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竹根能吃
“按照人類的年齡來算,你現在幾歲?”
小竹鼠應該是沒怎么跟人相處過,心性宛若稚子,他們問什么便答什么,等到將小竹鼠關于修行界的知識都挖了出來,徐墨陽抓住了那偶然間的靈光一閃,嘴比腦子快的問道。
“三歲……不對,這是在東勝神洲上學時候的年紀,現在過了年……我四歲啦。”
竹竹去過學堂,是個有文化的鼠,所以它自信的伸出了一只爪爪,第五根雖然格外短小,卻也看的分明。
徐墨陽沉默了,兩位娘子也沉默了。
“可你有五根爪子啊。”
最后,還是秦娘子打破了這種有些詭異的氛圍。
“你們好厲害啊。”
竹竹的眼睛又睜的圓溜溜的看向他們,聲音中的驚訝都掩藏不住。
“學堂里的虎大三說啦,我這根爪太短啦,有跟沒有一樣,伸手出去直接說是四就行,反正也沒人會仔細看。”
“沒想到你們一眼就看到了,好厲害哦。”
竹竹話說的越是真心實意,秦娘子的臉就燒的越厲害。
她為什么要多嘴問這一句啊!
“竹竹,你在多竹村那邊是怎么生活的?”
知道面前的小妖不是宛若稚子,而是真的稚子之后,徐墨陽的聲音一下子就柔了許多,先前還覺得竹竹不夠厲害,知道的東西不夠多,現在知道竹竹才四歲以后,想法一下子就變了。
人家才四歲,就能獨自上學,還會認字寫信養活自己,還要什么自行車啊!
“吃竹筍,曬月亮,給燕燕寫信,不過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多人一天到晚都上山挖竹筍,我好幾次都差點被抓住了。”
竹竹的日子很簡單,它也沒有什么大志向,本來它都打算好了,要是多竹村的村民還這么瘋,那它過幾天就搬家到更深的山里,結果現在……只能說倒霉蛋喝涼水都塞牙縫。
大量收購竹筍的兩位娘子心虛的對視一眼,默契的一個看天一個看地,數天上的云朵地上的磚縫,假裝這件事跟她無關。
“不過我可厲害了,我在林子里挖了好多地道,趁著月亮升起人類看不清的時候去吃東西,雖然竹筍被挖走了,但還有竹子的根能吃,也沒餓著自己。”
兩位娘子:……
啊這,啊這,突然覺得更心虛了。
#兩位妙齡女子竟當眾搶奪稚童口糧,這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竹鼠精的樂觀:竹子根也能吃的,我沒有餓肚子#
竹竹沉浸在自己的厲害中無法自拔,還特別驕傲跟兩位娘子分享了蚯蚓的味道和捕捉方式,竹根和其他植物的根莖哪一部分最容易下咽,要等到半夜什么時候吃東西才不會被發現……
兩位娘子聽一句就多一分心虛,最后直接把這個燙手山芋扔給了徐墨陽處,一前一后的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徐墨陽:……
你們心虛,我就不虛了?!
邸店的利潤大頭都是交給我的好嗎?!!
奈何兩位娘子跑的太快,完全秉承了死郎君不死娘子的精神,被丟下的郎君還能怎么辦呢,只能像一個老父親一樣把她們原諒,然后扛起重任。
這一瞬間,徐墨陽覺得自己老了六十歲。
“竹竹,你在家里是怎么住的?”
徐墨陽努力的暫時丟掉了自己的良心,假裝繼續剛剛的閑聊,燕子精為了節省成本,回信都是找個順路的送貨生意,然后在竹竹這里停一停,聊一聊天,然后等著竹竹的下一封信,就憑著燕燕的職業,徐墨陽都不能放竹竹走。
小竹鼠想要的自由他暫時給不了,只能在生活條件上進行改善。
“我住自己挖的洞……”
竹竹興奮的叭叭個不停,徐墨陽認真的聽著,時不時在小本本上記下幾筆。
“這兩天的飯菜,你覺得合胃口嗎?”
等到竹竹好不容易停了嘴巴,徐墨陽趕緊遞過去一碗水讓小竹鼠潤潤嗓子,等到竹竹差不多解渴了,才繼續問道。
竹竹倒是沒什么心眼,雖然在東勝神洲學習的時候有秩序,但修行界大多數時候講究的還是弱肉強食,它現在被抓住了,就暫時是對方的所有物,要殺要剮還是扔到煤礦做苦工都在對方的一念之間,所以竹竹壓根就沒提回去的事情,甚至都沒起這個念頭。
當然了,其中也有幾分小動物敏銳直覺的功勞,竹竹在徐家人身上并沒有聞到什么惡意,不然它還能乖乖吃飯睡覺?早就炸毛了!
等到信息收集完畢,時間也差不多到了中午,秦娘子帶著籃子回來匆匆做飯匆匆走人,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竹竹,問就是葉娘子那邊忙不過來,她得過去搭把手。
“等等……真的有事,停一下。”
徐墨陽試圖叫住秦娘子,不料剛開口對方就跟被鬼攆了一樣,一雙腿差點走成貓和老鼠里面的小旋風,徐墨陽不得不追上去又連著叫了幾聲,才讓秦娘子停下腳步。
“這個是……按照這個來做……還有這個……這個給你,多注意一下,回頭加錢……”
一陣保持距離的交談后,秦娘子拎著食盒帶著小本本上撕下來的幾張紙走了,徐墨陽回了院子,準備享受午餐。
徐家的菜色向來簡約而不簡單,前幾天下了些小雨,山上便都是新鮮的菌子,農人踏著晨光撿了到西街擺攤,秦娘子買了味道最好的一部分,做了個雜炒菌菇,別看名字有些古怪還莫名的土氣,吃一口就是從此魂牽夢縈的美味。
今天做的是小鵝,這不是秦娘子原本的菜譜,但計劃趕不上變化,賣鵝的人家幾乎是求著秦娘子收下,只因為這小鵝年紀不大性格卻兇,而且不止對外人兇,對家里也兇,主打的就是一個我仇恨你們所有人。
若是這樣這就罷了,左右不過是躲著些,等到養大了再一刀剁了,但這小鵝正事不干,騷擾他人/鵝倒是一把好手,也不知道是不是明白了主家的打算,兇性再次升級,今天擰哭一個小孩,明天打碎兩個鵝蛋,后天半夜嚎叫鬧得村里不得安寧。
主家忍了一個多月,還是沒忍住,全家上陣下狠手把鵝捆了又沒人敢殺,只能跟賣鵝蛋的放在一起,希望有冤大頭收了它,結果鵝蛋賣完了這鵝還在手里,主家一想到要把這玩意帶回家就頭皮發麻,索性臉也不要了,隨機逮了個倒霉路人就開始賣慘,硬是把鵝送了出去。
是的,秦娘子就是那個倒霉蛋。
本來秦娘子暫時不打算動這只鵝的,她們這邊工作的都是女郎,養狗不太方便,養只鵝來看家護院也說得過去,奈何這小鵝天堂有路硬不走,解開嘴巴的第一件事就是往秦娘子身上叨。
鵝嘴可是個攻擊性武器,就跟蚌殼一樣,碰到東西就夾緊,然后正向反向的一擰……這么說把,青了可能是鵝生病,紫了都算鵝嘴下留情。
秦娘子能慣著它這脾氣?當即把那解開的繩子又給重新捆上,帶到了廚娘那邊直接手起刀落,留了些肉和骨頭給女工們加餐,剩下的分量全都成了這道紅燜鵝肉。
這菜的做法也不難,鵝肉先放在火邊烤到半生不熟,然后連骨切塊,熱鍋倒豬油,把鵝肉放進去不斷翻炒,加各種調料炒到鵝肉出油,便加水慢火燜煮,聞到濃烈的香味就能直接上桌。
因為是先烤又用小火慢慢燜煮出來的,鵝肉并不會變老或者過咸,而是越煮越香,讓人根本停不下筷子。
素菜是一碟子山間的野菜,徐墨陽不知道它叫什么,只記得味道是淡淡的甜。
開鍋,裝……嗯?
“你吃燜飯嗎?有竹筍的。”
主食居然不是白花花的大米,而是經過加工后的香腸竹筍燜飯,想到還在籠子里的竹竹,徐墨陽笑了笑,沖著竹竹問了一聲,立刻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燜飯里面除了加了竹筍,還有香腸和臘肉,豌豆帶香菇,因為加了各種醬料,米飯上帶著淡淡的油光,看著便覺得噴香。
每樣菜給竹竹弄了些到盤子里,又單獨盛上一海碗的燜飯,竹竹看著面前的伙食都傻了,甚至有了個詭異的念頭——早知道被抓了的待遇這么好,我就早點過來了!
竹竹的食量挺大的,徐墨陽今天只吃了個八成飽,不得不去房間翻了兩根麻花出來填肚子,酸奶大麻花的保質期還算長,每次在保質期到期的兩天前,秦娘子就會換上一批新鮮的,然后這批臨期麻花就會掛上特價的牌子放到商鋪那邊去賣,一般都是剛出現就被買走。
“沒事沒事,肉吃的少,糧食自然就吃多了。”
看著竹竹發現自己的真實食量以后驚慌的小眼神,徐墨陽趕緊上前安慰,現在能帶來快遞員燕燕的就它一個,可不得好好伺候著。
而且徐墨陽說的也的確是實話,他們這邊剛來的小姑娘一般飯量都大,后來肚子里的油水多了,食量也就小了。
說到底,還是餓怕了。
當晚,竹竹睡在換了干凈秸稈的小籠子里,徐墨陽看著自己記下的東西松了口氣。
燕燕,也就是竹竹的小伙伴,現在的工作類似快遞員郵政員和外賣跑腿的結合體,什么都幫什么都買,根據竹竹的說法,燕燕因為年紀小,最多只能帶著三斤的東西一日八千里,在妖族沒什么競爭力,卻已經足夠讓徐墨陽瘋狂心動。
妖族內卷嚴重,看不上童工,來他這里啊,福利高待遇好,一般只需要往返固定路線!
還有小伙伴常駐!
第122章 竹竹沒戶籍
燕燕這邊回信的時間不固定,小竹鼠沒有長安的戶籍,一直待在后院也不是個事兒,徐墨陽在瞪了幾天后便回歸了趕稿日常,至于竹竹……它被暫時送去跟豬石頭作伴了。
徐墨陽當然知道人質,呸,肉票,呸,資源,呸呸呸,總之,竹竹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好的,但竹竹沒有長安的戶籍,也沒有臨時去辦暫住手續,還沒有人給它擔保,加上大軍出發后結界突然變的很有攻擊性……結果就是倒霉竹鼠被針對了。
這種情況,就類似于在戰爭時期,現代大街上出現了一個沒有任何身份證明的黑戶,而且頭上明晃晃的頂著我什么證件都沒有的黑字,還因為人們的視線錯覺,看到的是個身高二米八體重三百斤的壯漢,怎么看都像是個社會不穩定成員。
結界不通人性,它只知道長安突然多了個陌生的妖怪,至于這個妖怪的物種修為,大小強弱它是不管的,沒有明面上或者隱形的長安戶籍,直接按照高危處,于是竹竹就真的高危了。
畢竟竹竹只是只弱小可憐又無助的竹鼠精罷了。
好在小動物往往有著敏銳的直覺,在發現自己的靈力恢復的格外的慢以后,竹竹又默默觀察了好幾天,確定不是自己的錯覺后,便第一時間告訴了徐墨陽,徐墨陽花了些心思把滿金鱗找來,讓它看了一眼,確定竹竹的感受不是錯覺后,便泛起了難。
按照滿金鱗說的,現在的竹竹最好是連長安都不要待,可徐家的勢力大多都在長安以內,竹竹雖然是個小孩性子,卻終究不是真正的小孩,而是小妖,尋常人家估計也看不住。
但不放走又不行,不然等燕燕過來看小伙伴,發現小伙伴已經瘦成了皮包骨頭,甚至都嗝屁了,那招聘面試十有八九會變成復仇大作戰,甚至來個燕可殺不可辱的血濺五步。
徐墨陽只是想找個快遞員,并不想害妖命。
一個人發愁總歸有些寂寞,考慮到竹竹的喂養是秦娘子負責,竹竹的其他方面的生活用具是葉娘子打造,本著要死一起死的精神,徐墨陽十分熱情的跟兩位娘子分享了自己的煩惱。
于是現在就是三個人在發愁了。
把竹竹放走?
沒人敢賭良心這玩意。
不把竹竹放走?
竹鼠的命也是命!
這種憂郁的氛圍持續了幾天,期間徐墨陽放下了還在死線上的稿子,每天一大早坐車出長安,在城門口的僻靜處把裝著竹竹的籠子放下,再踩著宵禁的點把竹竹帶回來。
長安城有結界,那就去長安城墻外恢復嘛。
這么做頭兩天還有用,但后面結界好像覺得竹竹這么經常進出不把它放在眼里,針對的更加猛烈了,于是竹竹好不容易恢復了一些的血條又DuangDuang的往下掉。
于是三人繼續發愁,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句古話“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起了作用,徐墨陽從被書肆掌柜追殺的噩夢中驚醒,腎上腺素不科學的帶動智商和記憶力臨時暴漲,他終于找到了適合竹竹的地方!
寡婦村!
豬石頭!
遠離長安!靠譜看管!跟人有距離!
一次滿足三個條件,而徐墨陽要做的,只是給豬石頭多加一份報酬,跟現在每天奔波在長城內外的辛苦完全沒有可比性!
“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都不叫事!”
兩位娘子聽到豬石頭這位量身定制的人選后,先驚訝后狂喜最后拼命點頭,一向勤儉節約的葉娘子都說出了不在乎錢的話,看樣子竹竹的暫時飼養地真的把她折磨的不輕。
“對,不過為什么是長城,那不是秦皇時期的嗎,跟這邊離得可遠呢。”
秦娘子也贊同的點頭,表示自己不介意分擔一部分雇傭豬石頭的費用,順嘴問了一個她憋在心里幾天的問題。
“長安城墻,簡稱長城。”
徐墨陽有些哀怨的看了秦娘子一眼,要不是這個人死活不愿意帶竹鼠出門,他至于每天早起嗎,那城墻外面再好也沒家里舒服,晚上睡不飽午睡睡不好,弄得他多說一個字都費勁。
“哦哦。”
秦娘子胡亂的應了一聲,剛剛徐墨陽的眼神看過來的時候,她莫名的有些心虛,相對得體的回應一下子就變成了滿腦子的阿巴阿巴。
“回頭我去送吧,在長安城外多等兩天,等竹竹能化人了,以豬石頭親戚的名義送過去。”
葉娘子的心思更為縝密,短暫思考以后就想出了一個合的借口。
“先跟豬石頭商量好到底是什么親戚關系,現在天氣冷,泔水多存幾天也沒什么。”
提到正事,秦娘子趕緊甩開那股子莫名其妙的內疚感,花了三秒鐘決定回頭給徐墨陽做個清炒地皮菜——這菜并不難做,食材也并不值錢,但因為清洗過程太過繁瑣,徐家也挺少做。
“還得教竹竹做幾道簡單的菜,我上次遣人去看了一眼,豬石頭……真不愧是他原型的名字,有時候懶得做飯,真的就是豬吃什么他吃什么。”
葉娘子想到回來跟她匯報情況的人臉上的表情,就有些慘不忍睹的搖了搖頭,竹竹的飯量跟豬石頭比起來就是一個天一個地,用不夸張的說法,從豬石頭嘴里漏出來的都夠竹竹填飽肚子,但讓一個才四歲的孩童去吃豬食……兩位娘子都覺得不太行。
就算是妖孩也不行!
“竹竹,你怕火嗎?”
動物一般都有害怕火焰的本能,若是竹竹連靠近火都做不了,那還是乖乖跟豬石頭一起吃吧,或者直接生啃。
“我……”怕。
竹竹怎么可能不怕火,當年它剛開靈智,就碰上了一只饑餓的獨狼,開靈智增加的主要是它的思考能力和恢復速度,而不是武力值,它拼命的跑,還是被攔腰叼住,狼牙在他的皮毛上留下四個深深的血洞。
眼看就要命喪于此,獨狼卻突然發出一聲哀嚎,然后不斷的打滾,卻只能看著身上沾染更多的火苗,竹竹驚駭的四處張望,赫然發現他們已經陷入了火海的包圍圈,而剛剛獨狼的捕獵已經徹底斷絕了出去的希望。
后來怎么樣了呢?
哦,想起來了,后來它飛快的挖出一條長長的通道,一雙爪子從血肉模糊變得筋骨盡斷,但當時它沒有感覺到痛,只是在挖到一塊大石頭的時候停了下來,然后往上沖破土堆,才發現它已經逃出了恐怖的火圈。
它癱軟在地上,從白天到黑夜又到白天,吸收的月華全都被本能的用來修復傷口,竟然也掙扎著活了下來,只是爪子上的骨頭因為沒有擺正就治好了,變得扭曲畸形還不怎么好使。
竹竹從那場大火中逃了出來,對火焰的記憶卻一直銘刻在心底,后來它有偷偷回去看那匹餓狼,它早就死了,因為連日的暴雨,沒有碳化的肉已經有不少地方變得腐爛腫脹,散發出難聞的味道,看上去沒有一點活著的兇狠之色。
“要是你怕火,那就沒法學做菜了,回頭我們直接送竹筍過去,到時候你自己啃。”
葉娘子的聲音傳來,竹竹的話硬生生的拐了個彎。
“……不怕。”才怪嗚嗚嗚。
竹竹心里已經開始吧嗒吧嗒掉眼淚了,但想到最近的伙食和自己在竹林里吃的,它又覺得自己應該可以克服本能。
就像它當年去東勝神洲的時候,碰上一位說能免費給它治手的大夫,但是兩只手長歪了的地方的骨頭都要打斷重接,它一口答應一樣。
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竹竹一向很清楚,更何況這次還沒有手指那么嚴重,畢竟那把大火雖然差點讓它葬身,但也實打實的救了它一命。
“不急,我記得之前你讓鐵匠打了個煎蛋鍋?”
葉娘子說的煎蛋鍋,其實就是現代做雞蛋漢堡的那種多孔鐵鍋,因為最開始摸不清楚是什么尺寸,所以先做了個小鍋練手,星星當時一眼就看中了,徐墨陽也就沒讓鐵匠融了,而是帶回來給星星當玩具。
可惜小猴的興趣來得快去得也快,沒幾天就把寶貝的小鍋扔到了腦后,徐墨陽讓秦娘子收著,本來是準備什么時候送去給鐵匠融了的,結果因為事情太多直接把這個小鍋給忘了。
“我去翻翻……”
秦娘子本就是風風火火的性子,往她放物資的地方一扎,一陣乒里乓啷過后,真的翻到了這個小鍋,直徑也就十公分左右,最深處大概有三公分的樣子,看著的確更像玩具。
“你現在不能化人形,我待會兒在地上搭個小土灶,從煎雞蛋開始練。”
秦娘子發現自己的心真是越來越軟了,普通人家的小孩五歲的時候就可以幫著做家務,窮人家的娃娃更是能走就要干活,竹竹不過是早了一歲,竟然就讓她覺得心疼。
性子得改改了,隨便心軟可不是什么好習慣。
在心里警告了一下自己,秦娘子繼續興致勃勃的給竹竹規劃菜譜,主打一個簡單易熟好上手,食材廣泛做法多。
在秦娘子耐心細致的指導下,竹竹的廚藝幾乎是直線上升,竹鼠的原型都止不住它對學習的渴望,至于火焰——這可是能把菜做熟的好幫手,有什么可怕的!
