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離別
同學聚會那場鬧劇結束后,生活再次步入正軌。
隨著發錄取通知書的時間一天天臨近，五人小分隊時不時的就會聚一次。
大家都心知肚明，等到錄取通知書一到,他們就真的要各奔東西了。
只是他們誰也沒想到第一場分別會來得那么毫無預兆。
午后。
舒盈剛午休醒。
她從明夏的房間出來,準備去衛生間洗把臉清醒一下。
剛關上門轉身，就瞥見院子里周野在和一個女生說話，舒盈遠遠的看著,莫名覺得那個女生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見過，但她一時想不起來。
就在這時，周筱也看見了舒盈,她朝著周野揚了揚下巴，說：“你女朋友醒了。”
周野聞聲轉頭，看到了門口的舒盈。
她剛睡醒,整個人還是個懵懵的狀態。
周野不自覺彎了下嘴角。
舒盈看見周野和那個女生一起朝她看過來,有點害羞,和女生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然后快步走進衛生間洗臉去了。
周筱一下子被舒盈的模樣萌到了。
“周野，快介紹你女朋友給我認識認識,這么可愛的萌妹子,你怎么拐來的。”
周野笑了,帶著股渾勁兒：“憑本事追的。”
“嘁。”周筱白了他一眼：“看把你能的。”
周野沒反駁,只說：“等她洗完臉我介紹你倆認識。”
這段日子相處下來,周野也是摸清了舒盈的一些小習慣,譬如每次午睡醒來第一件事她都會去衛生間洗把臉。
周筱瞧著周野那副提到舒盈整個人都溫柔下來的樣子，心里也多了幾分感慨。
這混小子，談個戀愛還改了下性子。
沒一會兒,舒盈洗完臉，精神頭十足的走出來。
她沒想到周野還等著她。
周野見她出來，幾步走上前來，拉過她的手說：“給你介紹個人認識。”
“啊？”舒盈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周野帶到周筱面前。
這次離得近了，舒盈認出來了，這就是她在白羊街偶遇周野那天看到的和周野打鬧的女生。
失神的間隙，周筱伸出手，“你好舒盈，我是周筱。你可以和周野一樣叫我姐。”
“姐？”舒盈愣了一下，偏頭看向周野。
她記得明夏和她說周野的身世的時候沒提過周野還有個姐姐啊。
周野攬住舒盈的肩膀，解釋道：“她是我高中班主任老周的女兒。”
因為都同姓周，在學校老周對他多有照拂，每次放假都會把周筱抓來給他開小灶，補課。
起初兩人一個不愿意學，一個不愿意教，互相不服，被老周摁著學了幾次后漸漸熟識起來。
“哦，”周野這么一說，舒盈就想起來了，周野和她說過這事，她趕緊伸手回握，“周筱姐你好，我叫舒盈。”
周筱看著舒盈，越看越喜歡。
兩人當場加了微信。
周筱還要去約會，和舒盈加完微信后她就走了，走之前還對舒盈囑咐：“周野這小子渾慣了，他要是欺負你了，就跟我說，我幫你收拾他。”
說完還不忘用眼神警告周野。
舒盈在周野懷里點頭，“嗯嗯。”
周筱一走，周野低頭看她，手捏了捏舒盈的臉，咬牙道：“笑這么開心，搞得跟我真欺負過你一樣。”
舒盈拂開他作惡的手，開始算賬：“你前兩天還欺負我了呢。”
周野瞇眼，想起來了。
前兩天他把人壓墻上親來著。
他咬了口舒盈的耳垂，看了眼她耳后還沒完全消失的紅印，糾正她：“寶寶，那叫調情。”
轟——
舒盈臉瞬間爆紅，羞地要死，厲聲：“周野！”
“不和你說了，我去找明夏。”舒盈說著掙開他的懷抱，紅著臉跑開。
周野笑了笑，沒追，由著她躲。
反正，有的是時間。
下午的時候，張澤錫和何源前后腳來了，何源來的時候手上還拿了副撲克。
張澤錫看見了還尋思，問他：“你拿副撲克干嘛？”
何源憨憨的笑了兩聲，“家里收拾東西的時候翻出來的。”
“咱們來玩撲克唄。”
“行啊，好久沒玩了。”張澤錫躍躍欲試，“那咱得提前說好啊，輸了得有懲罰。”
話落，其余人都看著張澤錫，他平日里鬼點子最多了。
張澤錫瞬間起范了：“那就輸了的在臉上貼紙條。”
明夏聽完，興奮極了，舉起手來，“我去拿紙和水。”
舒盈也跟著一起。
她不會玩撲克，所以第一輪就坐在旁邊看他們玩，明夏則在一邊給舒盈講規則。
第二輪舒盈還似懂非懂地就被推了上去。
她的上家是周野。
不過秉持著公平公正的游戲規則，周野絲毫沒放水，一輪下來，舒盈的臉上就多了兩張紙條。
幾輪玩下來，她張澤錫還有何源臉上都貼了紙條，就連在一邊當觀眾的明夏臉上都貼了幾張，唯獨周野臉上干干凈凈。
舒盈再一次下場之后，她對著接替她位置的何源賦予厚望的說：“加油，讓周野臉上也貼張紙條。”
周野一聽，樂了，從位置上起來，把舒盈拽到跟前，“怎么回事啊，大義滅親？”
舒盈脖子往后仰，雙手舉在胸前劃叉，義正言辭的說：“游戲場上無親疏。”
周野漫不經心的地吹開她臉上的紙條，看著她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懶著調子，“行。”
看來他還是心軟了。
舒盈被他吹的臉紅，僵硬的推開他，“發牌啦。”
周野哼笑著回到位置上。
又幾輪玩下來，周野臉上依舊干凈的很，反觀舒盈，小臉上都快找不到貼紙條的位置了。
舒盈不服氣，硬拿了幾張紙條給周野貼上。
周野笑她：“耍賴呢怎么。”
“哼。”舒盈一臉傲嬌：“就耍賴怎么了。”
周野由著她：“得，你貼吧，想貼幾張貼幾張。”
一邊的何源看大家都玩得差不多了，提議，“咱們幾個拍張照吧。”
“好啊。”舒盈率先同意，這么有意思的畫面當然要拍照記錄下來。
于是五個人站在葡萄藤架下，讓明夏媽媽幫忙拍了幾張合照。
拍完照片，何源才開始引入正題。
他坐著收撲克，一邊說：“那個，我和大家說個事啊。”
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和往常一樣，“我落榜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周野表情變得嚴肅，問他：“怎么回事？”
何源深呼吸幾口氣，在大家疑惑的目光中故作輕松的說：“我填的那幾所學校，今年分數線都漲了。”
“我……”他停頓了下，“我沒錄上。”
“不是，”張澤錫急了，他不信，“源子，這事可不好笑啊，你別亂開玩笑。”
“我沒開玩笑，”何源說，“我都打電話問了的。”
“今天來找你們，一是把這事告訴你們，二是我明天一早就要跟我爸一起出門打工了，提前來和大家道別。”
“不能復讀嗎？”張澤錫問他。
“哎呀，”何源笑了笑，“你們又不是不知道我就不是那讀書的料，就算復讀也不一定能考上，反而還浪費一年時間。”
“等我賺到錢了請大家吃飯啊，想吃什么都行。張澤錫你不是想吃西餐嗎，到時候請你吃，還有明夏，到時候你源哥帶你去吃海鮮，咱想吃多少吃多少。”
何源說著，聲音越說越小，到最后漏出幾聲哭腔。
他趕緊抹去眼淚，自語：“哎呀，這怎么有個蚊子飛眼睛里了。”
“我可沒哭啊。”他刻意強調。
話落，明夏哇的一聲哭出來。
“源哥……”
她抱住何源，“我舍不得你走。”
他們幾個可以說是從小一起玩到大，西城就這么點大，他們從來沒真正分開過。
可現在，他們都長大了，都要開始奔赴去向他們各自的人生。
何源拍拍她肩膀，想說幾句安慰的話，可只要一張口，悲傷的情緒就涌上來。
到最后，他還是抑制不住不舍，哭了出來。
舒盈雖然和何源認識的時間不長，但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大家都是很要好的朋友，面對這場景，她也沒控制住情緒，紅了眼睛。
離別來得太突然，每個人都沒做好準備，猝不及防的迎來了何源的離開。
何源的離開仿佛是個開頭。
沒過多久，錄取通知書相繼送達。
張澤錫也要提前離開。
說是要徒步走去學校，提前感受一下流浪生活。
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周野不好說什么，只是叮囑他注意安全。
張澤錫笑著點頭，“放心吧。”
離別之際，他開口道：“野哥，你和舒盈好好的。”
周野錘他肩膀一下，攬著舒盈，“這事不用操心。”
“得。”他嬉皮笑臉的揉了揉肩膀。
悲傷的氣氛頓時被緩和。
接著，他看了眼明夏，說：“我也裝回大人，明夏，在學校好好學習。”
明夏紅著眼睛點頭，哽咽道：“知道了。”
張澤錫一走，明夏再憋不住，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嘩啦往下掉。
舒盈想去安慰，被周野拽住，“讓她自己緩緩。”
“好吧。”舒盈想了想，還是聽周野的。
又過了幾天，明夏也提前開學了。
頓時，熱鬧的小院變得冷清下來。
舒盈和周野坐在葡萄藤下，難免悲從中來。
她看著周野，沒由來地來了句：“我們不要分開。”
周野揉了揉她的頭發，笑她想太多。
“有我在，分不了。”他說。
“舒盈，”他看著舒盈，認真又霸道地告訴她，“是你強硬地闖進了我的生活，我這人認死理，這輩子除了你，不會有別人。”
“我要和你死磕一輩子的。”
第22章 外婆生日
雖然朋友們相繼離開,但舒盈和周野的感情在日漸相處中愈發穩定起來。
烈日當空，窗外樹上的蟬鳴聲與網吧里敲鍵盤的噠噠聲交雜在一起。
空調呼呼的傳送著冷氣，周野坐在吧臺前,專注于眼前的代碼運行,耳朵自動屏蔽掉這些聲音。
忽而——
嘈雜背景下，多了一道甜美的聲音。
像是夏日里清涼解暑的脆口西瓜。
“周野。”
舒盈正扒在網吧門口，額頭熱出了汗,鬢角的發絲黏在一起,有些狼狽。
周野轉頭，一眼就看到了她。
見周野看過來，舒盈立馬朝著他笑起來,邊揮手打招呼。
下一秒，周野從吧臺里出來，手上拿了瓶冰水走到舒盈跟前,什么也沒說,把冰水遞給她。
瓶蓋已經擰開,舒盈笑著接過冰水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口。
西城開始熱起來，最近的溫度更是直逼四十度。
外面的太陽更是刺眼的讓人睜不開眼。
周野看她狀態恢復了些才慢悠悠的開口：“這么熱的天你怎么來了？”
冰水帶走了些暑氣，舒盈原地滿血復活。
“當然是有事呀。”舒盈回他。
“外婆的生日要到了,我是專門來給她挑禮物的。”
周野挑了挑眉,繼續等著舒盈的下文。
果然——
舒盈接著發出邀請：“周野,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給外婆挑禮物呀？”
靈動的眼睛眨巴眨巴,一臉期待的望向他。
周野點頭,伸手把她耳邊的碎發撩到耳朵后面去,邊說：“干嘛不下午來。”
“家里太無聊了。”她下意識嘟嘴，卸力一樣，低垂著腦袋往周野胸口上一頂,語氣突然低沉起來。
周圍朋友都離開了，明夏也去上學了，他也要上班。
小畫攤也因為天氣原因不得不停業。
她天天宅在家里，感覺都快要發霉長蘑菇了。
感受到她的低落情緒，周野擁著她，親了親她的發頂，“干完今天我就不干了。”
“為什么？”舒盈突然抬起頭，她只是和周野發發牢騷，不是想要他辭職的。
周野怎么會看不出來舒盈在想什么，他捏捏舒盈的臉頰，“傻瓜，今天多少號？”
“我看看……”舒盈說著掏出手機，“八月一號啊。”
