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侵略 她開始回應沉澈的吻…………
電梯上至頂層, 走到房間門口,江雨濃按響門鈴。
幾秒后,房門打開, 屋內的沉澈只穿了一件黑色襯衫,因為酒店溫度適宜, 襯衫最上方的兩顆扣子還被他解開了。
江雨濃把手里的藥堆到沉澈胸口,見他下意識抬手接住后就準備轉身走。
身子轉了三分之一都沒有,就被沉澈扯著手腕攔下了。
“扔給我就走啊?怎么吃都不囑咐一聲, 江小姐這么不負責的嗎?”沉澈抬著下頜, 慢條斯理道。
江雨濃轉身,盯著沉澈一字一句淡聲道:“用,嘴, 吃。”說完想掙脫開他的手, 可對面這個男人力氣實在太大,手腕上像上了副鐐銬一樣結實。
“你還要干嗎?”江雨濃蹙眉問他。
沉澈微昂著下頜, 耷拉著半個眼皮, “進屋。”
江雨濃:“導師和院長還在下面等我。”
沉澈聞言唇角扯了一抹笑,“我剛剛已經跟院長說過了,讓他們不用等你,我會送你回去。”
江雨濃:“……”
“我不進去, 你有話就在這里——”
還不等江雨濃把話說完, 沉澈一個用力就把她拽進了房間,并且關死了房門。
江雨濃被他拽得嚇了一跳, 抬頭揚眉看他, 語氣開始不好,“沉澈你是不是有病啊?”
“沒病會讓你給我送藥?”沉澈揚了揚手里的藥,說得理所當然。
他把藥隨意扔在一邊, “進來吃飯。”然后拉著江雨濃就要往餐廳走。
江雨濃反勁扯著,待在原地不動,“剛吃過飯,你病糊涂了?”
沉澈回頭看她,反問:“你吃了有十筷子嗎?”
被拆穿,江雨濃把頭撇開,輕聲說:“我不餓。”
“那就看著我吃。”
“……”
話落,沉澈右手用力一拽,把江雨濃拽到自己身邊后,左手環上她的肩膀,將人圈死在懷里,逼迫她前進。
江雨濃拗不過他,邊走邊有些煩躁地重復,“我說了我不吃,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聽懂了啊。”沉澈避重就輕地說,“所以我說讓你看著我吃。”
“我為什么要看著你吃?”
“因為我是病人。”
“……”
走到餐廳,沉澈把江雨濃按在椅子上,自己走到她旁邊坐下。
江雨濃靠在椅背瞪他,他就笑,然后倒了杯水放到她面前,“喝水。”江雨濃不動,也不搭理他。
幾秒后,沉澈妥協了,雙手一攤肩膀一聳,自顧自地拿起筷子開始享受美食。
江雨濃垂眸看了眼桌子上的飯菜,看樣子,都是沉澈特意點的。
她實在不想待在這里,盯著沉澈吃了幾筷子后起身就要走。
結果剛站起來,身后突然傳來柔弱的一句,“哎喲頭好疼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前幾天吹冷風發燒了?”
江雨濃頓住腳沒搭理,只一秒又抬步繼續走。
剛邁出一步,身后的人又說:“哎呀也不知道那兩盒藥管不管用啊,我這一個人在華川孤苦無依的,暈在這房間里估計都沒人知道。”
“……”
江雨濃回身,環起雙臂歪頭凝視著沉澈,無比嫌棄地問他,“沉澈,裝病這招你高中就用過了,能換一個嗎?”
沉澈抬頭看著她,攤牌不裝了,揚起眉梢十分得意地說:“這招好用,我為什么要換?”
兩人對視沉默,良久后,沉澈放下筷子起身走到江雨濃身邊,看了她幾秒后收起剛剛的頑劣,十分認真地問江雨濃,“上學的時候,就是用這招讓你對我不再冷冰冰的。”
“江雨濃,八年過去了,這招還好用嗎?”
江雨濃聞言手指不自覺握緊,喉嚨仿佛被什么堵住。
“你到底要干嘛?”她問。
“你看不出來我要干嗎?”沉澈反問。
“……”
江雨濃望著他,眼底情緒說不清是開心還是憂愁。
她只是望著他。
窗外除了能看到望江,還能俯瞰整個高低錯落的建筑群。高架橋上行車來往不斷,繁華嘈雜被絕佳的隔音阻斷在外,室內一片寂靜。
兩人對視了很久,誰都沒有說話。
最后的最后,江雨濃轉身走了,只扔下輕飄飄的一句:“沉澈,八年太久了。”
而這次,沉澈沒有挽留。
他看著江雨濃走出餐廳,走出客廳,最終走出房間,脫離自己的視線。
“咔噠”一聲落鎖響之后,沉澈兩肩像是泄了氣一樣沉沉墜下,無力感蒙頭而來。
這八年,沉澈每一天都無比堅信,江雨濃當年跟自己分開,是有難以言出且無法避免的原因。
即便出生在北安最貧窮的地區,即便有那樣一對重男輕女的父母,但這些都不足以讓江雨濃跟自己分開,她不是那樣的人。
正因為如此,他堅信江雨濃跟他一樣,仍然愛著自己。
只不過八年過去了,他們兩個需要一個重新開始的契機而已。
可就在剛剛,就在江雨濃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沉澈竟然有一瞬覺得自己錯了。
或許陷進去走不出來的從來都只有他一個人,不論是從前還是現在。
或許江雨濃對于兩人年少時的那段懵懂愛戀,真的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
或許,她真如那天所說,早就忘了那段感情。
因為八年,真的太久了……-
回去的路上,江雨濃大腦一片空白。
她坐在出租車后排一動不動,靜靜地望著窗外。
冬季特有的絲質陽光透過玻璃照在她的臉上,白皙透亮的肌膚就添了層絨感,像極了櫥窗里最精致最漂亮的BJD娃娃。
車里放著《Young and Beautiful》,有句歌詞的翻譯是:當我一無所有,遍體鱗傷,你是否會愛我如故,直到天長地久?我深知你會。
是的,江雨濃深知沉澈會,可是她不舍得。
又有誰舍得讓自己愛的人吃苦呢?
江雨濃看著窗外的人影、路燈、建筑不斷往后退,一閃而過的望江橋在燈光下跟江水連成一體,模糊不清的一切仿佛時間的巨輪,強迫著她回到17、8歲的時光,回到那個夏天。
那個干燥、又潮濕滾燙的夏天。
……
確定高二可以轉學到北安市第八中學讀書后,整個家里只有奶奶為江雨濃開心,而且她把所有積蓄都給了江雨濃。
兩人沒有跟其他任何人說江雨濃是去讀書的,只說她輟學了,去打工。
這個理由江淑嫻深信不疑,甚至還威脅江雨濃說掙不夠弟弟買房子結婚的錢就別回來了。
對此江雨濃只是輕描淡寫掃了她一眼,什么話都沒說。
她暑假就去了八中所在的海城區,因為她要打工掙錢。
但暑假工不容易碰,她的第一份工作也不是很順利,好在第二份不錯,在賓館前臺做接待,包吃包住。
最開始賓館老板娘是不同意的,畢竟這個時候學業重要。
但賓館生意不忙,而且工作時間是晚上,再加上江雨濃禮貌漂亮,如實說明了自己的情況,老板娘最終留下了她,還同意她可以一直在這里工作。
開學前兩天,江雨濃迎來了她接待的第一位客人。
那天她坐在前臺學習,偶然瞥見玻璃大門外溫暖到刺眼的陽光。
陽光幾乎每天都能見到,而且隨處可見。
但那天不知道為什么,江雨濃突然很想走出去,想感受一下被四十度烈陽擁抱的感覺。
然后她真的出去了,閉眼昂頭認真感受。
只是剛感受沒多久,身后的門鈴響了。
最開始她以為是錯覺,畢竟從她來這里工作起,賓館沒有來過一位顧客。
后來她回頭透過玻璃查看,發現大廳好像確實站了個人。
江雨濃進門,由于眼睛被陽光“親吻”太久,她不得不瞇
起眼睛。而且光適應現象讓她沒有第一時間看清屋內的人,只能看出是個長身鶴立的少年。
她一邊往前臺里面走一邊問道:“您好,住宿嗎?”
站著的人沒聲音,只是看著她。
見他不說話,江雨濃又問了一遍,“您好,住宿嗎?”
“對,住宿。”站在大廳的沉澈這下反應過來了,左手摘下帽子點了點頭,另一只手撐在前臺,絲毫沒有尷尬。
沉澈的音色十分特別,是那種滿滿少年氣息中帶了點懶懶的奶音。
當時的江雨濃只覺得自己對他的聲音有那么一點點的驚訝。但現在回想,她第一次對沉澈心動,就是聽見他聲音的那一刻。
那個時候的江雨濃面對自己要長久接觸的人會偽裝笑臉,可對于顧客這種一輩子大概率就見一次的人,她覺得禮貌到位就夠了。
所以在沉澈回應了之后,她臉上什么神色都沒有,只是很輕地說:“身份證。”
沉澈聞言右手伸進褲子口袋里掏出身份證遞給江雨濃,這時江雨濃視覺逐漸恢復,雖然仍舊朦朧,但她看清了自己的第一位客人。
少年白T黑褲短發,勾著唇看她,有顆虎牙。
這個年紀男生的身材并不健碩,但只要不胖,肌肉線條也是明顯的。
這個少年也是如此,伸向江雨濃的那只胳膊除了白皙,小臂還精瘦有力。
他歪頭站在那里,干凈又痞氣。
江雨濃沒什么表情,更談不上熱情,接過身份證俯身在電腦上登記。
“住多久。”
沉澈原本只打算住一周,但不知道為什么,江雨濃這樣問他的時候,他突然覺得反正都要午休,不如就一直住下。
他大概想了想,然后說:“明年1月20號。”
這么久?
江雨濃頓了一下,調出日歷看了一眼確認時間,然后繼續登記。
眼前這位少年穿著看似簡單,但卻充滿貴氣。加上近四個月的住宿費用,江雨濃意識到這是位富家子弟。
錄入信息的時候,她才發現這位少年跟自己一樣大。
像是想到了什么,江雨濃抬眸淡淡掃了眼沉澈。
有錢又帥的公子哥果然都一個尿性,這個年紀就來開房,還開滿整個學期。
江雨濃這樣想。
幾分鐘后,江雨濃從旁邊拿過一串鑰匙,連同沉澈的身份證一并遞給他。
“二樓右轉第五間,鑰匙收好。”
沉澈接過來,沖她揚了揚頭,笑著說:“謝了。”
他把鑰匙和身份證都放進口袋,沒有上樓,而是戴上帽子轉身出了門。
陽光下,少年長腿跨過自行車,雙手弓身扶住車把,用力一蹬車子便跑出去很遠很遠。
風趁機鉆進少年的上衣,后背兜起一個鼓包,衣角隨風飛揚,整個人滿是青春的力量。
那時候的江雨濃并不知道,也從沒有想到。
這個一出場自己就誤會了的干凈少年,用最潔白最純粹的東西拯救了她的余生,彌補了那暗無天日的過往17年。
……
江淑嫻收到沉澈打來的第一筆錢是在一周后。
收到短信通知的那天,她正在家里盤算著李子豪結婚的事。跟李建山說買就得買大房子,還得挑好的小區,不能讓兒媳婦覺得家里小氣。
李建山覺得差不多就行,不要把錢全用在買房子上,留點應急用。
江淑嫻白了他一眼,說:“你看不出來那個姓沉的是個有錢的主啊?這么多年過去了,我還以為他早就結婚成家了。但看他那天那個樣子啊,八成還喜歡咱雨濃呢!他不說了嗎,有事找他,這以后如果有急用了,我給他打電話就是了唄。”
李建山雖然覺得這樣不妥,但最終絕對沖著江淑嫻點了點頭,道:“老婆說得對。”
兩人盤算了沒一會兒,手機來了信息。
江淑嫻低頭看,被1后面那一串0弄得有點暈。
她瞇著眼低頭靠近屏幕,數清沉澈打了多少錢后,拍著大腿笑得前仰后合,然后起身招呼屋里玩游戲的兒子,去買房。
“子豪!快,媽帶你去買房子,媽現在有錢了!”