秦娘子琢磨著讓葉娘子帶著竹竹在外面多溜兩天,能化形了以后用人形試著做做菜,要是差別不大就算是手藝學到家了。
豬石頭那邊進展出乎意料的順利,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鑒于徐墨陽已經在趕稿的死線上,兩位娘子將竹竹的事情全都攬了過去,而徐墨陽在房間抓耳撓腮卻怎么都寫不下去,倒是想起了一個簡單的蛋糕方子。
這可是吸金利器!
第123章 制作淡奶油
現代的蛋糕樣式繁多,要用的食材也花里胡哨,但徐墨陽現在材料有限,只打算做最簡單的奶油蛋糕,主要原料就五樣:雞蛋,白糖,牛奶,面粉,油。
白糖徐墨陽壓根就沒在市場上看到,但這又是烘焙中的必需品,徐墨陽只能咬著牙讓秦娘子買了……紅糖,準備自己進行深加工。
這個時候,徐墨陽就特別希望唐王擴張領土的時候順便把天竺一起接收了,不說種植糧食,起碼紅糖的價錢總能降下來一些。
最古老的蛋糕由兩個部分組成,甜膩膩白如雪的奶油,和黃燦燦軟乎乎的蛋糕胚,奶油的種類不少,徐墨陽在妹妹做的時候也沒仔細聽,但好歹記下了一個淡奶油的制作方法,以及怎么用淡奶油加工成在蛋糕外面的雪白奶油。[1]
徐墨陽看著面前簡陋的工具和食材壓了壓額角,只能慶幸葉娘子那邊現在生意做大了,能提溜出幾個身強力壯的女郎,不然光靠他一個人,累死都干不來。
畢竟社畜除了能夠長久的007,在其他方面沒有任何優勢。
為了那個狗屁的男女大防,葉娘子特意找了片開闊的地方,以臨時搭好的土灶和一堆東西為圓心,在二十米開外往地上敲了不少樹枝,又用麻繩把樹枝纏上兩圈,表示閑人免進。
這個距離很微妙,屬于幾人之間的距離能看的清楚,但正常說話聽不清,看東西能看個大概,但只要稍稍遮擋一下也什么都瞧不到的那種,就是防著有些人打著湊熱鬧的名義過來,又把他們辛苦研究出來的東西給偷了,那樣徐墨陽得憋屈死。
蛋糕胚制作的主要原料是低筋面粉,徐墨陽已經有了心準備,確定過幾個女郎不管看著是強壯還是瘦弱,手都是干干凈凈的以后,便讓她們把面粉放入提前準備好的壇子里,用筷子在面粉上細細戳洞以后再把壇子密封,然后直接隔水蒸了起來。
徐墨陽不明白其中的原,但這些面粉這么來上一回以后就會變成低筋面粉。
為了防止外面人的窺探,這些流程都是用一米多的草簾子隔開的,徐墨陽全程在草簾外面進行指揮,確保從食材到做法都沒人能窺探,還讓人說不出什么不是。
畢竟雖然有瓜田李下,但你都跟李子樹西瓜地隔了兩米遠了,要是還被人誤會那就不是你的錯,而是那人本來就不正常。
確定面粉已經開始了神秘的加工儀式,徐墨陽從帶過來的東西中翻翻找找,摸出了幾個奇怪的器具,沖著幾根新鮮的韭菜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現在來打發吧。”
此時的女郎們還不知道,這句話會成為她們后來很長一段時間的噩夢。
現在的她們,只是無視了心中突然涌上來的不安,接過了那奇怪的器具,十分生疏的分開蛋黃和蛋清,然后就開始了手腕的重復性畫圈。
徐墨陽終究不算特別黑心的資本家,沒有讓她們直接用一把筷子打發雞蛋清,而是給她們準備了手動版的打蛋器,形狀大概是一根棍子上系著一個麻繩結,手腕帶著手指畫一個圈,麻繩結就會在雞蛋清快速轉一圈,至于效果嘛……看那蛋清已經變成標準的魚眼泡就知道了。
徐墨陽抿了一口清茶,被苦的悄悄皺了皺眉。
“把你的端過來。”
徐墨陽從灶臺旁邊起身,看著女郎把初步打發好的蛋白端上了桌子,便從小鍋中舀了兩勺微微粘稠的透明液體放進去,全程跟女郎沒有任何身體接觸。
“這是……”
女郎有些疑惑,徐墨陽卻沒有回答的意思,現在紅糖都是貴重物品,白糖他就沒在市場上看到過,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要不是糖漿凝固的實在有些快,他恨不得直接從家里做好了帶過來,而不是用紅糖做白糖,又用白糖泡白糖水,再到火上熬掉水分成為白糖漿。
真是脫了那啥來那啥
“你那份也拿過來。”
徐墨陽習慣性的采用控制變量法,除了兩個被叫去做淡奶油的女郎,幾個女郎人手一盆雞蛋清進行打發,然后在他這邊加糖漿或者白糖,根據材料和分量的不同應該會有不同的口感和結果,到時候挑出相對合格的繼續控制變量。
今天他的目標不高,能做出一個外表像樣的蛋糕就算成功。
這么想著的徐墨陽背過身去偷偷往盆里加好白糖,又迅速攪拌幾下讓糖粉全都裹緊蛋清里,才把盆還給了女郎繼續打發。
為了更好的展現烘焙效果,白糖可是在他做出來之后又被細細磨了好幾遍,成了細膩的糖粉才帶過來的,因為要保密,小毛驢可遭罪遭大發了,倒不是因為磨白糖,主要是白糖磨完以后秦娘子覺得浪費,又磨了好幾道麥子,爭取讓糖粉全都跟著麥子一起出來。
可以說很勤儉節約了。
磨好的麥子粉也沒拿出去,直接就在院子里蒸了饅頭,徐墨陽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作用,總覺得這個饅頭的確比以往做的要甜。
接下來就是繼續打發,等到蛋清變成了雪白的泡沫,繼續加糖漿白糖;蛋白出現劃痕以后,加入最后一次糖漿白糖,打發到變成干性泡沫,也就是打到能拉出短小的直立尖角,將蛋白泡沫倒扣過來,也不會掉下來的程度,然后冷藏保存。
徐家有地窖,但在外面只能一切從簡,一份打發好的蛋白配一個冰盆,盡可能的降低溫度,而幾位女郎的手臂已經開始出現了不同程度的顫抖,但在徐墨陽問她們還行不行的時候,女郎們都頑強的點了點頭。
跟葉娘子開出來的豐厚報酬無關,純粹是為了自己的尊嚴,女人不能說不行!
蒸好的低筋面粉碾碎過篩,然后跟蛋黃,牛奶一起翻拌均勻,當然在這之前徐墨陽提前放了白糖來保證口感,至于成果……這不是還沒出來嗎,牛奶雞蛋面粉白糖,應該怎么做都好吃。
徐墨陽很自信的想著,全然忘了現代的各種黑暗料。
等到面粉跟其他材料均勻混合,徐墨陽便讓她們拿了些自己做的打發蛋白放進去翻拌均勻,再將這部分混合蛋糊全都倒入剩下的打發蛋白盆中,繼續翻拌均勻后,將一部分面粉蛋糊倒進鍋里小火慢煎,一部分放到蒸籠上蒸,一部分放到加急趕出來的面包窯里面烤。
面包窯是按照以前看視頻的做法,在家試著做過,東西能熟,徐墨陽便讓葉娘子按照院子里的也搭了一個,畢竟正宗的蛋糕一般離不開烤箱,面包窯四舍五入也能做蛋糕。
徐墨陽沒有做蛋糕的經驗,但他堅信,只要失敗的次數足夠多,總能找到成功他媽!
淡奶油的打發跟蛋清的打發方法相似,就是蛋清中除了加糖,還要加一點食鹽和白醋,不過徐墨陽其實沒看出來淡奶油跟蛋白打發第二階段有什么區別,可能這是獨屬于廚師的天賦。
淡奶油想要加工成蛋糕外面的奶油,一個重要步驟就是降溫冰鎮,這個過程需要時間,幾個女郎也終于得到了暫時的休息,一個個一邊努力控制表情,一邊揉捏酸痛的手臂。
明明她們在家也沒少干活啊,怎么在這邊就受不住了呢?
“不是說了陪我的嗎,現在又想出去玩了?”
徐墨陽揪揪想偷溜的星星尾巴,倒也沒怎么生氣。
“吱。”有點無聊。
星星可憐巴巴的沖著徐墨陽求親,徐七郎摸摸自家猴已經半扁的肚子,從帶過來的東西中翻出來一個雞腿,又找了干凈的杯子給它倒了些水。
“吃飽了再出去,不許去危險的地方知道嗎。”
小猴這種沒什么耐心的動物能陪他這么久,估計也是真的到極限了,徐墨陽也就沒故意拘著星星,別看小小一只猴,沒準比他都熟悉長安城。
“吱。”知道啦。
“吱吱。”我不跑遠,蛋糕坐好了就回來。
星星吃的腮幫子鼓鼓囊囊,還含糊著回答了徐墨陽的問題,也就是嘴里的東西沒掉出來,不然小猴的屁股高低得遭殃。
“行了行了,快滾快滾。”
小猴這幅樣子徐墨陽看著就糟心,索性來個眼不見為干凈,星星撓撓后腦勺,雖然不明白自家兩腳獸的心思怎么變得這么快,卻也三下五除二的把雞腿吃完,轉眼就沒了影。
時間過得很快,淡奶油已經被凍成了可以被打發的溫度,于是兩個沒有打發蛋清時間長的女郎對視了一眼,舉起還沒開始就已經感到酸痛的手臂嫻熟的畫圈,另外幾個負責打發蛋白的女郎親親密密的咬耳朵,時不時的沖她們這邊看一眼。
就跟她們休息的時候對這幾個女郎做的一樣。
于是這一天,兩位女郎明白了一個道——永遠不要囂張,出來混總是要還的。
依舊是分次加入白砂糖,打到打蛋器形成小尖,看上去稍微彎曲且有彈性就算成功,而在這邊可以抹在蛋糕上的奶油終于制作完成以后,那邊的蛋糕胚也差不多到了出爐的時候。
徐墨陽充滿期待的看著女郎們打開鍋蓋蒸籠面包窯,原本淡淡的香味一下變得濃郁起來,成品被女郎一個接一個的拿出來,徐七郎的笑容卻漸漸僵硬了——
鼓不起來,一堆氣泡,頂部炸裂,表面顏色跟挖煤一樣……
里面全是水珠,下方布丁層,中間小蠻腰……
底部凹陷,蘑菇頭,河童頭……
嚯,還有一個被蓋子整個帶走的!
徐墨陽做好了翻車的準備,但真的沒想到能翻車的這么慘烈,十幾二十幾個蛋糕,能看的壓根沒有,奶油又不能長期儲存,只能每個都嘗嘗味道,然后選出味道尚可的,把本來就小的尺寸繼續修一修,磕磕絆絆的涂奶油。
“蛋糕胚子沒做好,再來一遍。”
給吃的肚子圓鼓鼓的小猴蓋上手帕當薄被,徐墨陽轉頭看向女郎們,露出一個堪稱惡魔的微笑。
女郎們:……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
從白天一直做到天黑,女郎們只覺得兩條手臂都不是自己的了,才聽到徐家郎君說合格了,那一瞬間她們幾乎是喜極而泣,匆匆幫著收拾完東西就跑路了。
“明天見。”
徐墨陽是個有禮貌的小郎君,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這些女郎在聽到他的告別以后跑的更快了。
又過了幾天,徐家邸店旁邊隔出了一平方左右的空間,賣一種名叫蛋糕的吃食,每日只出售十份,只是這價錢嘛……
“你這蛋糕是金子做的?敢賣這個價錢,是不是瘋了?!!”
“所以你買不買?”
“買!”
第124章 蛋糕爆火了
徐家的奶油蛋糕火了。
因為牛奶有限,打發費力,徐墨陽想想自己耗費心力,索性直接把良心暫時挖出來,定了個讓人懷疑老板是不是腦子不好使的價,還每天只有十塊,一個人最多買一塊,賣完收工。
反正他也沒想著能賣出去多少。
畢竟這個奶油蛋糕真的很貴,貴到賣出去一塊,至少能覆蓋一個月的奶油蛋糕的成本,徐墨陽其實也沒指望靠它掙錢,他的打算本來就是靠著高價引起話題量,然后讓邸店和食鋪的利潤上升,象征性的賣上幾天,吸引了眼球也順便留個笑談。
因為沒打算長期做這門生意,徐墨陽索性就把高字拿捏的徹底,找的服務員雖然不至于是愛答不的那種,卻也只會在問價的時候報一下數字,然后就是打包的時候會動動手指,其他時候只當個好看的背景NPC。
除此之外,因為淡奶油打發出來的奶油保存時間不長,所以每天蛋糕只售賣一個時辰,時間一到,不管賣沒賣完都要關門,很有一種不顧客流量死活的美感。
甚至為了防止回頭客,徐墨陽還排了個班次,今天橘汁蛋糕明天虎皮蛋卷后天抹茶慕斯,雖然本質上都是換湯不換藥,但客人覺得是新東西就行。
徐家的邸店以物美價廉,服務周到聞名,蛋糕小空間就是愛買不買,服務員愛答不,主打一個態度相反,要不是怕服務員太招仇恨,可能走在路上就會被套麻袋,徐墨陽甚至想把現代男頻打臉的橋段給用上,嫌貧愛富的架勢一掐起來,那必然是腥風血雨。
但徐墨陽想了想,還是沒把這套“秘籍”傳授出去,讓人家拿著打工的錢,干著賣命的活計,徐七郎的心還沒有黑到那種程度。
“這地方我就用三天,三天以后我就還回來。”
當時徐墨陽指著邸店旁邊說的信誓旦旦,現在的臉被打的啪啪作響,還回來倒是沒什么錯,蛋糕一到直接被一搶而空,根本放不到專門隔開的蛋糕小空間,可這跟他想象的被罵黑心商人好像不一樣啊。
不過半個月,徐墨陽就看著蛋糕店的評價從“這蛋糕是金子做的吧”往“也只有金子的價錢配的上這蛋糕的味道”一路狂飆,有了從人造奢侈品進化成真正奢侈品的趨勢。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么啊?!
徐墨陽不解,徐墨陽不知道,徐墨陽大受震撼,徐墨陽躲在角落瑟瑟發抖。
徐七郎不明白,長安有為數不少的奇葩少年郎,越是冷淡越是能引起他們的注意,俗稱那啥皮子,徐墨陽的蛋糕小空間,從裝飾到服務再到商品和價格,都是在他們的興奮點上跳踢踏舞,沒被他們看到還好,若是看到必定下單。
宛若現代某些大學生:
這是什么?
兩百塊錢的水?是什么味道?買回來嘗嘗。
這是什么?
八百八十八的洗澡小黃鴨?好玩嗎?買回來玩玩。
……
而在蛋糕店開門的第一天,就有個這種型號的少年郎經過,并成功被吸引了注意力,一邊覺得這店鋪老板要去看大夫,一邊眼睛都不眨的下了單。
少年接過了裝著冰保溫的蛋糕食盒。
少年打開蛋糕盒。
少年吃了一口蛋糕。
少年傻了。
唐初不是繁華的宋朝,這個時候的飲食依舊十分單調,但有一點唐宋的人都是相同的——他們是甜味的狂熱愛好者!
現代種花將“不太甜”作為對點心的最高評價,但在這個時代,往死里放糖對人們的味蕾堪稱降維打擊,甚至因為前些年的戰亂,讓這種沖擊變得不分階級。[1]
“我都要了。”
少年小心翼翼的將蛋糕重新裝回去,幾乎是眼冒兇光的看著還沒賣出去的巴掌大的糕點,這個價錢現在一點都不貴了,伙計說的性消費被他直接拋在腦后。
什么性消費,小爺不差錢,就要野性消費。
“我們這邊一人最多買一塊。”
確定性消費的說法勸不住少年,伙計立馬換了口風,把店里的規矩搬了出來,雖然她不知道為啥非要先來一波消費勸說再搬店規,但她只是個打工人,自然是東家怎么說她怎么做。
“……那你之前怎么不說?”
少年郎直接被澆了一盆冷水,說話的時候都帶著些委屈,奈何伙計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一心往工錢里扎,所以她回答的依舊是標準答案。
“東家規定的,先勸說不讓沖動消費,若是不聽就搬出店規。”
女郎面無表情的回答,在少年郎開口之前,飛快的說出了下一句話。
“東家還說了,你們要是覺得心里不舒服,什么王八烏龜老鱉隨便罵,規矩堅決不改。”
少年眨了眨眼睛,倒不是覺得東家不該罵,而是覺得這詞有些沒文化,什么烏龜王八,說的不都是黿嗎,還非得扯出三個不同的稱呼。
他在這邊亂七八糟的想著,女郎的話卻還沒結束。
“若是有人故意搗亂,或者仗著錢權強買,第一次關店一天,第二次直接不賣了。”
女郎這話說的很是硬氣,因為這邊本來也沒打算做長久生意,葉娘子當著所有人的面說了,這邊要是干不下去,她就繼續回去做事。
這是退路,也是底氣。
“……你們東家這么任性的嗎?”
少年郎被這種隨意的買賣態度震驚了好一會兒,才吶吶的開口,只是語氣中的委屈也沒了——不怕被特殊針對,怕的是只有自己被特殊針對。
之前他覺得店家看不上自己,現在他覺得心思窄了,這分明是平等的看不上所有人。
“我們東家不缺錢。”
這句話實在是太硬了,硬的少年把所有的語言都憋了回去,甚至不敢從街上拉人,而是悄摸跑到角落雇人幫忙買蛋糕,生怕這個任性的店老板一氣之下回去混吃等死。
于是第一天,蛋糕在被擺了大半個時辰后,被一位少年郎和九位少年雇來的工具人買走了。
蛋糕銷售完畢,走人。
第二天,蛋糕在擺了一炷香以后,被昨天的少年郎和九位不同的工具人買走了。
蛋糕銷售完畢,走人。
第三天,蛋糕剛剛被擺好,已經等在外面的少年郎迫不及待的拉著工具人們開始排隊了。
蛋糕銷售完畢,走人。
第四天,少年郎……的同伴跟蹤過來,強行擠走幾個工具人,少年只買到了六塊蛋糕。
蛋糕銷售完畢,走人。
第五天,少年郎和同伴們在蛋糕店進行眼神的激情對決。
第六天,新的同伴突然出現……
半個月后,蛋糕徹底火遍長安,而它的名字也徹底變成了徐墨陽起的雪花糕,還根據不同的口味,分成了抹茶堅果雪花糕,紅豆焦糖雪花卷等。
因為最開始的基礎打得好,雖然偶爾會有人對蛋糕的數量有些小小的抗議,但大部分時候都還是會乖乖排隊,畢竟家里廚子做不出蛋糕的味道,外面也沒有相似的替代品,作為壟斷產業,可不就只能任人拿捏?
而這一切的一切的開始,也不過是一個少年多看了一眼。
徐墨陽不知道其中的彎彎繞,但不管怎么樣,蛋糕能賣出去總比賣不出去要好。
他不知道是哪個因素導致的蛋糕爆火,也就沒有改變經營模式,每天掙來的錢糧都被單獨存放,用作日后買花果山的開銷。
兩位娘子對蛋糕角的安排也沒什么意見,主要她們都是圍觀過娘子們做蛋糕的,甚至自己都上手試過,雖然對流程之繁瑣,耗材之復雜有些驚訝,但也一致認為蛋糕實在不值標價,為了維護現有的利潤,她們并不打算冒任何風險。
有什么新奇的想法,食肆和邸店也夠折騰了。
下金蛋的母雞就先放著吧。
徐墨陽在蛋糕爆火以后反倒沉寂下來,主要是他之前研究新菜的時候都很成功,整個人就漸漸的有些膨脹,而在蛋糕上的反復失敗又讓他清醒過來,至少不會再一拍腦袋直接干了。
這種從原材料加工的事情,有一次就夠了!