“京大要提前半個月報到參加軍訓，我要開始準備報到要的東西。”
“是哦，”聽周野這話，舒盈這才反應過來，“我也要去報到了。”
這么一想，她突然抱緊周野，依依不舍：“怎么辦，我們要開始異地戀了。”
周野見不得她這副委屈樣兒，把人往懷里摟緊了些。
舒盈在他懷里，悶悶的開口：“如果我突然像今天這樣想你了怎么辦？”
“給我打電話。”周野說。
“那如果你在忙怎么辦？”舒盈覺得她好像有那個分離焦慮癥。
此時急需要周野做她的鎮定劑。
“你的電話再忙我都會接的。”周野認真的給她承諾。
因為他這句話，舒盈的情緒得到安撫。
她蹭了蹭周野的胸口，“好哦。”
“那你到時候可不準嫌我煩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也即將和周野異地戀，大數據最近經常給她推一些異地戀情侶從開始的依依不舍到漸漸減少聯絡再到失去愛意最后分開的視頻。
而這些視頻底下也全都是曾經愛是真的，現在不愛也是真的的評論。
搞得她不自主的就會想東想西。
周野聽笑了，虎口鉗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骨節分明的拇指和食指捏住她的臉頰，壓力下舒盈的嘴巴一下子就變成了金魚嘴。因為不舒服，她含糊不清的抗議。
在她的抗議聲中，周野低頭親了一口，又懲罰性的咬了一口她的唇珠。
這還在網吧門口呢，來來往往的都是人。
舒盈的臉色瞬間爆紅，羞地想挖條地道鉆進去。
周野放開她，一臉壞笑，慵懶的腔調悠悠響起來：“下次再胡思亂想，可就不止咬一口。”
舒盈抿著嘴，敢怒不敢言。
周野真干得出來這事。
周野出來太久，網吧里突然有人找他，周野松開舒盈，“去找家有空調的奶茶店坐著。”
“等我下班就去接你。”
“哦。”舒盈乖順的點頭。
周野揉了揉她的腦袋，轉身回到網吧。
舒盈站在門口盯著他看了會兒。
狡黠的眼珠子轉了轉，接著大步邁進網吧的大門。
“咳咳，”她來到吧臺前，把身份證擱在桌面上，食指和中指抵著移到周野眼前，“網管，給我來個三小時的。”
周野抬頭，雙手環胸的看著她。
舒盈憋住笑意，她指著身份證上的信息，“我成年了。”
周野按住她的身份證，“不是讓你去奶茶店等我？”
“不想喝奶茶，想玩電腦。”
“……”
網吧里有人抽煙，雖然不多，但還是有煙味，周野記得舒盈聞不慣煙味。
舒盈撒嬌：“周野，今天可是你在網吧上班的最后一天，這么有意義的日子我怎么能缺席呢。”
“周野~”舒盈抓著他手腕，說什么都不肯走。
沒法，周野只好給她找了個靠窗通風的位子。
給她開了機，周野叮囑：“有什么事就叫我。”
“嗯嗯！”舒盈點頭。
接著找了部紀錄片來看。
舒盈看得開心了，吧臺的周野卻放心不下，動不動就拿點什么零食去找舒盈。
看她一臉享受，他也不由得彎了彎嘴角。
舒盈吃著周野投喂的零食，不知不覺的就看到周野下班的時間。
舒盈關掉電腦，起身伸了個懶腰，扭頭看見周野在和網吧老板說話。
應該在說辭職的事。
舒盈默默等在原地不去打擾他。
過了幾分鐘，周野和老板談完，回頭看到舒盈在等他，大步朝她走過來。
“談完了？”
“嗯。”周野牽著她，“走吧，去給外婆買禮物。”
“好。”-
外婆生日當天，舒盈的父母從望都來到西城。
舒盈和外婆在接到母親孫佳玉打的電話后就來到門口等著了。
沒等多久，司機開著車停到小院門口。
孫佳玉和舒成文從后座下來，司機拎著滿滿一后備箱的禮品跟在后面。
“媽媽，爸爸！”舒盈蹦蹦跳跳的來到父母跟前，“我好想你們啊。”
孫佳玉和舒成文立馬抱住舒盈，“我們也想乖寶了。”
舒盈在父母懷里膩歪了會兒，兩只手一邊牽著一個，說：“外婆做了好多好吃的，就等你們了。”
“媽，辛苦了。”孫佳玉和舒成文連忙說道。
“這有什么辛苦的。”外婆笑著說，領著他們進了里屋，飯桌上已經擺好了菜。
等大家落座，舒盈開始分發碗筷。
吃完飯，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坐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聊天。
等廣告的時間里，舒盈回到房間拿出那天和周野一起去給外婆挑的禮物。
“外婆，”舒盈還賣了個關子，將東西藏在身后，像是驚喜一樣舉到外婆面前，“將將——這是我給您選的按摩儀。您沒事的時候就可以坐著按摩一下，這樣下次腰就不會那么難受了。”
上次體檢，外婆的身體沒什么大毛病，就是腰不好，走幾步就要停下來揉揉腰。
于是舒盈給外婆買了這個護腰按摩儀，這樣即使她后面去上學了也能讓外婆用按摩儀緩解下她腰疼的毛病。
外婆笑得合不攏嘴，表面還嗔怪，“你這孩子又浪費錢。”
舒盈反手遮住嘴和外婆悄悄說，“我的小金庫里還有錢。”
活靈活現的小表情逗得大家笑得不行。
給外婆送完禮物，孫佳玉看著身旁的舒盈，突然想起來一個月前舒盈打電話咨詢張律師打架斗毆的事情。
當時張律師和他們匯報了這件事。
她的女兒什么性格她這個當媽的清楚的很，估計又是樂于助人什么的，問題不大，所以就讓張律師代表他們全權代理了這件事。
她開口問道：“小滿，上次你找張律師咨詢的案子結果怎么樣了？”
“處理的非常快，沒過多久警察就把壞蛋抓起來了……”舒盈說著說著突然反應過來：“媽媽，你怎么知道這件事？”
孫佳玉微笑的摸了摸舒盈的頭，笑她這個女兒心思還是一如既往的單純。
“你猜猜為什么會處理那么快？”
舒盈小嘴一癟，“我明明讓張律師別和你們說的。”
孫佳玉又笑，手指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呀你呀。”
“是不是又是幫別人做的。”
舒盈偏頭看著母親，她的父母都是很開明大義的人，他們從來不會干預她的選擇，對于她做的任何決定他們都是尊重支持的態度。
可舒盈不太確定他們在面對她談戀愛且馬上就是異地戀這件事時還是同樣的態度。
因為在她的印象中她的父母就沒有異地過。
思來想去，舒盈還是決定先暫時不告訴他們好了。
不過她可以先給父母透露一點周野的信息。
她點點頭，一下撲進孫佳玉的懷里撒嬌：“媽媽你真懂我。”
“當然了，”孫佳玉說，“別忘了，你可是我生的。”
“媽媽，”舒盈說，“我那個朋友是個特別好特別好的人。”
“優秀、堅強、勇敢、內心強大。”
孫佳玉“哦”了聲，能被舒盈這么夸的人，看來是真的很優秀了。
她起了興趣，問：“那她叫什么啊？”
“周野。”
孫佳玉一時凝滯。
周野？
是個男生的名字。
第23章 約會
因為和父母許久沒見,舒盈在家陪父母。
周野也知道這次舒盈外婆過生日，舒盈的父母都會回來。
所以倆人就在手機上打打電話和視頻。
有天晚上，舒盈蒙在被子里和周野打電話,正訴說著相思之情,那句“我好想你”還沒說出來，房間門被敲響，外面傳來孫佳玉的聲音,“小滿,這么晚了還沒睡？”
舒盈緊急剎車，捂著電話聽筒，對著門口應聲：“我馬上就睡了。”
“早點睡啊。”孫佳玉在門外說。
“我知道了,晚安媽媽。”
等門外徹底沒了動靜，舒盈才小心翼翼地對著電話那頭試探：“周野？你還在聽嗎？”
“嗯。”周野在床上翻了個身，忽而悠悠地碾著嗓子叫了她一聲,“舒小滿。”
“嗯？”
我想你了。
周野默默的在心底里說。
這幾天舒盈會和他分享她和父母的相處日常,溫馨又美好的生活讓他不由地想起了逝去的父母。
在他的記憶里,他也曾和父母有過這么一段幸福的時光，只是那個時候的他不懂珍惜，總以為來日方長。
現在只能憑著腦海里的記憶悼念。
而就在剛剛,舒盈嘰嘰喳喳的聲音突然消失,耳邊只有手機電流的聲音。
他的世界仿佛在那一瞬間陷入了黑暗。
這一刻他才明白,真正有分離焦慮癥的,是他。
“沒什么。”
他嘴硬。
雖然隔著手機,舒盈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周野低沉的情緒。
她小聲的對著手機說：“周野,我們來聊天吧。然后呢，聊一晚上，一直到明天魚肚泛白,朝陽東升。”
她不知道周野為什么難過，但是她不想他難過。
聊天會是一個很好的疏解情緒的方式。
周野勾了下唇，沒拒絕：“好啊。”
舒盈先問他，“這幾天你都干了些什么呀？”
周野想了想，告訴她。
舒盈在那頭皺眉，“唔…聽著也好無聊哦。”
周野笑了，望著天花板，“是啊。”
舒盈沒來之前的生活和現在一樣，那時他從沒覺得時間這么難熬。
“那我給你講故事吧？”舒盈一時興起，把她記憶里的好多睡前故事都通通給周野講了一遍。
因為害怕被母親察覺，她說的很小聲。
聲音又細又軟。
聽在周野耳朵里，就像是耳邊的呢喃。
到了后半夜，舒盈困意襲來，上一秒還說著話呢，下一秒就睡著了。
聽著手機里傳來的舒盈的淺弱的鼾聲，周野無聲笑了笑。
“晚安。”他對著手機說。
接著，他抓過一邊的充電器給手機續上電，聽了一晚上-
第二天，舒盈睡到日上三竿，想看看時間幾點了，摸到手機，一按，沒反應，她醒了點，又按了好幾下才反應過來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
找到充電器，舒盈靠在床頭，開機，發現手機還停留在昨晚的通話界面。
驀地。
她突然就想起了昨晚和周野的聊天。
“哎呀。”舒盈懊惱的錘了錘腦袋，“怎么睡著了。”
也不知道周野情緒好點了沒。
舒盈抿抿嘴，決定還是做點什么好了。
她想了想，翻身下床，來到陽臺的畫架前，翻開她的畫紙袋，拿出里面她以前偷偷畫的周野的畫像。
接著，她又坐下來，繼續畫了幾副。
當天下午，舒盈抱著那些畫出現在周野家門前。
周野正要出門買東西，見到舒盈的一剎那，站在原地愣了兩秒。
舒盈見狀笑了起來，笑眼彎彎，舉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周野，原來你這么想我呀。”
周野回神，抓過她的手，“怎么來了？”
舒盈和他說過，她要在家陪父母的。
“嗯？”舒盈憋著笑，食指在下巴上點了點仿佛在思考，下一秒她說，“沒辦法呀，我男朋友太想我啦。”
“我怕他想我想得吃不下飯睡不好覺，這怎么能行呢對吧。畢竟我可是善良美麗，可愛大方的女朋友，當然要閃現到他面前給他驚喜啦。”
周野盯著她，心底的柔軟被她一擊即中。
“我親愛的男朋友，有沒有很驚喜呀？”
周野再忍不住，一把把她拉到懷里，低頭窩在她頸間。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皮膚上，舒盈被周野緊緊抱著，努力的回抱著他。
倏而，抵在鎖骨處的喉結震動，周野的聲音傳到耳朵。
他說：“很驚喜、很、開心。”
他的聲音不大，一字一句，穩穩的敲在她的心上。
周野雖然行事張揚，但是他很少剖析他的情緒，以前舒盈像這樣問他的時候他總是會忽悠過去，但這一次，她切實的聽到了他的回答。
舒盈彎了彎眉眼，“我有個禮物要送給你。”
聽到這話，周野松開她，這才發現她肩上還背著包。
舒盈把背包卸下來，拉著周野回到院子里。
等周野坐下后，才像揭曉驚喜一般慢慢把一沓畫紙拿出來。
“將將——”
隨著畫紙被拿出來，周野也看清了上面的內容——都是他。
每一副畫，都是他。
舒盈看著他眼中的震驚，滿意的笑了。