李子豪輸了一上午的游戲,聽江淑嫻要買房也絲毫沒有反應,甚至煩躁地問:“你能有多少錢?”
聽自己兒子這不屑的語氣,江淑嫻也不氣,趴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個數。
這下李子豪愣了,他連忙轉頭看向江淑嫻,游戲都不打了,“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江淑嫻說,“你還記得江雨濃高中時的那個男朋友吧?他又給了咱家一筆錢。”
李子豪反應了兩秒,轉頭看回屏幕,譏笑一聲,十分不屑地說:“江雨濃是可以啊,憑著自己那張臉,高中就釣了個這么有錢的人。”說完又轉頭埋怨江淑嫻,“讓你不把她嫁過去,她要是早早嫁過去,咱家不早過上好日子了?”
“現在也不晚。”江淑嫻拍拍他的肩,“一會兒玩完穿衣服,媽帶你去買房子!”
李子豪聞言,操縱鼠標的動作頓了幾秒,然后說:“我帶人家姑娘去吧,你們跟著人家不自在。”
江淑嫻愣了一下,隨即又說:“也行,你們年輕人自己看,那我把卡給你,密碼你知道。”
“行。”
李子豪出門是在二十分鐘后,他先是打了一個電話,然后騎著摩托揚長而去。
半個小時后,他在一家餐廳門口停下,不遠處站了個干凈白皙的女生,穿著米色羽絨服,鵝黃色毛線圍巾捂住半張臉。
李子豪摘下頭盔,沖著女生吹了個流氓哨,“等很久了啊?”
女生怯怯地搖頭,“沒有。”
“呵。”李子豪一聲輕笑,“怕什么?我又不能吃了你?說了你裝我女朋友,你爸的醫藥費我全出,我說話算數。”
女生看著他,小聲補充了句:“我家的事也要保密,你說過的。”
“當然。”李子豪挑眉,“你是小三之子這件事,保證爛在我肚子里。”
女生聞言臉頰明顯紅了,那是一種怒色,但她不敢反抗。
李子豪看她,笑道:“行了,跟我進來吧,請你吃頓散伙飯,然后給你轉錢。”
說著,他就想上前去攬人家小姑娘的肩膀,被小姑娘躲了。
李子豪看了看自己空了的手臂,笑了聲,沒說什么。
這家餐廳是慶谷區最高端的一家,全是私密性很好的包間,沒有大廳。
兩人進屋點完菜上齊后,李子豪讓包廂經理出去了,并說沒有叫他不用進來。
女生看著空蕩蕩的屋子里就剩他們兩個,有點怕,但盡量不表現。
“吃。”李子豪說。
女生不動筷子,雙手在桌下攥成一團,小心翼翼地問:“李子豪,我的錢,你什么時候給我?”
“急什么?”李子豪說,“吃完了我就給你了。”
“但是我爸,他真的很著急,我得趕緊回醫院……”
李子豪放下筷子,看著女生問:“著急啊?”
“嗯。”女生點頭。
“那,還有一個辦法。”李子豪臉上露出一絲怪笑。
女生見他神色不對,心臟猛地顫了好幾下,但還是細聲問:“什、什么……”-
沉澈已經一周沒有聯系江雨濃了,江雨濃覺得這樣很好,讓他冷靜冷靜,或許他就會覺得他們之間已經沒有可能了。
還有不到一周就過年了,研究室放假晚,通常不到最后一天不放假,而且過年期間也需要有人值班。
江雨濃去年值過了,今年輪到趙明陽和葉夢迪。
兩人一大早就哀號說不想值班,想回家。江雨濃在邊上聽著,沒說話,她在思考另一個問題。
江淑嫻不是輕易放棄的人,上次沒有問自己要到錢,按她的性格脾氣,一定會跟著自己來公司,又或者是天天在樓下蹲著自己才對。
可是上次之后到現在,不僅沒有再看到她,甚至電話都沒有再給自己打過一個,這很不正常。
她放棄問自己要錢了是不可能的,
畢竟她那樣寶貝李子豪,他要結婚,房子是一定會買的。所以她不來找自己,原因只能是李子豪出了什么事。
對于他們一家的事,江雨濃不愿意浪費一點時間,所以她想到這里就沒有再往下深思。
原本她還在想要不要換個手機號或者搬家的,現在看來,暫時不用了。
畢竟換手機號和搬家都是很費勁的事情。
葉夢迪見江雨濃不說話,主動把她拉進話題里,碰了碰她的肩膀問:“學姐,去年你在這里值班的時候都做什么了?”
“做什么?”江雨濃瞥她,理所當然地說,“當然是做實驗啊。”
“啊……”葉夢迪崩潰了,“沒點娛樂活動嗎?”
江雨濃穿好衣服轉身看她,“看春晚算嗎?”
葉夢迪:“……”
旁邊趙明陽聽了笑得不行,他看著葉夢迪說:“沒事夢迪,學姐不會的東西,學長幫你補上!”他拍拍自己胸脯,“放心吧,你人生中的第一個值班,學長我必須讓你過成此生最難忘的!”
葉夢迪白他一眼,“算了吧,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活動我可不敢參與。”
兩人吵吵鬧鬧前往實驗室,江雨濃收拾好也抬步往里走-
晚上下班,回家的路上江雨濃收到了林雪淺的電話。
“怎么了?”江雨濃問。
那頭的林雪淺先是虛心假意地噓寒問暖了幾句,緊接著“嘿嘿”一笑,最后才說正事:“那個,我就是想問問哈,前段時間我爸住院做手術,你幫忙聯系的那個醫生你還記得吧?高高瘦瘦帥帥的。”
“記得啊。”江雨濃說,“你要干嗎?”
“嘿嘿,我這不是想著人家幫了這么大一個忙,我請人家吃頓飯嘛。”
江雨濃看著窗外,溫聲道:“不用,那是他本職工作。”
“那怎么行,好歹是你朋友,你朋友不就是我朋友,那,朋友之間,認識認識怎么了……”林雪淺越說聲音越小,“再說了,人家還幫了我那么大一個忙呢,一頓飯我還是要請的。”
江雨濃覺得推脫不開了,就說:“你不是有人家聯系方式?想請吃飯直接問不就行了?”
“我問人家肯定不出來啊。”林雪淺小聲嘀咕,“人家跟我又不熟,畢竟是你朋友。”
江雨濃懂了,無奈道:“行,那我問問他,看他有沒有時間。”
“謝謝你雨濃!我就知道你最愛我了!”林雪淺說。
“一邊去。”江雨濃輕笑,往樓下走。
那頭林雪淺見自己的事情有著落了,就開始八卦江雨濃的事。
“你跟沉澈怎么樣了?”
江雨濃:“他是投資人,我倆能怎么樣。”
“哼。”那頭不屑,“你就嘴硬吧江雨濃,我不信你看到他的那一刻心里沒波瀾。”
江雨濃一步步下著樓梯,聽到林雪淺這樣說,不自覺哽住了喉嚨。
就是這一秒的停頓,讓林雪淺抓住了把柄,“你看吧,我說什么來著?”她笑,“承認吧,你很心動的。”
“你還想請人家吃飯嗎?”江雨濃反問。
林雪淺覺得也調侃得差不多了,立馬服軟道:“吃吃吃!當然吃!那您就先忙,小的我撤退了。”
江雨濃笑,“掛了。”
“您掛您掛。”林雪淺狗腿地說。
“……拜拜。”
掛了電話,江雨濃調出沈重云的電話撥了過去,那頭過了許久才接。
“雨濃。”
“林雪淺想請你吃飯,謝謝你給他父親做手術,你去不去?”江雨濃長話短說,聲音也很淡。
那頭很久沒說話,似乎是在猶豫。
江雨濃沒有催促,因為他知道沈重云在糾結什么。
又過了許久,江雨濃才開口輕聲說:“如果你不想,我——”
“可以。”
江雨濃話沒有說完,沈重云就打斷了她。
“我可以的。”
江雨濃頓住腳步,靜了兩秒才繼續走,“那行,我讓她給你打電話,你們兩個聯系吧。”
她給林雪淺發了微信,林雪淺回了一連串的飛吻和轉圈,開心程度江雨濃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
第二天下午,江雨濃跟趙明陽整理資料的時候收到了林雪淺的電話,說自己約了今天晚上跟沈重云吃飯,纏著江雨濃一起。
幾個來回后,江雨濃無奈答應。
她收拾收拾,跟趙明陽打了一聲招呼就提前走了。
只是她前腳剛出研究室,沉澈后腳就進來了,兩人前后差了十分鐘不到。
沉澈到達頂層的時候,正好碰到出來的趙明陽,他滿眼驚喜,“沉先生,你怎么來了?”
“今天不忙,想來參觀一下華川。”沉澈說。
“那你怎么不是提前說一聲啊。”趙明陽把他往接待室引,“快快快,這邊來坐。”
沉澈跟著他走,說:“別這么客氣。”
兩人進了接待室,趙明陽要去倒水,被沉澈攔下了,“別倒了,我不渴。江小姐現在忙嗎?上次馮院長說我哪天想參觀華川了,她可以做導游。”
“呀,今天可能不行。”趙明陽放下手里的紙杯。
“為什么?”沉澈問。
趙明陽一臉八卦,看著他神神秘秘地說:“雨濃今天去相親了。”
沉澈猛地皺起眉頭,“相親?”
下午林雪淺來電話的時候,江雨濃是去門外接的,但資料室隔音沒有實驗室好,所以趙明陽聽了個大概。
兩人原本的對話是,林雪淺讓江雨濃一起陪著去吃飯,但江雨濃說:“我陪著?這感覺很像相親局,我不去。”
那頭林雪淺拜托,“不行雨濃,你不來我倆多尷尬啊,私下又不認識。”
“你要請人家吃飯的時候怎么沒想尷尬的事?”
“哎呀,此一時彼一時嘛~求求啦,求求啦。”林雪淺說,“雨濃你最好了。”
林雪淺都這樣求了,江雨濃還能說什么。她嘆了口氣,問:“時間地點?”
“六點半,SOHO中心!”林雪淺語氣明顯雀躍了。
“望江路的SOHO中心嗎?”
“對!”