蛋糕爆火后徐墨陽也沒急著繼續推出新品,而是跟星星在外面浪了幾天,便乖乖回家閉門不出了——交稿的死線即將來臨,要是不想被書肆的大哥找上門來叨叨,就只能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做寫稿人。
秦娘子也沒讓人去打擾徐墨陽,而是擔負起了迎來往送的職責:長安有權有勢者實在太多,總有些人覺得自己可以被破例,這個時候就只能讓秦娘子出馬了。
好在蛋糕店的規矩立得好,找人都是私底下來,不然就算是十個秦娘子都沒法招待這么多人——蛋糕又甜又軟,是老人家的心頭好!
勞資蜀道山……呸呸,這篇文的名字暫時就叫《珍衿傳》,徐墨陽這個起名廢也沒有在這上面多花心思,反正有他的掌柜大哥在,為了出版的銷量,肯定會有個好聽又貼切的書名。
故事已經寫完了最開頭的張狂男主家道中落,陰差陽錯下與暴脾氣的珍衿定下婚約,而珍衿也通過一件件事情,發現男主在她真生氣的時候就會有些慫。
兩人已經過了相看兩相厭的階段,在和平共處中對著下一階段互生情愫伸出了試探的jio,但就跟從相互討厭到和平共處需要轉折點一樣,徐墨陽又開始為情感轉變的過程而煩惱了,寫出來的東西都跟擠牙膏一樣干巴巴的,讓他恨不得揪自己的頭發。
他一個單身狗為什么要寫這種戀愛故事啊!
有本事讓大圣跟他談戀愛啊!
第125章 睡個好覺
趕死趕活的在最后期限交了稿子,徐墨陽在家放著冰盆蒙頭大睡了三天,因為提前跟秦娘子說過,所以房間除了換冰盆的時候有人進來,始終保持著低溫黑暗適合睡眠狀態,連吃飯都是一天一次直接用秸稈喝熬好的粥水。
至于排泄問題……咳咳,找個口小且長肚大有塞的容器就是了,反正也就湊合幾天。
在睡覺面前,一切生需求都要往后排。
為了保障自己的恢復精力計劃,徐墨陽甚至專門單獨找了星星談話,告訴它這幾天乖乖吃飯洗澡睡覺,別鬧騰秦娘子,星星聞著自家兩腳獸身上萎靡不振的氣息,爽快的答應下來。
不就是這幾天不惹事嗎,簡單!
才怪!
第一天吃飯的時候沒看到兩腳獸,星星想著沒人管自己的日子可真舒服,揮舞著專屬筷子把想吃的菜夾到碗里,吃了個肚子圓圓慢吞吞的去洗漱,琢磨著明天要去哪里玩。
第二天趕早出了門,玩的一身灰的回來吃午飯,石桌前依舊沒有那個熟悉的身影,只有葉娘子叫星星去洗手,星星看上去一切正常,飯量卻只有平時的三分之二。
晚上早早的回來,還是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明明沒有人過來玩尾巴戳額頭捏臉蛋應該很自在,可星星卻覺得哪里都不對勁,明明院子里只是少了個對它很壞又很好的兩腳獸,但自己身邊好像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星星是小猴,幼崽+物種的雙重buff讓它從來都沒什么耐心,即使再稀罕的東西,得到過沒多久就會拋在腦后,可這只兩腳獸是不一樣的,小猴說不出來哪里不一樣,但就是知道徐墨陽跟其他人/物對自己的不同。
自從來了長安,星星從沒有這么久都沒得到過徐墨陽的回應。
“吱吱。”都睡三天了,你也太懶了。
毛色鮮亮的小猴沖著房門不滿的叫了幾聲,卻也是低低的。
“吱吱嘰嘰。”你不出來,那我可就進去啦。
小猴潦草的填飽肚子,以前要絞盡腦汁才能從徐墨陽手里搶下的美味被看都不看的塞進肚子,沖著房門又是小小聲的叫了幾下。
“嗚嘰嘰。”我今天提前睡覺,你不說話,就是答應我了。
星星說著只有自己明白的猴言猴語,飛快的單方面進行同意,把自己洗的香噴噴,毛發吹得蓬松松后,就順著小洞爬進了房間里,星星看著鼓起一塊的床鋪,用爪子戳戳還在睡覺的郎君的臉,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得到。
徐墨陽睡覺是間歇性乖巧的,比如現在他真的累了,就是雙手交疊放在胸前,兩條腿放在一起的姿勢進入夢鄉,十分規矩。
就是不太像活人。
因為空調溫度開的低,徐墨陽又睡得久,現在露出來的臉上已經沒什么血色,呼吸也是極輕極淺,星星的尾巴放到徐墨陽的鼻子面前,要半天才能看到毛毛被吹動。、
“嘰嘰?”兩腳獸你還好嗎?
小猴試探性的叫了兩聲,根本沒得到回應,它看著幾乎沒有起伏的被子,眼中漸漸帶上了慌亂,靠著最后一絲智才沒有開始狂叫。
星星想起了一只兔子。
那是它很小的時候的事情了,那個時候它還沒有被耍猴人抓住,似乎是哪一天它一個猴在路上晃悠著,然后看到溪邊臥著一只兔子。
什么顏色的兔子它已經想不起來了,只記得那只兔子渾身散發著疲憊的味道,很濃很重,明明無形無影,卻好像把兔子壓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徐墨陽睡覺前的氣息跟它有幾分相似,區別卻像是水盆和長河。
那只兔子還是很年輕的模樣,它在河邊縮成一團,先前偶爾還會動一動,后面就再也沒了動靜,星星看了一會兒覺得無趣,就回去了。
等到第二天再來的時候,剛巧看到一只小狼尋找獵物,它當時應該是爬上了樹,所以沒被發現,但那只身上已經沒了疲憊氣息的兔子卻成了幸運兒,被興奮的小狼一口咬上了脖子。
也就是這個時候,星星才發現兔子早就死了。
現在徐墨陽身上的狀態實在是跟那只兔子過分相似,直接激起了星星的PTSD,之前徐墨陽叮囑的那些話成了拴住小猴最后一絲智的韁繩,強迫星星相信徐墨陽只是單純的累了,不是……了。
星星連那個字都說不出口,它想象不到兩腳獸長久不在身邊的場景,自從被帶到徐墨陽身邊后,它們之間的分離從來沒超過一天。
“吱吱。”我有點冷,睡你身上取暖,要是不回答就是同意了。
一陣瘋狂的無聲手舞足蹈,或者說是抽搐發癲以后,扭曲陰暗爬行的星星因為四肢的涼意總算是有了些思考能力,縮在離徐墨陽最遠的角落里,用微不可查的聲音飛快的走了個過場,就重新回到了徐墨陽的床上,掀開了被子的小小一角。
原本平整的被子鼓起了小包,小猴憑感覺蛄蛹著,從徐墨陽的腰一路爬到徐墨陽的胸口,在心口處趴下,感受著兩腳獸一下一下震動的心跳,滿意的睡著了……
個鬼啊!
星星第三次狼狽的從被子邊緣探出腦袋,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被子里面睡久了越來越悶,而且總覺得發潮,剛剛它下意識的把兩腳獸的被子給戳破了,好在及時收回了爪子,才沒有弄的被子上出現擋都沒法擋住的大洞。
不過……
小猴搔搔腦袋,看著看著被子若有所思。
三分鐘后。
小猴滿意的躺在徐墨陽的胸口處,這處的被子已經被暴力撕開,星星的腦袋從這個洞里穿出來,呼吸著外面的新鮮空氣,洞周圍的縫隙被星星的小毯子小被子堵的嚴嚴實實,徐墨陽連一丁點涼意都不會感覺到。
“吱。”我可真聰明。
小猴得意的低聲夸了一句自己,徐墨陽胸腔有規律的震動著,莫名帶起了星星的困意,剛剛還精神十足的小猴很快瞇起了漂亮的大眼睛,沒一會兒也陷入了夢鄉。
星星對徐墨陽沒什么要求,只要心還在跳,人就只是累了但還活著,休息夠了自然就會醒。
小猴的判斷是正確的,在它把徐墨陽胸膛當枕頭的第五天,他家的兩腳獸終于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睜開了眼睛,就是……
“我的被子怎么回事?”
徐墨陽看著一覺醒來直接多了一條裂縫的被子,滿眼的不敢置信。
他的破壞力有這么大嗎?
被子好貴的啊!
“吱吱。”我出去玩了。
星星在徐墨陽伸懶腰的時候就悄悄下了床,還不忘順走自己的小毯子小被子毀尸滅跡,象征性的跟徐墨陽說了一句,就頭也不回的往門外沖。
“這覺睡的倒是舒服,可我怎么總覺得被個東西壓著了呢。”
徐墨陽的自言自語飄進星星的耳朵里,小猴渾身一震,跑的更快了。
不知道,不清楚,跟它沒關系!
***
徐墨陽睡了一個長長的飽覺,連骨頭都是酥軟的,懶懶的躺在椅子上什么都不想干,秦娘子實在看不下去(主要是擔心躺久了身體出問題),扔給他幾樣藥材,讓他慢慢弄成粉做蜜丸。
也不拘數量,只是不能這么閑著。
徐墨陽知道秦娘子是為了他好,也慢慢的動起手來,穿著寬袍廣袖帶著白玉發冠,修長的手指不緊不慢的捻起藥材……場景很美好,就是仙氣過分充足,讓徐墨陽都不像個有喜怒哀樂的正常凡人。
這蜜丸的配方還是徐墨陽給出去的,都是些甘草薄荷蜂蜜一類的材料,說是藥丸,倒不如說是提神的糖丸,因為保質期很長,制作的材料老幼皆宜,有許多女郎舍不得當場吃掉,總要帶回去給老人或者孩子們甜甜嘴。
這本來是徐家的內部供給,也不怎的被客人們知道了,有些人吃著合胃口,就點著名來買,把蜂蜜換成飴糖降低成本后,倒也添了些收入。
不過秦娘子也并不真的指望徐墨陽做藥補貼家用,若是真的做出來的,那這蜜丸必然是被她和葉娘子瓜分的。
徐家不缺錢,郎君親自動手的次數卻少呢。
五指山。
是夜,分魂那邊又傳來一段記憶,孫悟空漫不經心的打開,就被滿滿的擔憂和狂躁在內心刷了屏,尤其是抓狂以后扭曲陰暗爬行的那一段,看的沒什么偶像包袱的大圣都額角青筋狂冒,認真思考能不能遠距離讓分魂提前輪回。
他的記憶臟了!
臟了!!
#絕望 . jpg#
在欣賞完讓自己想要自戳雙目的奇怪動作后,大圣深呼吸幾次才繼續看記憶,有了這個沖擊打底,他覺得已經沒有什么能震動到他了。
“徐七郎是怎么回事,那兩位娘子是怎么照顧人的?!”
勉強顧忌著不能讓自己分魂的事情被發現,孫悟空眼疾手快的給自己加了個禁音術,才開始無聲的狂叫,因為分魂傳來的記憶都是隨機的,所以大圣根本沒有收到徐墨陽的具體情況,只覺得小郎君已經危在旦夕。
“啊——”
孫悟空掙扎著想要從五指山下爬出來,被壓住的腰側很快就帶上了血跡,那如來老兒早在放那張帖子的時候就耍了詭計,他的銅皮鐵骨根本沒什么用,這些年他不是沒掙扎過,最后總是以失敗告終,只有那腰上一層層的疤痕展現著其中的慘烈。
熟悉的痛感傳來,卻越發激起大圣的戾氣,他瘋了一樣的無聲嘶吼掙扎,雙眼在沒發現的時候放出兩道細細的金光,下一瞬,五指山竟然真的微微搖晃起來,只是轉瞬又穩住了,任憑大圣掙扎唾罵也無濟于事,只有那剛剛從山上滾下的小石證明大圣感受到的山體晃動不是錯覺。
“如來,你等著吧。”
每掙扎一次,孫悟空對如來的恨意就更深上一層,只覺得西方的禿驢沒一個好東西。
“徐七郎,你可要平安啊。”
第126章 遛星星
徐墨陽睡了個舒舒服服的飽覺,就跟星星到處去撒歡了,長安城冬天冷夏天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兩百天他都不愿意出門,難得天氣這么好,抓緊時間出去走走才有意思。
今天穿個窄袖往西市去吃入口就化的魚片湯,明天穿個打扮的人模狗樣的去東市買發冠,后天踩著長靴雇牛車悄悄去永陽坊看豬,大后天干脆穿個短褐帶個斗笠跑到護城河邊釣魚……每天趕著大早出去踩著宵禁的鐘聲回家,有時候甚至直接宿在外面,見面卻是眉眼帶笑的純粹歡喜。
秦娘子和葉娘子有心勸說,可看到徐墨陽這幅精力十足的模樣就心頭發軟,等到那雙形狀漂亮還帶著星星的眼睛看過來的時候,一切的原則都悉數潰敗。
玩就玩吧,徐家不缺這點子錢。
她們家郎君還沒及冠呢,算不上大人。
徐墨陽乘著天氣好,在外面瘋玩了大半個月,因為活動量足夠,身上隱隱有了些肌肉的輪廓,就是肌肉的轉化速度有點快,他看上去直接瘦了一大圈,臉上還好,衣服明顯有點不合身,看的兩位娘子心痛又不敢制止,因為徐墨陽的精神頭明顯好了許多。
好在徐墨陽也就往外跑了這么一段時間,這么久沒下雨,氣溫漸漸升高了,徐墨陽便又懶在了家里不愿意動彈,星星倒是仍舊躥了出去,不是覺得無聊,而是為了躲徐墨陽。
是的,躲徐墨陽。
睡飽了覺,補足了精神的徐墨陽比雪橇三傻加起來還有活力,整天從東到西往南朝北的躥個不停,星星頭三天還挺高興,跟著徐墨陽到處亂跑,后面吃不消了。
但小猴對徐墨陽又說不出拒絕的話,想著起個大早先溜,但前幾天的給徐墨陽留下的印象太好,見多了星星精力四射的模樣,壓根沒往小猴走不動的方向去想。
見星星起了大早,徐墨陽還以為小猴是迫不及待想要出去玩,便也匆匆換了衣服,順手把小猴往肩膀上一放,溜溜達達的出了門。
在感受到久違的早晨寧靜和新鮮空氣后,又想到精力十足的星星,徐墨陽便開始了每天早起亂竄的日子,要不是還有點微薄的道德感,他甚至能做出爬樹偷果子的事情。
當然了,這個時期沒有果子也是徐墨陽沒爬人家樹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連懶覺都不能睡的星星:……
我當初怎么就覺得這兩腳獸醒了有意思呢!
每天晚上星星睡前都下定決心明天要跟徐墨陽說清楚,結果一睜開眼睛對上徐墨陽,它就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你問為什么沒辦法拒絕徐墨陽?
它家兩腳獸可是長了一雙帶星星的鳳眼哎!
你問這個問題,怎么不去問為什么沒有哥譚人能拒絕布魯斯韋恩呢?
總之,星星生無可戀的被徐墨陽強制性的遛了倆禮拜,肚子都硬生生的小了一圈,才終于等到自家祖宗覺得天氣太熱不愿意出門。
那它還不趕緊遛?
它是有福氣又不是傻!萬一那個兩腳獸又突然覺得有意思,要出去玩呢!
總之,先跑為敬。
徐墨陽倒是真沒什么出去的意思,這些日子天天往外跑,光是山就爬了兩座,廟去了八個,主打一個特種兵式出行,將夏天的能量也都提前耗光了。
現在他只想躺在椅子上,一只手拿著有些趣味的話本子,一只手時不時去捻上幾個秦娘子提前備好的小食,他之前在外面到處跑,秦娘子做的再多也趕不上徐墨陽的消耗,現在徐墨陽在家,可不就得使勁喂吃的?!
要不是徐墨陽實在不喜歡吃肥肉,秦娘子是一點不介意天天做紅燒肉的,那種麻將塊大小三肥七瘦的肉,夾起來都顫巍巍泛著油光,外面做工的娘子們看著誰不吞口水,偏家里這個郎君挑嘴,說吃不慣覺得膩得慌。
這樣嬌氣的性子!
頭疼歸頭疼,秦娘子在飲食上的確是用心的,比如今天準備的小食就是蝴蝶蝦,徐墨陽對它最初的認知就來自華來士,可不知道什么時候,這道小食便悄悄從菜單中消失了。
蝴蝶蝦的做法并不難,無非是新鮮的蝦去皮去頭挑去蝦線,留下蝦尾的最后一節不剪,再按照雞蛋液,面糊,面包糠的順序讓蝦仁依次滾上一圈,放到油鍋里炸成金黃就算完成。
面包徐墨陽能搗鼓出來,但成本有點高也不太劃算,秦娘子問清楚面包糠的形狀和口感后,便買了個炊餅回來風干然后碾碎,味道竟然也頗為相似。
徐墨陽不太清楚現代的蝴蝶蝦是怎么做的,但秦娘子是在面糊上下了功夫,放了一堆東西進去調味,還能大致保持面糊原本的白凈,一口咬下去也不會因為顏值失去食欲。
徐七郎就這么悠悠閑閑的坐在椅子上,過一會兒用筷子夾一個吃,秦娘子在忙活著自己的事情,卻也放了幾分心思在徐墨陽這邊,看到蝴蝶蝦不多了就再去炸一些,一邊吃一邊做,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還有大半碟子蝦在盤子里放著。
然后就被小猴吃掉了。
徐墨陽在家乖乖待了幾天,秦娘子換著花樣給他做菜補身子,日常的小食也都從簡單的鹵味糕點變成各種油炸,主打一個不健康但美味的高熱量。
“在小小的五指山里挖呀挖呀挖,挖出了一只石猴被我抱回家……”
這一日下了些淅淅瀝瀝的小雨,徐墨陽在房間開了窗戶,哼著不成調的歌謠,吃著秦娘子專門給他湊來的香辣雞翅,本以為這一天就這么閑閑的過去,卻被滿金鱗傳來的一個消息攪亂了一切。
“這是什么意思?!”
徐墨陽睜大了眼睛在房間走來走去,秦娘子在外面泡上了消火的茶水。
“什么叫做大圣被針對了?!!”
徐七郎抓著那張紙條,恨不得把自己化成一把無視時空距離的刀子,給那些針對大圣的齷齪東西捅個透心涼!
紙條是滿金鱗送過來的,上面只有歪歪扭扭的幾句話,大致說的是五指山下的大圣一直都在被針對,連凡人送的桃子都只能一年吃到少少的幾顆。
徐墨陽幾乎是在看清紙條的一瞬間就炸了!