同時又在心底不得不佩服自己，她真的是太會制造浪漫了吧。
這還沒完，舒盈又給周野指了指畫紙右下角的落款處。
雙手托著下巴，滿臉期待的看著他，“有沒有發現什么呀？”
周野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在落款處除了她自己的名字外還有他的名字。
“怎么還有我的名字？”周野扭頭看她。
“那當然啦。”舒盈說，“你可是畫像本人誒，素材提供者，這上面當然有你的名字。”
周野雖然不了解繪畫，但是也看過。
“其他人物的畫像也會有署名？”
“沒有啊。”舒盈理所當然的說，“這是專門給你的驚喜。”
舒盈說完，從包里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筆，在周野的注視下，在兩人名字中間的空白處畫上了愛心。
周野失笑：“……”
舒盈不滿地“喂”了聲，這可是她精心準備的小驚喜，結果周野就笑笑而已。
“周野，我這么明目張膽的在向你表白誒，不該親親我嗎？”
說著，她乖巧的閉上了眼睛，頭仰著對著周野。
周野深深地望著她，下一秒，他低頭，炙熱的吻落下來。
一只手握住她的后脖頸，強勢又霸道的把她拉向自己。
呼吸糾纏，難舍難分。
忘記親了多久，舒盈只知道當周野終于松開她時，她眼角的生理性眼淚要落不落，嘴也麻麻的，舌頭也麻麻的。
她躲進周野的懷里，聽著他還沒平息下來、強勁的心跳聲。
舒盈想起來問他，“剛才你是要出門嗎？”
周野緩了緩，“嗯，準備去買點開學用的東西。”
“我陪你一起去吧。”說完，舒盈就從周野懷里起來，拉著周野的手，迫不及待地：“走啦走啦。”-
商場里，周野買完要買的東西后，兩人準備離開。
經過一家服裝店時，舒盈按捺不住小心思，停了下來。
周野看她一眼，“想去？”
“嗯嗯嗯。”舒盈很喜歡逛街的，她覺得買新衣服會讓心情變好。
“去看看。”
“好！”
兩人走進店里。
導購員立即迎了上來，舒盈擺擺手，“我們自己看就行。”
見狀，導購員識趣的退到一邊。
舒盈一眼就看中了一件粉色的T恤。
導購員適時見縫插針的道：“這件是情侶裝，在我們店一直很受小情侶喜歡的。”
舒盈一聽，轉頭看向了周野。
意思再明顯不過，她想要這件，而且她想周野也穿。
周野所有的衣服就黑白灰三種顏色。
舒盈從來沒見過周野穿其他顏色的衣服，突然就很想看看。
周野眉頭一挑，直言拒絕：“不。”
舒盈嘟嘴，走到周野身邊，撒嬌：“可是我很想看你穿。”
周野紋絲不動。
舒盈只好使出殺手锏。
“你難道不想和我一起穿情侶裝嗎？別的情侶都會買情侶裝的。”
說完，她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小表情。
她知道，周野最看不了她可憐兮兮的樣子了。
果然——
周野咬牙：“……好”
他以為買了就行，結果舒盈在他同意后的下一秒對他露出粲然一笑，周野眉心一跳直覺不好。
舒盈：“那我們現在就換上吧。”
周野：“……”
舒盈根本不給周野拒絕的機會，立馬讓導購員拿了件周野碼數的來。
導購也是熱情的很。
火速拿來件遞給周野。
在舒盈殷殷期盼的眼神中，周野認命的拎著衣服進了換衣間。
很快，試衣間門打開，周野穿著那件粉嫩的T恤出來。
他的皮膚偏白，但又不是那種病態的白，五官立體深邃，這件粉色的T恤穿在他身上絲毫不違和，甚至給他弱化了絲生人勿近的氣勢。
舒盈也是第一次見周野穿這樣，立馬拿出手機來要拍照。
周野見狀伸手扣住她的手機鏡頭，警告：“不準拍。”
舒盈肯定不干，又用上那張殺手锏。
舒盈拿捏了他的七寸，周野無可奈何，由著她拍。
等她放回手機，周野勾住她的脖子把人摟進懷里，反手捏住舒盈的臉，“舒盈，你就仗著我寵你吧。”
他沒用力，舒盈靠在他懷里，笑得燦爛，“沒關系呀，我也寵你。”
第24章 知曉
孫佳玉許久沒回西城,前兩天和舊友聊天得知對方也在西城便相約著今天出來一起逛街順便敘敘舊。
兩人正從一家服裝店里出來，買到了心儀的衣服，孫佳玉心情很好。
同行的好友突然驚訝：“誒佳玉,你看那是小滿嗎？”
聽到好友說話,孫佳玉朝對面看過去。
舒盈正靠在一個男生懷里，兩人動作親昵，儼然一對熱戀期的小情侶。
耳邊好友還在說,“是小滿吧？她談戀愛了？”
孫佳玉凜了凜神,保持住儀態，點頭：“是，孩子大了,談戀愛很正常。”
好友：“不能這么說。咱們做家長的還是要替孩子把把關。我家隔壁有一個女兒也是今年高中畢業，瞞著父母談了個男朋友，結果對方是個小混混,給人姑娘騙財又騙色。最近聽說抑郁了,精神都不好,好好一個小姑娘啊，可惜了。”
孫佳玉：“走吧，你不是餓了。我帶你去家最近發現的新餐廳。”
“是嘛。”好友成功被打斷,笑著往前走。
孫佳玉回頭看了眼店里還在嬉鬧的兩人,隨即拿出手機發信息。
飯桌上,孫佳玉心神不寧。
如她剛才說的那樣,舒盈長大了,談戀愛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她和舒成文在這方面從來沒有怎么制止過她。
但是她不明白，舒盈為什么要瞞著她。
她看了眼對面的好友，想到她剛才說的話,便吃什么都沒胃口。
好不容易送別好友，孫佳玉立馬回了家。
她下車時，舒盈剛好到家。
兩人在門口碰上。
舒盈驚喜，視線往下，看到了孫佳玉手上的購物袋，“媽媽，你也去逛街了呀。”
孫佳玉點頭，反問她，“你都買了些什么？”
舒盈舔了下嘴唇，簡單把買的東西說了一遍。
孫佳玉沒細究，眼睛突然掃到舒盈的嘴，“你嘴怎么這么紅？”
她隨口一問，舒盈卻擔心的要死，連忙抿了抿嘴說，“口紅沒涂好。”
孫佳玉直勾勾盯著她，舒盈害怕被母親瞧出點什么，轉身先往里走，“我去看看外婆做了什么好吃的。”
孫佳玉看著她的背影。
她是過來人，當然知道那不是簡單的口紅問題。
回到家里，她轉頭對廚房忙碌的身影說：“媽，別做我的飯，我在外面吃過了。”
老人家知道她今天出去找朋友敘舊，頭也沒回：“知道了。”
然后，孫佳玉踩著樓梯上去，舒盈剛好把東西放回房間出來，母女倆再一次碰上。
舒盈莫名有些心虛，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孫佳玉沒戳穿她，讓她下樓去吃飯后徑直走進書房。
書房里，孫佳玉打開郵箱，里面有一份關于周野的個人資料。
信息時代，想知道一個人的信息不難。
孫佳玉點開郵件，周野的資料跳出來。
「周野男18歲西城人家住西城梧桐巷131號」
「七歲時父母車禍去世，在孤兒院生活了一年，后被舅舅收養至今，有一個患有先天性心臟病的表妹」
「性格肆意張揚，不太服管教，上學時常逃課打架。不過高一開始自學計算機知識，高二開始接外包單賺錢，高三成為西城市高考狀元」
周野的資料很簡單，孫佳玉很快就看完了。
資料后面還附了一些照片。
有周野在孤兒院的，那時的他臉蛋稚嫩，但氣勢孤傲，有一張臉上甚至還有青紫色的淤傷。
還有一些周野高中時期的。
再后面，就是周野現在的生活近照。
短發利落干凈，五官立體，眼眸細長，眼尾微微上挑。
孫佳玉坐在電腦前，陷入了沉思-
隔天，舒盈去找周野，出門的太急，沒發現院門外的車里，孫佳玉坐在后座。
孫佳玉看著舒盈離開，啟唇吩咐司機：“跟上小滿。”
司機：“好的，太太。”
司機說完，發動汽車悄悄跟在舒盈的身后。
不知道為什么，他感覺太太的心情不太對勁。
他在舒家工作十幾年了，太太和小姐的感情一向很好，這還是他第一次被太太吩咐跟著小姐。
但這主家的事，他們下人又有什么資格去議論呢，照吩咐做就行了。
車子慢慢悠悠的跟著舒盈從大馬路上拐進一處小巷子。
巷口太窄，車子過不去。
司機回頭，小心地說：“太太，車過不去。”
孫佳玉“嗯”了聲，“就在這等我。”
說著打開車門下來。
腳剛一踩在地上，鞋底就被一個臟兮兮地白色塑料袋絆住。
孫佳玉：“……”
等她處理好后，巷子里再看不見舒盈的人影。
孫佳玉眉心跳了跳，打開資料里周野家的家庭地址，開著導航進去。
巷子兩邊被石墻圍住，地面是凹凸不平的石磚，有的墻角甚至還有別人堆放的垃圾。
夏季高溫，垃圾不及時處理，很快便會發酵，引來蠅蟲。
酸臭的發酵味直沖天靈蓋，孫佳玉捏著鼻子，心里添了堵。
好不容易，孫佳玉跟著導航走到周野家附近，經過前面的煎熬，她甚至把地上的塑料袋給看順眼了。
正平復著，前面院子里傳出幾聲舒盈的笑。
夾雜著還有一個男生的聲音。
孫佳玉此時顧不了那么多，興沖沖的走上前去，卻看到了舒盈靠在周野懷里，張著嘴要人喂的畫面。
舒盈笑得很開心，孫佳玉上前的腳一時停了下來。
她終究是不忍心打破舒盈美好的笑容，慢慢退到一邊，開始小心打量著這間小院。
院子很小，不過打掃的還不錯，挺干凈的，旁邊有個出水泵，再旁邊就是舒盈和周野待著的葡萄藤架。
她手扶著旁邊的石墻，注視了舒盈好一會兒，才轉身離開。
此時她的心里已經有答案了。
巷口外，司機坐在車里，看見孫佳玉出來了，趕緊從車上下來，給她開門。
孫佳玉沖司機點點頭，聲音有些低沉，“回去吧。”
司機點頭，發現舒盈沒跟著一起。
回到家，孫佳玉徑直準備上樓，外婆叫住她，“看見了？”
她今早上起來，看見了孫佳玉吩咐司機跟蹤舒盈。
頓時心下了然。
孫佳玉神色一頓，“媽，你知道？”
她轉身，走到沙發旁，“媽你知道小滿談戀愛，為什么不告訴我？”
她現在有點憤怒，控制不住的語氣很沖。
如果早點告訴她，她早點知道這男生的背景，她一定會早點制止他們。
不會讓舒盈對這男生的感情加深。
外婆看了她一眼，不緊不慢的說了句：“那個男孩子挺好的。”
“媽？！”孫佳玉倏地坐下，“好？”
“且不說他的身世背景，上學逃課打架叫好？”
外婆看過來，她記得上次舒盈喝醉酒，周野送她回來的時候，哪里像她說的那樣是個上學逃課打架的。
可聽女兒這么說說明她已經調查清楚，是確有其事的。
孫佳玉：“媽，人心隔肚皮，況且你了解過這個男生嗎？”
“小滿從小到大多乖啊，做什么都和我們有商有量的。可是媽你知道嗎，自從她談戀愛，已經對我撒過一次謊了。”
孫佳玉一想到昨天在商場看見舒盈，回家后舒盈一副心虛的樣子就心痛。
外婆沉默不說話。
孫佳玉站起來，轉身要走，身后外婆還是忍不住說，“孩子大了要學會讓他們自己去面對這個世界，生活是，感情也是。不管最后她和那個男孩成沒成，那都是這個世界教給她的道理。”
“不，媽。我是絕對不會讓小滿和他在一起的。”孫佳玉很堅決的否定了母親的言論。
她的女兒，不需要通過這種方式去學什么狗屁的道理。
“佳玉……”外婆還想再勸，孫佳玉毫不猶豫地上了樓。
外婆坐在沙發上，不敢想象到時候舒盈會有多難過。
“唉。”外婆嘆氣，卻也無可奈何-
下午，舒成文被孫佳玉緊急叫回西城。
房間里，孫佳玉直接對他說，“女兒戀愛了。”
剛在電話里聽妻子的語氣不太好，以為是出了什么大事，他是一路著急趕回來的。
聽到這話，他稍稍松了口氣，“女兒大了，談戀愛也正常……”
“可是你知道她找的男朋友是誰嗎？”孫佳玉打斷他，她已經哭過一次了，此刻眼睛很紅。
舒成文頓感大事不妙，趕緊摟住妻子安慰，“怎么了？”
此時被丈夫摟在懷里，孫佳玉哽咽著，“那個男生品行不好，家境不好，還有個患先天性心臟病的妹妹。”
舒成文聞言，也稍稍愣住了。