“知道了。”
可是趙明陽那個空耳的,他就聽見了“相親”“望江路SOHO中心”這兩個詞,而且江雨濃接完電話進來后還跟他說了句今天要早走,晚上有事,需要回家換衣服。
他由此斷定,江雨濃,去相!親!了!-
“你確定?”沉澈覷眼問他,他絕對不信江雨濃會去相親。
但是趙明陽一臉篤定,“當然!我親耳聽見的!”為了證明是真的,他甚至把地址說了出來,“地方定在了望江路的soho中心,而且雨濃還回家換衣服了,你說多重視吧。”
他自然地坐到沉澈旁邊的位置,像個長輩一樣感慨道:“哎呀,我們雨濃啊,那么漂亮那么優秀,比很多女明星都要矚目!但是呢,從進華川起就沒有談過戀愛。”
緊接著他又開始推測自己的想法,“聽她下午打電話那語氣啊,估計電話那頭是家里人,應該是見雨濃一直沒有要戀愛的想法,著急了,這才給她安排了相親。”
說這話的時候,趙明陽顯然把自己當成了成功破案的警察,整個人從上到下從里到外都散發著驕傲得意。
一旁的沉澈蹺著二郎腿仰坐在沙發,放在扶手上的食指一下下點著。他舌尖從后腮掃到唇角,又從唇角掃回去。
聽趙明陽說完,他起身轉頭道:“既然這樣,那我就不打擾了,改天再來。”
趙明陽沒想到沉澈走得這么急,心說江雨濃不在,他也可以當導游的,他本科也是華川畢業的。
但轉念又一想,覺得還是算了,別瞎攬活了,省得挨院長的批。
他要送沉澈,沉澈沒讓,自己快步出了研究院后,大步往車的方向走。
上了車迅速啟動,一腳油門出去了,一路都開得飛快。
可能是今天又降溫了的原因,冷風吹過沉澈面無表情的臉,看不出喜怒。
只不過距離望江SOHO越近,他臉頰兩側的咬肌就越明顯。
沉澈出發的時候,江雨濃剛到,在一家餐廳門口跟林雪淺匯合。
“怎么不進去啊?”她問,“沈
重云不是已經到了嗎?”
林雪淺扭扭捏捏,“那個,你不在,我這不是不好意思嘛……”
江雨濃:“……”
“林雪淺,感謝局,你別弄得這么害羞行嗎?”
林雪淺抬手輕打了江雨濃胳膊一下,“哎喲,那人家沈醫生那么帥,我害羞不是正常的嘛。”
江雨濃覺得不對,上下打量了林雪淺一圈,然后就發現她明顯精心打扮過,妝容都比平時用心不知道多少倍。
她深深看了她好一會兒,正言厲色道:“林雪淺,我十分鄭重且嚴肅地警告你,沈重云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的人,感謝他可以,但如果你有什么其他的心思,最好給我收一收!”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我能有什么心思啊!”林雪淺連忙挎著江雨濃往餐廳里走,“快點進去吧。”
SOHO中心是一個商業圈,餐廳并不多,而且分布不均。
江雨濃他們選的這家又在一處建筑的凹陷拐角角落里,沉澈挨家挨戶找,找了半個多小時才看到江雨濃的身影。
她坐的位置正對著餐廳窗戶,沉澈進門后故意從她隔了一排桌椅的那條路走過去。
但不知道是自己的問題,還是江雨濃注意力過于集中在對面那個男人身上,完全沒有看到他的存在。
就納悶了,那么好的視力全看細胞去了?
沉澈氣呼呼坐在了江雨濃側后方的位置,兩桌之間僅隔了一根方形承重柱,是一個很好的隱蔽點。
他瞪著胡桃木包裹的柱子,坐下后才發現江雨濃旁邊還坐了一個女生,是林雪淺。
聽出來她的聲音后,沉澈驚訝了幾秒,但又覺得她倆現在還有聯系也很正常,畢竟當年江雨濃對林雪淺可比對自己好多了。
這樣一想,沉澈更氣了……
餐廳里除了柔緩的鋼琴聲就是碗盤碰撞發出的“叮叮”聲,就餐的人說話聲都很小,但沉澈距離江雨濃的位置實在近,三人之間所有的談話他聽了個門兒清。
沉澈靠在椅子上,不覺得自己是在偷聽。
他就是來吃飯的,只是恰好遇到了,而且自己又不聾,聽到一些別人的說話聲無可厚非。
“沈醫生,我聽說你和雨濃初中就認識了?”林雪淺問。
沈重云點點頭,“嗯,她初三的時候認識的。”
“你比她大嗎?”
“嗯。”沈重云點頭,“大一些。”
“那算算也認識十幾年了呢,真好。”林雪淺感慨,“我初中時的同學,大部分連聯系方式都沒有。”
“小學初中的同學能維持聯系的確實不多,那時候的友誼很難得。”沈重云說。
此時沉澈剛剛隨意點的套餐上桌了,他拿起手邊的紅酒一飲而盡。
初中就認識了,還認識十幾年了。
青梅竹馬呀?
嗯,挺好。
清淺的一杯酒壓根澆不滅心中的烈火,于是他抬手,又點了一瓶。
“上次我爸爸的手術,還得謝謝你沈醫生,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林雪淺舉起手里的杯子,“我敬你一杯。”
沈重云舉起杯子,“不用客氣,雨濃的朋友,我自然要幫襯一些。”
兩人碰杯后,林雪淺又說:“你倆一個是外科醫生,一個是醫學研究,我爸身體又不好,真是不知道我上輩子積了什么德,能認識你們。”
“喝多了啊你?”江雨濃看著她問。
林雪淺擺擺手,“沒有,我就是感慨一下。”
旁邊蹺腿的沉澈晃著杯子,腳尖一下下拍打著地面,舌尖在嘴里有一下沒一下地掃蕩。
外科醫生啊,那還真是跟醫學研究般配呢!
原本沉澈以為自己可以安然坐到三人結束,但是他剛坐了十分鐘就聽不下去了,生怕自己一個沖動過去把江雨濃拉走。
他結了賬出門上車,叫了個代駕后就目不轉睛地盯著門口看,焦灼地等江雨濃出來。
只是門開門關,餐廳內的人出來一波又一波,遲遲不見那道身影。
江雨濃出來的時候,其實距離剛剛沉澈出來只過去了四十幾分鐘,但他卻度秒如年,覺得這幾十分鐘比過往八年還要漫長。
他兩條長腿交疊坐在副駕,十指相扣放在腿上,瞇起眼,看著林雪淺和那個叫什么云的上了一輛車,自己的江雨濃目送兩人離開后,伸手攔了輛出租。
他輕嗤一聲。
不怎么樣嘛,都不知道送女主角回家,木頭一個。
視線從沈重云的車屁股離開,沉澈才讓代駕啟動車子,快速跟上了江雨濃打的那輛出租-
夜幕降臨,梧桐下,路燈霎時亮起。
黑暗中,一盞盞汽車尾燈幻化成長長的紅色絲帶,劃過這座城市最繁華的街道,也掠過沉澈復雜的心里。
到了江雨濃小區,沉澈坐在車里冷靜了一分鐘,看著她拐了彎兒才開車門追過去。
此時走在前面的江雨濃從餐廳出來后滿腦子都在想一個可能:
林雪淺會不會對沈重云有好感?
正常來講,自己的閨蜜對自己的朋友有好感應該是興奮激動的,甚至會想方設法撮合兩個人。
但江雨濃不同,她有點愁,也有點害怕這樣的事情發生。
所以這一路她都在腦子里復盤剛剛的飯局,復盤林雪淺說過的每一句話還有她的所有表現。
復盤完她覺得大事不太妙,林雪淺很有可能真的對沈重云有好感。
上樓的時候,她正皺著眉想,要不要跟林雪淺說說沈重云的事,因為思想過度集中,沒有注意到樓下傳來的急促的腳步聲。
意識到身后有人是在她打開門之后,可是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身后的人拽著手腕往開了一條縫的屋里帶。
那人一手拽著她一手關上門,進屋后把她死死按在了身后的門板上。
他單手鉗著她的兩只手腕固定在頭頂,另一只手捏著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
緊接著,帶著侵略性的吻鋪天蓋地落了下來,濃烈而霸道。
整個過程不過發生在兩秒間。
如果不是擁有極強的心理素質和過于冷靜的性格,江雨濃早就尖叫出聲。
她下意識掙扎,看清對方是誰后,反抗就更加強烈。
上次她送完藥走了之后,沉澈冷靜了一整晚。他覺得自己可能目的太強了,以至于給江雨濃造成了很大的壓力。
于是星沉月落之際,他決定改變策略。
慢慢來,循序漸進一些。
反正八年都熬過來了,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但就在剛剛,他后悔了。
去踏馬的循序漸進,在國外熬的這八年不就是為了回來?
現在終于熬出頭回來了,為什么還要等?
沒有互相愛慕的追求是死纏爛打,但互相愛慕的追求是破鏡重圓。
他要重圓!
任何形式,都行。
江雨濃嗚嗚咽咽,嘴唇被堵了個猝不及防,說不出一句話。
手被攥著,兩條腿也被沉澈抵著,一下仿佛又回到了重逢那天的黑暗KTV包廂,那天沉澈也是這樣把她鎖死在一面墻上。
掙扎半天沒有進展,江雨濃換了個策略,她開始回應沉澈的吻……
第18章 吞噬 “那就滿足你的生理需求……”……
江雨濃這一回應, 果不其然,沉澈驚了,睜眼看了她兩秒后離開了她的唇。
他喘著氣, 不能說多冷靜,只是理智回來了些。
江雨濃也緩了兩口氣, 皺著眉心問:“又要干嗎?”
沉澈舔了下唇角和那顆虎牙,抬著江雨濃下巴的那只手順著她的下頜線撫上她的臉,冷聲道:“去相親了?”
江雨濃揚眉, 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沒搭話。
見她不說,沉澈又問:“青梅竹馬?”
“你有病啊?”江雨濃沒忍住,罵了他一句。
沉澈不搭理, 又離開了她一點,
歪著頭睨她,“江雨濃, 跟我分手后, 擇偶條件是不是太低了點?”
江雨濃索性隨著他演,也歪頭回他,“跟你有關系嗎?”
“有啊。”沉澈話接得飛快,“跟我的人相親, 怎么不都得先過了我這關。”
“我臉上刻著你名字啊?”
沉澈哼笑, 開始不著調,“臉上可能沒有, 其他地方說不準。”
說完, 他整個人都貼在江雨濃身上,托著她臉頰的那只手向后伸,扶著她的后腦勺低頭再次吻了上去……
房間沒開燈, 只有窗外的月亮照進來,朦朦朧朧的,勉強映出屋內交織在一起的人影
沉澈原本沒想怎樣,剛剛的吻帶了些怒意和賭氣,沒什么太多的感覺。
但這次他輕柔貼著江雨濃的唇,碾壓含吮幾下后沒忍住,舌尖撬開了她的牙齒,跟里面的柔軟一下下纏繞、吮吸、瘋狂掃蕩,仿佛一頭餓了許久,好不容易逮到獵物的猛獸。
他確確實實也餓太久了。
這些年不管是夢里還是腦子里,江雨濃都被他繩之以法太多次。
很多姿勢,很多場景,都有。
現在人就在自己眼前,就在自己懷里,他怎么可能忍得住?
朋友說他對江雨濃是生理性喜歡。
他才不管什么生理性心理性,他只知道他愛她,只愛她一個。
兩人鼻息逐漸急促,沉澈的手也開始不受控制地下滑,扯開江雨濃的大衣就往里伸。
分開太多年了,餓太久的不止沉澈一個,江雨濃的身體也沉睡太久,有些經受不住沉澈這樣的撩撥。
無關理智,那是身體的生理本能反應。
最開始她還反抗,后來欲望一點點把理智吞噬,就像此刻沉澈一點點把她吞噬一樣,失去了反抗的力氣。
直到沉澈的大手碰到江雨濃腰側的肌膚,她被燙一下,猛地睜眼清醒過來,緊接著就察覺到了對面男人的堅硬。
迷失的理智驟然從欲望中掙脫,趁著沉澈不防備,瞬間抽出一只手用力去推他,但也僅僅是把沉澈的唇推開了而已。
沉澈反應迅速,發現江雨濃一只手逃跑了,就迅速捏住還在手心里的那只,防止到手的獵物逃跑。
兩人盯著對方,都喘著氣。
江雨濃的頭發被沉澈弄得凌亂散在臉邊,沉澈眼中燃燒著一把怎么都澆不滅的火。
那火因何而起,又如何熄滅,兩人十分清楚。
沉澈盯著她,得意又傲慢地說:“江雨濃,還說把我忘了,明明對我有感覺。”
哪怕身體誠實,江雨濃的眼神仍舊淡漠。
她沒有退縮,迎著沉澈的眼神淡聲道:“有,也是生理需求。”
“……”
沉澈緊了緊后槽牙,把江雨濃撐在自己胸口的手拿起來,逆著江雨濃的力道放進另一只手里。
然后他一只手攥著她的兩只手腕,另一只扶住她的腰,把人360度轉了個圈,迫使江雨濃趴在門板上。
沉澈從后背環著江雨濃,低了低上半身,腰腹頂著她,故意在她耳邊模糊不清地說:“那就滿足你的生理需求……”
這一下帶了力道,江雨濃被撞得輕聲嗚咽了一下,扭動著身子想掙脫沉澈的束縛,無奈力氣懸殊實在太大,掙脫許久都沒有絲毫改變。
“怎么,沉大少爺這是想跟前女友玩兒一/夜/情嗎?”