“查,趕緊去查,我要知道那五指山下神猴的一切消息,不惜代價。”
許久之后,徐墨陽雙眼通紅的從房間出來,帶著一身的陰郁對秦娘子說道,聲音里是遮掩不住的恨意。
“好。”
徐墨陽并沒怎么瞞著兩位娘子,秦娘子也知道那神猴在徐墨陽這邊的特殊性,當即毫不遲疑的應了下來,她最近跟葉娘子找到了一些修行之人的蹤跡,雖然還沒能達到見面的程度,但只是打探一些消息卻并不困難。
“讓滿金鱗那邊也仔細查查,我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墨陽的臉色比天氣還陰沉,從前世到今生,熟悉的大圣是他唯一的錨點,宛若龍族被保護的極好的逆鱗,別說拔了,就是碰一下都要跟你拼命。
“最近再做些肉松出來,我去寡婦村那邊問問,看看竹竹那邊能不能盡快聯系到燕燕。”
徐墨陽等不及了,就算自己暫時跑不過去,至少得送些東西過去,大圣一只從漢朝就被壓在山下的猴子,就算沒人針對,也必定受了不少苦,之前他找了幾支往邊境的商隊帶了些包裹過去,現在想想還是太慢了。
“好。”
秦娘子依舊是利落的應下,她始終不明白徐墨陽為什么對那只猴子那么重視,甚至按照自家郎君的說法,他都沒見到過那只石猴,但秦娘子從來不會讓徐墨陽改變觀點,她只會改變自己。
比如告訴自己,那是徐墨陽養的大星星,想想小猴平時的待遇,秦娘子便覺得一切都合了起來。
不就是好吃好喝都想著,如珠如寶的寵著嗎,家里的星星也是這個待遇。
在完成對石猴的身份定位后,秦娘子一下子就自然了起來。
一連串的話禿嚕出來,徐家一下子忙碌了起來,徐墨陽自己也沒閑著,從豬石頭一路問道竹竹在流浪的時候交到的刺猬朋友,甚至冒著又被抓去寫稿的風險找了書肆的胖掌柜老大哥。
幾天之后,眾人各有收獲,消息匯了總,徐墨陽再發揮一下自己的直覺和想象力,勉強找到了大部分真相。
“首先,神猴是被針對了。”
大圣名號太大,不敢叫,主要天上基本都是一群小心眼子,徐墨陽一個凡人根本斗不過;而美猴王則是不能叫,這是孫悟空在花果山時候的名號,現在花果山好不容易在漫長的時光中被人忽略,再提起來只會給大圣的故鄉遭災。
現在想想,也就只能叫一聲有些疏遠的神猴。
“然后呢?”
見徐墨陽說了一句話就沒了下文,葉娘子催促道。
“然后……”什么鬼啊然后,大圣被針對了還不夠嗎?!
徐墨陽的心里一點都不平靜,但他只能撿起混亂的思維繼續說下去,兩位娘子都在盡心盡力的幫忙,他沒有由沖她們發火。
“采取行動的應該是……”
徐墨陽指了指地面,眼中的憤怒幾乎掩蓋不住。
只是一個土地公,就把大圣弄得這般狼狽。
虎落平陽被犬欺!
“還有……”
徐墨陽跟兩位娘子討論許久,最后得出一個結論——要想給大圣送東西,必須得要名正言順,土地公才沒有借口阻攔。
“我有辦法。”
談到名正言順,徐墨陽可就有話說了,好歹他也是本本爆火的衛一真人,編故事還是有一手的。
幾人討論的差不多了,正準備各自去忙活,就看到溫嬌哭著跑進了院子。
第127章 溫嬌一直哭
“怎么了怎么了?!”
徐墨陽沖著秦娘子使了個眼色,后者會意的將溫嬌帶到后院,又沖著外面招招手,一直跟著自家女郎的侍衛很快將徐家圍了個嚴實,擋住了大多數窺探的視線。
轉頭一看,自家郎君已經在一臉焦急的哄妹妹了,那語氣柔的哦……秦娘子表示自己被這份真摯的兄妹情狠狠傷害到了,為了保住自己的眼睛,還是去給兩個人做些吃食去吧。
徐墨陽是將守禮刻在骨子里的,對兩人之間的距離秦娘子是一點不擔心。
“嗚嗚嗚……”
溫嬌不說話也不接手帕,只是站在那兒發出一陣又一陣的嗚咽,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斷往外流,弄得徐墨陽手足無措又不敢上前,生怕壞了小姑娘以后的姻緣,只能好聲好氣的慢慢哄著,琢磨著回頭把惹了小祖宗的人套麻袋揍一頓。
“乖乖不哭,告訴哥哥你被誰欺負了,哥哥幫你報仇。”
溫嬌一路從家里跑過來,本來委屈已經快要被疲憊給沖散了,但越是有人心疼的孩子越是嬌氣,被徐墨陽這么軟言軟語的一哄,那點子委屈立刻開始復蘇膨脹,弄得她連話都說不出來,張嘴就是一連串的哭音。
“哇——”
聽到哥哥這么溫柔的話,溫嬌終于徹底拋下了所謂的世家教養,也顧不上那所謂的男女大防,直接一頭扎進了徐墨陽的懷里嚎啕大哭。
“滿金鱗用了法子……嗚嗚……別人只會看到……嗝兒……我們根本沒接觸……”
徐墨陽下意識的想推開溫嬌,卻被溫嬌斷斷續續的解釋釘在了原地,感受到胸口處布料的大片濕潤后,終究是嘆息一聲,一手放到小姑娘的背后安撫性的輕拍,一手避開發髻,輕輕摸著小姑娘的腦袋做無聲的安慰。
去他的《列女傳》吧,這東西就不應該存在世上![1]
徐墨陽惡狠狠的想著,依舊溫柔而無聲的安慰著溫嬌,兩人保持著相擁的姿勢許久,溫嬌才慢慢停止哭泣,只是那雙眼睛已經是通紅一片,明天估計得腫成兩個爛桃兒。
“乖,喝口水。”
徐墨陽把水遞給溫嬌,小姑娘哭了這么長的時間,肯定渴得慌,溫嬌發泄夠了也沒鬧騰,乖巧的端著水杯喝了個干凈,徐墨陽看看自己的胸口,只能感嘆小姑娘家教甚嚴。
哭成這樣都只蹭了他一堆眼淚沒有鼻涕,明顯還是收著了。
他現代的妹妹有一次跟朋友鬧了矛盾,在學校的時候還一切正常,回來就開始嚎啕大哭,聲音那叫一個驚天動地,哭的那叫一個聲嘶力竭,鼻涕眼淚糊了一臉還狂打嗝,差點讓人以為徐家發生了什么慘案。
都是差不多的年紀,差別怎么就這么大呢。
“到底是怎么……不說就不說,別哭了,不然明天眼睛都睜不開。”
見小姑娘嘴巴一癟又要掉眼淚,徐墨陽立刻投降,小姑娘有自尊心不愿意說就算了,回頭他悄悄查出來,暗地里給人使個絆子也就是了。
“……我爹娘……嗝兒……”
溫嬌是想解釋的,但剛剛哭得太久眼睛有些不聽話,好容易把眼淚憋了回去,她才跟徐墨陽開口,雖然嗓子依舊有些啞啞的,說一會兒還要打個嗝,但至少能聽清楚了。
徐墨陽認認真真的聽完了溫嬌哭泣的前因后果,并迅速抓住引起一切問題的重點。
二胎。
說的詳細一點,就是丞相夫婦生了二胎注意力轉移,小姑娘不但被分走了疼愛還多了個需要處處讓著的對象,受了不少委屈,溫嬌憋到今天終于忍不住炸了。
啊這……徐墨陽感覺相當為難,這種家庭矛盾是最難辦的,尤其是放在這個時代,而溫嬌并沒有注意到自家哥哥赤橙黃綠青藍紫輪流變幻的臉色,依舊斷斷續續的說著自己的委屈。
“我知道兒子……嗝兒……很重要,弟弟出……嗝兒……生我是真的很開心。”
可能真的是憋久了,溫嬌的嘴壓根就停不下來,徐墨陽也沒有讓她不說話的意思,溫嬌放在這個時代說是大姑娘,其實擱現代也就是上小學的年紀,受了委屈找人叭叭或者當場發作才是應該的,能捂到現在已經是超級懂事了。
“但憑什么他一出生我就成了草啊。”
溫嬌是真的委屈,她是父母愛的結晶,從小錦衣玉食千嬌萬寵的長大,明明母親懷上弟弟以后摸著肚子告訴她,以后這會是她的依靠,怎么現在就全變了呢。
“每天都說弟弟還小你要讓著,每次都說弟弟不懂事你得幫著,可是憑什么啊,明明說好了是為了保護我才生的弟弟,現在我還沒被保護,就先被欺負了。”
小姑娘越說聲音越大,徐墨陽無言以對。
他能怎么說?
難道告訴溫嬌,她爹娘可能之前說的是真心話,但她弟弟出生以后,丞相夫妻的心思就變了?
小姑娘會崩潰的吧。
“今天我陪著弟弟玩空竹,弟弟玩不過我,竟然直接把空竹往我眼上戳。”
溫嬌明顯被嚇到了,語氣中帶著深深的后怕。
“若不是我躲得快,我眼睛估計就……可哥你知道我阿耶他們說什么嗎?”
小姑娘沒哭,但徐墨陽看著溫嬌的表情,覺得還不如哭了呢。
“他們說我不該帶著弟弟玩這個,因為弟弟揮舞空竹往我眼睛來的時候,一個沒穩住坐到了地上,手上受了傷。”
溫嬌似乎想做出一個笑的表情,但沒成功,徐墨陽已經不忍心聽下去了,他在現代看過太多這樣的案例,但是在古代,女子依附于男子的世道,大多數人都覺得這所當然。
“那可真是個很大的傷口呢,足足小指甲蓋那么寬的一道紅痕,等我跑出來的時候都看不到半點痕跡了。”
溫嬌的話語中帶著十足的諷刺,她看上去似乎長大了許多,原本的天真爛漫已經沒有多少影子。
徐墨陽沒說話,也不知道該怎么說。
如果他在現代碰到溫嬌,對方還在讀書的年紀,他會建議住校,等到上大學以后跑得遠遠的;如果已經成年,那他會變成勸說對方立刻跑路,是發表“你跑不跑,不跑我拿叉車叉你跑”言論的網友。
但這是唐朝,他能怎么勸?
難道要讓溫嬌明白,她爹娘可能愛她,但這份愛跟對兒子的比起來一文不值,可能僅存的愛意還會隨著兒子的成長變得越來越少,最后在兩人眼里溫嬌可能最后真的會變成兒子的輔助工具,成為為弟弟奉獻一生的工具人的慘淡現實?
這未免太過殘酷。
但再如何令人絕望,有些事情也還是要說的,就像是化膿的傷口,早早處了雖然會疼痛,可隨著時間的推移終究會愈合,但如果放任不止,那到最后刮骨削肉也無濟于事。
“我知道,他們已經沒那么喜愛我了。”
徐墨陽結結巴巴的將這份“愛意消逝論”說給溫嬌聽,溫嬌卻只是平靜的點了點頭,然后反手扔下一個雷把徐墨陽炸的人仰馬翻。
不是,現在的女郎都怎么早熟嗎?!
“我餓了。”
見哥哥難得露出這幅有些傻氣的表情,溫嬌一直沉重的心情也舒緩了些,拿起一塊發糕咬了一口,甜絲絲的口感讓她瞇起了眼睛。
有什么不知道的呢,都說孩童單純,可孩童對感情也最為敏銳。
她只是有點難過。
“想吃什么?”
雖然被妹妹的聰慧鎮住,但徐墨陽還是很快回了神,也不再提起剛剛那個話題,只是跟溫嬌說自己最近找到了多少美食,又去了哪些有趣的地方,一個模糊的念頭不時閃過,卻始終沒有被徐墨陽抓住。
“對了,你是要讓秦娘子梳頭,還是讓你的侍衛幫你梳?”
見溫嬌漸漸放松下來,徐墨陽終于試探性的提起了對方因為劇烈運動后,已經散亂的鬢發,和上面那些已經歪斜的首飾。
然后他就看到溫嬌的表情緩緩凝固了。
……
總之,最后溫嬌還是跟徐墨陽一起吃了午飯,并且恢復了男女授受不親的正常距離,但她也沒急著走,而是問自己能做什么營生。
“能自己賺些錢糧總是好的,日后打嫁妝也順手。”
小姑娘話說的婉轉,好在徐墨陽不是什么純純的傻白甜,聽懂了溫嬌的隱憂,當即拍著胸脯表示會給她找一門合適的生意。
照著現在的情況發展下去,丞相夫婦別說給溫嬌添嫁妝,到時候不拿回去就是好的,溫嬌可不得做好最壞的打算,讓名下的財富還歸屬于自己的時候,盡快做到財富增值?!
爹有娘有都不如自己有,他妹妹可清醒著呢。
就是能做什么……
“琴棋書畫?”
“不喜。”
“針織女紅?”
“無趣。”
“蹴鞠馬球?”
“汗多。”
……
“那你喜歡什么?”
徐墨陽也泄了氣,他本來琢磨著興趣是最好的老師,小姑娘要做生意練手最好從喜歡的東西開始,結果妹妹這也不感興趣那也不感興趣,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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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只要能盡快賺錢就好。”
溫嬌有些無措的搖了搖頭,她學的東西都是家中要求的,當時都是抱著完成任務的心思,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愛好。
“沒事,我再想想,肯定給你找個合適的。”
溫嬌明顯是要轉移生活的重心,徐墨陽自然不可能給她拖后腿。
“好。”
溫嬌得了徐墨陽的承諾,也沒有多留,她知道哥哥的本事,也放心把事情交出去。
等賺了足夠的銀錢,爹娘若是將她隨意許人,那她就拿百萬貫贖身。
第128章 分羊毛生意
自家妹妹明擺著要搞事業,徐墨陽當然要支持,在他樸素到近乎粗暴的價值觀里,不管男人還是女人,只有自己能掙錢養活自己以后,才會生出許多的底氣。
溫嬌雖然不到總角,但受的是正經的大家教育,在這個來了初潮就意味著成年,最晚及笄就可以議親的時代,她有自己的小心思其實一點不突兀,只是成長的代價實在太痛,讓徐墨陽寧可溫嬌沒有這么早早懂事。
“我想把羊毛生意給溫嬌。”
徐墨陽的食指第一個關節無意識的敲擊著桌面,對兩位娘子道出心中的想法。
這些日子他盤點了自己手上出現了和沒出現的生意,又綜合考慮了溫嬌那邊的實力,最后才找到了最適合溫嬌的行當,或許并不是掙錢最快的,但卻是最合適的。
“可能分到利?”
葉娘子沒贊同也沒反對,只是問了個要緊的問題,徐家在羊毛上下了很大的功夫,也有了不少收獲,若是白白給出去那是真的吃虧。
“我預備分兩成利,只分五年。”
徐墨陽既然提了出來,便是考慮好了大多數方面的,徐家現在已經成功做出了羊毛線,羊毛襪羊毛衫也都織好了,以手藝入股他一點不虧心。
“五年啊……”是不是有點短?
秦娘子覺得徐墨陽的條件寬厚的有些過分,那羊毛衫她去年也試過,是個長長久久能做下去的買賣,獨家的手藝給了別人也就罷了,還不能一直分錢。
“不短,羊毛是我想簡單了,這東西太大,徐家吃不下。”
徐墨陽皺著眉頭說道,因為之前的順風順水,他便覺得自己能夠直接按照羅三郎的路子走,但仔細探查過后才發現,羊毛的水太深,徐家小胳膊小腿的根本玩不轉。
“我也正想說呢。”
葉娘子的商業嗅覺更加敏銳,頓時贊同的點了點頭,若是太平年間還好,家家戶戶有余糧能養牲畜,大不了她們多跑些地方,總能找到靠譜的貨源。
但連著干旱蝗蟲的來了幾年,肉價伴著糧價節節升高,現在能找到大批量羊群的地方只有草原,可大唐跟突厥那邊開戰了,和平買賣的線暫時也就斷了。
“小女郎出身官宦人家,有路子從邊境帶牛羊,掙了銀錢也能護住,他們家只要能順利做下第一次買賣,往后我們即使分兩成沒準都比自家做羊毛生意掙得多。”
秦娘子只是腦筋暫時沒轉完,被葉娘子一點撥眼睛就亮了,掰著手指算了算溫嬌那邊的優勢,雖然沒有當場倒伐,卻也只是強撐著面子,徐墨陽和葉娘子隨意給了個臺階,她便順梯子下了。
“兩成的利看似不多,但能借來滿家的勢倒也值得。”
雖然從采購到銷售基本都是滿家來,可任誰都知道,這方子才是最值錢的東西,徐墨陽若是在商言商,便是四成利潤都是要的來的,但徐家的攤子鋪的越來越大,徐墨陽也不打算出仕為官,那么找個靠山便是必要的了。
“若是做得好,青娥院的小女郎們也能多一樣掙錢的活計。”
挑羊絨織毛衣都不是什么重活,做起來也頗為瑣碎,正適合徐墨陽這邊的女童們——徐墨陽是打算讓她們安心生活,可她們一個個都窮極了餓怕了,在在知道干活的錢糧她們能分到一半以后,每天都跟瘋了一樣的干活,直到被強制叫停才不甘不愿的停手。
“她們也是命苦。”
徐墨陽一想到青娥院,臉上便多了一層陰霾,并非對那些小女郎,而是對給與她們生命,又不負責任的那些人。
“郎君心善。”
秦娘子嘴上這么說著,心中卻是嗤笑。
她們命苦?
她們簡直不能更好命了!
有吃有喝還能讀書識字,每日只需要干一些簡單的活計還能拿到銅錢,日后婚事自己做主,別說什么沒爹娘命苦,便是尋常的小富之家,女郎也是要操持家務的,讀書識字更是奢望,到了年齡幸運的能嫁到好人家,可大多數都成了家中男丁謀求利益的物件。
若是青娥院中的女郎們都稱得上一句命苦,那全天下幸福的女郎也沒幾個。
畢竟就算是權貴豪奢人家長大的女郎,成婚也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在短暫的商量以后,羊毛的事情就這么定下,秦娘子抽空給溫嬌那邊遞了個信,小女郎便噠噠噠的跑了過來。
這次見面,徐墨陽敏銳的發現溫嬌又成長了許多,說起父母的時候也少了幾分傷心,多了兩分漠然,也不知道這短短的時日發生了什么,才讓溫嬌變成這樣。
徐墨陽跟溫嬌詳細的說明了羊毛上面的利潤,又取了羊毛襪子和圍巾過來讓溫嬌親自感受,溫嬌頭一次接觸生意就是這么接地氣的存在,幾乎是聽得滿眼茫然,但徐墨陽還是堅持說完了。
不懂沒關系,可以慢慢學,有滿家的權勢擺在那里,溫嬌只要不作死就能掙錢,區別只是掙多掙少罷了。
“……這個生意是要借滿家的勢的,如果你想只靠自己……”那我再找找合適的。
徐墨陽沒問溫嬌這段時間發生了什么,只是說完溫嬌的優勢以后,又給出了另外一個選擇。
如果小姑娘真的傷心到連家里的隱形資源都不愿接受,徐墨陽也不會逼她,頂多就是做生意的規模范圍和種類變一變,掙錢的速度有些慢罷了。
“我就做這個。”
溫嬌打斷了徐墨陽的話,眼睛里依舊是聽不太懂的迷茫,語氣卻很堅定。
這幾天回去她又學到了一個道: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以前想著耶娘辛苦所以不怎么會任性,現在弟弟出生了,試探性的任性想要爭寵,卻被蓋上了頑劣的帽子,于是她就知道,自己能夠任性的權利已經被長輩給收回了,在甚至根本就沒有怎么使用的情況下。
不就是借勢嗎,當然要借,還要趁著能借的時候使勁借,畢竟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這種借勢都不會被允許了!