孫佳玉接著說，“小滿從還沒出生起就是我們期待的寶貝。十月懷胎，我感受著她從在我肚子胎動到呱呱墜地，再到會說話，會自己吃飯。”
“十幾年來，我把她捧在手心里疼愛著，我生怕她磕著了碰著了。”
“可是現在，她和一個窮小子在一起，和我撒起了謊。”
“你知道嗎，今天我去那個男生家里看過了，一個小房子，周圍的環境更是臟亂差。”
“小滿是我精心呵護長大的孩子啊，我怎么能忍受讓她去過這種苦日子。”
“我只要一想到如果小滿和這個男生在一起，就會住進那樣的房子里我就難受想哭。”
“我見不得我的女兒受苦，哪怕一天、一分、一秒都不行！”
聽完妻子的一番話，舒成文面色凝重。
他也無法接受掌上明珠和這樣一個男生在一起。
誠如妻子所說，舒盈是他們夫妻倆從小捧在手心里的寶貝，他想過舒盈大了會談戀愛、會嫁人甚至會成為一個母親，但是他絕對接受不了讓她的女兒去過苦日子。
舒成文拍拍妻子的肩，“等小滿回來我和她說吧。”
孫佳玉點頭。
沒過多久，樓下傳來舒盈回家的聲音，孫佳玉看了一眼丈夫，舒成文讓她好好休息，接著起身走出了房間。
很快，舒盈和舒成文吵架的聲音響起來。
孫佳玉不放心，下樓。
舒盈看見她，向她求助，“媽媽……”
剛開口，孫佳玉打斷她，“你爸爸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和他分手。”
第25章 分手
“什么？”舒盈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懷疑是不是她的耳朵出了問題，不然她怎么聽到了她媽媽說讓她和周野分手呢。
孫佳玉慢慢走下樓梯，來到舒盈身邊。
她的眼睛還紅著,手摸了摸舒盈的臉,語重心長地道：“小滿，他不適合你。”
聽著父母的統一措辭，舒盈的眼睛里也泛起了淚花,她望向母親,“可你都不了解他。”
她極力地想告訴母親，周野他很好，他們很相愛,他們是合適的。
可是還沒等她開口，孫佳玉冷冷一句：“我不需要了解他。”
“小滿，他給不了你未來。”
“你憑什么這么說？”舒盈往后退了一步,她快要認不出來眼前的還是她那深明大義,開明的母親了。
她抹了一把眼淚,看向客廳的父親，“你們就是嫌棄他的家境是不是？”
“可一個人的家境根本不是他可以決定的。他已經很努力很努力了。他今年是西城的狀元，也已經被京大錄取,他的未來明明那么光明。”
舒盈已經很努力去克制了,但眼淚就像掉了線的珠子似的,根本擦不干凈。
孫佳玉心疼女兒,卻又不得不狠下心來。
“那你覺得他需要幾年呢？那你又怎么確定他真的能夠創造光明的未來呢？你是否有十足的把握你們能走到那一天呢？”
發出一連串的質問,孫佳玉緩和了下,繼續說，“小滿，你們現在的愛根本就是小打小鬧,那不過是青春期躁動的荷爾蒙作祟罷了。”
“經不起一點考驗。”
“可是……”舒盈顫抖著聲音，“我愛他啊媽媽。”
“愛能抵萬難的。”
“我不知道他需要幾年，但是我會一直陪他的。”看著父母眼中的決絕，舒盈最后抹去了臉上的眼淚，眼睛里迸發出堅定的光，“我不會和他分手的。”
說完，舒盈跑著回到房間，她一下撲進柔軟的床上，眼淚止不住的流，洇濕一團。
不知道為什么，此時的她好想念周野，好想他能夠在她的身邊。
這么想著，舒盈掏出了手機，手指在即將點到周野的電話時突然收回。
等接通電話說什么呢？
周野肯定能聽出來她在哭，以他的性子肯定會問她原因。
她不想讓周野知道他在她父母這里的評價。
嗚嗚嗚，周野。
舒盈埋進被子里，嗚咽的哭聲穿過房門飄出來。
孫佳玉站在舒盈的門外，捂著嘴靠在舒成文的懷里。
舒成文嘆了口氣，“走吧，我們先回屋，讓小滿一個人靜一靜。”
此時他們愛的正上頭，以為只要有愛就什么都不怕。
肯定是聽不進去任何反對的聲音。
時間是個好東西。
會抹平一切痕跡，也會抹平一切悲傷和痛苦-
舒盈是哭睡著的。
等她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了。
陽光打進房間，照亮了各個角落。
舒盈躲在暗處，雙手抱著膝蓋，蜷成一團。
被子里的手機突然響了。
舒盈反應慢了一拍，等她找到手機時，電話已經掛了。
是周野打的。
電話沒打通，他的微信下一秒就進來了。
zhou.：【還沒醒呢？小懶豬。】
舒盈彎了彎嘴角，想要回他什么，房門突地敲響，孫佳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來，“小滿，起來吃飯了。”
舒盈扭頭盯著房門。
想到昨晚父母的那番話。
她選擇沉默，繼續把人蜷起來。
孫佳玉想要緩和，接著又說：“我把飯放你門口了，醒了記得吃。”
房間里一直沒傳來舒盈的聲音，孫佳玉深深看了眼房門，仿佛透過房門看見里面的舒盈縮成一團哭得很傷心。
她仰了仰頭，把眼淚逼了回去。
等門外徹底沒了動靜，舒盈拿起手機，用著平日里的歡樂口吻給周野回：【我這幾天都要在家里，不能去找你啦。[啵啵]】
此時的周野還在家里，并不知道發生的這一切。
他權當是舒盈要在家里陪伴父母，勾了勾唇。
接下來的三天，舒盈和父母進行了冷戰。
她想著，等到開學報到，她父母就管不到這么多了，到時候她會和周野好好的。
誰也沒料到變故來得這么快。
在家里的第四天，舒盈突然接到張澤錫的電話。
電話那頭，張澤錫著急的說，“舒盈，求你件事，野哥不好意思說，我來說，能不能借野哥點錢，明夏在學校受刺激突發心臟病，人是救過來了，但是得盡快手術才行。”
“我們大伙湊完了也付不起做手術的錢，你能不能……”
聽到這里，舒盈就已經明白了，“你說什么廢話呢？他們現在人在哪？”
“市人民醫院。”
“好的，我知道了。”舒盈掛完電話，想著給周野發條消息，但一想到周野沒告訴她明夏生病的事就肯定是不想麻煩她。
就算她問了，他肯定也會嘴硬強撐的。
于是，舒盈直接打了一輛去市里的車。
沒多久，她接到司機的電話，一邊應著一邊下樓，只是她剛到樓下就看見了車子開走。
舒盈大聲喊，“我還沒上車呢！”
可車子根本沒有要停的意思，舒盈準備給司機打電話，低頭，發現司機取消了她的訂單。
接著，孫佳玉從門口走出來。
只一眼，舒盈就明白了。
是她媽媽讓司機取消訂單的。
“媽媽，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明夏生病了，我得去看她。”
孫佳玉神情未變，云輕風淡的問她：“那你去了能干什么呢？”
“看一眼，然后呢？”
“你還是個學生，拿得出來那么多錢嗎？”
孫佳玉從知道周野還有個患有先天性心臟病的妹妹后就猜到會有這么一天。
這個病如果在小時候沒有得到治療，那么隨著年齡的一點點增大，風險就越高，就像個定時炸彈一樣，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爆炸。
“媽媽……”舒盈不得不承認，母親的話說在了點子上。
她所有的私房錢加起來還是不夠支付手術費用。
孫佳玉同情那孩子的遭遇，但是她更不想讓自己的女兒掉進火坑。
她直言：“我可以救她，前提是，你和周野分手。”
舒盈沒想到母親會拿她和周野的感情做籌碼。
她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孫佳玉。
“那是一條人命啊媽媽！”
“我知道，所以我在給你選擇。”孫佳玉決定下一劑猛藥，她知道這句話出來舒盈肯定會恨她，但是她必須要說出來，“當然，你可以不選。我會把選擇權交給周野。”
“他離開你，得到救她妹妹的錢，或者他選擇你，失去他妹妹。”
“什么！”
舒盈僵在原地，感覺全身血液倒流。
孫佳玉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
她等了幾秒，仿佛是沒有了耐心，轉身，“看來你不想選。那我去找周野。”
話落，她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只是剛邁出一步，舒盈拽住了她，她已經沒有哭了。
用一個陌生到極致的眼神盯著孫佳玉，“我會和他分開，你別去找他。”
她曾親眼目睹同學聚會上周野因為家境被人嘲笑的畫面，他那么高傲的一個人，這種事情發生一次就好了。
她不想讓周野再經歷第二次，而且這第二次的人還是她的母親。
“好，記住你的選擇舒盈。”孫佳玉給她忠告。
“我會找我在慈善基金會的朋友，以他的名義給周野捐款。”
她的意圖很明白，不經過她手的救助，那么他們的分開在對方看來就不是來源于父母的阻撓。
她是斷然不會給他們復合的可能。
舒盈神色淡淡的：“知道了。”
當天下午，舒盈又接到張澤錫的電話，問她到市人民醫院了沒，如果沒去的話可以不用去了，說是市政府因為周野高考狀元的身份，替他進行了捐贈。
已經安排了醫生，明天就可以動手術了。
舒盈硬撐著說好。
電話結束后，張澤錫又給周野去了電話，“野哥，我打過電話了，我聽著舒盈反應不大。她應該沒生氣吧？”
周野坐在醫院走廊椅子上，聽完張澤錫的話，心一跳，舒盈肯定生氣了，生氣他沒第一時間告訴她。
這事也怨不得張澤錫，周野自知理虧，“行，我知道了。”
“好嘞野哥，有事給我打電話啊。”
掛了電話，周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明夏，“舅媽，我回西城一趟，順便帶點明夏的衣服。”
舅媽點點頭，“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當晚周野回到了西城，因為時間很晚了，就沒有去打擾舒盈，想著第二天去找她。
也是這天晚上，孫佳玉告訴舒盈，“收拾一下你的東西，明天我們回望都。”
舒盈想也沒想的拒絕，“我要等到明夏手術成功的消息再走。”
孫佳玉說：“明天會帶你去市人民醫院見他們的。”
他們，指的是周野和明夏。
舒盈看著母親，看著她眼中的冷漠。
“知道了。”她說-
翌日一早，陽光再次撒進房間。
舒盈看著窗外刺眼的陽光，今天也是晴朗的一天，很可惜，她的心情并不是，她也沒心思去欣賞她在西城的最后一個晴天。
不一會兒，房門被敲響。
猜到是孫佳玉，舒盈現在不想聽她的聲音，剛準備捂住耳朵，她的話清晰的傳了進來。
“周野在院子門口。”
“你去和他說清楚。”
舒盈愣了會兒。
為什么這個時候周野會來？
他不該來的。
她還不想這么快就和他分手。
門外孫佳玉的聲音繼續。
舒盈捂著耳朵打開了門。
“我知道，我會和他分手的。”
說完，舒盈氣沖沖下樓。
從客廳到院門口不過幾十米的距離，舒盈硬生生走了一分多鐘。
周野看到她磨磨蹭蹭的挪出來，猜想她一定是生氣了，剛想開口解釋，舒盈先說話，“我要回家了。”
她的聲音里包含著濃濃的不舍。
周野安慰她，摸了摸她的頭，“等你到了望都，我去找你。”
“我……明夏的事……”我沒告訴你是我的錯。
周野這句話還來不及說完，舒盈搖了搖頭，狠下心來，聲音輕輕的：“我們就不要再聯系了。”
樹上蟬鳴聲吵，周野以為他聽錯了，笑了下，“你說什么？”
此時舒盈的身體里有兩個小人在打架，聽著周野的話，鼻子倏然一酸。
眼眶瞬間紅了。
周野見狀慌了起來，張開雙臂要抱她。
舒盈拒絕了他的懷抱，她快要忍不住了。
