一后踏入螃蟹亂竄的海灘。
茶茶舉著手電筒,跟扛槍上戰(zhàn)場似的,一臉嚴(yán)肅地教程司嶼:“螃蟹在晚上很笨的,手電一照就不敢動了……那里!快撈!”
茶茶指著他斜前方大喊道。
程司嶼分神的瞬間,燈光一晃,螃蟹解咒般溜之大吉。
“看來司嶼哥哥比螃蟹還笨。”果茶抱怨地戳了戳他的手背。
見他毫不氣惱,甚至還朝自己笑得一臉溫柔,果茶面上一熱,“這、這樣說你都不反駁?”
“為何要反駁?”程司嶼眼神真切,“茶茶說得對,確實是我太笨了……”
話還沒說完,果茶笑嘻嘻地抱住他的手臂,輕輕晃了晃,“我開玩笑的!你怎么還認可了呢,一點原則都沒有……”
程司嶼不說話,笑著回望她的眼眸。
果茶無端讀懂了他的回應(yīng)。
「怎么沒有原則?我的原則就是茶茶。」
心臟那種不受控制的感覺愈發(fā)強烈,像受力后的彈力球一樣,在五臟六腑到處亂竄。
這種奇怪的感覺是從錄制遇到司嶼哥哥時開始的,起初還只是偶爾被他的話牽動,直到在煙汀海深海區(qū)潛水時,胸中那種“不適感”幾乎壓得她透不過氣。
悶悶的,還帶著一絲酸澀。就好像曾有什么難以割舍的東西掉落海中,怎么撈都撈不上來,眼看著它沉進海底后渺無影蹤。
她以為只是因為自己第一次潛水,不適應(yīng)水壓的強度。
可現(xiàn)在明明在岸上,這種感覺為何不僅沒有消失,反而更加明顯了呢?
果茶想不通這些,干脆拋之腦后。
“不抓了不抓了!”
她胡亂擺擺手,跑到干燥的沙灘躺下擺爛。
程司嶼左手提著空無一蟹的鐵桶,右手拿著各種捕撈工具,任勞任怨跟在她身后。
近岸的燈塔以及岸邊的霓虹燈照過來。
程司嶼身上遍布的泥沙無處隱遁,褲腳還淌著水,活脫脫一個當(dāng)?shù)貪O民顆粒無收時的狼狽形象,哪里還有風(fēng)云霸總的矜貴氣質(zhì)。
果茶笑得在滿沙灘打滾。
意識到茶茶在笑自己,程司嶼沉默著將手上的東西放到一邊,破罐子破摔似的也學(xué)她躺在沙灘上“裹面包糠”。
見有人陪,茶茶鬧得更歡了。
看著她肆意自由的模樣,程司嶼忍不住低聲笑起來,隨后好整以暇地支起腦袋,側(cè)身躺著欣賞“小泥人”的巨作。
下一秒,失去方向感的小泥人便滾到他的懷里。
如愿以償。
“碰瓷?”程司嶼挑眉,打趣道。
“昂。”茶茶不僅沒移開身子,還叛逆地用沾滿沙礫的腦袋往他胸口到處蹭,蹭完后才抬起頭耀武揚威地說,“就碰就碰,你能把我怎么辦?”
話音未落,就被人按進懷中,高大的軀體壓在身上,讓她動彈不得。
隨著那只強勁有力的手臂陡然收緊,果茶慌亂咽下未完的話,懵懵抬眸。
只見程司嶼素來溫潤的笑眸中,隱隱透出危險的氣息。
他薄唇微啟,說話時胸腔起伏仿佛帶來一陣酥麻的電流。
“你說我能把你怎么辦呢?茶茶?”
第30章 寄給茶茶的第30封信 “你對其他男人……
兩人的距離如此近。
只需微微頷首, 他的下巴就能觸碰到她的鼻尖,仿佛彼此的氣息都在暗自交融纏綿。
果茶錯開視線,不敢直視他過于炙熱的眼睛, “我、我錯了……”
微微顫抖的睫毛,像尋找機會、意欲飛走的蝴蝶。
明明是她先撩撥起來的, 現(xiàn)下又想逃之夭夭,真是個狂妄又膽怯的小狐貍。
“茶茶……”
程司嶼喉結(jié)滾動一下,艱難地問:“你對其他男人也會如此么?”
會對其他男人笑得如此具有蠱惑性, 會對其他男人說一些撥動人心的俏皮話,甚至?xí)䦟ζ渌腥恕稇阉捅А?br />
若非這樣, 短短幾日,江知渺和祝余怎么也會同他一樣深陷在茶茶的“陷阱”之中呢?