沉澈知道江雨濃是在激他,他不說話,低頭埋進江雨濃肩窩,張嘴就咬了一口。
帶了涼意的濕潤觸及到脖子的那一刻,一股電流從腳底直達頭頂,江雨濃半個身子都麻了。
她皺緊眉頭,死死咬住嘴唇,等這波感受過去后側頭又說:“這么想要我的身體,給你就是。”
話說得冷,但聲音明顯開始飄。
江雨濃不再反抗,身體主動貼上沉澈,仰頭一點點回應他。
預料之中,江雨濃回應的剎那,沉澈撫/摸在她腰間的手突然用力箍住她,阻止了她的動作。
停留在她肩窩的那顆腦袋也乖了,只是趴在那里大口喘息著,再沒有做出任何出格的動作。
月亮不知道什么時候逃走的,室內徹底暗了,也靜了。
除了急促的呼吸和混亂的心跳,再沒有丁點聲音。
江雨濃閉著眼,額頭抵在門板輕喘著氣。
沉澈在她肩窩,呼出的熱氣弄得她渾身癢癢的。
時間一點點流逝,誰都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沉澈重新攬住江雨濃的腰,溫柔地把她轉向自己,固定著她雙手的那只手向自己身后放,引導江雨濃雙手環住自己的腰。
他抱住了江雨濃,以一種近乎想要揉進自己身體里的力道。
江雨濃這次沒有反抗,但也沒有配合。
她沒有抱住沉澈的腰,兩只胳膊就那樣松垮垮地放著,任由沉澈抱著自己。
她右臉貼著沉澈的胸膛,毛衣面料柔軟溫暖,香水也還是一貫的清淡,但很好聞,會讓人莫名地安心。
蒼勁有力的心跳穿透胸腔,越過毛衣和香氣蹦進江雨濃的耳蝸里,一下又一下。
江雨濃雙眼無神地看著廚房的灶具,聽著沉澈的心跳,第一次覺得時間過得真是快。
上次這樣在他懷里,已經是將近三千個日夜前了。
青春的時候,女生總喜歡用漂亮的本子記錄些什么。
不是生活瑣碎,不是課堂筆記 ,而是年少時悸動瞬間的證明。
江雨濃也有那樣一個本子,只不過封皮并不漂亮,甚至帶了些古板的年代感。
年少時,她也曾有寫日記的習慣。
這個習慣因沉澈而起,也因他而止。
此時窩在他懷里,江雨濃突然想起了高中時,跟他在一起的那天晚上,她寫下的第二篇日記:
帶著假糖的我其實特別糟糕,把偽裝的甜蜜給了身邊所有人,卻把甜蜜下的刺給了沉澈。
他從未說過痛,只是一次又一次,緊緊擁抱著我。
擁抱著滿身厲刺的我……-
想到從前,想到現在,想到兩人重逢后的種種,江雨濃的眼睛鼻尖漫上酸澀。
溫熱的淚在眼眶里打著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
在一起當然容易,可是要長長久久,沒有任何后顧之憂地在一起一輩子,那是很難的。
家庭、身份、地位、圈子……
這些都是能影響兩個人是否可以在一起一輩子的決定性因素,任何一個不匹配,兩個人就有很艱難的路要走。
而她和沉澈之間,沒有一樣是匹配的。
白頭并非雪可替,相識已是上上簽。
片刻的美好江雨濃已經擁有過了,她不可以貪戀-
良久后,江雨濃閉眼整理好自己的情緒,然后沉聲問:“能松開了嗎?”
沉澈沒回答,反問道:“春節在哪里過?”
“要你管?”
沉澈埋著頭,悶悶笑了一聲,“行,我不管。”他把頭抬起來,用那雙黑夜里都閃閃發光的漆黑眼睛直勾勾地望著江雨濃,神情跟剛剛完全不是一個人。
“那你收留我,成嗎?”他問。
“你過年不回家?”
“不回。”沉澈搖頭。
“那就自己出去過。”
“沒錢。”
江雨濃無語了,“動不動就拿一個多億投資項目的沉大少爺,還能沒錢過年?”
“你這也說了,我投資項目了。”沉澈聲音很輕,他聳了聳肩,又開始耍無賴,“現在沒錢了。”
江雨濃瞪他,抬手把人推開,打開防盜門,“滾。”
沉澈偏不滾,低頭整理自己的衣服,繼續耍無賴,“明天我來找你。”
“找我干嗎?”
“過年啊。”他抬頭,“明天晚上就是除夕了,不買菜給我做年夜飯嗎?”
“……”
江雨濃:“我明天上班。”
“那我去接你下班。”
“……”
江雨濃徹底無語了,她松開門把手,環起雙臂靠在門框上盯著沉澈質問:“華川那么大,你找不到一個地方吃年夜飯?”
“嗯,找不到。”沉澈把無賴耍到底。
“那滾回美國。”江雨濃說。
沉澈震驚,“現在滾?來不及吧。”
說完,
他也學著江雨濃的姿勢,靠在另一個門框上又說:“江雨濃你要不要這么狠心,好歹是你唯一的前任呢,這他鄉異地的,你一頓飯都不肯請啊。”
江雨濃瞠目結舌,心想不愧是生意人,說來說去還成自己沒良心了。
兩人對視,誰也不肯讓步。
最后江雨濃看向別處輕嘆了口氣,無奈妥協,“那你去買菜。”
沉澈挑眉,這活兒明顯也不想自己干,“買菜不得兩個人一起啊?”
“你還吃不吃?”江雨濃不耐煩地追問。
“吃。”沉澈老實了。
既然說定了,江雨濃沖著門外歪了歪頭,“滾吧。”
沉澈心滿意足了,臉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得嘞。”出去后還十分貼心地替江雨濃關上了門。
江雨濃不確定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對的,只是剛剛那一秒,她尊重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因為她知道一個人的除夕,很難熬-
除夕這天,華川的氣溫還在零下,而且早上還起了薄霧。
江雨濃穿好衣服下樓,單元門還沒出,就看到了站在一層樓梯臺階那里的沉澈。
灰暗水泥走道里,穿了一件紅色亮面外套的沉澈格外明亮,尤其他臉上還掛了比樓道外陽光還要燦爛的笑。
這衣服,矮點胖點瘦點都穿不了。
江雨濃想。
她沒有察覺,自己下樓梯的腳步在看到沉澈的那一瞬放慢了許多。
她看著他,問:“你來干嗎?”
“送你上班。”
“……”
江雨濃無語,“我自己有腿。”
“但你沒車。”沉澈語氣閑閑的
“……”
沉澈向前迎了江雨濃兩步,抬手重新理了理她脖子上的圍巾,“今天冷。”
雖然江雨濃很不想讓沉澈送自己,但中國人有句話叫:大過年的,來都來了。
所以大過年的,沉澈來都來了,算了吧,免費的車誰不想坐?
江雨濃沒說不坐,也沒說坐,就徑直往外走。
但沉澈知道,她會上自己的車。
兩人一路都沒有說話,距離華川大學還有一個路口的時候,江雨濃讓沉澈把車停下。
“前面路口停,我在那里下。”
車停穩,她剛要下車,沉澈一個俯身拉住她的手腕。
江雨濃先是垂下眼皮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然后才抬頭看向沉澈,“還有事?”
“那個……”沉澈欲言又止,“買什么菜啊。”
“……你想吃什么就買什么。”
沉澈睜大眼睛,驚呆了,“你現在廚藝這么好?”
“做不好我還做不壞嗎!”說完,江雨濃掙開沉澈的手,頭也不回地下車走了-
原本江雨濃想著最后一天班,除了整理好自己的工作,一定要把值班注意事項跟葉夢迪和趙明陽說清楚。
結果開會前,江雨濃收到了沉澈的電話。
“說。”江雨濃放低聲音。
聽她聲音低,沉澈聲音也放輕了,“江雨濃,肉你會做嗎?”
“……買就行,還有事嗎?”
“沒了。”
“掛了。”
這通電話后,江雨濃以為沉澈能一直老實到自己下班,結果中午吃飯的時候,她又接到了沉澈的電話。
“怎么了?”
“江雨濃,如果我想吃西紅柿炒雞蛋,那我需要買哪種西紅柿和哪種雞蛋啊?”
“……”江雨濃頓了一秒,說,“都可以。”
“那排骨呢?糖醋排骨用什么排骨啊?”
江雨濃:“……”
她閉著眼低頭輕嘆了一口氣,頓了兩秒后才說:“你別買了。”
“為什么?”沉澈問。
他的激動和開心江雨濃看得出來,不然他一定不會自己出去買菜。
但讓連蔥和芹菜都分不清,從小養尊處優,而且又從來不將就的沉大少爺買菜,簡直就是對賣菜人的折磨。
“我下了班和你一起。”
沉澈聞言,可太愿意了,立馬說:“那我去接你。”
“不用。”江雨濃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你給我發個定位,我直接去找你。”
“……行。”
掛了電話后,葉夢迪賊眉鼠眼地靠過來問:“學姐,晚上有約會啊?”
江雨濃瞥她,“不是約會,有朋友來陪我過年。”
“男朋友啊?”眼睛眨巴眨巴。
江雨濃轉了半個身子看她,“八卦女王八,能收收你的神通嗎?”
葉夢迪假意生氣地打了她一下,嘟著嘴埋怨,“什么女王八啊,女王女王!”
因為江雨濃的調侃,葉夢迪也沒有心情八卦了,吃完飯老老實實回實驗室午休。
等到下班,她換好衣服跟江雨濃擁抱擺手再見,看著她上車的那一刻,才猛地反應過了一件事。
中午的時候,她沒有否認一起過年的是男!朋!友!
葉夢迪捂著嘴呆滯在原地。
男性朋友還是男朋友???
我美美的學姐不會要被哪頭撞了大運的豬給拱了吧!
而此時,撞了大運并且準備把江雨濃拱了的那頭“豬”,此刻就站在一家進口超市門口,眼巴巴地望著川流不息的車。
過了一會兒,口袋里的手機響了,沉澈拿出來看了一眼,接聽后放到耳邊,“怎么了?”
語氣平平,說不上熱情,但也并不冷淡。
“那個,不好意思啊沉先生,打擾你了。”來電人是江淑嫻,“你之前說第二筆錢年后給,我想問問,能……能今天給嗎?”
沉澈不自覺蹙眉,“為什么?”
江淑嫻支支吾吾,最后深嘆一口氣,來了句,“您上次給的錢全買房子了,但現在兒媳婦又看上了一輛車……”
沉澈氣笑了,“慶谷區還有這么貴的房子呢?我怎么不知道?”