用力掐著大腿，疼痛讓她冷靜。
她忍住哽咽，“我們不要再聯系了，這段時間，多謝你的照顧。”
這一次，周野聽清楚了。
周圍的聲音在這一剎那消失，耳邊只回蕩著舒盈的這句話。
“什、什么意思？！”周野慌了，他連忙低頭，“對不起小滿，沒告訴你明夏生病的事是我的錯，我不會這樣了。你別生氣。”
“打我罵我都行，別說這話。”
他的聲音帶了絲軟氣，他在服軟、在討好。
他想抱舒盈，可是舒盈掙扎著不讓他抱。
“周野！”
舒盈怒了，聲線顫抖著，“我說我們不要再聯系了，你聽不懂嗎？”
“我說分——”
周野抓著她的下巴親了上來，他不要，不要從舒盈嘴巴里聽見那個詞。
他不要分手。
不要。
舒盈不敢沉淪在他的吻中，她怕她下一秒就會忍不住告訴他，她不想分手的，是她父母逼她的，用明夏的命逼她。
所以她掙扎著，牙齒磕破嘴唇，一股鐵銹味溢出。
“我疼周野。”她帶著哭腔。
周野心疼的不得了，松開她，想檢查一下她的傷口，舒盈趁機脫離他的禁錮。
“分手吧。”她啞著聲音，似乎是有些累了。
“你別糾纏我了。”她說。
周野握緊了拳，又松開，大拇指抹去嘴唇上的血。
他笑了。
糾纏。
當初是特么的誰先糾纏的誰啊！
“舒盈，”周野盯著她，雙目猩紅，緩緩自嘲：“合著消遣我。”
舒盈沉默，撇開頭不敢看他。
周野點點頭，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像是要把她記住，可是記住有什么用呢。
“舒盈，別讓我再看見你。”
——「那年夏天」完
第26章 重逢
車子疾馳而去,刮起一陣風。
冷風襲來，舒盈第一次真切感覺到京都冬季的寒冷。
真的好冷啊。
舒盈偏頭望向周野消失的方向，車子早已沒了痕跡,她收回眼,嘴角自嘲的勾了勾，神色郁郁。
你在期待什么呢舒盈。
其實早該想到會是這個結果的，不是嗎。
畢竟當年她傷他傷地那么深。
他那么高傲的一個人,那么卑微的求她。
舒盈閉眼仰頭,抬手抹去臉上的眼淚，裹緊身上的衣服轉身離開。
她在寒風中走了很久才想起來拿手機打車。
正值晚高峰，司機到的時候舒盈正從一家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出來,剛吃了一份熱氣騰騰的關東煮，現在身體總算暖和起來。
上了車，舒盈坐在后座調整姿勢,耳邊傳來司機的道歉：“不好意思啊姑娘,久等了。”
“京都這個點堵車的很。”
“沒關系的。”舒盈好脾氣的說。
說完,車廂內陷入了安靜。
車內的暖氣在車窗上覆了一層白霧，舒盈伸手擦了擦，看清了外面的車水馬龍。
冬季的天總是暗的很早,汽車尾燈在高架橋上連成一片,乍一眼就像斑斕的霓虹燈。
“嗡嗡——”
手心里的手機震動起來,拉回了舒盈的思緒。
溫吟：【怎么樣了？】
溫吟是舒盈的好友,知道她到京都參加初選會的事。
舒盈：【挺好的。】
猶豫了下,舒盈告訴溫吟：【吟吟,我……遇見周野了。】
【他是ZY科技的總裁。】
舒盈把這兩句話發過去后，對面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中。
和周野的那段過往舒盈除了溫吟沒和別人說起過。
溫吟自然清楚那段日子對于舒盈的意義。
她仍記得那年舒盈來找她時，明明臉色一如往常,甚至還很熱情和她打招呼寒暄，可是她看得出來，她的心里是苦的。
原本那么陽光開朗的舒盈，變得總是會在無人的時候失神的望向窗外。
當有人出現時，她就又恢復成那個元氣滿滿的舒盈。
她給自己套了一層快樂的偽裝。
一時之間溫吟竟找不到安慰的話，刪刪減減下來只發過去一句：【你還好嗎？】
看著溫吟的這句話，舒盈終于忍不住，眼淚啪嗒啪嗒的砸在屏幕上。
她還記得會上周野的冷漠目光，記得他的冰冷語氣，他恨極了她。
舒盈：【不好。吟吟，我感覺一點都不好。】
她小聲啜泣著，前面司機見狀，在等紅燈時抽了幾張紙巾遞給她。
“謝謝。”舒盈小聲道謝，接過紙擦拭眼淚。
“小滿，那你打算怎么辦？”沉默了會兒的溫吟直接發了語音過來，“回來嗎？”
回去嗎？
舒盈生出了猶豫的心思。
“我說過，別再讓我看見你。”
周野冰冷冷的話又在耳邊響起。
他不想看見她。
舒盈低下頭，擦拭著被眼淚弄臟的屏幕。
她是不想走的。
但是如果她不走，周野的心情會不會不好。
可她才見到他啊。
糾結下，舒盈的鼻子再次發酸。
眼淚又有往下流的趨勢。
舒盈猛地吸了吸鼻子，把眼淚逼了回去。
她撇頭，試圖用車窗外的景色轉移注意力。
并不知道，在她這輛車的后面，有一輛勞斯萊斯跟著她。
到了酒店門口，舒盈下車前，司機對她說，“小姑娘，你還這么年輕，沒什么事過不了的。”
聽著司機的話，心里一陣暖流經過，舒盈擠出笑容，“謝謝您。”
說完，她轉身走進了酒店里。
路邊那輛黑色的勞斯萊斯車身隱在黑暗中，她沒發覺。
車里的人目光如炬的盯著那抹嬌小的身影。
周野食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神色淡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很快，車子啟動離開-
回到酒店，舒盈站在電梯里，看著轎廂里面反射出來的她的樣子。
周野沒怎么變，她也沒怎么變。
可是，他們都不再是從前的他們了。
“叮——”
電梯到了，提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舒盈提腳邁出去。
她早早洗漱完躺在床上，今天很累，長途飛行，重逢周野。
給她的生理和心理都帶來了疲憊。
所以幾乎是腦袋一沾枕頭她就睡了。
夢里她又回到七年前那個夏天。
蟬鳴驕陽，梧桐巷的小伙伴，明夏家院子里的葡萄藤架，她和周野躲起來的漆黑的小角落，周野滾燙的呼吸，他們牽手的畫面……以及，她說分手的那個早晨。
“周野對不起……”她在夢里小聲哭泣著。
眼淚從眼角滑落，洇濕枕頭。
與此同時，北灣壹號。
周野打開房門，客廳角落里突然竄出來一只胖胖的橘貓。
“喵——”橘貓來回蹭著他的褲腿，尾巴高高翹起來。
橘貓已經有七歲了，早就不是鬧騰的年紀。
平時周野回到家，它都是懶懶的窩在貓窩里，看他一眼又閉上眼睛養神。
今天它卻一反常態。
周野曲起一條腿蹲下，“今天怎么這么興奮？”
“聞出來她的味道了？”他撓撓橘貓的下巴，橘貓瞇著眼睛喵了一聲回應他。
這么多年了，它居然還認得她。
周野又摸了摸橘貓的腦袋，起身回到房間。
他換了一身居家服，接著從抽屜里拿出一包白色煙盒，走到陽臺。
京都的霧霾很重，晚上基本看不見星星，就連月亮也躲在云層后面。
周野完全隱身在黑暗中。
很快，一抹猩紅在他指間亮起來，白色的煙霧飄出來，消散在空中。
手肘撐在陽臺，周野望著遠方，猛吸了一口。
然后，記憶開始發散，齒輪回轉，回到那個炎熱的夏天。
“周野，我喜歡你。”
“周野，我在追你呀。”
“周野，我好喜歡你哦。”
“周野……”
“周野……”
“周野，你也會愛慘了舒盈的。”
“周野，我們就別在聯系了。”
回憶到這里戛然而止，手中的煙剛好燃到盡頭，周野把它扔進煙灰缸，又拿起旁邊的煙準備再抽一根，才發現，煙盒空了。
他不是個煙癮大的人，平時不怎么會抽煙，在這個和舒盈重逢的晚上，他就著這些回憶，抽完了整整一包。
“……”
他勾了勾唇，自嘲，揚手把煙盒扔進垃圾筒里-
翌日，周野早早來到公司。
特助跟在身邊，告訴他今天的行程安排。
“知道了。”
周野又恢復往日里穩重內斂的形象，特助好奇的瞥了一眼周野，他跟在周野身邊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像昨天那般失控。
鄭浩禹等候多時，看到周野來了，趕忙湊上去，“周野，昨天……”他挑挑眉，八卦之心異常活躍，“你和那姑娘怎么樣了？”
昨天周野急沖沖追出去的時候他跟上去看了，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等他下去的時候連個人影兒都沒有。
要不是怕打擾他們，他昨天就追到北灣壹號去了。
周野并不打算理會他，徑直走進辦公室坐下，低頭開始簽署文件。
“哎呀，你就別裝了。我還不了解你，從大學開始有多少女生想方設法的接近你，你都沒有給過一個眼神。昨天那個，又是拉拉扯扯，又是眼神逃避的，你們倆之間肯定有事！”
鄭浩禹憑借多年混跡情場的經驗篤定，周野和那個叫舒盈的姑娘肯定不像舒盈說的那樣不熟。
“前女友？”
“初戀？”
鄭浩禹撐在辦公桌前，一臉好奇。
只可惜，他急得上躥下跳，對面的人絲毫沒有任何動作。
“你們因為什么分手？”
“這么多年你都不談戀愛是在等她？”
“你很閑？”周野冷不丁的抬起頭，眼眸冷冷的，不言而喻的氣勢壓過來。
鄭浩禹可不怵他：“我在關心你啊兄弟。”
“與其關心這事，不如多關心關心《戀畫》的進度。”
《戀畫》就是ZY科技這次的重點游戲項目。
這是ZY科技能否進軍游戲領域的一塊敲門磚。
聽他這明顯在趕人的語氣，鄭浩禹也放棄了，從他這肯定問不出什么來，反正還有舒盈那個當事人在。
這么想著，鄭浩禹轉身要走，身后突然響起周野警告的聲音：“不準去打擾她。”
這個她指的誰，不言而喻。
鄭浩禹笑了，“行。”
“如果有需要隨時call我啊。”
“對了，給你個忠告，要是還喜歡人家，趁早追啊。”
“看得出來，那姑娘心里還有你。”
“不管你們當時因為什么分手，男人嘛，該主動的時候就要主動。”
言盡于此，鄭浩禹也不打擾他了，大步搖搖地離開辦公室。
鄭浩禹一走，周野把筆一擱，身體往后仰，靠著椅背-
舒盈這一覺睡得渾渾噩噩，像是困在夢境里，一直在半夢半醒間反復。
等徹底醒來，時間已經到下午。
舒盈猛地睜開眼，躺在床上，失神的望著天花板。
醒來前的夢，最后一幕是周野那道冰冷到極致的眼神。
他很恨她。
不想再看見她。
想到這兒，舒盈打開手機，看著昨天溫吟問她的那句“回來嗎”。
她打字回：【回吧。】
即使很不舍，但她不想周野因為她的存在而生氣。
如果她的消失，能讓他好過點的話。
她，可以選擇離開的。
溫吟過了會兒才回她：【那我給你定機票？】
舒盈沒拒絕：【好。】
接著，她翻身下床，打開電腦，向ZY科技人事部提出了畫師競選退出。
下一秒，她的這封郵件就到了鄭浩禹手里。
鄭浩禹一驚，這怎么得了。
他緊急給周野撥去電話。
周野：“什么事？”
鄭浩禹著急大喊：“舒盈退出了畫師競選！”
第27章 再遇
“舒盈退出了畫師競選！”
鄭浩禹的嗓門很大,這話順著電話聽筒震進周野的心里，震得他失神。
周野保持著拿手機的動作沒動，耳邊鄭浩禹還在喊,“現在怎么辦？”
怎么辦？
鄭浩禹這話倒是問到他了。
周野回過神來,眸色沉沉，似是想到了什么，自嘲的勾了勾唇。
過了會兒,他才淡著嗓子,說：“知道了。”
說完，周野掛了電話，手機往桌面上一甩,繼續工作，好像剛才那通電話并沒有對他造成什么影響。
鄭浩禹聽著聽筒里的“嘟嘟”聲，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周野這家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明明還放不下人家,現在人要走了,還這么一副無所謂的狀態。
