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辭默了默。
低頭看著空無一物的手,不知在想什么。
再抬眼,就見門口走進來了一隊人馬。
為首的正是大理寺卿孫大人,刑部孟尚書,以及御史錢中丞。
“本官的女兒何在?”
一片混亂中,孟尚書才剛邁過門檻,便急得一聲長呼,第一時間跑過來,打眼往四周看去。
待見到被王府小廝扣在一邊,折磨到不成人樣的孟紈,當即憤恨出聲:“給本官松開你們的臟手。”
“王府就是這樣待客的?”孟尚書死死盯住昀親王,咬牙道。
昀親王一臉不屑,只是微微抬起眼看了看,沒回話。
“究竟是誰害的她?”
“為何要把本官的女兒捉起來?”
肖辭隨手指了一人,那名錦衣衛便將一切如實稟告。
遲來的諸位大人聽著,心中生出一絲寒意。
今日王府這樁案子,是大案。
出了十幾條人命不說,還牽連到夏、肖、孟、姚以及王府滿門。
但肖辭不愧是錦衣衛指揮使,憑一己之力對上位高權重的皇親國戚,也無半點退縮。
不僅當著昀親王的面捉了他發妻,還捉了他愛女,甚至直接動私刑。
果真是連閻王見了都要抖三抖的人。
囂張至極。
但孟尚書的關注點卻與其他大人不同。
聽罷,鎖住昀親王的目光,不見半點和善:“下官的女兒前來赴宴,差點折在王府里,王爺是不是該給下官一個交代?”
昀親王狠狠地剜了肖辭一眼,還是沒開口。
眾人也不敢出聲回應,院中死一般寂靜。
片刻,肖辭道:“其中一個嫌犯在此,孟尚書大可帶回刑部細查。”
他抬手一揮,錦衣衛立馬將被封了嘴的姚姝言移交刑部同僚。
孟尚書像是找到了發泄怒火的方法,連個眼神也沒給姚太師,聲音咬牙切齒的:“直接審!”
“務必讓她把知道的一切交代干凈,但凡有一點遺漏,大刑伺候。”
姚太師氣得很,惱得很,憋得很,可又能怎么樣?
這一切都是他那蠢得無藥可救的女兒親自作的孽。
只求今日這場禍事別牽連到姚家。
“本官算是看清楚了。”這時,鮮少開口的夏首輔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邊拍衣袖邊道:“今日王府的邀約并非尋常邀約,賞菊宴也不過是對付在座各位大人的一個借口罷了。”
“不止肖指揮使的夫人,孟尚書的女兒,還有本官的一雙兒女也差點被奸人所害……”
“至于罪犯的同黨還有誰,還請各位大人好生斟酌。”
那些正中下懷的猜測,越過口舌,鉆進顏衿的耳中,她不動聲色地聽著,神情微漾。
夏首輔繼續道:“此事牽連重大,本官必須馬上進宮稟告皇上,這里就有勞肖指揮使主持大局了。”
不得不說,這句話一出,眾人神情都微妙了起來,就連徐小滿這個愚笨腦袋也能聽懂個七八分。
“皇……皇上?”昀親王神情一變。
眼下整個王府已經夠亂,這個關頭突然提到皇上,不就等于告訴他,這事要走明路了。
肖辭將落在昀親王臉上的目光收回,輕描淡寫道:“既然出了人命,又與王爺有關,確實該去稟告皇上。”
他招呼身后的錦衣衛:“你們幾人,隨夏首輔一道。”
“是,大人!”
夏首輔又將身后站著的夏思鶴和夏思薇往前推了幾步,語氣凝重地補上一句:“犬子和小女就拜托肖指揮使照料了。”
“爹,你就放心好了,我們能保護好自己。”
夏思薇說這話的時候,下意識往顏衿身邊靠近,甚至還主動伸手攀附顏衿胳膊:“更何況,還有夫人在這里。”
眼下這個動作任何人看了,都會覺得二人熟稔到如同親生姐妹。
夏家和肖家是綁在了一起。
“對啊對啊!”夏思鶴不著痕跡地看了眼青衣女子。
想起她在鐘靈閣的動靜,自知自己處境如何,便也跟著附和:“爹放心,我們已經不是夏家小娃了。”
夏首輔一聽,有些寬慰,朝顏衿站著的方向,客氣地點了點頭:“有勞了。”
“夏首輔言重了。”顏衿回以一禮,“家父曾和我提起過你。”
“他說大晉有一夏姓內閣大臣,為官清廉剛正,重社稷,舍私利,還曾抬棺上疏,歷數朝中大臣的為政之失。”
“他說為官者,當效仿夏首輔,文死諫,武死戰,才不辜負萬民信仰。”
猝不及防從她口中聽到這些,夏首輔愣了一愣:“令尊過獎了,那都是陳年舊事,不提也罷……”
這時,他才注意到,女子說這話的時候,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溫和,看得夏首輔有所動容。
默了片刻,他問:“不知令尊是誰?”