溫嬌咬著牙想著,眼中是不符合年齡的冷意。
“我只要兩成利,你爭取到多少都歸你。”
溫嬌的表現讓徐墨陽愣了愣,說出來的話便轉了個彎,唐朝講究父母在不分家,子女不管通過何種手段掙來的銀錢都應該全部上交給父母,然后由他們進行支配,雖說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但溫嬌的年紀擺在這里,如果羊毛真的賺錢了,這個生意可能會當場歸公。
連由都是現成的:小姑娘家家的要這么多錢干什么,耶娘先幫你攢著做嫁妝。
徐墨陽不知道滿家父母的性子,但他從不會高估人性。
“如果簽了你分到兩成五的利潤……”
溫嬌的眼睛亮了亮,試探性的開口。
“那半成歸你。”
徐墨陽爽快的回答,這其實只是一份保障,若是溫嬌一直把著羊毛生意,那便是錦上添花,若是滿家父母看中了這門生意,那就成了雪中送炭。
所以你會怎么選擇呢,我的小妹妹?
是從父母的手中撕下一塊肉填肚子,還是安安分分的當他們的乖女兒?
徐墨陽玩味的看著溫嬌,等待著親愛的妹妹自己決定。
溫嬌并沒有考慮多久,便沖著徐墨陽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能看到雪白的牙齒和鮮紅的牙齦。
她已經做出了選擇。
跟溫嬌約好下次市場調研的時間,又打包了一份小姑娘喜歡的吃食,徐墨陽輕輕碰碰小女郎的額頭,認真的跟溫嬌道別。
額頭的溫熱只是一閃而過,卻讓溫嬌不受控制的紅了眼眶,好在她轉身的快,那滿眶的濕潤沒來得及化成眼角的水跡,便被風吹干了。
她很想抱一抱哥哥,但是不行。
額頭與指尖的觸碰,已經是他們能在眾人目光下做出最親密的行為。
***
半夜,徐墨陽房間。
“啊啊啊啊啊——”
徐墨陽唰的一下坐起來,毫無形象的揪著自己的頭發,好歹還記得星星和兩位娘子都在睡覺,嘶吼調成了無聲模式……看起來很像發癲。
徐墨陽也的確在發癲。
準確來說,自從他半夜驚醒,想起跟溫嬌說的那些話的時候,就陷入了癲狂狀態。
“我是被什么臟東西附身了嗎?!”
徐墨陽揪著頭發不愿接收那些可怕的記憶,什么小妹妹,親愛的妹妹,還玩味的笑……笑屁啊笑,又不是什么小說里的霸道總裁,對象也不是什么天命女主,這么多戲!
當時他怎么會有那么中二的想法啊!
這輩子的臉都丟完了!
從不愿接受現狀的癲狂到自暴自棄就是一瞬間,確定自己沒有時光機可以改變人們的記憶后,他木然的從床上走下來,四十五度角仰望著窗外的月亮,緩緩留下一行清淚……個毛線啊,他又不是什么文藝青年的人設,他才沒那么矯情嗚嗚嗚嗚。
這個地球不能呆了,還是去月球吃麻辣兔頭吧。
#大唐很好,我先走了 . jpg#
徐墨陽仗著深更半夜沒人醒,試圖在地上扭曲陰暗的爬行轉移注意力,雖然沒什么作用,但體力上的消耗讓他的敏銳度也降低了,完全沒注意到小猴驚恐的視線。
徐墨陽爬出一身大汗,累得倒在床上就直接睡著了,但小猴卻一直瑟瑟發抖到天亮,甚至再次被動的傳送了兩段記憶給大圣。
#你睡了嗎,我睡不著 . jpg#
被半夜驚醒的大圣熟練的點開記憶,第一段是徐墨陽去寺廟打聽修行界消息的爬山,第二段就是新鮮出爐的扭曲陰暗爬行,加上之前傳過來的徐墨陽昏迷那一段,聰明的大圣幾乎是一瞬間就找到了罪魁禍首。
“該死的禿驢!”
治個病都治不好,看人家小郎君留了多重的后遺癥!
第129章 一成干股
士農工商等級分明,區區一個女兒練手的小生意,自然不必勞動丞相夫婦親自出馬,能給女兒配個相對可靠的管事娘子已經是看在還有幾分感情的份上,他們的兒子正是學說話的時候,做耶娘的得多看著些。
管事娘子看似是被滿家父母選中,其實全家早就暗地里投靠了溫嬌,能力算不上多么出眾,但勝在忠心和聽話,溫嬌在失寵后手下自覺沒了前途。大多都開始找退路,管事娘子就這么入了溫嬌的眼。
“你是……許家的對嗎?”
雖然連管事娘子被選中都是自己一手安排的,但在耶娘面前,溫嬌還是得裝一下的。
聲音壓低一點,裙子不安分的動動,目光看向管事娘子,溫嬌將一個初次見到以后可能需要長久相處的略有些眼熟的陌生人,有些緊張卻又沒失大家閨秀風范的形象表現的很好,至少成功瞞過了大半心思都不在女兒身上的滿家父母。
“……是。”
許娘子沉默片刻,低低的應了一聲,她是許家女,但嫁到朱家后,人家從來都只稱她一聲朱許氏,或者朱家的,許家娘子這個稱呼已經許久未曾聽過了。
“那我以后便稱你一聲許六了。”
許家娘子在閨中的時候行六,身為奴婢者,不得用郎娘之類的尊稱。
“多謝小娘子。”
溫嬌這么一說,日后這稱呼便是定了,只要許家娘子在溫嬌身邊服飾,那她丈夫也只能稱一句許六之夫,而不是讓許家娘子被稱呼為朱家妻。
溫嬌輕輕巧巧定了稱呼,忙著去哄兒子的滿家父母不以為意,不管是許家的還是秦家的,都只是個趁手的奴仆罷了,不滿意直接換了也不費什么功夫。、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簡單了,試探性的尋找商機——毫無經驗的小女郎自然是找不到的,于是這個時候,以前救過自家女兒的郎君遞來了橄欖枝。
說實話,滿家父母派來商談分成的人能力其實不差,甚至有點神對手的味道,奈何溫嬌為了自己的分成一心一意挖坑,在底牌都被透露出來的情況下,就算再口若懸河舌燦蓮花也改變不了太多結果。
當然最關鍵的是滿家父母并不重視女兒這種過家家的小生意,而溫嬌又表現出一副對金錢不屑一顧的樣子,偏偏她還表現得非常沒有自知之明,每次談判都跟著去,在滿家占據優勢的時候拖后腿,氣的談判人心梗又沒法動手,畢竟他只是甲方雇來的,不是甲方。
最后,溫嬌憑借驚人的能力跟徐墨陽打出了完美配合,拿著自己的一成干股的憑證悄悄藏好,談判人如喪考妣,本以為回去要領罰,結果滿家父母壓根不在意,又被溫嬌送了些精神損失費,也算是高高興興的走人。
沒辦法,溫嬌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簽完契約以后,溫嬌便被徐墨陽丟給了葉娘子,小女郎除了有權有勢對生活常識基本一竅不通,要是不想在做生意的時候被騙的首飾衣裙都不剩,那就必須開始惡補。
不求親自上手,但起碼要能分清羊毛的大概等級,不同季節的羊毛和羊絨的價格,標準尺寸的羊毛衣物需要的大概材料,別弄得明明是穩賺不賠的買賣,最后還要倒貼錢。
左右羊絨在秋冬時節才會生長,溫嬌還有些學習的時間。
溫嬌是完全不懂的新手起步,最開始的時候學的暈頭轉向,基本上是兩眼一睜忙到熄燈,每天上床都是秒睡,別說跟弟弟爭寵了,她連家里幾口人都快忘光了。
為了多擠出一點睡覺的時間,溫嬌的頭上的首飾越來越少,發型也越來越簡單,甚至連身上的衣物都逐漸變成了簡約款,主打一個省時省力。
因為溫嬌每次去見父母的時候都是鄭重打扮過的,滿家父母也沒怎么將心思放在女兒身上,倒是一直沒有發現女兒穿衣風格的變化,于是溫嬌的穿著變得越來越隨意。
直到最后,溫嬌的衣物正式進化成了方便活動的胡服男裝,頭發全都用一根簪子盤成結實的發髻,再隨便揣幾張沒有任何標記的素帕,蹬一雙輕便透氣的布鞋就能出門,看著頗有些不男不女,但全程穿戴不超過五分鐘。
至少徐墨陽在街上看到溫嬌的時候都沒認出來,還以為是哪家的窮小子想送外賣了,打聽到了他這邊求職。
不過這都是后話了,現在的溫嬌只是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琢磨著明天應該梳個更簡單的發型,讓自己能多睡一會兒。
而徐墨陽在解決完溫嬌的事情以后,便把大部分精力重新放到了編故事上,只是這一次他編造的不是簡單的故事,而是猴哥對自己的救命之恩,為了能夠擴大影響力,徐墨陽這次推出的也不是話本子,而是戲曲。
五指山下的土地仗勢欺人還欺軟怕硬,神仙妖怪之類的過來嘲笑欺負大圣從來不管,凡人連送東西都得要有正當由,徐墨陽打算用魔法打敗魔法——你不是說要有正當由嗎,救命之恩的的關系夠不夠硬?
若是還不夠,徐七郎便是家中九代單傳的男丁!
孫悟空救了人家的九代單傳獨苗,獨苗為了感謝大圣,特意送了些東西過來,讓大圣能過的舒服些,這個由夠不夠充分?
徐墨陽對著天各一方的家里人道了歉,捏捏筆桿子思索怎么才能把這件事情寫的跌宕起伏,畢竟出門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給的,尤其是他這種獨身且家庭簡單的,插入資料的時候只需要順道提上一嘴,眾人自然會幫他把一切補全。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把他的家庭結構放到現在,他爸媽只生了他和妹妹兩個,妹妹又會被認為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不算有獨立健全人格,那他還真的稱得上一聲獨苗。
畢竟男丁才有繼承權。
“幸好只是我來了這。”而不是妹妹。
他妹妹打小就聰明,大二直接一口氣考過了英語四和英語六,還自己修了雙學位,畢業以后回來做自媒體也是風風火火,在他被車撞之前都摸到了財富自由的尾巴。
若是不婚主義的妹妹過來,會瘋的吧。
徐墨陽亂七八糟的想著,手上也沒停筆,飛快的編織成一個合情合的故事。
假亦真時真亦假,徐墨陽就不信了,要是長安的所有人都知道美猴王救徐七郎的故事,就算這個故事是假的,那土地也不敢攔他的包裹。
徐墨陽悶在房間里寫了大半天的東西,連晚飯都差點忘了吃,還是秦娘子過來敲了門,才免了徐七郎用墨水填肚子。
今天的菜色相當豐盛,也不知道是秦娘子心情好,還是有別的原因,總之讓徐墨陽有了口福,光是蔬菜就放了好幾碟子,從便宜的到難買的一應俱全。
徐墨陽甚至吃到了心心念念的地衣炒雞蛋,那嫩生生的獨特口感吃過一次就再也沒法忘記……哎喲,沒洗干凈被草根塞牙了。
好吃但永遠洗不干凈,不愧是地衣菜。
徐墨陽借著更衣的說法消失了一會兒,再回來的時候牙齒縫已經干干凈凈,秦娘子假裝不知道自家郎君剛剛干了什么,大力推薦她新做的桂花山藥糕。
雪白的山藥配上醇香的桂花,是不算膩的清甜,可能真正的唐朝人吃起來會覺得有些淡了,但卻難得合了徐墨陽的胃口。
就是這種不太甜的糕點才好吃嘛。
見徐墨陽把桂花山藥夾了一塊又一塊,秦娘子琢磨著今天下午的點心可以換成這道小食,反正山藥還有好幾根,只供給徐墨陽能吃上好幾頓。
吃了口甜的,徐墨陽又盯上了咸的——泡椒小木耳,小米辣級別的辣椒做泡椒,只能說徐墨陽的腸胃好口味重,木耳吃起來不覺得從嘴巴辣到腸胃,只覺得鮮爽別致。
為了避免浪費,徐家的菜色豐盛以后,每道菜的分量都會進行適當減少,今天的泡椒小木耳也是一樣,徐墨陽不過伸了兩三次筷子,碟子便空了大半,只能沖著別菜下手。
筍干素雞卷,韌脆中藏著微甜的清香;雞頭米炒蝦仁,雙鮮合一鮮香十足;野菜臘肉包子,新磨出來的麥子香味十足,配著春日的菜蔬一口咬下去,滋味堪稱一絕。
徐墨陽葷素搭配著吃了三碗米飯,又喝了一碗紫菜蛋花湯溜縫,食物硬是從胃里一直堵到了嗓子眼兒,在桌上緩了好一會兒才能站起來,讓徐墨陽有種自己吃了自助餐的錯覺——雖然沒有扶著墻進,卻是扶著墻出的。
中午吃的太飽,下午的點心也被一掃而空,徐墨陽到吃晚飯的時候也不覺得餓,有心想說自己不吃了,就被秦娘子預判了他的行為,當場就來了段讓人負罪感十足的碎碎念,而徐墨陽也是一如既往的沒有招架住,被迫接過了裝著香腸臘肉蛋炒飯的碗。
師父別念啦。
徐墨陽不知道多少次想說這句話,對上秦娘子的眼神后又默默低下了頭。
秦娘子也是為了自己好,還是下次再說吧。
徐慫慫這么想著,悶不吭聲的開始扒飯。
日子就這么一天天的過著,“五指山神猴救七郎”的故事也一點點豐滿起來,胖掌柜那邊人脈廣,看了徐墨陽的稿子以后覺得大有可為,花重金找了個小戲班子專門排練,就等個好日子一炮而紅。
徐墨陽這邊也沒閑著,以徐家生意為基礎,開始了臨時工的飛速擴張,并非為了掙錢,而是為了讓徐墨陽跟盡可能多的人結下因果,讓有道行的人下手的時候有些顧忌,也就是俗稱的制造保命符。
第130章 戲曲寫完
在夏天到來的時候,徐墨陽終于將《猴王救七郎》的戲劇寫完,最后一折的劇情交到戲班手上,他先回去睡了個飽覺,才又抱著個小本去找書肆掌柜。
“這本我打算用自己印。”
徐墨陽的小本子上寫的同樣是《猴王救七郎》的故事,但比起合轍押韻的戲曲,他刻意壓縮了字數,用的又是大白話,也不能說不好看……就是不太適合這個書肆。
“勞煩幫我引薦幾位雕版人,手藝只要能做到橫平豎直,刻出來的字能看清便可。”
徐墨陽原本也沒打算將這本書賣給書肆,他只是過來借個人脈的。
唐朝已經出現了調版印刷術,但徐墨陽沒怎么關注這方面,這才揣了書找胖掌柜幫忙。
“若實在為難……”那就算了。
徐墨陽沒有為難人的愛好,找胖掌柜圖的也就是一個方便省事,若是這邊沒什么收獲,大不了去相熟的木匠家里問問有沒有門路,實在不行就抓個擅長陽刻的匠人,多花些錢讓他暫時轉職成雕版人就是了。
都是刻凸面的,山水鳥獸是雕,字也是雕,頂多就是圖形不同。
“這有什么可為難的。”
胖掌柜答應的很爽快,他剛剛的為難無非是怕徐墨陽仗著自己的名氣給他強買強賣,現在沒了利益沖突,徐七郎自然還是他的好兄弟。
牽個線罷了,他手上什么都不多,就是書局和印刷坊的路子多。
“不知七郎打算印多少?又用的什么紙?”
時人都以姓氏+排行+性別為稱呼,有特別親近的才會省下姓,胖掌柜雖然日常催徐墨陽寫稿,甚至不惜花心思找了個催稿人,但兩人日常相處還是極好的,他知道徐墨陽對經史子集不感興趣,每次碰上什么有意思的書的時候都會給徐墨陽單獨留著。
徐墨陽也不是沒情商的,知道書肆掌柜是個好吃嘴,時不時就送些自家做的菜給胖掌柜打牙祭,兩人的交情就這么在一來一往中逐漸建立起來他,日常相處倒真有了幾分兄弟模樣。
“就用草紙,這個便宜。”
徐墨陽不動聲色的抖掉身上的雞皮疙瘩,有時候聯想能力太好也是麻煩。
#不知妹妹今天吃的什么飯?又讀的什么書?#
徐墨陽努力把黛里黛氣的腦子清空,繼續回答掌柜的問題。
“頭一次也不印多,五百本就夠了。”
草紙價格低廉,五百本印刷的成本也就是堪堪跟雕版的成本持平,但徐墨陽這次打算做的本來也就是擴大知名度,底層貧民中幾人合買一本差不多也就夠了。
“這么少?”
這個數量真的出乎胖掌柜的意料,尤其是跟徐墨陽以往的戰績比起來,簡直可憐到不能再可憐,掌柜敢拍著胸脯保證,要是衛一真人的書他只印了五百本就敢出來賣——
書是今天賣的,人是明天沒的!
長安掙錢大不易啊!
“不少了,尋常人自己出錢印書,百十本都是多的。”
因為時常跟書肆掌柜聊天,徐墨陽也知道了不少內幕,雖然對經營有用的胖掌柜一點沒說,可比起純粹的外行,徐墨陽還是知道不少東西的。
“……”
掌柜一時間有些無言以對,他雖然知道正常數量,但這兩年徐墨陽寫出來的書本本爆火,在他心里自動有了單獨分類,現在徐墨陽一說自己的書印五百本就夠,他便下意識的從腦瓜子里拎出了徐墨陽以前的戰績,這才有些失態。
“……可這也太少了吧。”
明知道這個數量對于尋常人來說已經極多,但一想到這是徐墨陽寫的書,掌柜便怎么想怎么覺得別扭。
徐墨陽的書有多火呢?
這么說吧,長安城的人過十萬不到百萬,雖然打頭的數字不是一,但去掉太老的太小的買不起的不屑買的,頂多一萬的客源,加上每個坊市和兩條街道的分流,胖掌柜這邊有個一千左右的人流量已經是頂天了。
可徐墨陽的書頭一次被印刷了一千本出來,被第一個吃螃蟹的人買走以后,硬生生的給胖掌柜這邊帶了三千多人的客流量,基本至少人手一本衛一真人的話本子,還不算胖掌柜這邊分給其他書肆一起掙錢的書!
頭一批的一千本壓根就沒撐上多久,被金錢迷了眼睛的胖掌柜大膽的下了訂單,書坊那邊三班倒的雕刻印刷組裝,發書的速度硬是趕不上購買的速度,甚至帶動了紙張的漲價。
那還是沒什么名氣的頭一本書,光是在長安就至少賣了上萬本,還不算洛陽和揚州那邊的訂單!
要不然胖掌柜怎么會花心思專門找催稿人,還變著法子讓徐墨陽繼續寫書呢,還不是這成績實在驚人!
“五百本就夠了,我又不頂著衛一真人的名號去賣。”
不管胖掌柜怎么勸說,徐墨陽始終堅持自己最初的想法——開玩笑,這些書他只打算賣個成本價,可賣書還要雇人,印的越多賣的越久他就虧得越多好嗎!
若是以前也就罷了,現在他可有個大圣和一座山要養呢!
還多印,多印你出錢嗎?
“我出就我出!”
嗯?他剛剛把心里話說出來了嗎?