程司嶼突然想起前世,茶茶第一次見到自己,就自來熟地甜甜笑著喚他“司嶼哥哥”。
而他此前從未被人這樣稱呼過,當(dāng)然,也無人敢這般放肆。
所以初識之際,他內(nèi)心一直對茶茶報著審視般的警惕, 只覺得這個“毫無邊界感的小女孩挺會套近乎”“手段不簡單”。
后來他才意識到,這個女孩是真傻。
她對所有人一視同仁地親昵。
他不是獨特的那個。
想到這里,程司嶼理智恍然歸位。
是了!茶茶什么都不懂,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她始終如一地單純、熱忱。
對人毫不設(shè)防是她的性格使然, 若是有人因此深陷其中、癡迷于她,只是那些男人自作多情罷了。
一如他而已,怪不得茶茶。
程司嶼兀地起身,拍了拍衣褲沾上的細沙,轉(zhuǎn)移話題:“時間不早了, 我們回去吧?”
茶茶也跟著站起來。
兩人并肩往岸上走去。
就在程司嶼以為茶茶根本沒聽清他剛才的唐突之言,而暗自松了口氣時。
只聽見茶茶慢吞吞地問:“對其他男人哪樣?”
程司嶼心跳一沉。
“住到他們家里,和他們養(yǎng)一只叫崽崽的狗狗,把性命交付他們潛進深海,再在沙灘上滾來滾去抱到一起……”
“是我剛才胡言亂語了,茶茶。”
程司嶼慌了,他按住果茶的肩膀,試圖制止她接下來的話,“原諒我好嗎?”
果茶緊皺眉頭,“為什么要原諒?”
程司嶼霎時如墜深澗。
是今晚的夜色太美了,他一時得意忘形,在茶茶面前露出了狐貍尾巴。
他怎么能那樣揣測茶茶?怎么能暴露他幾欲溢出的掌控欲和占有欲呢?
茶茶會不會就此與他保持“常規(guī)”的社交距離,就連“一視同仁的親近”都要就此收回了?
“不會的。”
茶茶篤定地說:“我不會對其他男人這樣的。”
程司嶼一愣,停在原地。
茶茶自顧自說:“我剛才仔細想了想,好像要是把你換成了別人,我都會感覺不自在,只有和司嶼哥哥在一起時才會有那種安全感……”
她側(cè)過身子,抬頭看他的那一刻便揚起甜甜的笑容:“因為是你呀!”
如幾十簇?zé)熁ㄔ谀X中倏然綻放,震得程司嶼顱內(nèi)發(fā)懵。
前所未有的暢快讓他幾乎喪失了語言系統(tǒng),“真、真的嗎?”
“假的!”茶茶皺起鼻子,傲嬌地哼哼兩聲,“我才不要說第二遍!”
她大搖大擺地轉(zhuǎn)身離開。
什么形象,什么偽裝,程司嶼通通不要了。
他拎起滿手的東西,像只大型犬一樣巴巴跟在茶茶身后,“那茶茶要記住,以后也只對我這樣,好嗎?”
怕茶茶誤會,他又解釋道:“嗯,我的意思是……外面的男人很危險,茶茶要與他們保持距離、注意分辨……”
果茶被他這幅耍無賴后極力替自己辯解的架勢逗樂了。
短短一天,好像自己和司嶼哥哥的關(guān)系更親近了,她見到了他不同以往的許多面。
他會放下身架陪她逛菜市場,會耐著性子一遍又一遍地教她潛水去看珊瑚,還會毫無形象地同她一起抓螃蟹、渾身臟兮兮地躺在沙灘上。
果茶更加堅信,他不是別人口中高不可攀、狠辣陰鷙的“程總”,他是對自己事事有回音的司嶼哥哥。
嗯……她也該對他更好一些吧。
“好,我記住了,司嶼哥哥。”
果茶一邊走,一邊再次確認:“你今天真的不走了嗎?”
“明天茶茶開學(xué)報到,我怎會缺席?”
“但是……會不會太高調(diào)了?”
“整個節(jié)目組都去錄制,唯獨我去就變高調(diào)了嗎?茶茶是不是討厭我?”
“沒有沒有!最最最喜歡你!”
……
程司嶼揚起難以抑制的嘴角。
原來“恃寵而驕”是這種感覺。
爽-
回到客棧。
吧臺的幾盞吊燈亮著,祝余孤零零地坐在燈下發(fā)呆。
果茶站在門口有些不知所措,“祝、祝余,你還沒休息呀?”
過了好一會兒,祝余才回過神,晃了晃手中的雞尾酒杯,“還不困,喝點兒。”
強撐著醉意,他望向一前一后回來的兩人,仿佛在沙堆里打過滾似的,兩人都格外狼狽。
但他們臉上的笑意過于真切,相形見絀的祝余反而成了更落魄的存在。
他仰頭喝下最后一口酒,步態(tài)踉蹌著正欲離開。
“小心!”