女子掀了掀唇,卻未曾作聲。
夏首輔又問:“可是舊識?”
肖辭神色微變,看向顏衿的目光動了動。
夜漸深,院里亮起的燭燈斜斜照過她身側,在地上透出一道淡得看不清輪廓的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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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碎發,玉顏恬靜,一如既往的冷艷,但女子出口的聲音稍有遲疑。
她說:“只是鄉野村夫罷了,不值一提。”
夏首輔聞言,沒再說什么,身子動了動,走向門外。
走了兩步,倏地又停下。
他回頭:“好一個大志戲功名,這樣的人本官想結交,改日還望介紹認識。”
顏衿一怔,冷不防眼前一暗,青年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她落在地面的瘦小黑影。
肖辭替她應下話頭:“一定。”
接下來,在三法司的配合下,又一次驗尸搜身,實地調查后。
肖辭道:“對于本官扣下的罪犯,各位大人可有異議?”
“沒有沒有……”大理寺卿孫大人扶了扶官帽,“這么短的時間里,肖指揮使竟已查明真相,當真斷案如神。”
聽不出是好意還是壞意的吹捧,肖辭沒什么表情,指了指面前的十幾具尸首:“錦衣衛人手有限,這些可要勞煩各位大人安排人手處理。”
孟尚書立馬喚來了六扇門的楊赫。
如今的楊赫已經不再是小小的捕快。
由于數月前在野狼襲人案上立了功,干事勤快又麻利,不久后就被上頭破格提拔為城西總捕頭。
今日一收到消息,立刻就帶人趕往王府,只等著又辦成一樁漂亮案子,升官指日可待。
于是在楊赫的安排下,現場很快清理干凈。
肖辭瞄了一眼,又將一疊類似賬本的東西,一把扔到楊赫懷中:“今日犯事者,一一核對后,全數捉捕歸案。”
“是,大人。”楊赫拱手。
其余捕快一擁而上,團團將女眷們圍住,又是審問,又是搜查,確認沒問題才放人。
片刻后,偌大的王府,一片狼藉。
就連綻開在院子里西北角的菊花也被漸深的夜色攏起了艷麗,枝椏低垂,姿態萎靡,實在是不雅得很。
眾女眷來時花枝招展,去時膽戰心驚,生怕走慢一步,也被捉去詔獄。
楊赫顫巍巍走到昀親王身邊,看了肖辭一眼,硬著頭皮道:“事關重大,在皇上沒有下達旨意前,只能暫時委屈王爺隨下官走一趟了。”
他躬了躬身,作出一個邀請姿勢:“王爺,這邊請。”
昀親王抬眼,眉目間隱有怒氣。
目光沿著楊赫指尖方向看去,只見院門口放置了一頂轎子。
上頭的漆皮早就大塊大塊掉落,露出里面干裂腐朽的木板,哪怕隔得有些遠,隱隱還能聞到一股發霉味。
這是賤民的轎子!
他們竟然讓他堂堂王爺坐賤民的破爛轎子?
成何體統!
昀親王又掃了眼身旁背起雙手,顯然不打算插手此事的錢中丞和孫大人,又看了看肖辭身后那一排整齊劃一,腰佩繡春刀的錦衣衛。
面色一瞬間難看極了。
官場就是人走茶涼。
她的正妻和女兒皆犯了事,斷然不能全身而退。
為今之計,只能賭上一把。
只是……
用不好是催命符,但用好了,卻是保命符。
昀親王往后退了一步,一雙眼在昏暗光線中灼灼發亮:“本王是天潢貴胄,豈是爾等宵小可以隨意逮捕的?”
“本王要進宮面見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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