“這……”江淑嫻明顯不知道這話要怎么接。
沉澈知道她在撒謊,但他無所謂。
不在乎江雨濃的人,拿錢打發了事。
況且他已經看到不遠處江雨濃下車了,他不想讓江雨濃煩心。
“晚一會兒打給你。”
“好好好,謝謝謝謝,太感謝你了沉先生。”江淑嫻感激涕零,沉澈不為所動,簡單兩句掛了電話。
江雨濃下車就看到沉澈在打電話了,以為他在處理工作,所以走近后第一句話就揶揄他說:“那么忙非賴在我這里干嗎?”
“過年啊。”沉澈挑眉,懶懶地說。
江雨濃白了他一眼,錯身往里走。
她做事利落,買菜也是,三下五除二就把東西買齊了。
結賬的時候,江雨濃知道沉澈不可能讓她付款,索性拿手機的動作都沒做,轉過身看著他。
沉澈見她這樣,邊付款邊笑著問:“這么自然?”
“不想跟你拉扯墨跡。”江雨濃說的是實話,她不想在大庭廣眾下因為幾百塊跟沉澈推脫。
沉澈付了款,拎著購物袋點頭,“行,走吧。”
這次江雨濃沒客氣,跟著他去了車庫上了車,路上也沒有閑著,搜索剛剛自己買的食材,最大程度確保一會兒做的飯好吃。
這幾年江雨濃一直就做幾道簡單的菜,雖然從不敷衍自己,但也沒有在廚藝這方面鉆研過。
她知道就算自己做得再難吃沉澈也會一口不剩地吃下去,但她不想。而且她也想讓沉澈放心,想讓他覺得自己這幾年過得很好,把自己養得很好。
因為注意力都在自己的手機上,所以到地方后,江雨濃沒有發現沉澈故意把車停得特別靠墻,準備開車門下車才看到。
她扭頭睨著沉澈,無語道:“你這車停的,我怎么下?”
沉澈揚起唇角,賤兮兮地說:“從我這邊下。”說著,還十分貼心地把自己的座椅往后調了調。
原本他只想逗一下江雨濃,但江雨濃怎么會任由他放肆呢?
盯著他頓了兩秒,然后在沉澈的注視下解開安全帶,撐著中央扶手轉身,左腿跪在副駕駛,右腳往沉澈兩腿中間伸,一只手也順勢移到駕駛座椅背上撐著勁兒,整個動作流暢迅速。
不等沉澈反應,江雨濃人已經越過中央扶手,跨
坐在他的腿上了。
車子的中央扶手有些高,但好在車內空間寬闊。而且江雨濃上半身很短,低頭弓著身子在前排來回走動還算自如。
她垂眸看著僵坐在駕駛位,一動不敢動的沉澈,故意又低了低頭,在他耳邊輕語。
“沉澈,你挑釁我從來就沒有贏過。”
第19章 八年 “一直活在高中,你不累嗎?”……
江雨濃說完, 單手開車門,利落鉆下車,獨留下沉澈一個人呆滯在原地, 兩只耳朵尖兒通紅,甚至蔓延到脖子。
他在車上定了十幾秒才整理情緒下去, 拎著后座的菜快步追上江雨濃的步伐。
兩人一前一后上樓,進了門之后沉澈站在門口玄關不動,江雨濃換著鞋瞥他, “點穴了?”
“你這兒, 有我能穿的拖鞋嗎?”沉澈問。
江雨濃說:“沒有,走吧。”
沉澈沖著江雨濃幼稚地做了個鬼臉,脫了鞋光著腳就要往里走, 江雨濃換好鞋眼疾手快地拉住他, “沒地暖。”
說著,從鞋柜里翻出一雙自己之前買大了, 但又懶得退的棉拖放到沉澈腳前, “試試這個。”
沉澈趿拉進去,半個腳后跟露在外面……
“我現在給你買一雙吧。”江雨濃說著就要掏手機。
“不用了。”沉澈拒絕,他就要穿著江雨濃的,“這雙挺好。”話落拎著東西轉身進廚房。
江雨濃見他不介意, 也沒再多管, 脫了外套進廚房開始忙活。
她進來后沉澈就出去了,把大衣脫了掛在玄關豎柜里。
原本他想掛完就回去幫忙的, 但是轉過身, 廚房里江雨濃忙碌身影入眼的瞬間,沉澈恍惚了。
他沒有動,輕靠在柜子上, 靜靜欣賞。
這間頂層閣樓很小,進門右邊是玄關,左邊是廚房,再往里就是不大的客廳,最里面并排兩扇門,一間臥室,一間洗手間。
中規中矩的格局,唯一的亮點,便是客廳一角玻璃門出去的北陽臺。
南陽臺也就三平米多,但建筑造型的原因,頂樓的北陽臺很大很開闊。
一眼望過去,除了綠植,還放了套桌椅。
江雨濃一定很喜歡那里,沉澈想。
他看著江雨濃,看著這間溫馨的小屋,看著北陽臺大大小小的花草,心疼,但又欣慰。
沉澈一直待在外面,直到江雨濃把排骨洗凈焯完水,重新起鍋燉上才回到廚房。
江雨濃有感覺他在身后盯著自己看,畢竟那道目光直白尖銳,像一記利箭刺入她的身體。
但她沒有問,也沒有管。
很多時候的很多事,假裝不知道是一種極其聰明的做法-
廚房很小,將近一米九的沉澈進來后其實有點擠,江雨濃就想讓他出去。
“你去客廳等著吧。”她說。
“不要。”沉澈不同意,“我跟你一起做飯。”
“……”
江雨濃掃了他一眼,沒說話。
不再趕自己走后,沉大少爺的興致就來了。不僅不走,甚至還開始點菜,“我要吃西紅柿炒蛋。”
“不會。”江雨濃戴著手套處理蝦,想都沒想就拒絕了,“要吃自己做。”
“騙鬼呢!”沉澈環著手臂弓身靠近她,歪著頭說,“飯桌上說給別人聽聽也就算了,怎么現在還說謊?”
他直起身,又道:“再說了,剛剛買菜的時候你都沒拒絕。”
江雨濃聞言,掀起眼皮白了他一眼,頓了兩秒才道:“那你去拿西紅柿和雞蛋。”
“行!”這下沉澈開心了,屁顛屁顛轉身去拿。
江雨濃專心處理蝦,沒看沉澈。
十秒后,身后傳來他的聲音。
“江雨濃,用哪種西紅柿啊?”
“?”江雨濃有點不懂,“什么用哪種西紅柿?”
“有很紅的,還有稍微白一點的,我拿哪個?”
江雨濃:“……都行。”
又過了十秒,“那雞蛋呢?有顏色深一點的和顏色淺一點的,用哪個啊?”
“……都行。”
沉澈一手舉著一顆雞蛋轉身,盯著江雨濃的后背小聲嘟囔抱怨,“怎么能都行呢?一個黃皮,一個白皮,味道肯定不一樣。江雨濃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江雨濃聞言也轉過身,左手是被她切了一半頭的蝦,右手是切掉蝦頭的刀,“我們窮人沒那么多講究,你吃不吃?”
沉澈看了一眼江雨濃手里的刀,非常識時務者為俊杰。
他認慫,“……吃。”
等到江雨濃處理完手里的蝦,才開始著手做西紅柿炒雞蛋。
做這道菜的時候,沉澈就在一旁看著。
時間地點都不一樣,兩人也不再是親密無間的情侶。但做菜的人還是同一個,手法步驟也沒有變。
江雨濃把兩支筷子插|進西紅柿里,懸空在燃氣灶上等它外皮脫落的動作跟當年一樣;剝皮切西紅柿的神情跟當年也一樣;甚至翻炒盛盤的動作都是一樣的。
處在這樣的情境中,感覺很奇特。
就像是半熟未熟的西紅柿,咬一口下去,酸酸的,澀澀的,但又帶了那么一絲甜。
時間好像是倒退了回去,又好像沒有。
沉澈望著面無表情的江雨濃,這樣看起來,那些專屬于他們的回憶,在她這里好似不會掀起丁點波瀾。
但沉澈內心知道不是的。
不是這樣的。
他不知道江雨濃在想什么,但這樣的她,讓他心疼。
因為他知道她不是不在乎,只是不敢觸碰。
就像當年她說的,喜歡自己是一回事,在一起又是另一回事。
她不能,也不敢-
雖然沒有正經做過幾頓飯,但江雨濃聰明,而且悟性很好,剛剛在車上臨時補的廚藝知識現在可以說用到了極致。
清燉排骨、油燜大蝦、西紅柿雞蛋、簡單豐富的年夜飯很快做好了。
房間餐桌是單人位,江雨濃收拾了茶幾,兩人窩在地毯上,邊看電視邊吃。
春節聯歡晚會還沒有開始,電視在播放新聞,記者在各地發來消息,播報著各地人民為春節做了哪些準備。
江雨濃的手機一直是靜音狀態,她擔心江淑嫻給自己打電話。只是從進門到新聞播完,那個地區為北安的號碼從未打過來。
她其實很好奇,那次在自己樓下鬧過之后,江淑嫻再也沒有給自己來過電話,這很不正常。
尤其今天還是過年。
那兩個人知道了自己的手機號碼,知道了自己住在哪里,按江淑嫻的脾氣,今天應該會在樓底下大鬧才對。
但她一點動靜都沒有。
或許是放心不下從小到大嬌生慣養的兒子還有兒媳婦,又或許在憋什么大招。
總之她不會放過自己的,江雨濃想。
進餐的時候兩人很安靜,吃完飯后也還是沉默無言,安靜盯著電視。
江雨濃的視線偶爾會掃向茶幾上空著的碗盤,大多時候,目光都停留在盛了西紅柿雞蛋的那個純白色盤子上。
很多年不做,其實她早就忘了自己當年做這道菜的步驟了。
但不知道為什么,剛剛她嘗了一口,竟然覺得味道沒怎么變。
她第一次做飯做得就是這道菜,西紅柿會切成大小不一的塊兒,是因為年紀小刀工不好,雞蛋煎得一面焦一面嫩,也是因為火候不會掌握。
可是意外成就了奇跡,那次做完之后,發現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錯。
后來去了八中,在賓館的時候,江雨濃便開始注意火候,甚至學著調味,一來二去,這道菜被她做得有了自己的特色。
那些年在賓館里,沉澈吃了許多次她做的這道菜。
第一次吃的時候,江雨濃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模樣,沒忍住問:“你沒吃過西紅柿雞蛋嗎?”
“吃過啊?”沉澈說著,還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囫圇咀嚼完咽下去后,才又揚起臉看著江雨濃說,“但都沒有你做得好吃!”
江雨濃記得很清楚,那是16年5月15日,五月的第三個
周末。
那段時間賓館老板娘又出去旅行了,整個賓館都交給江雨濃,還說不開業也沒關系,一個人安全最重要,反正如果不招她,自己出去旅游也是要關門的。
但江雨濃還是正常開門營業,每天收拾房間,哪怕沒有一個客戶光顧。
15號那天,賓館停了電,無奈之下,江雨濃只好關門歇業。
到了晚上,沉澈非要擠在那里,說正好他父母出差了,他也不想一個人在家,會害怕。
江雨濃知道這是借口,但沒說什么。
那天,兩人坐在賓館大廳的桌椅上,靠著幾根蠟燭照明。
沉澈說這話的時候,盈盈燭火晃在他漆黑的眼睛里,微弱的光,就那樣照進了江雨濃的內心。
那時候兩人剛在一起不久,江雨濃看著沉澈,覺得或許自己可以再放心些,或許真的可以把全部的自己都展現給沉澈。
因為如果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可以看清自己的所有,那她會選沉澈。
所以她看他,笑了,輕聲應了句,“哦。”
……
春節聯歡晚會開始了,喜慶熱鬧的聲音響徹房間,江雨濃也收回自己的思緒。
兩人安靜看了一會兒后,沉澈突然開口說:“江雨濃,一起包餃子吧?”