鄭浩禹頓時覺得自己有點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的樣兒。
想了想,他把手機放回兜里，眼睛重回到電腦屏幕上，舒盈的退出申請還擺在上面。
這封郵件按理說人事部收到過后直接按照流程接受了就行,要不是他昨天特意找人事要了一份舒盈的簡歷,人事以為他們有什么關系這才多留意了下。
現在這封郵件的處理權落在了鄭浩禹的手上。
猶豫片刻,鄭浩禹把郵件傳回給了人事部,讓他們看著回,只不過多了一條：【留點余地。】
人事部那都是人精兒,看到鄭浩禹的話，頓時知道該怎么回復了。
很快，舒盈就收到了回信：【您的退出申請已收到,鑒于您的優秀經歷，我們公司還是很期待和您的合作，希望您在好好考慮一下，三天之后若是沒有答復，會默認退出，感謝您的來件。】
收到回信的時候，舒盈還愣了一下。
因為按照她的經驗，一般這種她提出了退出，多半就是回復一句“期待和您的下次合作”之類的。
但看這封郵件上的意思，她還有三天的考慮時間。
舒盈忍不住的想，這……會不會是周野的意思？
他在挽留她。
不過下一秒舒盈又自我否決掉這個想法。
不會的。
昨天的重逢畫面她還歷歷在目。
周野他怎么可能會挽留她呢，說不定他巴不得她離開。
舒盈，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她在心里默默告誡自己。
不一會兒，她的手機突然響起來。
舒盈打開，是謝小茵的信息：【舒盈姐，你今天忙不忙呀？我請你吃飯吧？】
看到謝小茵的信息，舒盈才想起來她要離開這事還沒告訴她，說來也是慚愧，這才待了不到一天，她就又要走了。
還是好好和謝小茵道個別吧。
這么想著，舒盈回她：【好啊，你把地址發給我就行。】
謝小茵：【嗯嗯好！】
下一秒她就把吃飯的地址就發了過來。
舒盈緩了緩神，起身去衛生間整理了一下。
她哭了太多次，眼睛腫的快要見不得人。
緊急修復了一下后舒盈就出門了。
打了車，司機正在門口候著。
舒盈下樓出來，坐上后座，車里暖氣很足，舒盈穿的很厚，有些熱，低頭把外套扣子解開。
陽光穿過車窗進來，打在她的半邊臉上，有些刺眼。
京都的天氣真是多變，她出門前特地看了一下天氣預報說是很冷，結果太陽都出來了。
舒盈虛了虛眼睛，閉目養神。
這個時間點路上不堵，很快就到了謝小茵訂的飯店。
“舒盈姐你來啦！”舒盈一進去，謝小茵就眼尖的發現了她，揮著手叫她。
舒盈莞爾，走過去坐下。
謝小茵連忙把菜單遞給她，“舒盈姐你快選，想吃什么？”
對于京都的菜系，舒盈不了解，她把菜單遞回給謝小茵，“還是你來點吧，我都行。”
“好吧。”謝小茵想到舒盈是第一次來京都，于是點了幾道地道的京都菜。
等菜中，謝小茵終于按捺不住心里的小八卦，身體前傾，沖著舒盈挑眉，“怎么樣怎么樣？舒盈姐你看見ZY科技的總裁了沒？長得是不是很帥？”
舒盈臉上的笑滯了一秒，撒了個謊，“對不起啊小茵，我沒看見他。”
“嗐，這有什么的。”謝小茵就是八卦八卦，她也知道，人一總裁怎么可能是那么容易說見就見的。
等到菜上來了，謝小茵趕緊給舒盈夾菜，邊說，“舒盈姐，這家菜館做的京都菜可正宗了。還是我那在京大的表妹推薦給我的。”
“京大？”
舒盈有些驚訝，“這邊離京大很近嗎？”
“就馬路過去對面一條街啊。”謝小茵說著，“要不說還得是他們大學生會吃呢，找的店便宜又好吃。”
舒盈笑笑。
時間可真是淡化記憶的一把好手。
她胃口不是很好，吃了點就沒吃了。
等謝小茵吃得差不多了，她才告訴她，她準備離開的事。
“不是啊舒盈姐，你才剛來怎么就要走了？”謝小茵愣在椅子上，被舒盈這個消息打的猝不及防。
“可能就是發現，京都有點不適合我。”
“是那個初選會很難嗎？”謝小茵小心翼翼地問她。
她也知道有些公司會臨時淘汰一些人。
“也不是。”舒盈說，“就是覺得我可能適應不了。”
適應不了會再次遇到周野，然后看到他那雙仿佛看陌生人一樣看她的冰冷目光。
這畢竟是個人選擇，謝小茵不好說什么，即使再難過也祝福舒盈回到A國后過得開心。
“好哦。”舒盈故意把氣氛調動的輕松些。
和謝小茵道完別，舒盈沒有立馬離開。
她記得剛才謝小茵說的，京大就在這附近。
她，想去周野待過的地方看一看。
和周野分手的第一年，她有來找過周野的。
她記得，那天是個很普通的周五，上完課，大家都有點疲憊，舒盈是最后一個走的。
準備離開時，空曠的教室里突然響起一道歡快的女聲，“surprise！”
舒盈嚇了一跳，陌生的看向那個女生。
女生也驚訝的看向她。
還是舒盈先開口問她：“你是要找人嗎？”
沒等女生回答，另一道男聲響起，“寶貝？！你怎么來了！”
男生看到女友，高興地快要瘋了，兩人緊緊的抱在一起，難舍難分。
舒盈目睹這一幕，選擇了悄聲離開。
走出教學樓的時候，她突然有個沖動，如果她也偷偷跑去找周野，他會不會也會是這個反應——
驚喜的抱住她，他們擁抱在一起。
被這個想法驅動著，舒盈火速買了去京都的票。
一路上舒盈想了很多，想周野會在做什么，京大那么大她該怎么去找他？
當她到京大門口時，這兩個問題都有了答案。
周野和朋友走在一起，應該是朋友吧，舒盈看他們在說話，就算不是朋友也應該是認識的關系。
她剛想邁出去，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孫佳玉打來的電話，她很直白的命令她，“舒盈，回來。”
“你們已經分手了。”
舒盈不知道母親是怎么知道她的行蹤的，但是母親的話猶如當頭棒喝打在她頭上。
是啊，她和周野已經分手了。
她如果貿然出現在他面前，該怎么面對他呢？
如果他問她為什么要提分手，她又該怎么回答他？
說當時是她母親用明夏的命逼她的嗎？
她做不到讓周野知道這件事。
這是他們之間無解的問題。
最后，舒盈只在角落里偷偷看了他一眼。
看他過得很好，就夠了。
回到望都的那個晚上，舒盈躲在被子里哭了很久，后來她再也沒去過京都。
如今她又要離開京都了。
舒盈踏進京大的校門，在幾番詢問下才找到計算機學院的位置。
學院門口有一張校友榮譽墻，周野的名字赫然在上面。
榮譽墻上寫著周野在大學的生活，獲得過的獎項，以及如今的成就。
舒盈駐足，一個字一個字的看過去。
她打心底里替周野感到開心。
她說過的，周野會有一個光明的未來-
舒盈在京大待了很久，像是要把所有周野可能會走過的路都走一遍。
等到離開時，天色已經暗下來。
酒店樓下。
周野坐在車里，目光盯著酒店門口。
他就這么在這從下午等到現在。
你真是瘋了，周野。
他忍不住自嘲，卻固執的不愿驅車離開。
車子里太悶。
他下車，走進了酒店旁邊的一家24小時營業超市。
進去逛了一圈，最后只拿了一包煙。
周野剛準備推開門出去，舒盈的身影突然出現在眼前。
周野怔愣在原地，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舒盈剛打車回到酒店，不想上去，便走進了這家超市。
她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周野。
這是他們重逢后的第二次見面。
兩人目光對視著，誰也沒開口。
最后還是舒盈先移開目光，接著就看到了他手里的白色煙盒。
往日記憶突然浮現出來。
她想起了那個梧桐巷的巷口。
當時她遞給周野的煙好像，就是這個。
那是她專門問了小賣部老板，老板推薦給她的。
心臟在這一瞬間突然加速，舒盈腦子里猛地迸出一個想法，她抬頭，卻發現周野早就移開了目光，他反手把門關上，準備離開。
就好像，今天的相遇只是個意外。
舒盈頓時偃旗息鼓，但還是叫住他：“周野。”
前面的人停了下來，背對著她，等著她的后話。
舒盈張了張口，還是把那天沒說出口的道歉說了出來，“對不起。”
她說：“我馬上就會離開……”
她話還沒說完，周野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第28章 延誤
周野走得很決絕,一步都沒有停留。
看著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眼前，舒盈斂下眼眸，將眼底的落寞掩去,再沒有猶豫,推開超市的門，走了進去。
就這樣吧。
或許這就是他們之間最好的結局。
舒盈在超市里逛了一圈，最后什么也沒買。
走出超市的時候,外面突然下起了雪。
路燈下,紛紛揚揚的雪花落下來，舒盈伸手去接，感受著雪花在手心里融化,后知后覺的冷意傳來。
她玩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并不知道就在她的背后，原本已經走了的人從暗處走出來,學著她的樣子接住了從天而降的雪花。
潔白無暇的雪花落在他的肩頭,染白了他深色的大衣。
周野勾了勾唇角,看了眼舒盈離開的方向。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舒盈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外面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舒盈心一跳。
也不知道今天的飛機能成功起飛嗎？
溫吟給她訂的機票就在今天下午。
舒盈圈坐在床上,一時有些無聊,拿出畫板,對著窗外的雪景開始畫畫,就當是在京都的最后一個念想吧,她這么告訴自己。
只是當她停下畫筆時，才發現，這幅畫中多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她又不知不覺的把周野畫了進去。
舒盈失神片刻。
把頭埋進畫里,眼淚洇濕一大片，暈開了畫紙-
下午，舒盈收拾好行李，拖著行李箱離開酒店。
經過一整天的時間，外面的雪好像小了點。
舒盈是提前三小時到達的機場，有了上次在機場迷路的經驗，這一次她很認真的跟著指示牌的方向走。
她以為值機會很順利，結果卻被告知飛往A國的飛機因為天氣原因暫時停飛了，具體時間還要看京都的天氣。
沒辦法，舒盈把情況告訴了溫吟，溫吟叫她別著急，趁天黑之前先去找個酒店住一晚。
現在正值晚高峰，外面的雪似乎也越下越大了，沒什么司機接單。
舒盈回了句好，拖著行李箱坐到機場大廳的椅子上。
周野一路匆忙趕來，腳下不敢有半點減速。
偌大的京都機場，他找不到舒盈的人影。
后來，他轉身，看到了椅子上的舒盈。
背影瘦小而落寞，人來人往的行人從她身前經過，她就那么低著頭，坐在那里。
心臟在這一刻就像被人揪住一樣讓他難以呼吸。
周野沉默著站在原地，等平復好呼吸才慢慢的朝著舒盈的方向走過去。
身邊突然落下一道影子，舒盈不由得抬起了頭，她看到了周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舒盈就這么看著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她怕她一眨眼周野就會消失，就好像這一切只是她的幻想。