眼見祝余差點撞到桌角,果茶驚呼一聲,剛要上前。
程司嶼攥住她的胳膊,柔聲道:“茶茶你先上樓洗漱,我扶他回房,不用擔(dān)心。”
果茶看了看一臉溫和的程司嶼,又看了看似乎酩酊大醉的祝余,嗯……她這個小身板也確實起不到什么實質(zhì)性作用。
“好,”果茶點點頭,“樓梯有些陡,你也要小心些……”
程司嶼笑著摸摸她的后腦勺,“去吧。”
目視茶茶的背影消失在視野,腳步聲也漸遠。程司嶼才斂了笑,垂手靠站在祝余身側(cè),“裝可憐?”
祝余此時胃如火燒,難受地趴在桌面說不出話。
裝可憐是被愛的人才有資格表演的一種特權(quán),他是真可憐。
緩了一會兒,祝余艱難地問:“你和茶茶在一起了?”
潛水、抓螃蟹、躺在沙灘看星星,在動人的夜色下相擁互訴衷腸,至少,在祝余剛才窺探到的場景中,是這樣的發(fā)展走向。
真諷刺,他對程司嶼監(jiān)視茶茶的行徑感到不齒,可現(xiàn)在輪到他成為了這樣的無恥之徒。甚至他連茶茶的知心好友都算不上,竟也敢產(chǎn)生如此幽暗的念頭。
“無可奉告。”
程司嶼泛著冷意的笑容,在祝余看來就是一種宣示主權(quán)般的默認。
他落寞垂眸,“茶茶是個好女孩,請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她在客棧沒有別的同齡人,所以才與我關(guān)系近些,希望你不要因此介懷。今天的事我也想了很久,確實是我考慮不周……”
程司嶼挑眉,心道這小子倒挺坦蕩。
只聽他接著絮叨道:“但愛是需要彼此信任的,我懇請你停止暗中監(jiān)……”
程司嶼一把拎起他的后衣領(lǐng),隨后慢條斯理地伸出左手,指向樓梯處,“沒死就自己上去。”
*
送茶茶入學(xué)這天,盡管節(jié)目組跟傳媒大學(xué)相關(guān)部門提前報備過要“低調(diào)拍攝”,但書記、校長和音樂學(xué)院院長都還是出面迎接了。
不是因為節(jié)目錄制,也不是因為各路知名明星到來,而是因為……程司嶼昨天以個人名義向音樂學(xué)院捐款8億。
天降巨資!
程司嶼和他們學(xué)校此前沒有過合作往來,半桿子打不著的關(guān)系。他也沒有靠捐贈巨款給自己個人形象做宣傳的意圖,甚至否決了校方想要舉辦表彰儀式的提議,明確表示“不予公開”。
學(xué)校高層對此誠惶誠恐,集體失眠后,得知程司嶼第二天竟也會來學(xué)校參與節(jié)目錄制,便推出最有分量的三位領(lǐng)導(dǎo)來迎接。
幾人刻意避開鏡頭,誰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么。
但崔普一眼就看出校領(lǐng)導(dǎo)是奔著程司嶼來的,打趣道:“別說,程總這個樣子還真挺像家中小孩上幼兒園了,來學(xué)校打點關(guān)系,托老師照顧好自家孩子的操心家長。”
茶茶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恍然指著自己,“啊?我是那個幼兒園小朋友嗎?”
逗得喬如是攬住她的肩膀,直搖頭:“怎么會?茶茶是大學(xué)生……”
祝余默默補刀:“嗯,清澈愚蠢的大學(xué)生。”!!!
祝余變了!果茶幽怨地瞥了他一眼,“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以前怎樣?”
祝余以前?茶茶想了想,沉悶、淡漠,甚至有些厭世,現(xiàn)在好像變得更加自洽從容,竟還會開始打趣她了!
茶茶抱怨是假,替他開心是真,“很好,以前好,現(xiàn)在更好!”
祝余捻了捻發(fā)麻的指尖,狀似不經(jīng)意說:“昨天音樂學(xué)院收到一筆巨額捐贈,茶茶有聽到風(fēng)聲嗎?”
果茶搖頭。雖然入了新生群,但他們每天的發(fā)言動不動就99+,她實在看不過來。
“學(xué)校官網(wǎng)發(fā)了一條公告,只透露了捐贈人的姓氏……”
祝余頷首看向被校領(lǐng)導(dǎo)包圍起來的程司嶼,“姓程。”
果茶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工作中的程司嶼清寂傲然、游刃有余,與昨日的他截然不同。
她愣了數(shù)秒,“是司嶼哥哥?”
很快,她就從他的刻意引導(dǎo)中跳出來,蹙眉反問:“你怎么知道的?”
祝余兀地笑了,“我也是從這里畢業(yè)的,照理說,茶茶應(yīng)該喊我……學(xué)長?”
怕茶茶誤會,他忙解釋道:“還不確定捐款人是否是程總,我只是想提醒茶茶。以他的身份地位,很難摸透他們這種人在想什么,所以茶茶一定要保持清醒,保護好自己。”
果茶眨眨眼,不明白他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只見他釋然地嘆了口氣,笑道:“不過我一個外人也沒有資格說這種話。既然你們已經(jīng)在一起了,那……祝茶茶永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