江雨濃聞言睫毛不自覺地抖動了一下,然后拒絕道:“不包。”
“包吧。”沉澈偏頭看她,帶著些許懇求,“我想吃。”
江雨濃也轉頭對上他的視線,嘴唇動了幾下,最后掙扎說:“家里沒食材。”
“我剛剛買了。”沉澈露出一個得逞的笑,“應該馬上就到。”
江雨濃:“……”
她有點氣,又有點無語,轉頭看回電視上的春節聯歡晚會,不咸不淡地說:“你自己包吧。”
沉澈讓人送了調好的餡料和成品餃子皮,東西送到之后,說著讓沉澈自己包餃子的江雨濃還是收拾了茶幾,又拿了面板和盤子,甚至指揮著沉澈把餡和餃子皮放到合適的位置,然后兩人一前一后洗了手,就這么水靈靈地坐在地毯上開始包餃子。
西葫蘆雞蛋蝦仁餡的,是江雨濃喜歡的餡料。
這是兩個人第二次一起包餃子,說不感慨不可能。
江雨濃隨意瞥了眼身邊的沉澈,意外發現他已經不是當年的他了。
就見沉澈先是取一張餃子皮攤在左手手心,放入適量餡料,右手捏住餃子皮兩邊輕輕一按,然后用雙手虎口向中間一擠,一個漂亮又飽滿,神似金魚狀的餃子就包好了。
這一系列動作江雨濃看完后,眼底盛滿驚訝,但面上沒有表露。
“什么時候學的?”她收回目光輕聲問。
“在國外。”沉澈說。
江雨濃抬頭,把自己手里包好的餃子跟剛剛沉澈包好那個并排放著。
她盯著兩個餃子看了兩秒,才低頭繼續包下一個。
“沒有人給你做飯?”她又問。
“有的。”沉澈說,“但我喜歡自己包餃子吃。”
江雨濃動作頓了一下,突然意識到這個對話,八年前兩人也說過類似的。
……
2016年的春節,是江雨濃來到慶谷區的第一個春節。
她為了掙錢,也為了不給奶奶添亂,選擇自己一個人留在賓館值班。
平時生意就不忙的賓館過年更是無人問津,但江雨濃沒有關門,她答應了老板娘會正常營業。
六點,江雨濃停下筆,望向玻璃大門外。
看了一會兒后,她裹緊外套起身往外走。
剛推開玻璃門,冷風瞬間涌了進來。
江雨濃逆著冽冽寒風出去,站在門外左右環顧一圈。
漆黑的胡同荒無人煙,只有國泰賓館這一家店鋪還亮著燈,與漫漫黑夜相守。
說是春節,但除了貼在賓館兩側的春聯,再無一絲過年的氣息。
江雨濃望著黑到好似沒有盡頭的胡同,知道父母不會來,而奶奶年紀大了走路不方便,一個人到不了這里。
至于沉澈——
他并不知道自己沒有回家,更不知道自己一個人留在這里。
而且這種時刻,那種家庭的他,一定過著跟其他人都不一樣的除夕。
江雨濃清楚自己不該期待會有人來陪她過年,她也不敢有期待。
于是在門口吹了幾分鐘冷風后,她吸吸鼻子,轉身回了賓館。
她走到前臺埋頭收拾放在桌面的書和筆,準備去廚房給自己下一碗面。
還不等收拾完,掛在賓館大門上的銅鈴突然響了。
江雨濃轉身看過去,滿目黑暗中,穿了一件玫粉色大衣的沉澈,猛然撞進她那雙剛染了寒風的冰眸中。
只見沉澈一手拎一個大號紙袋,用身體打開門后又用身體關上,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向江雨濃走來,聲音雀躍到不行。
“江雨濃,新年快樂!”他揚了揚手里的兩個大紙袋,“我來找你吃年夜飯!”
那雙盯著江雨濃的眼睛亮亮的,像是把滿天星辰都裝了進去。
江雨濃看著他,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你怎么來了?”她淡聲問。
沉澈把手里的兩個袋子放到前臺,雙手順勢搭在袋子上,下巴抵在手背,笑著說:“跟你過年啊!”
江雨濃:“你不跟自己家人過年嗎?”
“我請假出來的,一點前得回去。”這話沉澈說得很認真,安靜看著江雨濃的那雙眼睛坦蕩清明。
沉澈的五官生得極為好看,尤其眼睛和嘴唇。
他的眼裂很長,眉骨高,眼窩深,開了道不算窄的雙眼皮。
是一雙很好看的桃花眼,瞳仁漆黑,不笑時感覺拒人千里,笑起來又如沐春風。
他的唇線很直,顏色是紅潤的草莓色。
下唇飽滿,上唇長了一個特別誘人的唇珠,每次喝完水,整張嘴都會變得鮮嫩多汁。
江雨濃看著他,又一次愣了神。
沉澈見她不說話,垂眸打開兩個袋子,跟江雨濃介紹里面的東西。
“我帶了很多飯菜,都是做好后用保溫盒裝來的。”他一樣樣往外拿,然后又一樣樣往前臺擺,樂此不疲。
拿到最后,他一手舉了一個玻璃盒,滿眼期待地問江雨濃,“江雨濃,我們一起包餃子吧?我帶了餃子餡和皮。”
江雨濃清楚地記得,那時她的心臟在胸腔里猛烈地跳動,從看到沉澈那一刻,到他說出這句話,心跳的節奏就越來越快,最后甚至太陽穴和手指尖都在跳動。
她看了看沉澈手里的盒子,又移回視線對上沉澈那雙星眸。
“沒人給你包餃子嗎?”
“有啊。”沉澈說,“但我喜歡跟你包餃子吃!”
……
那時的沉澈對誰都是一副不在乎的模樣,唯獨在面對江雨濃的時候,永遠熱烈。
江雨濃沒再說話,直到餃子圈圈環環擺滿一整盤,她才又問:“沉澈,不累嗎?”
“什么?”
“一直活在高中,你不累嗎?”
電視里節目一個接一個地演,鐘表一格跟一格地轉。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唯獨坐在地毯上的兩個人沉默不言,像是自動開啟了暫停鍵。
今晚零點一過,就真的是兩人分開的第八年了。
并排坐著,肩膀跟肩膀之間的距離不過十幾二十公分,但中間卻像隔了面透明的墻。
看不見,摸得到。
沉澈清楚江雨濃愿意跟自己吃年夜飯的原因,更清楚她為什么答應跟自己一起包餃子。
而江雨濃也知道自己這次放肆過后,不可以再任性。
這種明天起,兩人之間距離又會遠一些的認知默契實在可怕。
只是有人愿意大膽面對,有人想方設法撤退。
沉澈端著盛滿餃子的托盤起身,低頭看著仍舊坐在原地的江雨濃,鄭重又認真,“江雨濃,跟你在一起,我從來沒有覺得累過。”
說完,他起身去了廚房。
江雨濃眼神沒有聚焦地虛看著前方,兩只手肘撐著茶幾,雙手攤開懸在空中,上面還
有面粉。
廚房傳來陣陣聲響,先是“嘩嘩”的水流聲,然后是擰動燃氣灶后,點燃火苗的“噠噠”聲。
沒累過嗎?
他怎么可能不累呢?
拼盡全力去叫醒一個裝睡的人,怎么會不累呢?-
在原地愣了許久,江雨濃才起身去洗手。
走進洗手間,打開不銹鋼水龍頭,涼水便嘩啦啦地往下流。
江雨濃沒有調熱水,甚至在沖了幾秒后,她又往涼水的方向扭了扭。
冰涼刺骨的水柱滑過白皙的雙手,幾秒鐘時間,那雙手便開始泛起微紅。
她抬頭看向鏡子中的自己,濃密秀發全數挽在腦后,些許碎發散在臉側。
整張臉沒有半點脂粉,透亮白皙,但也凜冽尖銳。
江雨濃自己看自己,都覺得這張臉不笑的時候實在太冷。
她左右轉動了兩下,然后埋下頭,用冷水洗了把臉。
隨意擦了幾下后,她把碎發往耳后順,雙手撐著洗手臺,認真注視著鏡子中的自己,嘗試讓自己柔和一點。
可試了半天,就發現除了笑,她不知道怎么才能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么冷。
盯了自己半晌,江雨濃閉上眼抬起雙手捂住整張臉,幾秒后再次放下手睜開眼,發現還是不行。
她凝視著鏡子里的自己,這張臉既不像江淑嫻,也不像李建山。
不論是性格還是長相,又或者從小到大的待遇,她都不像是那個家里的人。
可偏偏,她就是。
奶奶說她跟爺爺小時候幾乎一模一樣,但很可惜,沒有照片。
她是家人,也像是外人-
江雨濃出來的時候餃子正好端上桌,而那時已經近十一點。
剛吃完飯沒多久的兩個人,肚子里壓根沒有多余的空隙。但還是很默契的,一點點,緩慢吃完了自己盤里的餃子。
差十分十二點的時候,沉澈起身穿衣服準備走。
他不想聽到新年的鐘聲,這些年都是如此。
因為每聽到一次,就代表自己跟江雨濃分開的時間又多了一年。
可鐘聲總會到來,不愿意面對的時間也不會等他。
逃避沒有用,他對自己說,也想對江雨濃說。
穿好衣服,他看著站在玄關送自己的江雨濃,突然很想抱她。手指蜷縮了幾下,還是問了出口,哪怕大概率江雨濃會拒絕。
“江雨濃,可以抱一下嗎?”
江雨濃昂頭看著他,語氣淡淡的,“沒有意義的。”
“有的。”
沉澈說完,沒有再征求江雨濃的意見,上前一步,伸手把江雨濃圈進了自己懷抱。
他側頭,臉頰蹭了兩下江雨濃的頭發,閉上了眼睛。
玄關頂燈柔暖,把兩人纏綿在一起的身影倒映出木地板上。
地板上的影子,像極了即將分開,但又依依不舍的熱戀情侶。
電視里的主持人在倒計時,321過后,所有人都在為新年歡呼。
沉澈抱著江雨濃,啞聲開口,“江雨濃,新年快樂。”
江雨濃縮在沉澈懷里,沒有回應他的祝福。
她不知道說什么。
過了許久,江雨濃才開口,用商量的語氣輕聲問:“沉澈,別執著在我身上了,好嗎?”
沉澈沒有回答,只是抱著江雨濃的雙手更加用力了。
“明天我就不在華川了,需要回北安處理一些工作,短時間內可能回不來。”
“但我會回來的。”
“江雨濃,好好吃飯,像今天這樣吃。”
江雨濃看著電視里的零點節目,沒說話。
沉澈大手覆上她的后腦后,按著她的頭往自己懷里靠,下巴抵在她頭頂。
年少時,女生總會淪陷在男生一些好聽的話里。
那時候的自己總有種不管不顧的執著,不管這個男生有多不好,也不顧家人和朋友有多反對,就是要愛他,就是要和他在一起。
等到年齡大一點,回想起來的時候,就會嘲笑當初自己的幼稚。
會覺得當時男生的伎倆如此拙劣,自己為什么還會上套呢?為什么還會那樣的不管不顧呢?