兩人就這么無聲的對望著，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機場人聲嘈雜，舒盈好像聽見了周野的呼吸。
她小心翼翼地眨了眨眼，發現周野并沒有消失。
只是，他們就只這么安靜的坐著。
像兩個陌生的人，只是剛好坐在了一起。
僅此而已。
舒盈往后小幅度的動了動，冬季厚重的衣服不小心摩擦了一下周野。
她惶然：“抱歉。”
周野也客氣的回：“沒事。”
這應該算他們重逢以來最心平氣和的一段對話了吧。
舒盈點點頭，把自己蜷起來，腦袋縮進棉襖帽子里，像個縮殼的蝸牛，把自己包裹在這小小的空間里。
忽而——
一聲歡快的聲音從前面不遠處傳過來。
“哥！”
好熟悉的聲音。
舒盈忍不住想，于是她掀開了一只眼睛，然后就看見了明夏從對面跑過來。
明夏漸漸走近，人還沒走到面前呢，先開始抱怨起來，“我不是和你說了……”
她抱怨的話還沒說完，周野率先起身，“走吧。”
明夏茫然的點點頭：“哦，好。”
原來他是來接明夏的。
感覺到身邊的椅子輕微晃動，舒盈閉上眼睛，突然有些慶幸剛才她沒有自作多情的以為，周野是專門來找她的。
很快，舒盈聽見了他們離開的聲音。
她重新睜開眼睛，緩緩地舒了口氣。
只不過一下秒，原本已經走的明夏突然返回來，帶著點疑惑，試探地喊了她一聲，“舒盈姐？”
“啊？”舒盈下意識抬頭看她，兩人直直對上眼。
明夏瞬間認出了她，“舒盈姐！居然真的是你！我剛才就覺得你好熟悉。”
舒盈只好硬著頭皮站起來：“好久不見啊，明夏。”
下一秒她被擁進一個溫暖的懷抱，明夏嘰嘰喳喳地聲音還在耳邊，“舒盈姐，你是和我哥專門來接我的嗎？給我的驚喜？！”
當年舒盈和她哥的分手來得莫名其妙，只是突然有一天她在周野耳邊問舒盈的近況才被周野告知，他們分手了。
明夏追問原因，周野卻不肯再多說一個字。
后來，舒盈的名字在他們之間被提及的次數越來越少。
這么多年，再次重逢，明夏剛才又看見舒盈和她哥坐在一起，立馬就以為他們復合了。
只是，舒盈偏頭看了看不遠處站著等明夏的周野，她緩緩地搖搖頭，“不是的。”
舒盈有些難以啟齒，眼神瞟了瞟身邊的行李箱，“我要走了。”
“我們只是剛好遇見。”
她說的我們，是她和周野。
明夏瞬間失落，耷拉著眉毛，她還以為……
不過，明夏又問：“舒盈姐，你幾點的飛機呀？”
“……飛機暫時停飛了。”舒盈告訴她，“我也不知道具體時間。”
“那正好呀。”明夏挽著舒盈的手，“我們好久沒見了，一起去吃羊肉火鍋吧？這么冷的天吃一頓羊肉火鍋最幸福啦。”
明夏盛情邀請，舒盈小心地觀察著周野的表情。
如果他不高興的話，那她就不去了。
周野只看了她一眼，輕飄飄的說了句，“走吧。”
他拖著明夏的行李箱走在前頭，舒盈拖著行李箱走在后面。
到了他的車旁，明夏先坐進后座，舒盈突然被撂下，有些不知所措。
周野倒面不改色，“過來，放行李箱。”
“哦。”舒盈點著頭，走過去。
她試圖把沉重的行李箱搬上去，無奈力氣太小，搬了幾次都沒成功，于是她瞥了周野一眼。
“要不，我還是……”舒盈打算拒絕，下一秒，周野抓起她行李箱旁邊的把手，一把將行李箱放了進去。
“謝謝。”
周野沒回，徑直的走到駕駛位。
舒盈呆滯的愣在原地。
“上車。”周野的聲音傳到后面，夾雜著一股冷氣。
舒盈不敢再猶豫，走上前準備拉開后座車門。
周野：“當我是司機？”
舒盈“啊”了聲，有些呆萌的看向他。
明夏不也坐在后面嗎？
但她沒敢問出聲，老老實實的打開副駕駛車門，坐了上去。
“安全帶。”周野又道。
語氣依舊是冷冷的。
即使在暖氣開的很足的車里，也讓人覺得冷。
“哦。”
等舒盈系好安全帶，車子咻地下開了出去，舒盈整個人忍不住往后仰，腦袋毫無防備地撞到了座椅靠背。
雖然不疼，但還是她皺了皺眉，偏頭看著周野冷峻的側臉，越來越覺得，她剛才就不應該上車的。
但此刻，她坐都坐上來了，中途下車也不合適。
于是她抿了抿嘴，低著頭一言不發。
想著，等吃完這頓飯，她就先離開。
隨便找個借口什么的，總之，還是先離開吧-
最后車子穩穩停在一家羊肉火鍋店門口。
明夏先下車，舒盈跟在后面，周野等他們都下車了之后，開著車去找停車位。
舒盈看著逐漸遠去的車身，張了張嘴，她等會怎么拿回她的行李箱啊。
“走吧舒盈姐，我哥一會兒就回來。”明夏以為是舒盈舍不得周野，挽著她的手就往里走。
舒盈：“……”
明夏剛才在車上已經提前訂好了位置，他們一到剛好就有一桌靠窗的空了出來。
一個四方形方桌，舒盈坐在里面，明夏坐旁邊。
不一會兒，停好車的周野走了進來，手上還多了兩杯奶茶。
他直直地坐在舒盈對面，將其中一杯遞給了舒盈。
“謝謝。”舒盈不知道說什么，說了聲謝謝后，便打開奶茶喝了一口，然后才發現，居然是草莓味的。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頭看向對面，周野卻低著頭撥弄手機，接著他說，“我出去抽根煙。”
舒盈的目光跟隨著他。
看著周野高大的身影站在店門外，隨即從包里掏了包煙出來，他低頭準備點。
忽然扭頭看了過來。
隔著窗戶，兩人的視線在空中膠著。
舒盈抓了抓耳邊虛空的頭發，轉了回去。
周野看著她的動作，默了默，將煙收了回去。
很快他重新落座，舒盈沒聞到他身上的煙味，她沒說什么，只是低頭喝了一口手里的奶茶。
火鍋湯底上來了，明夏當沒看見他們之間的暗流涌動，只說，“我們去打蘸料。”
舒盈愣了下，放下奶茶，點頭說好。
她起身，往另一邊出來，剛好周野往這邊給明夏讓位，堵住了她的路。
舒盈腳步一頓，聽到周野說：“舒盈……”
舒盈抬起頭，看到了他眼中浮動的光暈。
她心猛地一緊。
“沒什么？”
周野往旁邊移了一步，把路讓了出來。
第29章 留宿
隨著周野的話落,舒盈一時不知道是失落多一點還是慶幸多一點。
失落他什么也沒說，卻也慶幸他什么也沒說。
舒盈朝他微微頷首，擦著他的肩膀從旁邊的路走出去。
緊隨其后的,是周野。
他的氣息太過強大,舒盈根本忽視不了。
她感覺周野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背后，但是她又不敢回頭去證實，萬一他只是單純的等著打蘸料呢。
畢竟,在他前面的人是她。
匆忙打完蘸料,舒盈幾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位置上。
周野瞧著她對他避如洪水猛獸似的動作，身子僵了僵，心里莫名堵了一團火氣。
可是這團火終究是發不出來的,他也沒有立場。
他低著頭，眼前是滿目琳瑯的蘸料碟。
隨便打了點，周野便回去坐下。
舒盈見他落座,眼睛根本不敢往他這邊瞟,全程低頭專注于面前。
好在還有明夏在場,她的存在化解了一點舒盈和周野之間奇怪的氣氛。
明夏夾了塊羊肉，閑聊似的和舒盈說話，“舒盈姐,你最近這幾年都在哪啊？”
聽到明夏問,舒盈握筷子的手一頓。
她有些尷尬,當初和周野分手后,舒盈就把連同明夏他們的聯系方式一起刪掉了。
她害怕從他們的消息中得知周野的情況,害怕他已經有了一段新的感情。
所以她干脆當起了縮頭烏龜。
“我最近這幾年在……A國。”舒盈小聲的說,“在望都美院待了兩年后就去了A國。”
“A國啊？”明夏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不知道是不是舒盈的錯覺，她看見明夏意味深長的看了周野一眼。
“那舒盈姐,A國怎么樣？”明夏好像很好奇舒盈在A國的生活。
舒盈抿了抿嘴唇，放下了筷子，眼神有些落寞。
“剛去的時候有點不適應，”她說，“后來慢慢的就好了。”
“我聽說A國夏天很涼快。”
舒盈笑笑，“也沒有，還沒西城……”話說到一半，好似提到了敏感話題，舒盈戛然而止，她換了個詞，“就那樣。”
周野夾肉的動作忽的一頓，接著就聽見明夏又問。
“白人飯好吃嗎？”明夏還沒出過國，不過一直在手機上刷到過留學生在網絡上吐槽白人飯多么多么難吃的評論。
說起這個，舒盈臉上的小心翼翼終于緩解了點，她皺著張小臉，搖頭，“一點都不好吃。”
“全是高糖高鹽的快餐，就連買回來的肉大部分都是腥的。有一次我和我朋友心血來潮買了一塊豬肉準備自己做，結果焯了好幾道水那肉還是腥味重，后來我們就放棄了。”
“啊？”明夏有些心疼的看一眼舒盈，順勢夾了一塊羊肉到舒盈碗里，“那舒盈姐你快吃，多吃點。”
“好。”舒盈朝明夏笑了笑，眼睛不小心瞥到對面的周野，她又快速移開。
之后明夏又纏著舒盈問了好多她在A國的生活，舒盈也耐心的回答她。
全程，周野沒有發表過一句話。
吃完火鍋，明夏和舒盈在位置上坐著歇息一下，吃得太撐了需要緩緩。
周野起身，“我去結賬。”
說完，他人挪開腳下的凳子，大步朝著前臺走去。
舒盈看了眼他的背影，又匆忙移開。
周野結完賬就沒回去了，倚靠在前臺的桌沿，眼睛注視著靠窗坐的舒盈。
沒有他的存在，舒盈明顯放松了不少，從周野的角度看過去，看到了她在對著明夏笑。
那雙好看的杏眼，終于是彎了起來。
周野稍稍垂眸，輕嗤了聲。
接著，他轉身先去把停著的車子開過來。
他在手機上給明夏發了消息。
明夏看到消息，摁滅了屏幕，關心的問舒盈：“舒盈姐，你的飛機多久起飛？”
“我看看。”舒盈隨即低頭打開手機，下一秒她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又延誤了，具體時間還沒通知。”
明夏一聽，眉毛上挑，在心里鼓掌，那敢情好啊。
舒盈起初還有點奇怪明夏為什么聽到她的飛機延誤信息有點開心，直到她們走出火鍋店，明夏站在周野車前，邀請舒盈，“舒盈姐，要不你今晚和我一起湊合湊合去我哥那住吧？”
舒盈：“？”
舒盈立即擺手拒絕，雖然她還沒有找到今晚的落腳點，但是去周野的家里住……她還是算了吧。
“嗶——”舒盈還準備說什么，周野突然摁了下喇叭，悠悠的聲音透過車窗飄過來，“這里不讓停車。”
“哦哦好。”明夏推著舒盈，“我們還是去車上說吧。”
重新坐上周野的車里，舒盈依然覺得不自在。
后座明夏還在一個勁兒的勸說舒盈，“真的舒盈姐，我哥那房子離這邊不遠，空房間很多的。”
“對吧哥。”明夏突然扒著周野的座椅后背，求證。
周野偏頭，看了眼后視鏡里明夏那閃著狡黠的光的眼睛。
他沒說話，沉默的開車。
車里氣氛陡然變得安靜下來。
明夏：“……”
舒盈也不敢歪頭，正襟危坐在副駕駛位上，打開手機開始尋找附近的酒店。
路過一個有地鐵的路口，舒盈才小聲的說，“那個，我就在這個路口下吧。”
周野聞聲瞥她一眼，裝作沒聽見，甚至踩了一腳油門直直越過了舒盈說的那個有地鐵站的路口。
舒盈：“……”
眼看著離地鐵口越來越遠，舒盈擔心等會坐不上地鐵，又趕緊說，“前面也行。”
結果周野一腳油門開進了一處高檔小區。
到了車庫，他才紆尊降貴的來了句，“下車。”
明夏在后座笑開了花，“到啦。”
舒盈：“……”
無奈，舒盈只好推開車門下車，接著就被明夏抓著往前走。
“不是，明夏……”舒盈還想做下掙扎，明夏直接把她話堵了回去，“行李箱我哥拿就好啦。”
說著歡歡喜喜的去摁電梯-
周野給明夏設了指紋識別，她先帶著舒盈進去。
明夏彎腰從鞋柜里拿出一雙沒用過的女士拖鞋遞給舒盈，“舒盈姐你穿這雙。”