徐墨陽抬頭看向胖掌柜,胖掌柜肯定的點了點頭,笑的連牙花子都露了出來。
“你不愿意多印,我愿意啊。”
胖掌柜糾結了好久,最后還是看不得徐墨陽的書就印這么區區幾本,于是他上下左右的試探,徐墨陽也沒把注意力放在跟他說話上,一不小心還真的被探出了真實想法。
“我出錢,你也別用那草紙了,直接換宣紙,我們多印些……”
胖掌柜說話的時候也想明白了,這書雖然言語有些淺薄,也不適合放到他的書肆里賣,但這書是有火爆的潛力的,言語淺薄換個詞就是簡單易懂,這通篇沒有一個生僻字,肯定有那不缺錢的喜歡。
“等等等等——”
徐墨陽聽著胖掌柜的滔滔不絕,幾次試圖開口打斷都沒成功,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迷迷糊糊的跟胖掌柜簽下了契約。
草紙初印五千本,其他紙張印刷三千本,一切成本從掌柜這邊出,虧本掌柜承擔損失,最后掙來的銀錢四六分賬,掌柜六,就這掌柜還覺得委屈了徐墨陽,一再表示如果賣得好立刻加印。
“你拿這些錢出來,家里不會鬧嗎?”
若是正當印刷也就罷了,可這書一沒有名氣保底,二登不上大雅之堂,就徐墨陽知道的,胖掌柜可是個標準的耙耳朵。
“我用私房錢印書,家里又不知道,怎么會鬧。”
胖掌柜用最狠的語氣說了最慫的話,卻讓徐墨陽酸成了檸檬。
連私房錢都有這么多,書肆就這么賺錢的嗎!
徐墨陽完全沒想過,是他的書賣的過于火爆,才讓胖掌柜的私房錢成指數倍上漲,畢竟在現代的時候他也不是沒有寫過文,頂多算的上中層作者,怎么可能換了個世界突然大紅大紫?
可徐七郎壓根就沒仔細想過這個時代的識字人數和文學水平,雖然他已經盡量收斂了習慣性發散的腦洞,卻也足以對大多數作者進行斷層的碾壓。
這不是徐墨陽的水平漲了,只是周圍人的水平下降了。
“等我把書賣了,再湊湊錢,就給我媳婦買了那套金首飾,再配上新出的流光緞,我娘子穿著肯定好看。”
一股狗糧味突然襲擊了在心里吃檸檬的徐墨陽,徐七郎抬頭看了掌柜胖臉上帶著的笑,突然就覺得有些飽了。
“這不是你的私房錢嗎?”
徐墨陽試圖打斷胖掌柜的幸福泡泡。
“男人的私房錢不就是給媳婦花的嗎?”
胖掌柜有些疑惑的看了徐墨陽一眼,徐七郎被這個男德滿分的回答驚的倒吸一口涼氣,總算是明白書肆掌柜為什么會有漂亮老婆了。
因為交情好,徐墨陽是去過胖掌柜家的,別看胖掌柜長得平平無奇,但他娶的媳婦真的就是……一朵仙花插在牛糞上。
就憑這份都能秒殺大多數現代男人的覺悟,別說他只是長得像個湯圓了,就算是長成了一只黑熊精,那天仙般的媳婦都跟他是天生一對。
“掌柜,娘子在家做了些吃食,讓我給您送過來。”
小二在門口敲敲門,抱著一個碩大的食盒說道。
你們兩個必須鎖死,鑰匙我吞了!
“戲班子再排上一兩個月就差不多了,什么時候讓他們上臺演一場?”
看著自家娘子送來的糕點傻笑了一會兒,胖掌柜總算是想起了正事,他其實不太明白為什么徐墨陽要編這一出戲,但臺上的人一開嗓他就傻了,回神后當場追加投資。
這戲必紅!不然他就把店里的桌子吃下去!
“印書要一些時間,還要給賣書留出一些空檔……”
徐墨陽裝模作樣的掐指算流程,其實心里早就做好了決定。
“九月初九如何,登高回來估計也懶得走動,看戲是個不錯的消遣。”
徐墨陽對古代的節日沒什么概念,奈何應試教育實在牛掰,《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的記憶一直在腦子里回蕩,他不但記得全文和翻譯,還記得這首詩表達了對兄弟之間的深厚感情。
《神猴救七郎》的故事里,他刻意采用了一些模糊的語句,若是說神猴和七郎之間是兄弟情,倒也說得過去。
胖掌柜越聽眼睛越亮,炒作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但古往今來營銷的手段就這么多,他幾乎能立馬明白炒作兄弟情的效果。
除了這方面,胖掌柜還想到了一個更加實際的因素——七八月份本就是長安最熱的時候,誰愿意頂著大太陽出門看戲啊!
“九月九是個好日子啊!”
胖掌柜這話的意思就是同意了,徐墨陽目的達成,不由自主的勾起嘴角。
九月九《猴王》開演,年關前大勝傳回。
徐墨陽特意挑了這個日子,就是為了蹭些國運,他就不信了,這故事都沾上了凡間國運,那土地還能故作不知!
第131章 油紙傘廣告
天氣熱了,徐墨陽又開始打蔫,整天縮在放了冰盆的房間里不愿出門,可話本子和游記都已經在去年夏天的時候看的差不多了,剩下能看的都是些可讀性極強的著作,換句話說,就是十分晦澀難懂。
徐七郎覺得不行,徐七郎不可,徐七郎決定給自己找些樂子。
“幫我去匠人那邊定制一些東西。”
徐墨陽起了個大早跟秦娘子開口,匆匆說完就啪的一下關了門,繼續去睡回籠覺,只留下被灌了一耳朵新事物的秦娘子茫然的站在原地。
什么叫做材料木頭的石頭的都行?什么叫要做一堆一模一樣的方塊還要刷漆?什么又叫一定要輕便,尋常女子一手可提?
這都什么跟什么呀。
徐墨陽不知道秦娘子的茫然,他就像每一個萬惡的甲方,把要求報給乙方以后就過自己的小日子去了,也不管乙方是自己上手還是找實習生外包,總之他要在規定時間以內看到成品。
再說他現在已經進化了,具體表現在可以從早睡到晚再睡到早,一天活動量不超過兩個小時還能維持身體正常機能。
熱浪來襲的第一天,睡覺。
熱浪來襲的第二天,睡覺。
熱浪來襲的第三天,反思。
“徐墨陽啊徐墨陽,你怎么能這么墮落呢,你要努力,你要奮斗啊!”
徐七郎痛心疾首的譴責了一番自己,把窗簾拉開讓光線透進來,拿起一本著作開始翻看。
五分鐘后,徐墨陽趴在桌上打起了小呼嚕,從小洞里鉆進來的星星人性化的嘆了口氣,跑到忙活著的秦娘子面前一陣哼哼唧唧,讓秦娘子進來幫徐墨陽換冰盆順便披個小毯子。
熱浪來襲的第四天,睡覺。
……
徐墨陽發誓,他是真的想要好好學的,但那個床那么大,那個枕頭那么蓬松,那個被子前兩天才曬過太陽……是它們在勾搭自己!
一點都不矜持,不守床道!
不管怎么樣,徐墨陽依舊保持著每天睡二十二個小時的優良作息,直到秦娘子將他要的東西送過來,他才難得從床上爬下來。
“這是什么做的?”
徐墨陽摩挲著一塊麻將牌,上面已經刷了一層清漆,背面都染上了綠色,正面刻了一個繁體的發字,看著不太像玉也不太像石,難道真的是木頭磨出來的邊角料?
可手感也不對啊。
“不知道。”
秦娘子非常誠實的搖搖頭,雖然她在徐墨陽這邊是乙方,但在匠人那邊卻是甲方,只要有滿意的結果,她壓根不會在意過程。
“玩的合適就行了啊,人家多賺是她的本事。”
徐家現在雖然算不上家財萬貫,但也能做到大部分時候買東西不看價格,畢竟有挑挑揀揀的精力,她和葉娘子掙的錢都是貨物的十倍百倍了。
“你說的對。”
徐墨陽幾乎是立刻就接受了這個解釋,雖然說出來可能有點拉仇恨值,但他的確已經脫離了工薪階層的行列,只是貨比三家的習慣還是會時不時冒出來,卻也沒什么大礙。
畢竟他現在有錢有閑,偶爾浪費一下后者也不怎么心疼。
這副麻將是徐墨陽靠著記憶畫出來的,里面的圖案有很多都跟現代的對不上號,全靠徐墨陽給秦娘子的權限自己瞎編,不過也無所謂,徐墨陽本來也不會打麻將,他要來這幅麻將牌的唯一由,就是玩人工版的連連看。
不一定能全連掉,不過無所謂,這個游戲本來就主打一個隨機性。
麻將連連看的玩法很簡單,沒有圖案的一面朝上,隨意用手撥弄幾下十幾下或者幾十下,睜著眼睛還是避著眼睛都無所謂,然后把麻將擺成長方形或者正方形,一排排全部翻好,然后就是網絡的連連看玩法了。
非常消磨時間,雖然算不上太有意思,但想到那些經典名著和自己興致起來又碼了個開頭,還瞞著胖掌柜沒敢說的新文,徐墨陽一下子就覺得這個游戲充滿了樂趣。
“嘩啦啦——”
麻將倒在地上的聲音有幾分熟悉,又有幾分陌生,徐墨陽搓了兩把找找手感,就開始給麻將們排隊了。
這個熟悉又陌生的游戲玩了幾天,外面難得下了場大雨,天氣一下子就涼快許多,徐墨陽也就沒悶在小院子里,而是穿了一襲青衣,撐著一把油紙傘施施然出門了。
“那些堆著的傘能不能賣出去,就看這一次了。”
小雨朦朧,對沒斗笠的人可能是個困擾,但對于打算帶貨的徐墨陽來說剛剛好。
那些油紙傘已經被放在庫房很久了。
在知道唐朝沒有油紙傘的時候,徐墨陽一度震驚了很久,秦娘子倒是不以為意,甚至在他問問題之前給他科普了現在的主要遮雨物件。
畢竟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她們郎君哪哪都好,就是對一些事情不太了解。
也不知是多么豪奢的家族養出來的。
這是秦娘子以前慣常的念頭,但現在經過自我說服和迪化后,她已經默認徐墨陽來自天上了,對徐墨陽豐富學識和不太匹配的無知也表現得更加所當然。
那可是天上,定然跟大唐有區別!
秦娘子自然的想道。
來自現代的徐墨陽:……
真的在天上的神仙:……
總之,徐墨陽知道了現在主要的擋雨方式——帝王之尊撐華蓋,權貴之家頂絲綢,貧苦人家一件套,斗笠蓑衣常相伴。
至于相傳是魯班妻子發明的,用竹子劈成細條,在上面蓋獸皮的傘,秦娘子表示她沒見過,也不知是唐朝沒人做,還是用這種物件遮雨的秦娘子接觸不到。
徐墨陽覺得應該是前者,畢竟他在市場上看到油紙的時候,順嘴又問過秦娘子一句,得到的依舊是搖頭,這才讓他覺得油紙傘是個大商機。
他把想做油紙傘的念頭跟兩位娘子說了,在一番激烈的討論后,成功拿到了一筆購買油紙和其他零件的專款,當天就去賣油紙的那邊下了訂單,那個賣紙的郎君嚇了一跳,聽到徐墨陽想要的數量以后,當場保證兩個月之內送到。
怕徐墨陽覺得他給的時間太緊張,覺得自己看上去年紀小嘴上沒毛辦事不牢,還一板一眼的跟徐墨陽算起路上的時間。
“我們村離這邊大概一個半月的路,回頭我買個板車,走累了的人直接在車上休息一會兒,保證人停車不停,一個月就能到家。”
小郎君說這些的時候也是下了狠心的,若不是徐墨陽要的數量實在太大,甚至敢提前給了定金,他們也不會這么折騰。
“到家以后直接裝車,推回來的時候照舊是兩班倒,肯定在兩月之內趕回來。”
小郎君都佩服自己的機智,果然人在銅板的壓迫下真的能瞬間變聰明!這郎君都睜大了眼睛,定然是被他打動了。
其實只是被兩個月的時間震驚了的徐墨陽:……
即使來到這個時代,徐墨陽也沒有習慣這里的物流速度,智告訴他兩個月的時間真的很緊張,但習慣了三天包郵全國的潛意識卻在瘋狂叫囂,徐墨陽整個人都要分裂了。
“這油紙只有你們村會做嗎?”
徐墨陽不怎么抱希望的打聽了一句,希望找到更近的貨源。
“不是啊,那邊的村子也會做。”
郎君脫口而出,徐墨陽還沒來得及欣喜,就被下一句話澆了個透心涼。
“只是他們村子比我們村還遠,走到長安城要兩個月呢,郎君您要的了這么多油紙嗎?”
徐墨陽還沒來得及思考,嘴已經比腦子快了:
“當然要的了!”
男人怎么能說不行?!
“真的?那太好了!”
小郎君在徐墨陽收回話之前就激動的開口。
“您要的數量多,我們信您,那個村子我們就不收定金了,等送到了這邊再給錢糧便是。”
徐墨陽張了張嘴試圖反駁,但小郎君好像真的非常著急,背起裝油紙的背簍一溜煙就跑了,徐七郎這個穿靴的愣是沒追上。
等回了院子,才知道小郎君已經把油紙送到了家門口,而且已經買好板車出長安城了。
徐墨陽:……
算了算了,這兩個月剛好用來研究傘的做法,要是成功了再多的油紙他都吃得下,要是不成功——糊窗戶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嘛,比宣紙擋雨,比草紙透光,價錢還比白紙便宜,只要有人當了第一個吃螃蟹的,后面有的是客人。
但油紙傘做的還挺成功的,徐墨陽也就暫時把糊窗戶的生意放下,讓兩位娘子組裝了一條人工流水線可勁做傘,偏偏做了又不賣,全都堆在倉庫里,問徐墨陽打的什么主意吧,他又只是神秘的笑笑,看得人心焦。
徐墨陽其實也沒打什么主意,只是在等一個雨天,奈何最近幾個月不知道怎么回事,要么天空萬里無云不下一滴雨,要么直接大雨傾盆嘩啦啦下完又是晴空萬里,徐墨陽想要的細雨朦朧硬是沒刷新。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總算是等到了。
“把傘擺到最顯眼的位置去。”
徐墨陽給秦娘子留了最后一句話,便毅然決然的穿著高幫靴子出了門。
有些招式放到現代會被吐槽說用爛了,但反過來一想,能被人眼熟到這個地步,肯定是因為好用,徐墨陽不怎么看電視劇,但小說卻是沒少看的,又在家練習了許久,完全就是經典形象復刻。
穿著青衫的少年郎身形高挑,頭上束發的只是一根木簪,撐著一把油紙傘同你擦肩而過,那傘上只寥寥畫了幾根青竹,卻襯的少年郎君更加溫潤,再配上朦朧的細雨……
油紙傘賣瘋了!
青竹傘面的銷量最好!
第132章 紙筒傳聲
“這傘一定要送過去啊。”
徐墨陽握著商隊領頭人的手,說的格外情真意切。
自從上次下雨他打扮的跟個竹子精一樣晃悠一圈后,不僅帶火了油紙傘,還順便帶火了青衫,連木簪都脫銷了,也就兩三天的功夫,就有不少郎君扮成了竹子精二號,買不到徐墨陽的那種青,就淺青淡青翠青深青的一陣亂穿,硬是弄的長安城跟森林一樣。
最關鍵的是,這些人只是開始,不是結束,在徐墨陽出個門的功夫能撞上一片打傘青以后,他就知道徐家再次走到了潮流的頂端。
按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滿城盡穿青衫只是時間問題,有那眼明手快的布商已經到處去補貨了,就連小生意人都緊趕慢趕的做了一批木簪,興高采烈的掙上一筆快錢。
連徐家都把準備給娘子們做衣物的青色和綠色布料拿了出來,趁著高價發了一筆小財,葉娘子還埋怨徐墨陽沒把自己出去轉悠的事情提前跟她說,不然還能賺一筆大的。
為啥綠色布料也拿出來?因為青綠兩個字連在一起,有人就覺得顏色差不了多少,關鍵是不止一個人這么想,布商只能含淚賺了這筆錢。
徐墨陽能說什么呢,只能陪著笑臉表示自己沒想那么多。
這場風暴由徐墨陽開啟,卻并不由他結束。
好在徐墨陽也沒有掌控一切的想法,他最初的目標只是賣掉在倉庫里堆著的油紙傘而已,現在目標已經完成,布料上掙的錢倒是意外之喜,葉娘子聽了他的想法后沉默半晌,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說,可嚼東西的力度明顯降低了。
也許是徐墨陽的運氣真的來了,在油紙傘火爆窮起來不久后,他便收到了有個商隊準備走邊境的好消息,在多次交談以后,他用鈔能力換來了商隊一定把自己的東西送給兩界山的神猴手上的承諾。
“一定一定。”
商隊的負責人笑的眼睛都瞇了起來,不是他沒有傲氣,而是徐墨陽實在給的太多了,在鈔能力的作用下,就算包裹的尺寸稍微大了一點,就算他們去兩界山還要繞一天路,也都算不上什么麻煩的事情。
又你來我往的推讓了一會兒,商隊終于“不得不”收下徐墨陽贈送的油紙傘和若干吃食,作為回報,他們把徐墨陽要帶的包裹專門放到了單獨的木箱中,由商隊負責人親自上的鎖。
徐墨陽眼巴巴的看著商隊出了長安城,才有些蔫巴巴的爬上驢車回家,如果可以,他真的真的很想跟著商隊一起走,但他也知道,要是他這么做了,兩位娘子也真的真的會拿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逼他回來。
畢竟都是從邊境走過來的,她們最知道其中的危險。
徐墨陽對純粹的好意向來沒辦法,只能瘋狂的往前往或者路過五指山的商隊塞東西,巴望著能帶到大圣手里,又盤算著燕子妖什么時候能到,好讓他送些快遞過去。
燕子一日八千里,就算長安離兩界山兩萬里,來回也頂多就是一周的功夫(交完快遞休息一下),跟動輒按年來算的商隊比起來,當真是閃電了。
別的不說,香腸臘肉一個星期總不會壞吧,到時候提前切好片帶過去,再到兩界山附近撿一塊光滑些的薄石板,只要能生火,直接把香腸片放到石板上煎了都好吃。
然后還可以帶一口小鍋,徐家現在跟鐵匠有了些交情,在愿意出錢的情況下,打一口兩三斤重的薄鐵鍋還是可以的,大圣就一個猴應該也夠用,然后再送些原材料和菜譜過去,只要美猴王不是純粹的廚房殺手,就可以徹底告別銅丸鐵汁了。
但不管徐墨陽有多少想讓燕子送的快遞,現在他還是只能依靠慢慢行走的商隊,所以徐墨陽只是有些憂郁的回家玩連連看去了。
家里準備了好幾個內容一模一樣的包裹,只是會根據徐墨陽的心思進行隨機增加,比如這次徐墨陽就塞了幾把油紙傘到包裹里,雖然不知道對大圣有沒有用,大圣又會不會用……
說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其中有一把傘是他自己畫的圖案,在確定自己沒什么繪畫天賦以后,他終于放棄嚯嚯油紙傘面,用嫩黃色的顏料畫了個簡筆畫太陽,就是那種一個圈,外面隨機波浪或者尖角的那種。
“啊秋!”
大圣有些迷茫的四處張望,抓耳撓腮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總覺得剛剛好像有人在耳邊念叨。
徐墨陽還不知道他跟大圣難得心有靈犀了一回,他在路上日常念叨了美猴王一回,就抓緊時間回家洗掉滿身汗水,草草穿了褻衣,披了件外袍就往房間跑,直到回到充斥著冷氣的房間,才一邊擦著濕漉漉的頭發,一邊長出了一口氣。
夏日不宜外出啊!