站在現在回看過去,總認為很多事情如果再來一次,自己一定會做出跟當時不一樣的選擇。
可現實是,時間無論輪回多少次,年少的自己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因為我們總是堅信,無論未來如何,當下這一刻很重要。
所以江雨濃從不后悔自己的每一個選擇。
不管是把自己“賣”給八中,還是跟沉澈在一起,又或者分開。
她預示不到未來,所以每一個階段的她,只是做了當下能做的最好的決定。
她知道沉澈說他會回來,意思是他會一直在自己身邊,他們會和好。
但人不能自私,不能因為喜歡就一直抱著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不松手。
縱然很多時候江雨濃都是自私的。
可那只是面對事或物的時候。
而沉澈不一樣。
他只是他自己。
18歲的時候,江雨濃不覺得自己不配,但隨著年齡的增長,她漸漸明白了有些人與很多人和事,就是不匹配。
這不是諷刺或貶低。
這只是客觀事實。
承認也好,不認也罷。
所以這些年隨著時間一點點前進,她看開了,也放棄了。
圈養在屋子里的籠中鳥,注定追不上窗外的金絲雀。
“注意安全。”江雨濃說。
沉澈聽了很輕地笑了一下,答應道:“好。”
他這次回國除了投資研究院,還有一項工作也很重要,跟國內一家知名技術公司進行戰略合作。
這家公司想通過合作實現上市,而沉澈家集團下屬金融產業也確實需要這家公司所涉行業的核心技術。
篩選、評估、調查、估值等都已經結束了,沉澈這次回北安,是與該公司最后一次溝通投資協議中的具體條款,并在達成一致后簽署投資協議和配套交易文件。
對面公司的負責人是沉澈的高中同學,但他選擇這家公司并不是因為什么同學情,完全是因為對方各方面都符合。
而且沉澈當初出國后只跟關系好的幾個高中同學還有聯系,這一位因為某些原因并沒有深交。
見面后他十分熱絡地跟沉澈聊著從前,沉澈也很大方地配合,沒有把當年的一些事放在心上,畢竟誰年少時沒做過幾件二逼的事兒呢?
再說了,沉澈是個公私分明的人,當年如何不論,工作上該合作合作-
研究院初三開工。
開工第一天,葉夢迪抱著江雨濃訴說了好久自己這些天有多想她。一旁的趙明陽打趣她說:“總共才三天沒見,想成這樣啊?”
葉夢迪回懟,“你懂什么?我和學姐的友誼比天大!”
趙明陽撇嘴點頭,沒再說話。
僅三天沒見,72小時而已,但還是會思念自己在乎的人。
這三天沉澈也沒有聯系過江雨濃,除夕那天分開后,他再也沒有出現在江雨濃的世界里。
不知道是自己太過在意,還是太過無情。
很多時候,江雨濃都會生出一種,跟沉澈重逢的這些日子是自己臆想出來的錯覺。
每次這樣想,她都要翻出手機看一下跟趙明陽和葉夢迪的聊天記錄,再看看不久前自己確實給那串倒背如流的號碼打過電話,然后才確認。
自己是真的跟沉澈又遇見了-
過年返工的第一天總是忙碌又清閑,臨近下班點,林雪淺打來電話,約江雨濃吃飯,她答應了。
還是上次的地方,江雨濃到的時候林雪淺已經等了有一會兒了。
看著端坐在座位上的林雪淺,江雨濃低頭看了一眼手表,問她:“到這么早?”
林雪淺嘿嘿一笑,“我不忙。”
“大年初三這么閑?”江雨濃放下包,脫了外套放一邊,坐下看著她說,“我這么不信呢。”
“哎呀,我又沒有開
班,而且干嗎注意這些細節。”林雪淺擺擺手。
服務員過來給江雨濃倒水,兩人趁機點了菜。
點完菜,林雪淺雙手撐著自己的臉問江雨濃,“你跟沉澈怎么樣了?”
“叫我出來就是問這個?”江雨濃問。
“當然。”林雪淺揚眉,“我可是很想知道我從高中起就磕的cp重逢后進展如何了。”
江雨濃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沒進展,他是來投資研究院的。”
這話說完,對面好一會兒都沒有動靜。
江雨濃放下水杯后察覺道林雪淺的沉默,于是抬眼看過去,就發現林雪淺右手撐著下巴,覷眼審視自己。
雖然沒說話,但那張臉上明顯寫了“我會信就怪了”的字樣。
江雨濃嘆了一口氣,追了一句,“我不打算復合。”
“為什么?”林雪淺不懂了,直起身子問,“他都大老遠從美國殺回來了,你為什么不復合?”
“沒有為什么,不合適。”江雨濃說得很輕。
林雪淺抿唇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然后特認真地問:“江雨濃,你還愛他嗎?”
江雨濃聞言,嘴唇動了動,但沒有開口。
“別把話題往我身上扯。”她說,“說吧,喊我出來干嗎?”
閨蜜朋友之間,出來吃飯很多時候不需要理由。但江雨濃太聰明了,她知道林雪淺今天喊自己出來就是有事。
沒什么證據,感覺而已。
被看透,還被點得這么突然和直白,林雪淺有點招架不住,嘴硬道:“我喊你,能,能有什么事啊?”她身子往椅背靠,“就,想你了,一起吃飯啊……”
江雨濃太了解她了,每次一緊張就躲。
“嗯,行。”她故意配合道,“那就吃飯。”
“……”
林雪淺癟癟嘴,張嘴好幾次才咕噥著輕聲開口,“好吧,騙不了你……我確實有事……”
江雨濃抬起眼皮看她,“說。”
這下林雪淺也不裝了,手肘放在桌面,重新探過身子老實道:“那個,我吧,有點想追沈醫生……”
江雨濃聽了眉頭立馬皺成一團,說話的語氣也加重了,“你說什么?”
“我說我要追沈重云!”林雪淺聲音提高,“而且我覺得他對我也有意思,因為我發現他看我的眼神有點不對。”
“林雪淺你瘋了?”江雨濃急了,“我那天跟你說的話你全忘了啊?你才認識他幾天啊就要追他?你了解他我了解他!”
林雪淺也有點著急,坐直身子道:“那了解一個人,不能按時間計算啊!認識時間短怎么了,短就不能追了嗎?你跟沉澈認識那么久了,你都那么了解他了,不還是不跟他復合嗎?”
“情況不一樣!”江雨濃說。
林雪淺反駁,“哪里不一樣?你又不是不愛他。”
江雨濃被懟無言,她定定地看了林雪淺好一會兒,然后靠在椅背環起雙臂,舌頭舔了下嘴唇,沉沉吐出一口氣后才重新看回林雪淺,“不行,沈重云不適合你。”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江雨濃鄭重其事,“林雪淺我再跟你說最后一遍,沈重云不是表面這個樣子,更不是你看到的這個樣子,他不適合你!”
林雪淺很想問為什么,但她也足夠了解江雨濃,所以沒有問,也沒有再爭執。
這頓飯兩人吃得不算愉快,全程沒有再說話。
飯后兩人出了餐廳,江雨濃看著林雪淺上車離開后,掏出手機打給沈重云。
兩秒后那頭接聽。
“在哪兒?”江雨濃語氣冰冷。
“家里。”沈重云聽出了不對,“怎么了?”
“地址發我。”
沈重云以為江雨濃出事了,“是出什么事了嗎?”
江雨濃說:“我去找你一趟。”
“好。”
掛了電話,幾秒后江雨濃收到了沈重云發來的定位和詳細地址,然后走到路邊抬手攔出租車-
沈重云住的位置距離醫院有點遠,地方也算不上繁華。
他很聰明,這些年也很拼,年紀輕輕就成了華川大學附屬醫院神經外科的主刀醫生。但即便如此,也沒有辦法在這座城市購置一套屬于自己的房產。
哪怕幾十平。
年雖然過完了,但街頭巷尾仍然熱鬧。
出租車行駛在華川街道,江雨濃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紅綠風景,大腦一片混亂。
到了地方,她下車迅速找到樓座單元,隨后三步并作兩步快速攀至沈重云住的樓層。
401門口,江雨濃“哐哐哐”地拍打著墨綠色的老舊防盜門。幾乎是拍門聲停下的同時,屋內傳出來一句:“來了。”
幾秒后,防盜門從內打開。
沈重云早就料到敲門的是江雨濃,打開后便側身請她進屋。
“進來吧。”
“不用。”江雨濃盯著他,那雙淡色瞳孔的眼睛里盛滿冰霜,“就在這里說。”
沈重云也沒再邀請,往她面前站了一步,“好,怎么了?”
“林雪淺要追你。”江雨濃沒有問,而是直接下了定義。
沈重云聞言,睫毛不自覺抖動了幾下,嘴唇也下意識抿著,幾秒后才輕聲說:“我知道。”
“你知道?”江雨濃蹙著眉問,那張漂亮的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
“嗯,”沈重云點頭,“她跟我說了。”
江雨濃:“你沒拒絕?”
沈重云握緊了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怔了幾秒才點頭,像是下定了決心,“沒有。”
“啪”
很重的一巴掌隨著他的聲音落下。
這一巴掌江雨濃使足了力氣,落下的瞬間整個手掌都麻了,緊接著便傳來了溫熱。
沈重云早就預料到這種結果,他沒有反抗,也沒有生氣。
只不過這一巴掌力道確實太大,他一個大男人,竟然被打到因為慣性整個人向右倒去,輕扶著大門才維持住身體平衡。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江雨濃胸口起伏很大,但質問的聲音很平靜。
沈重云無言。
“有些事還需要我來提醒你嗎沈重云?”江雨濃皺著眉頭問,她聲音已經開始顫抖了,但沈重云還是無言。
他不說話,江雨濃的情緒開始逐漸不穩定。
“你對得起你的心臟嗎?”她逐字逐句質問,“你對得起它每一分每一秒那么努力地跳動嗎沈重云!”
沈重云嘴唇緊繃成一條線,一米八幾的男人因為江雨濃的幾句話紅了眼眶。
江雨濃鼻尖眼底也紅了,她頓了幾秒,壓下心底的酸楚和即將奪眶而出的情緒,又問:“你喜歡她嗎?”
“……”
“說話!”
沈重云糾結許久,才艱難吐出幾個字,“我不會辜負她。”
“那就是不喜歡。”江雨濃冷聲接話,“所以我請問,你不喜歡她,為什么要用讓她誤會的眼神看她!”
“……”
“我……”沈重云懊惱,“沒忍住……”
“沒忍住?”江雨濃被這三個字氣笑了,也氣瘋了,“你自己的眼睛你踏馬管不住嗎沈重云!”
她瞪著沈重云,渾身發抖。
沈重云一直低垂著頭,沒敢說話,更不敢反駁。
江雨濃見他這樣,偏頭看著樓梯咽了好幾次口水,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
數秒后,她轉回頭重新看向沈重云,抬手指著他聲色俱厲道:“沈重云我警告你,別動林雪淺。如果你敢碰她,我一定跟你拼命!”
不等沈重云回答,江雨濃便轉身走了-
這個小區的位置有點偏,距離華川市中心有近一個小時的路程。但因為這里房租便宜,所以聚集了許多懷揣夢想,又或者癡心妄想的年輕人。
他們全部聚集在這里,每天迎著太陽出門,乘坐幾種交通工具后抵達各自夢想起航的地方,
到了晚上,路燈亮起,他們回歸。
街道上人來人往,車停車走,這里便成了另一番景色。
江雨濃沒有直接打車回家,而是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在路上,沒什么表情。
昏黃路燈透過高大樹木灑下來,
落在她身上、地上,影影綽綽。
出了小區后,江雨濃的腦海里就浮現出一張臉。
雪白的肌膚,瑩亮的五官。
她那樣明媚、陽光地沖著自己笑,然后伸手跟自己說:“你好啊新同桌,我叫林雪淺。雙木林,下雪的雪,深淺的淺。”
“是不是嚇到了?我剛剛聽到你名字的時候也是這個反應!咱倆一個雨濃,一個雪淺,天生就是好朋友!”