都到門口了，舒盈不好再過多推辭，接過明夏的拖鞋換上，把腳下的鞋子擺放好。
周野還沒上來，明夏駕輕就熟的去廚房找水喝，舒盈這才抬眼環顧了一圈家里的裝修。
很簡約的風格，黑白灰。
就和周野這個人的穿衣風格一樣。
突地——
舒盈看見客廳角落里鉆出來一抹橘黃，伴隨著踩地板的噔噔聲。
她嚇了一跳，不一會兒，那抹橘黃就來到她腳邊，肥嘟嘟的臉頰蹭著她，喵喵的叫個不停。
“滿橘，過來。”
周野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了，看到滿橘圍著舒盈轉圈圈的撒嬌蹭腿，叫它。
舒盈回頭，想著緩解一下氣氛，開口說，“這是你養的貓嗎？很可愛。”
周野點點頭，“領養的。”
舒盈哦了聲，蹲下身摸了它一下，“你叫滿橘是嗎？”
她自顧自的和滿橘說話，感受著周野從她身邊經過。
滿橘又喵了幾聲，腦袋頂著舒盈的手心，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舒盈看著它，莫名有些熟悉。
“呀，滿橘。”明夏從廚房里出來，看到滿橘在對舒盈撒嬌，有點不服氣，“你怎么都不對我這么熱情。”
滿橘好心情的回贈了明夏一個眼神，繼續在舒盈手邊撒嬌。
明夏：“……”
舒盈見狀笑了起來，又摸了摸滿橘的小腦袋。
擼了這么久，滿橘發現舒盈還沒認出它來，不滿的喵嗚了聲，伸出爪子在舒盈手背上刮了一下。
輕微的刺痛從手背傳來，舒盈的記憶閥門在這一瞬間仿佛打開。
她有些震驚。
語序慌亂的說：“是小橘嗎？”
滿橘又喵了一聲，好像在回答她，沒錯，你終于想起我來了。
舒盈捂著嘴，“小橘？！”
主臥里，周野搭在門把手上的手一頓，聽到客廳里舒盈的那聲震驚，慢慢把手收了回去-
當天晚上，舒盈睡在客臥。
可能有些認床，舒盈躺在床上好久都沒睡著。
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周野一直沒睡著，萬籟俱靜的時候，他起身從房間里出來，走到陽臺，望著遠方發呆。
家里多了舒盈的味道。
這個發現讓他的心被撫慰了一下。
忽而，本該睡覺的滿橘突然興奮的跑到他的腿邊，不停的扒拉著他的褲腳。
“怎么了？”周野有些不解。
滿橘喵了一聲，在周野的注視下來到舒盈的房門前，爪子虛空的撓了撓門，好像在提醒他什么。
周野走過去，聽到了房間里舒盈小聲的抽噎聲。
她在哭。
意識到這點的周野立馬握住門把手，但隨即又卸了力，他猶豫了一下，直到聽到房間里隱隱傳來一聲“周野”。
周野再維持不住表面的冷靜，擰了下門把手，才發現舒盈沒反鎖房門。
他顧不了這么多，開門走進去，借著客廳投射進來的微弱的光芒來到床頭，發現舒盈是在做夢，在夢里哭。
一瞬間，周野感覺心臟像被針扎了一樣疼。
他緩緩彎下腰，食指彎曲輕輕的拭去舒盈掛在臉上的眼淚。
第30章 離開
或許是因為夢里的內容太過悲傷,舒盈的眼淚擦了又有，源源不斷，跟開了閥的水龍頭一樣。
周野不知道舒盈到底夢見了什么,以至于哭的這么悲傷。
正在這時——
“周野……”
舒盈囈語,晶瑩的淚珠滾落，順著眼角落在枕頭上，洇濕白色的枕面。
周野的身子微頓,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一瞬不瞬的盯著舒盈。
在舒盈夢里的他究竟做了什么,讓她這么難過。
周野嘆了口氣，緩緩蹲下，心里有些無力。
“舒盈,我就讓你這么難過嗎？”
難過到只是夢里出現了他就讓她止不住眼淚。
他輕聲自語，手懸在空中，竟有些不敢再落下,生怕他的動作會驚擾了她。
可他也不敢走,他怕他一離開,舒盈還會在他看不見的時候繼續哭。
他見不得她的眼淚。
從前是。
現在，也是。
于是周野就這么靜靜的陪在她身邊。
漸漸的，舒盈哭泣的頻率減弱,呼吸慢慢歸于平穩,逐漸睡沉。
周野見狀又多待了會兒才起身,準備離開。
他人剛站起來,舒盈忽然翻身把被子掀開了一角。
房間里雖然開了暖氣,但還是會有冷空氣鉆進來。
于是,周野輕輕的握住舒盈的手腕準備放進被子里，這么一相接觸，周野才發現舒盈瘦了許多。
隔著冬季厚實的毛衣,他的手還能把她的手腕握了個全，可見實際的她得有多瘦。
想起今晚在火鍋店里明夏問舒盈的那些問題。
不同的飲食習慣、不適應的氣候條件和無法融合的文化差異。
既然過得不好，為什么不回來？
周野盯著她，像是在和記憶里的做對比。
舒盈的性格溫善，但卻并不是個會委曲求全的人。
所以呢，舒盈，是因為他嗎？
因為國內有他，所以寧愿在國外，也不愿意回來。
周野望著舒盈，他到底是有多讓她討厭。
周野得不到解答，他也害怕得到解答。
幫舒盈掩好被子后，他不再猶豫，轉身離開了房間。
回到臥室，周野從抽屜里拿了包煙，倚著陽臺護欄，沉默不語的抽著。
煙圈從嘴里吐出，又快速消散在冷空氣里。
萬籟俱靜的冬夜，四幕夜合，猩紅的火光在他臉邊忽明忽暗。
周野一夜沒睡，第二天早早離開了家去公司-
舒盈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里是周野的家，到處都是他的氣息。
前半夜周野悄然入夢，但是卻不再是以前夢里那般寵她，他突然對她冷漠，眉宇間皆是對她的厭惡。
尤其是那雙深情的桃花眼，在看向她時，絕情又涼薄。
在夢里周野知道了她母親拿明夏的命逼他們分手的事情，他像是被狠狠抽了一巴掌，眼睛里全是絕望，驕傲的脊背被壓彎。
他那么驕傲的一個人，卻因為她的母親，自尊幾乎被踩在腳下。
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卻那么逼真的出現在昨天的夢里。
她記得她哭了，只是不知道是夢里還是夢外。
舒盈徹底醒來時，房間里依舊漆黑一片，厚重的窗簾將光線遮擋的嚴嚴實實，讓人根本無法分辨時間。
思緒漸漸回攏，她躺在床上，下意識摸了摸臉。
臉上還有眼淚干涸的痕跡。
原來，在夢外也哭了啊。
也不知道現在幾點了，舒盈從枕頭底下摸出她的手機，下一秒她驚訝的從床上坐起來。
已經下午了。
手機里進來幾條信息，除了幾個廣告推送外，剩下的兩個一個是航空公司，通知她惡劣天氣解除，飛往A國的飛機將于今晚七點準時從京都國際機場出發，讓她提前規劃好時間安排。
另外一個則是明夏的。
他們在昨天火鍋店里重新添加了聯系方式。
明夏早上給她留了消息：【舒盈姐，我學校還有課題要研究就先走了。】
明夏：【如果飛機今天還是延誤的話，你可以繼續在我哥這兒住著，反正他這里房間多。你住多久都沒問題。】
看著明夏的消息，舒盈想到昨天明夏和她說的。
當年得到救助之后，她在家修養了一年，第二年重新讀高三，最后高考發揮超常考上了京都醫學院，成為一名心內科醫學生，現在是在讀研究生。
你看，每個人都有了很好的生活。
舒盈彎了彎唇，至少周野和明夏，他們的現在過得很好。
舒盈整理好情緒，回復明夏：【不了明夏，我就不打擾了。】
發完，舒盈從床上起來，先去拉開窗簾，讓日光照進來，接著她也有分寸的把床鋪恢復成原狀。
做好這一切后，舒盈才走出房間。
不出意料的，屋子里只有她一個人。
舒盈有些小小的失落，但轉念一想，其實也好，如果周野在的話，她還不知道該怎么和他道別。
就這么安安靜靜的離開或許才是他們最好的道別方式。
“喵~”
舒盈正想著，滿橘就從角落里跑出來，貼著她的褲腳蹭來蹭去。
舒盈見狀蹲下身來，摸了摸滿橘的腦袋，佯裝輕松的口吻說：“滿橘，我要走啦。”
“喵嗚～”滿橘回應她，又蹭了蹭她。
看著滿橘圓潤的小腦袋，舒盈又想起七年前剛撿到它的時候。
小小的一只，被她抱著，渾身還在止不住的顫抖。
這么多年過去了，它現在已經是一只胖胖的小橘貓，生活的很幸福。
即便如此，舒盈還是忍不住叮囑，也不管它能不能聽懂，“滿橘，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生活。”
“喵~”
舒盈每說一句，滿橘都回應她一聲。
誠如周野說的，它還記得她，一直記得她。
記得她的氣味、她的聲音。
所以在周野身上沾了她的味道回來的那天，它一下就聞了出來。
滿橘如此乖巧的模樣讓舒盈鼻子倏然一酸。
滿橘也感知到舒盈的難過，尾巴翹長，圍著她打轉，嘴里喵喵喵個不停。
想到這次離開，可能再也不會再見，舒盈的情緒倏然間涌上來。
舒盈紅了眼眶，終于忍不住把情緒外泄。
她說：“你要記得我。”
她說：“我愛你。”
周野。
說完，舒盈仰著頭把眼淚憋回去，看到放在客廳角落里的行李箱，她走上前去拿。
滿橘似乎是察覺到了離別的氣息，開始不安的走動。舒盈走一步它就跟著走一步，打算用自己的身體去阻止舒盈的離開。
滿橘的動作落在舒盈眼里，她哽咽著聲音。
“你干嘛呀滿橘。”
“喵嗚~”滿橘蹭著她，它不希望舒盈離開。
舒盈抹了把眼淚，喃喃：“可是，周野會不開心的。”
他的話，他的冷漠還歷歷在目。
“我說過，別再讓我看見你。”
耳邊又響起這句話，仿佛是在時刻提醒著她離開。
舒盈閉了閉眼，再睜開時情緒已經得到控制。
“我真得走了。”
說完，舒盈不再停頓，拖著行李箱走到玄關處，換好自己的鞋后，開門，準備離開。
下一秒，舒盈怔愣在原地。
周野突然出現在門口，四目相對，視線在空氣里膠著。
這個時間點，他應該在公司的。
周野看見舒盈泛紅的眼眶，幾不可聞的皺了下眉，接著又看見她腿邊的行李箱，和一直扒拉著她褲腳的滿橘。
他張了張口，喉嚨卻像被堵住一般，說不出一個字來。
明明周野還沒問，舒盈卻先欲蓋彌彰的解釋起來，“滿橘太可愛了，有點舍不得呢。”
她盡量用輕松的語氣說著。
周野沉默：“……”
舒盈強裝輕松的樣子，對周野微笑了下，繼續說：“我要走了，謝謝你昨晚的收留。”
還是沉默：“……”
周野一直不說話，舒盈僵在原地，感覺到氣氛有些許的尷尬，她再次開口，說了最后一句。
“再見。”
說完，她拖著行李箱要往外走。
“我送你。”
沉默到現在的周野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他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平靜的好像例行公事。
聽在舒盈的耳朵里就和隨口客套一樣，她搖了搖頭，“不用麻煩了。”
說著，舒盈拖著行李箱徑直從周野身邊越過。
感受著舒盈的氣息漸遠，周野垂在腿邊的手握緊，又無力的松開。
他還是沒辦法把她留下來。
她走得那樣決絕。
他們應該也不會再有機會相遇了。
周野苦澀一笑，你瞧周野，七年前留不住她，七年后你還是如此。
舒盈離開了，周野回到家里，滿橘亦步亦趨的跟著他。
周野察覺到滿橘的不安，彎腰摸了摸它，像是在自我洗腦：“這下，她應該不會再在夢里哭了。”
明明舒盈也只在房子里待了一晚而已，周野卻感覺，屋子里到處都是她的氣味。
現在隨著她的離開，氣味開始消散。
周野不死心的打開她睡過的客臥，里面已經恢復原樣。
干凈整潔地仿佛從來沒有人住進去過。
滿橘隨即跳上床，身體蜷縮在舒盈枕過的枕頭邊。
這里還殘留著有舒盈的氣味。
周野心底閃過一絲悵然。
也不知道是對誰說的。
“她走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