把頭發粗暴的擦個半干,徐墨陽便拉上了窗簾,沒一會兒床上便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為了表現他對包裹的重視和對商隊的誠意,徐墨陽是趕在商隊前面來到長安城的大門口等著的,而商隊在夏天為了避開熱浪,一般都是天一亮就趕路,弄得徐墨陽也要被迫早起,加上跟商隊負責人你來我往的勾心斗角,徐墨陽的精力值已經到底了。
這一睡就睡到了晚飯的時間點,今天秦娘子買到了牛肉,因為跌死的是一頭小牛,她只搶到了半斤肉,便一半炒了萵筍辣椒,一半做了鹵牛肉。
“今天吃涼面,澆頭自己放,要是面條不夠就拉拉鈴鐺,我再放一碗到門口。”
總隔著門說話也不是個事,徐墨陽索性安了個小鈴鐺在外面,再把日常需求編進鈴鐺聲里,形成簡單的鈴語。
雖然牛肉基本都在食盒里,但看著秦娘子對著門說話的模樣,徐墨陽還是有種自己被送牢飯的感覺,可要是出去吃……算了算了,他還是當牢犯被送牢飯吧。
徐七郎實在不想洗澡。
涼面的滋味挺不錯的,徐墨陽讓秦娘子補了一次面,連澆頭的盤子都用白面在上面轉了兩圈,盡最大努力不浪費一點湯汁,結果搖鈴的時候又出了意外,本來是讓秦娘子注意收拾碗筷,結果變成了徐墨陽還要再來一碗涼面,兩人面面相覷,大碗里面滿當當的涼面十分有存在感。
最后涼面成了葉娘子的夜宵,聯想到秦娘子不是第一次搞錯鈴鐺的意思,他也不是第一次搖錯需求,徐墨陽覺得這樣不行,必須換一種溝通方式。
徐墨陽做事向來有效率,第二天睡到自然醒以后,就找葉娘子要了些草紙和漿糊,試圖制作紙杯傳聲筒。
而第一步,就是制作紙杯。
紙杯的做法不算難,主要徐墨陽的標準就是不漏,當下限被放的足夠低的時候,也就很容易得到合格產品。
比如現在,徐墨陽挑了比較硬的紙張出來,找了兩張進行多次對折,再把漿糊涂滿縫隙,用剪刀修建一下,圓形的杯底就算完成了,因為對自制產品沒有信心,所以兩個杯底都提前扎了洞,省的回頭紙杯做好懟杯底的時候用力太大,杯底和杯身直接分離。
杯身同樣好做,紙張折疊一次漿糊黏貼增加厚度,然后順著杯底的邊繞一圈,杯底邊提前涂了漿糊,再把充當杯身的紙張重疊處涂滿漿糊,保持接觸到漿糊凝固,剪掉杯底多出來的部分就算完工。
“希望有用。”
徐墨陽看著兩個殘次品嘆了口氣,有些時候你不逼自己一把,就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廢物,這些草紙的質量都挺不錯,奈何倒霉碰上個手殘。
紙杯做好,徐墨陽用一根細細的羊毛線塞到兩個杯底的洞里,又連打幾個結把羊毛線的兩端牢牢卡在杯底,想站起來讓秦娘子過來幫著試試效果,就聽到腰部傳來咔嚓一聲,徐墨陽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的發出一聲痛呼。
五秒后,他的房門被一臉焦急的秦娘子推開了。
就,也行吧。
好歹秦娘子過來了。
“找個小孩去跑腿吧,你先來試試能不能用。”
徐墨陽努力維持著臉上的表情,讓自己不要齜牙咧嘴的丟人,他現在真的一動就痛,可他卻犟起來了——都付出這么大代價了,至少得知道自己做的東西效果吧。
拗不過徐墨陽的秦娘子只能匆匆走到院門口,抓了個幸運小孩去找大夫,自己走到徐墨陽的身邊,按照自家郎君說的拿起一個丑紙杯,后退后退再后退,一直到把線微微繃直,才將紙杯貼到耳朵上。
“聽得到嗎?”
徐墨陽用正常說話的音量對著紙杯開口,就看到秦娘子一臉震驚的表情。
很好,穩了。
在先后嘗試過關著門說話,開著門說話,把線繃直了說話,讓線彎曲著說話,讓線被門壓住說話等種種實驗后,徐墨陽確定線微微繃直,且沒有任何東西阻礙的情況下,傳音的效果最好。
于是小鈴鐺變成了紙杯電話的電話鈴,紙杯傳音筒成了徐家新寵。
#過氣,就是這么突然#
徐墨陽的自制紙杯三天就散架了,好在秦娘子早有準備,提前找了專業人士做紙杯,一個壞了直接換另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無縫銜接。
徐墨陽做完紙杯后,在床上養了幾天腰,就又開始折騰起冰塊來,秦娘子也不管他,只要沒耽誤了恢復期的按摩就行。
于是徐墨陽開始興致勃勃的瞎折騰,搗鼓著搗鼓著,就把沙冰搗鼓出來了。
哦霍,又一個爆火預備役。
第133章 酒味沙冰
跟預料之中的一樣,沙冰火了,長安的夏日讓人根本不能抗拒任何帶涼意的東西,更別說這種冰冰涼涼還好吃的食物,一口下去只覺得悶熱的五臟六腑都舒展開來,店家還會簡單的做個造型,要帶走還能放到竹筒里直接拎著,可以說除了貴沒有任何缺點。
而貴也不是冰的錯,夏日的冰本就昂貴,能入口的更是貴上加貴,買不起純粹是他們財力不夠,跟冰本身沒有任何關系。
徐家就喜歡這種會自我說服的顧客!
在發現沙冰的廣大前途后,葉娘子飛快的安排了合適的員工和柜臺,積極開展女工們的頭腦風暴,從日常的果醬沙冰開始不斷推陳出新,新品全都在八折出售,然后根據銷量進行口味上的調整。
沙冰做起來并不算困難,主要是徐墨陽采用了借鑒的手法,造出了一臺類似絞肉機的手動版本幫忙粉碎冰塊,只要手速夠快力氣夠大就行,一點技巧都用不上。
興許是葉娘子真的有些運氣在身上,在第七天的時候,一款萬人迷沙冰出現了,它是帶著微甜的酒味,看似溫和實則勁大,一份下去能醉倒一位尋常酒量的壯漢。
徐家邸店這邊來往的大多是男子,很多時候男人都喜歡爭一些莫名其妙的面子,比如連徐墨陽都不能免俗的“男人不能說不行”。
所以研發出這一款酒味沙冰的女郎用了一點小心思——她在征求到了葉娘子的同意后,自己買了草紙黏成橫幅的樣式,找幫人寫對聯的大爺下了一行大字。
“真正的郎君,連吃冰都要攙酒!”
這句話的威力如何呢?
但凡有張桌子,桌上但凡有個男的,都點了一盤酒味沙冰,哪怕嗜甜的大唐人覺得這個沙冰缺點多多,可看到墻上張牙舞爪的大字,就又覺得也不是不能忍。
好在葉娘子還是靠譜的,匿名收集了一下調查問卷后,確定這款沙冰真的有成為經典的潛力,便果斷來了個只要給出正經評價就能打的折上折,雖然不少人覺得這點子錢不值得自己動嘴皮子,但還是有不少人留下了有用或沒用的評語。
于是成功拿到獎金的酒味沙冰研發者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拖入了無休止的微調地獄,外面的人只覺得這酒味沙冰一天比一天順口,卻不知道味道變好的后面站著一個做控制變量法的女郎。
就像俗話說的有得必有失,葉娘子得到了錢糧無數,女工失去了洗菜自由,她們都有美好的未來。
葉娘子屬于大器晚成的商業奇才,當然也可能是之前的環境讓她根本沒法展現商業天賦,總之這個現在血液中都流淌著金錢的女人從沙冰中發覺了新的客源,在拿著紙筆算了兩天,確定這部分利潤值得冒險后,葉娘子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一周后,也就是酒味沙冰推出的當天,徐家飲品店開張了。
徐家飲品店只招待女客,面積不算大,但勝在有個小二層,娘子們順著樓梯上去后,能從窗戶看到熙熙攘攘的人流,徐七郎在開張之前來看過一眼,葉娘子聽到他在嘀咕得盡快把玻璃制造出來,也不知道這“剝梨”又是什么東西。
在裝修的時候,最讓葉娘子為難的就是光線問題,這種天氣不開窗什么都看不清,可若是開了窗,先不說熱得慌的問題,小娘子們都怕被人從窗口看見了。
現代有句很浪漫的詩:你在橋頭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可放到這個時代:你沖著窗外看風景,樓下的人在看著你——這是個純粹的恐怖片!女兒家的閨譽要如璧般無暇才能嫁得好人家,越是富貴人家,規矩便越是嚴苛。
“按說直接用紙糊了窗戶就行,又便宜又透光,但我又不忍心。”
錦衣玉食嬌養出來的小娘子,大多一輩子都只能從父母的住處到丈夫的住處,連出門都要坐在轎子或者馬車中,厚厚的簾幕遮住窗口,將她們同尋常的熱鬧隔絕,人潮涌動的街道,嬉笑怒罵的人群對葉娘子只是尋常,對她們卻可能是根本看不到的風景。
“若說是同情她們,我總覺得怪怪的,可若是無動于衷,我又……”
葉娘子又吃了一口酒,沒有再說下去,但徐墨陽知道葉娘子的感受,即使她自己都不一定清楚。
同情覺得別扭,是因為葉娘子自覺無法與真正的富家千金等同,對她們抱有憐憫之類的感情,就像是做丫鬟的同情主子,這是地位上的不平等帶來的奇怪情緒,以前其實也有,只是在被徐墨陽潛移默化的灌輸了人命只有一條的觀念后放大了。
而沒辦法無動于衷,則是來自同樣是人的同心,用浪漫一些的話來說,就是人類在遠古時代銘刻下的本能,那個時候的人們需要抱團才能生存下去,相互幫助深深刻在了每個人的DNA中,經過歲月輪轉卻始終沒有磨滅,讓人無法對他人遭受的苦難視若無睹。
但這些葉娘子是不明白的,有些事情沒有親身經歷,是再怎么想象都難以領悟的,就像葉娘子一直覺得徐墨陽來自天上,天上的生活一定很好——但有多好呢?
她不知道,因為她沒有親身經歷。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萬事萬物,皆是如此。
葉娘子的酒量不算差,但心里裝著事情,沒喝多少便醉倒在桌上,一覺醒來還是意識消失前的姿勢,只是露出來的手背上多了幾個大包。
“該死的蚊子,白天都出來。”
葉娘子低聲罵了一句,就看到桌上除了被動過的酒菜和碗筷,還多了一張紙,有些好奇的拿起來一看,就被內容給深深吸引住了。
“多謝郎君。”
看完紙上的內容,葉娘子又閉著眼睛沉思了一會兒,沖著徐墨陽緊閉的房門道了聲謝,便風風火火出門去了。
為啥葉娘子知道紙張是徐墨陽放的?
就練了那么久還那么丑的字,就算化成灰葉娘子都能認出來!
飲品店裝修的木匠得了新任務,窗戶需要重新做,還要三班倒,他們對此非常不滿,甚至決定聯合起來抗議,但葉娘子用三倍的工錢和雙倍的獎金讓他們學會了勤勞,木匠們甚至排好了晚上干活的人手,都非常有奉獻精神的想要主動上夜班,跟夜班的五倍工資無關。
“不是說好了……”要是這位娘子再這么多要求,就不干了嗎?
一個十四五歲的小郎君一邊利落的干活,一邊覺得有哪里不對勁,索性直接問了阿耶——他阿耶是大師傅,不然也不能讓他這個半吊子學徒工跟過來干活。
大師傅正在抽煙解乏,猛的被兒子一問,手上便抖出來一個漂亮的煙圈,用看破世間的語氣說了一句讓小郎君記了一輩子的話。
“我也不想,但她給的實在太多了。”有些人還不愿意給錢呢,這位好歹不拖欠工錢也不故意克扣,你第一次出來干活就碰上這么好的主家,應該偷著樂。
后面的一長串話,是小郎君在長大的過程中慢慢領悟到的。
主家一堆要求不怕,臨時變卦也不怕,只要能給錢一切好說,就怕到主家干活一天被提八個相互矛盾的要求,最后還雞蛋里挑骨頭,故意扣下一點工錢,沒什么大影響可就是惡心人。
經歷的越多,小郎君就越覺得葉娘子是個神仙主家。
緊趕慢趕,飲品店的窗戶終于在規定期限內完工,葉娘子上下檢查了一遍,確定沒什么紕漏,就利索的發了工錢,木匠們當即作鳥獸散——回家睡覺!
這幾天雖然掙得多,但著實累得慌,得休息幾天才能緩過勁。
徐墨陽給了兩個思路,一個是墻上打洞,在娘子們慣常坐著的位置打眼睛大小的洞,洞的上面釘個釘子,把木片之類的掛上去擋住,等要看的時候再偷偷打開。
第二個的難度相對較高,要利用人們的視覺差,外面的人順著窗口看過來只有一片空蕩蕩,但里面的小娘子其實可以看到外面的場景,因為涉及了視覺死角之類的科學技術,實現的難度有些大,效果也不能確定。
至于熱氣就更簡單了,放個半自動風扇對著窗口吹,把大部分熱流給吹出去,剩下的丁點熱氣就算跑進來,也會很快被冷氣同化,根本造不成多大的影響。
徐墨陽本來的意思是兩個思路二選一,但葉娘子作為手上不缺錢的霸總,表示我全都要,所以最后飲品店不但有了死角觀街處,還有了不少被木片遮擋周的小孔。
為了表示對飲品店的支持,徐墨陽把最新研究出來的刨冰方子給葉娘子送了過去,還折騰出了一款奶油小面包,大概5×5×1的小方塊,烤到邊緣微微酥脆,一口咬下去就是甜絲絲的奶油香,葉娘子只嘗了一口,就打包票肯定會討女郎們喜歡。
就是甜味還要再重一點。
一點點宣傳,一點點營銷,徐家飲品店在經歷了開門時候的爆火,便自然的過度到相對平穩的盈利期,只是大多來買飲品的還是丫鬟,也沒人發現飲品店的精心設計,不過葉娘子也不急,左右現在能掙錢了,這些就當是隱藏驚喜了。
上趕著的不是買賣,葉娘子可精著呢。
在葉娘子的事業再創輝煌的時候,徐墨陽也被秦娘子拉來了訂單,有好幾戶人家都想買麻將,要求各不相同,價格都十分美麗。
“總比撿豆子好。”[1]
秦娘子這么說道……
第134章 麻將刻字
用來玩連連看的麻將都能有訂單,是徐墨陽沒想到的,但想想這個時代的消遣方式和對女性的限制,徐七郎也大概明白了一些連連看的吸引力,直接就點了頭。
這個唐朝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從少數民族中搶奪回來的政權,應該相對來說更加開放才是,可到處的規矩都奇奇怪怪,宋元明清的揉到一起,再加上一點唐朝原來的東西,弄成了個徐墨陽至今沒搞明白的大雜燴。
就比如女郎可以出門做工,也可以做生意,但有些地方卻以裹腳為榮;成婚后女性的精神出軌被認為是流行產物,只要保持身體的潔凈就沒關系,但未成婚的女郎被人瞧到了容貌,或是被男性碰到了身體的任何部位,就應該一死了之以證清白。
還有在寡婦方面,唐王下令寡婦嫁人才是正,民間也有成為寡婦的女子不是災殃,而是福氣太大,丈夫壓不住她的氣運才會去世,讓她的配偶位置空出來;可又有說法寡婦應當守節,夫死從子才是好女人的表率。
徐墨陽隨便數數,就能找出不同朝代對女子的流行要求——三綱五常是宋朝的,裹腳成風是明朝的,守節烈婦是清朝的,精神出軌是唐朝的,寡婦高嫁是漢朝的……大多是糟粕,只有少許是精華,亂的讓徐墨陽有時候覺得自己都不是在唐朝,而是在什么架空時代。
不過《西游》本來也就是吳承恩寫的唐朝同人小說,甚至還帶了點隱喻,里面的風氣不像唐朝也沒什么奇怪的,就是招工的時候有些困難。
#資本家的苦惱 . jpg#
“既然是做給她們的,那最好從上山砍樹到送貨的都是女郎。”
秦娘子在這方面一向謹慎,但徐墨陽還是習慣性的提醒了一句,寡婦,尤其是守貞的寡婦,不管是被迫還是自愿,名聲都是頂頂重要的,既然要從她們手中掙錢,那就不能留下話柄。
“我知。”
秦娘子在看過徐墨陽連連看的玩法后就敏銳的意識到了商機,只是暫時還沒想到合適的目標客戶,好在她有一手好廚藝,徐墨陽也不禁止她出去賺外快,便借著做飯的功夫選了幾個不同層次的女郎進行接觸,快速篩選出最合適的群體,才能這么快拉來訂單。
“我準備把這些單子送到秦家女郎那邊去。”
秦家就是給徐墨陽做麻將的人家,質量上有保證,可徐墨陽一聽就笑了。
“這是你的本家嗎?”
這話中帶著三分隨意七分調侃,秦娘子轉眼便想通了關竅,也笑開了。
“沒準還真是,不都說若是姓氏俱相同,五百年前是一家嗎。”
說著說著,秦娘子甚至都唱了起來,好在及時反應過來壓低了聲音,不然徐家門口又要多一堆探究的腦袋。
“你說……”
徐墨陽想說什么,卻是有些遲疑的樣子,秦娘子被勾的心癢癢,不住的催促。
“這邊就我們兩個人,有什么話直說就是了。”
徐墨陽深吸一口氣,飛快的把話全都吐了出來。
“麻將上能不能刻字就是百家姓之類好歹能讓寡婦們學些東西……”
徐墨陽甚至沒有斷句,因為他怕自己略微停頓一下就再也張不開嘴。
“……我試試。”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秦娘子幾乎想要吼叫著回答,但長久以來的謹慎終究讓她保持了幾分智,最后給出的依舊是模棱兩可的回復。
但她知道,她已經在心里設計好了這種字跡麻將,甚至連刻什么字都大概想清楚了。
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若是真的如此,男子為什么以讀書識字為榮,考取功名為耀呢?
秦娘子到現在都記得徐墨陽吃醉了酒后,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中說出來的那些話。
“你們要知道,男子都是非常狡詐的,他們會把得不到什么利益的事情統統推給女人,但若是有利可圖的時候,就會主動上前,說女人不適合干這些。”
秦娘子不知徐墨陽當時是醉了還是沒醉,也不記得她們郎君當時的表情了,只依稀記得自己當時似乎很大膽的問了一句:
“郎君您也一樣嗎?”