因為父母的重男輕女,因為自己從小的成長環境。江雨濃對誰都談不上喜歡或者討厭,她只是對任何人都沒有感覺。
所以那時候林雪淺笑著跟她打招呼,她只是禮貌性點了點頭。
因為鮮少感受到愛,所以她覺得自己感情很淡。即便這個同桌真的很好,她也不覺得她們會成為好朋友。
可是后來在林雪淺的努力和不懈下,她們也真的成了很好很好的朋友,無話不談。
林雪淺、林雪淺……
……
第20章 情人節 “不然,你吃我啊?”……
那天回去, 江雨濃幾乎一整晚沒睡。
冷靜之后她覺得上次跟林雪淺吃飯的時候自己被氣昏頭了,還是要找個機會跟她說明白。不然按照她的性格,仍然會繼續追沈重云, 只不過會避著自己,不等生米煮成熟飯不會再讓自己知道。
原本想著第二天晚上就找她的, 但第二天工作到很晚。
第三天倒是不怎么忙,但王美芝又找她說了實驗項目的事,說完又聊了論文答辯的事, 進行了一次模擬答辯。
等到忙完, 江雨濃換好衣服還不等她給林雪淺打電話,就有人給她來了電話。
沉澈。
她看著那個號碼,拿包的動作頓了頓。
葉夢迪見她不接電話也不走, 呆呆地站在原地, 好奇地伸頭問:“怎么了學姐?怎么呆住了?”
“啊?”江雨濃抬頭看她,“哦, 沒事, 你換好衣服了?”
“還沒呢。”葉夢迪說,“要等我一起走嗎?”
江雨濃拎起包跟她說:“今天不行,我還有事,先走了, 你自己注意安全。”
說完她快步往外走。
葉夢迪看著江雨濃的背影, 后知后覺地補了句,“嗯?什么事這么著急?”
等到她換完衣服, 拎著自己背包的帶子搖著玩兒, 邊搖邊往更衣室外面走,結果出門迎面就撞上了趙明陽。
趙明陽問她:“看什么呢?”
葉夢迪:“你剛剛看到學姐了嗎?”
“看到了啊。”趙明陽說,“剛走。”
葉夢迪偏頭看他問:“那你沒發現哪里不對嗎?”
趙明陽皺起眉頭回想了兩秒, 然后否認,“沒有啊。”
“nonono。”葉夢迪搖著包搖著腦袋搖著手,瞇眼看向遠方,一臉篤定地說,“不對,學姐有情況了。”
“啊!”趙明陽目瞪口呆,“什么時候的事?”
“不知道,但絕對有情況了。”葉夢迪收了自己的動作,湊到趙明陽身邊輕聲說,“我跟你說,年前的時候有人給學姐打電話,要陪她過年,我當時隨口問了一嘴:是男朋友嗎?結果你猜怎么著?”
趙明陽:“怎么著?”
葉夢迪:“她沒否認!”
趙明陽驚掉下巴,但下一秒,他猛地想起來了什么。
“誒!我想起來了!”他拍拍葉夢迪的肩膀,“年前雨濃去相過一次親!”
“相親?”葉夢迪看著趙明陽,滿臉問號,“你確定?就我學姐這條件,還用得著相親?”
趙明陽點頭,“千真萬確!我親耳聽見的!”
雖然對于江雨濃相親這種事葉夢迪覺得不可思議,但除了趙明陽說的相親,好像也沒有其他證據證明她還有其他人了。
“所以,學姐這是相親成功了?”她皺眉,不知道為什么,還是覺得自己漂亮又厲害的學姐怎么都不應該相親。
這回換成趙明陽一臉篤定了,“沒錯了,而且看她那匆忙樣兒,一定是去見那個相親對象了,畢竟今天是——”
他話說到一半兒沒下文了,葉夢迪扭頭看他,問:“今天怎么了?”
趙明陽看著她,沒再繼續,而是清了下嗓子,沒由來地問了句,“那個,葉夢迪,你一會兒,去哪里吃飯啊?”
“回家吃啊。”葉夢迪說。
“那、那我帶你,去,吃飯吧。”這話趙明陽說得有點結巴。
葉夢迪看他,有點沒懂,“我為什么要跟你去吃飯?”
“因為……”趙明陽看了看葉夢迪,頓住了,把視線轉向別處才又說,“因為,今天是情人節啊……”
他插在口袋里的手死死攥著,面上卻云淡風輕。
“呵。”葉夢迪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冷哼了一聲,“情人節我為什么要跟你——”
話說到一半兒,她像是想到了什么。
反應過來后,兩只耳朵“轟”的一下紅了,心臟也在瞬間直飆180。
她趕緊看向其他地方,拿著包的手開始不由得抖。
兩人一時都沒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趙明陽才又問:“你,跟我去吃嗎?”
葉夢迪瞟了一眼趙明陽,見趙明陽正看著自己,又立馬轉移視線看向其他地方。
她說:“那,那我這個身份,我,我可是得吃最好的……”
趙明陽聽了立馬笑了,有點不敢相信,“你,真的愿意啊?”
葉夢迪沒搭話,但也沒忍住笑了。
趙明陽見狀,拉著葉夢迪的手就要走。葉夢迪驚了,看著他問:“你干嗎?”
“去吃飯啊!”趙明陽說。
“吃飯就吃飯,你……”葉夢迪說著就要掙脫,但趙明陽那雙溫暖的大手怎么都甩不掉。
“哎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趙明陽,然后抬起另一個手使勁打他的后背,“你好煩、好煩、好煩啊你!”
這一下又一下看似打在了趙明陽的后背,實則打在了他的心上。
那只牽著葉夢迪的手也越牽越用力,最終一個用力,把葉夢迪整個人拽進懷里,擁著她向前,“吃飯去嘍!”
“哎呀趙明陽,你松開我!”
“你好煩啊趙明陽!”
……
江雨濃出了更衣室才接通電話。
其實也沒有多久不見,不知道為什么,看到沉澈給自己打電話,江雨濃居然有那么一點緊張。
江雨濃:“喂。”
沉澈:“在哪兒呢?”
“研究院,準備回家。”
那頭聽了拖腔帶調地“啊”了一聲,然后才說:“那一會兒上車吧。”
“上車?”江雨濃心里有種預感,但還是問了句,“上什么車?”
“我的車,我在研究院門口。”
此時江雨濃剛好走出研究樓大門,聽到沉澈這句話之后,她不自覺停下腳步抬眼往遠處看。
果然,距離她十幾米的位置,一輛黑色汽車正開著四閃停在路邊。
江雨濃抬步往車的方向走,對著電話里的人說:“你不是回北安了?”
“嗯。”沉澈只應了一聲,既沒說自己是不是回去了,也沒說為什么又回來了。
見他不說話,江雨濃也沒有再問,頓了兩秒補了句,“掛了。”
“好。”那頭回。
江雨濃收起手機向著那輛車出發。
說實話,她有點害怕一會兒沉澈下來。現在整個研究院都知道他,如果被人看到自己上了他的車,輿論謠言她倒沒什么,只是她不想跟人解釋那么多。
不過好在沉澈的車很低調,他仿佛也知道江雨濃會有這方面的顧慮,沒有下車。
上了副駕后,江雨濃沒有系安全帶,而是看著沉澈低聲問:“有事?”
沉澈左手扶著方向盤,右手胳膊肘搭在中央扶手上。他話沒答,而是揚了揚下巴示意江雨濃,“安全帶。”
江雨濃見狀頓了幾秒,最終還是坐正身子扯過安全帶系上。
同時,沉澈發動車子,駛出研究院,駛出華川大學。
“去哪兒?”江雨濃問。
“吃飯。”
“……”
江雨濃說:“我還有事,沒時間跟你吃飯。”
“什么事?”沉澈聲音不帶情緒地
問,“跟你那相親對象吃飯嗎?”
說到這個,江雨濃突然想起來上次沉澈發瘋時,逼問自己相親怎么樣,擇偶標準降低了什么的。
就有點無語。
她什么時候有相親對象了?自己這個當事人竟然不知道?
江雨濃歪歪身子,靠著自己這側的車門,十分納悶地皺眉問:“你從哪兒聽說的我有相親對象?”
“上次你去相親的時候,我去研究室找過你,趙明陽說的。”沉澈把趙明陽賣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與此同時,正心花怒放跟葉夢迪去吃飯的趙明陽莫名地打了個噴嚏。
上次相親?
江雨濃眉頭皺得更深。
她什么時候去相過親?
下一秒,她想起來了,跟林雪淺吃飯那次。
……這個趙明陽……
想到這里,江雨濃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她坐直身子道:“那不是去相親。”
“那是去干什么?”沉澈問,“我都看到林雪淺給你倆做媒了!”
“你還找去了?”江雨濃震驚,轉頭看他。
沉澈偏頭掃了她一眼,臉上寫滿了“我看你還要怎么狡辯”的表情。
江雨濃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不是相親。”
“那是什么?”沉澈追問。
是什么。
那個飯局說起來有點復雜,江雨濃又不想過多解釋,于是扯了句,“給林雪淺相親。”
她說完,隔壁位置一直沒聲音。
過了兩秒,江雨濃扭頭看,就見開著車的沉大少爺嘴角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這下江雨濃才反應過來,自己被他耍了。
他壓根就知道自己不是去相親的。
“沉澈你是不是有病啊?”江雨濃罵道。
沉澈假裝無辜,睜著那雙多情的桃花眼看她,“我又哪里得罪你了?”
江雨濃有點想說些什么,但又覺得自己上了他的賊船,現在跟他鬧翻對自己不利。于是不再搭理他,環臂坐直了目視前方。
之后兩人一路都沒有再說話,只剩車里柔柔的音樂聲。
沉澈換了歌單,不再是之前讓人心情煩躁的微醺曲目,換成了可以讓人心靜的悠揚治愈歌單。
只能說算他有眼力見,不然這會兒江雨濃一定把音響砸了-
四十分鐘后,沉澈停了車。
“到了,下車吧。”
江雨濃往窗外看了看,外面黑到連個鬼影都沒有。
剛剛被沉澈戲弄了本來就氣,現在看到他帶自己來到這么一個鳥不生蛋的地方,江雨濃更氣了,所以說出口的話帶著刺,“你帶我來這么個破地兒,我吃飯還是飯吃我啊?”
沉澈聽了眉頭輕抬,覺得現在的江雨濃跟高中時的那個,好像。
他笑著解開安全帶,然后眼睛看向江雨濃,語氣里全是不正經,“不然,你吃我啊?”
“……”
“有病。”
江雨濃嫌棄地扔下句這個,利落開門下車。
下來后才發現這里好像是個景區,只不過關門了。沉澈不知道動用了什么力量,居然在這個點開車進來了。
正當江雨濃納悶的時候,身上突然多了件外套。
再抬眼,沉澈就站在她面前,手里拿了條圍巾認真給她系著。
“干嗎?”她問。
“山上冷。”沉澈說。
江雨濃蹙眉,“山上?”
“嗯。”此時沉澈剛好系完,抬眼看著江雨濃道,“山上。”
江雨濃視線移開看了看遠處,又移回來跟沉澈對視,“大晚上你帶我來爬山?”
“來都來了。”
說完,沉澈率先往前走。
江雨濃很想轉身就走,事實上她也轉身了。
但身后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見。
車倒是還十分慷慨地亮著燈,沉澈甚至沒有鎖。
但,
她沒駕照……
江雨濃緊了緊后槽牙,閉上眼做了個深呼吸,轉身跟上沉澈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