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徐墨陽卻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又哭又笑了好一會兒,才恢復了平靜。
“我覺得我不一樣……可我還是一樣的,若不是妹妹告訴我,我一直覺得我不一樣……”
含含混混的幾句話反復說著,秦娘子卻只是耐心的收拾桌上的狼藉,在后來的日子里她反反復復的想著徐墨陽的話,又跟現實中的諸多郎君對應,發現竟是一點不差。
家中做飯的是女子,但當能掙錢的大廚的是男子。
孝順公婆的是女子,但人們都稱贊男子眼光好,娶了好媳婦。
不識字的是好女子,但是讀書識字后有了更多出路的是男子。
……
“看一個人到底是什么樣子,不要看他們說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們做了什么,付出了什么,得到了什么。”
徐墨陽的話又在耳邊響起,秦娘子卻不敢深究下去,她總覺得在這一切的下面埋藏著什么恐怖的東西,能將她,乃至世間的女子們都炸的粉身碎骨。
就這樣吧。
秦娘子這么告訴自己,但思想總是不受控的,那些不合時宜的想法也總是在各種各樣的角落冒出來,比如聽到可以定制識字的麻將牌的時候。
“郎君大德。”
思來想去,秦娘子只能鄭重的跟徐墨陽行了個禮,有些東西一通百通,女子能識字,便是多了一條路。
總是狹窄崎嶇,也比無路可走好。
“……這并非我的想法。”
徐墨陽慌張的避開秦娘子的大禮,沉默了一會兒說道。
這的確不是他有的念頭,他有著現代大多數男子的通病,尤其是作為既得利益者,他根本想不到這么細心的方面,只是剛剛他很突然的想起了自己妹妹念叨過的話。
“要是我穿越了,我肯定要讓女子識字,若是當權者禁止,就打各種擦邊球。”
“在東西上雕刻,以發工錢的名義起名字,讓每個人做工都要背誦守則,還要會寫,可以定下默寫的懲罰,這樣就合規了……總之只要愿意開動腦靜,總能想到辦法的。”
“你懂什么啊,古代女子都是某某氏,有單獨姓名很重要的好么,這可以做人的基本。”
“要掙錢,自己能養活自己腰桿子才硬。”
“古代最可憐的就是老百姓,但女子往往比男子更慘,因為她們只是男子的一個物品……跟你說這些干什么呢,你又沒法感同身受,就像表妹土木工程畢業的,每年都拿國家級獎學金,結果找工作的時候人家要年年掛科的男人都不要她。”
……
少女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徐墨陽以為歲月的流逝會模糊掉親人,但那只是他以為。
“我妹妹她很聰明,也很出色。”
徐墨陽沒有再說下去,直到現在,他依舊在沿著妹妹指出的方向走。
這話沒法接下去,直到晚飯的時候,徐家的氣氛都依舊古怪,第二天兩人不約而同的“忘記”了昨天的談話,繼續維持著和平的氛圍。
徐墨陽繼續研究冰淇淋的做法,秦娘子則是去找秦娘子做麻將。
做麻將的秦娘子住在長安城外,只是普通的農戶,平日只會做些簡單的板凳桌椅,手藝一般,但勝在價格便宜又認真負責,在知道秦娘子這邊只是要做些小方塊后,便有秦娘子的熟客推薦了她,結果也并沒有讓秦娘子失望。
“娘子喚我一聲秦匠人就好。”
上次送貨的時候,秦匠人已經知道了秦娘子的姓氏,當時帶路的嬸子是個沒心眼的熱心腸,到秦娘子面前怎么介紹的呢——
“秦娘子給秦娘子送麻將來了,我順路就給帶過來了。”
當時秦匠人的心情:……
也就是她不懂現代用語,不然高低得發個“尷尬到腳趾扣出三室一廳 . jpg”的表情包。
就算匠人是貝戔籍,自稱是貶低身份也顧不得了,總比互稱秦娘子來的自然。
秦娘子也想起了之前的尷尬,趕緊答應下來,兩人在短時間內談好了生意,秦匠人拍著胸脯表示改變雕刻的圖案小菜一碟。
“若是忙不過來,找人也是可以的,只是莫要讓男子沾上一丁點兒,不然……”
秦娘子沒把話說完,有時候腦補才是最可怕的。
“男子我們家也不敢用啊,全村都盯著呢。”
秦匠人說的是事實,她們一家子寡婦,若是跟男子有丁點牽扯,那全家都得完蛋。
“這倒也是。”若不是你們一家沒男人,這些訂單也落不到你們手上。
秦娘子沒把后面的話說出來,言語可傷人。
“你們還真是好福氣,剛剛那娘子呆了這么久,能掙不少吧。”
秦娘子最后,鄰居家的娘子酸溜溜的開了口,這秦家從老到小一窩寡婦,卻靠著三腳貓的手藝過的比她這個有男人的還好,怎么讓人不眼紅。
“這福氣給你好不好?”
秦匠人面無表情的看著鄰居,一句話把人噎了個半死。
好什么好,當然不好!
死了男人的日子誰過誰知道,她肚子雖然一直沒大,但相公從沒有另娶的意思,哪怕床上足足能堅持十分之一柱香(一分鐘)這么長,相公可是親口說了,尋常男子堅持的時間至多只有他的一半,這樣頂頂好的郎君要是因為她的口舌……
“不就是說句話嗎,至于那么計較。”
鄰居勉強給自己描補一句,飛快的回了房,秦匠人也沒有繼續糾纏下去。
村里有善人,但并不都是好人。
第135章 雞蛋買多了
守寡的婦人要遵從許多條條框框的規矩,她們的社交圈幾乎沒有,不然也不會為徐墨陽的連連看心動,這也就注定了不會有什么口口相傳的生意,但與之相對應的,是她們并不缺少錢財,所以只要能做成一單生意,利潤便十分豐厚。
秦娘子并不準備把自己折騰的太忙,只挑了幾個合適的客人就停了手,準備等秦匠人做完手上的單子再去推銷,這么細水長流的慢慢做著,秦匠人一家子便一年到頭都有活干,還不會惹人注意。
徐墨陽在提完建議后,又過上了一天睡大半天的夏日生活,除了洗漱上廁所,基本都不出房間門,整天除了玩拼圖樂高連連看,就是搞木雕石雕學編筐,再不濟就繼續給冰淇淋的成功添上第不知道多少位母親,總之堅決不看自家的稿子一眼。
也不知道為什么,一想到要碼字,好像一切都變得有趣起來了。
徐墨陽以為這個夏天就會這么過去,卻在晚餐的時候知道了葉娘子被人坑了的消息——她以低價買了一大批雞蛋回來,但每天雞蛋的銷量是有限的,這么熱的天雞蛋又不可能存得住,要虧上挺大一筆錢糧。
“雞蛋雖然金貴,但以食肆的底子也沒什么,就是一想到好好的吃食要眼睜睜看著它變壞了只能堆肥,心里有些……”
葉娘子沒有說下去,徐墨陽和秦娘子卻都明白她的意思。
這是故意惡心人呢!
“這些人真是吃的太飽了。”閑著沒事糟蹋東西!
秦娘子憤憤的開口,就算真的看她們的鋪子不順眼,大不了堂堂正正競爭就是了,怎么能故意糟踐吃食呢,還是雞蛋這樣金貴的物件。
“煎餅果子,雞蛋灌餅,乞巧蛋……不都要用雞蛋嗎?”
徐墨陽給徐家食肆的定位是沙縣小吃,其實來消費的大多都是中上階層,底層的百姓掙錢不易,也只有在家中最疼愛的孩子過生的時候,才會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枚銅錢來買些骨湯。
粟米雞蛋粥,可是寬裕人家的女眷坐月子才有資格享受的好東西。
“杯水車薪。”
葉娘子跟著徐墨陽久了,又要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不得不咬著牙讀書識字,現在也能說上幾個成語。
“你到底買了多少雞蛋?”
徐墨陽的表情漸漸嚴肅起來,雞蛋他們家用得快,向來都是長期收購,夏天或許會對煎餅果子之類的有影響,但也不會很大,一天用上幾百個雞蛋輕輕松松,可如果連這種速度都消耗不完,只能證明這批雞蛋的數量的確有些驚人。
葉娘子嘆了口氣,也沒再吞吞吐吐,低聲報了個數字出來。
“嘶——”
徐墨陽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涼氣,想說什么的時候又因為口腔潰瘍咬到了舌頭,身高八尺的硬漢當場就用手帕捂住了嘴,痛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今天是什么時候?”
徐墨陽緩了好一會兒才將手帕拿開,隨手丟在了桌上,手帕上繡著的小猴頭旁邊帶著明晃晃的幾點血跡 ,明顯是被咬狠了。
“七月初三。”
徐墨陽這話一出,葉娘子就知道有人兜底了,一邊把徐墨陽的杯子遞過去,一邊利索的答道。
“還有四天,那句怎么唱來著,七月七……”
徐墨陽用杯子里的水漱了漱口,去掉一嘴的血腥味,說話的時候明顯小心了不少,但聽清楚還是沒什么問題的。
“七月七,女兒拜月乞巧節。”
這次是秦娘子搭了話,她跟葉娘子對視了一眼,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等這件事情過去以后,必須給這么做的人來一次狠的。
浪費糧食不可原諒!
“對,七月七是乞巧節。”
徐墨陽被提醒后,終于能把滿腦子的“牛郎織女會佳期”給忘掉,這種拐賣婦女的“老實人”有什么好的,歌頌愛情?這種愛情不要也罷!
乞巧節明明就是正宗的女兒節,女郎們祈求自己有更靈巧的雙手,怎么后面就加了個男人進去呢,還是個不可回收分類的!
“食肆我記得換了鐵板,有幾個人能同時上灶來著?”
徐墨陽只在饞煎餅果子或者雞蛋灌餅的時候會去一下店鋪,其他時候想吃什么就直接跟秦娘子說就好,左右他要的也只是些鹵味,涼不涼的都沒什么影響。
“三個。”
煎餅果子,雞蛋灌餅各占一個,剩下的用來做烤冷面或者手抓餅。
“就算現在天氣熱了,一樣吃食一個時辰也有十二位客人吧?”
徐墨陽沒算外賣訂單,但十分鐘一個客人明顯是往少了算的,五分鐘一個都不算多,徐家食肆品質穩定地點固定,雖然現在也有幾家搶生意的,可大部分利潤還是被徐家給賺了。
“有。”
現在的生意差只是相對于冷天來說,輪班做吃食的女郎們的手基本就沒怎么停,有些客人皮肉嬌貴,不愿意在這么熱的天出門,又想著家里人也要嘗嘗味道,便遣了人一次打包許多回去吃,不是葉娘子吹牛,但凡這批雞蛋是在冬天收,她絕對能在雞蛋壞掉前全部出手。
“按照最壞的情況,一盞茶有一個客人,每日只經營五個時辰,那一個灶孔也有六十位客人,三分之二的比例來算,一天至少能賣掉一百二十個雞蛋。”
煎餅果子必須加蛋,雞蛋灌餅必須加蛋,烤冷面和手抓餅都可以加煎蛋,能吃的起這個的一般都不會在意雞蛋的那點小錢,但為保穩妥,徐墨陽還是把數字壓了又壓。
“加上每天的乞巧蛋,跑腿賣掉的吃食,還有邸店那邊,一天至少能消耗兩百個雞蛋。”
葉娘子肯定的點點頭,真實情況比這個計算出來的數字要好得多,平日都能消耗三百五十個上下的雞蛋,前些日子下了雨天氣涼快,那幾天日日都是四百多個雞蛋。
“這么熱的天,雞蛋只能放三天對吧?”
徐墨陽依稀記得雞蛋在夏天的常溫下不能久放,但具體是幾天已經記不清了。
“最多能放七天,可這些蛋送來的時候已經耽誤了幾天,加上今天,最多到初八就要全部壞掉。”
足足一萬個雞蛋啊,保質期還只有這么幾天,葉娘子越想越覺得心頭滴血,只怪自己被價格迷了眼,直接就掏了錢。
“沒事,浪費不了。”
徐墨陽聽完葉娘子那邊的經營情況,心里便有了底——好歹也是會做魚香肉絲的炒菜廚子了,怎么就不知道舉一反三,多做幾道菜式出來呢。
“食肆這邊努力的作用不大,倒是邸店可以做做文章,還有四天后的乞巧節……”
徐墨陽慢慢把腦子里的線頭捋順,葉娘子看的心焦又不敢打擾,知道徐墨陽放下手中的筆,才激動的湊了過去。
七月初四,徐家邸店多了個盤子,里面是高高堆起的煎雞蛋,各個兩面金黃外酥里嫩,保證全熟沒有細菌,這煎雞蛋在食肆那邊常見,但在邸店還是第一次以正規軍的形式出現。
“這雞蛋怎么賣?”
有食客當場就來了興趣。
“買五個送一個,能直接吃也能炒菜吃,要是有魚頭還能放進去燉湯,您看這上面這么多油,煎魚的油都能省下來。”
被連夜抓去培訓的女郎回答的可順暢了,葉娘子說了,因為特殊情況,這批煎蛋賣出去是有提成的,賣的越多掙得越多,在金錢和事業的雙重驅使下,女郎們都爆發出了驚人的熱情,推銷的那叫一個情真意切。
“我要五個。”
問話的客人毫不猶豫的下了訂單,他其實不太喜歡花錢的,但這個煎蛋買五送一,還每個都油汪汪的,買了明顯就是占便宜。
這種事情下手就是要快!
女郎見第一個客人就給了個開門紅,直接笑著應了一聲,還問了一句顧客的喜好,專門撿下面油更多的包好遞過去,客人也吃的差不多了,順手接過來直接結賬走人。
當晚,客人的家中晚餐是人手一碗飄著油花的湯餅,上面還有一個煎蛋。
煎蛋生意開張以后,掌勺的娘子只做幾道菜的美好時光直接一去不復返,煎蛋是上午送來的,炒飯是中午練習的,新菜是下午掛牌的,客人是晚上爆單的。
雞蛋得到了充分消耗,葉娘子得到了錢糧收入,掌勺女郎得到了廚藝鍛煉,她們都有美好的未來。
自從推出韭菜炒雞蛋,木須肉,蛋炒飯等一系列混雞蛋的菜品后,邸店的利潤再創新高,門口基本天天有人排隊,里面出來一個外面就進去一個,主打一個無縫銜接,就連外賣方面都緊急找了些臨時工,看這邊菜式的火爆時間決定要不要轉為正式員工。
雞蛋在菜品的制作上消耗了一部分,葉娘子又分出幾個人去走街串巷,將批發價收購來的雞蛋按照批發價賣出去,雖然加上人工成本她也還是虧了,但剩下的雞蛋能夠獲得的利潤早就將這部分損失給覆蓋了。
長安的老百姓對便宜雞蛋都很感興趣,三天下來直接吞掉了兩千多個雞蛋,加上這幾天賣掉的,葉娘子身上的壓力一下子就少了許多,而這并不是徐墨陽全部的對策。
在七月七之前,長安城傳遍了一首童謠。
乞巧蛋,乞巧蛋,女兒吃了有巧手。
乞巧餅,乞巧餅,吃完容貌美如月。
若問二者哪里尋,七月七日徐家店。
最后一句話,是葉娘子故意讓人遮遮掩掩的傳出來的,充分吊起了女郎們的好奇心。
七月七,徐家的店鋪人山人海,售出茶葉蛋,雞蛋餅數以千計。
“這些剛好做咸雞蛋吃。”
徐墨陽一句話,剩下的雞蛋便被決定了命運。
第136章 晾曬星星猴
或許是嫦娥找了風師雨師,也許是織女托了推云童子,七月初六的半夜下了一場大雨,帶走了幾日晴空積累起來的炎熱,徐墨陽一覺醒來,便看到天空明亮白云萬里,清風拂面留下一片清涼。
“今天在外面吃飯。”
難得的好天氣,徐墨陽也不想一直在房間窩著,秦娘子想著一大早不能吃的太油膩,便從女工們的廚娘那邊撿了些鮮活的河蝦,給徐墨陽下了一碗蝦仁龍須面,跟外面賣的湯多蝦少的款式不一樣,上面一層都是被挑了蝦線的蝦肉,一個碗恨不得塞進去一斤的蝦。
蝦頭熬湯,蝦肉煮面,徐墨陽吃的頭都不抬,縱使有涼風吹著,額上也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這種出汗并不是運動過后的酣暢淋漓,卻是同樣的舒服。
喝完最后一口湯水,徐墨陽抽出手帕擦擦臉上的汗水,他剛來這邊的時候還覺得用手帕很別扭,但在嘗試過各種擦拭材料,包括但不限于紙張,樹葉后,他果斷真香了。
現在他的手帕是恒定的十條,素色的柔軟材質,只是簡單的鎖了邊,在角落繡上了一個Q版猴頭,臟了直接扔到手帕籃子里,秦娘子每天就順手洗了,也不費什么事。
“郎君你先吃著,我去瞧瞧食肆那邊。”
見徐墨陽吃完,秦娘子便利落的把碗筷收了桌子抹好,把準備好的幾個小食碟子往桌上一放,抬腳就往外沖。
自家郎君信誓旦旦的保證是一回事,親眼所見又是另外一回事。
“哎……”
徐墨陽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到秦娘子的衣角消失在了拐角,只能嘆了口氣,熟練的抓起試圖逃跑的星星。
“本來是想讓秦娘子給你洗澡的,現在人家有事,那只能我來了。”
星星已經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都怪它嘴饞,明知道今天要洗澡還要先吃早飯,晚點吃飯怎么了,頂多是沒有龍蝦面涼了,這下好了,又不知道要掉多少毛。
“我盡量溫柔點,放心。”
見小猴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徐墨陽卷了卷星星的尾巴,又碰碰星星的臉,十分走心的安慰了一句。
徐墨陽不安慰還好,一張嘴小猴更慌了,本來已經平靜的接受了掉毛的命運,但現在看起來這只是開始不是結束?
隨便洗洗都能掉那么多毛,認真了自己還能看嗎?
徐墨陽不知道小猴的生無可戀,自從上次給星星洗澡弄得兩敗俱傷以后,他就去找專門做這行的學了手藝,雖然學習的主要對象是貓狗,比起專業人士也有相當一部分差距,但已經不至于弄成毛毛亂飛的慘烈現場了。
但星星并不知道,它幾乎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踏進澡盆的——社死也是死,在做好最壞的打算后,小猴有些驚奇的發現體驗居然在預期值以上!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當你在錐子最底下的時候,這么走都是往上的,小猴的底線放的太低,反倒收到了一份別樣的驚喜。
就是……
“吱吱。”能把我放下來了嗎?
星星掛在半空中,一臉的看破紅塵,平靜的問道。
“再等等。”
徐墨陽也知道這種場景估計不會發生第二次,所以總想著多看兩眼,星星看著興奮的兩腳獸嘆了口氣,只恨自己剛剛怎么就在一聲聲夸獎中迷失了,弄成了現在這幅樣子。
一分鐘前。
徐墨陽給小猴洗香香后,腦子里突然浮現出現代看過的晾衣夾子晾小貓的視頻,他現在當然是沒有貓的,不過……徐墨陽的目光轉向了手上毛發半干的小猴。
星星的嫉妒心這么強,讓他想晾貓都找不到人選,那就要做好被當成貍奴晾的準備。
徐墨陽飛快的把不養其他寵物的鍋給扣在了小猴頭上,上下打量著星星看從哪里掛上去晾干最合適,都相處了這么就怎么會不知道對方是個什么性子,星星雖然不知道徐墨陽想干什么,但還是當場就炸了毛。
然后被徐墨陽熟練的給哄了回來,并在糖衣炮彈的圍攻下迷失了自我,等到星星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被夾著后頸肉掛在晾衣繩上了,而那個愚蠢的兩腳獸還在擔心的觀察是不是把它夾疼了,嘀咕靠一小塊地方支撐會不會對身體不太好。
甚至晾衣繩都調到了離地面只有半米的高度,加上它自己的尺寸,離地也就二十公分。
什么概念呢?相當于一米五的人站在一米高的墻上,除非真的摔壞了腦子頭朝下,不然頂多就是扭個腳。
算了算了,看在兩腳獸這么用心的份上,就掛一會兒好了,反正也不疼。
小猴從亂七八糟的想法中回過神,見徐墨陽還是沒有把他放下的意思,索性閉上了眼睛,手腳也軟軟的垂下來,真的把自己當成了一個毛絨玩具,還會隨著風一搖一擺的那種。
徐墨陽:……
可愛,想rua!
成功被可愛到的徐墨陽毫不猶豫的把小猴摘下來rua了個爽,還自以為隱蔽的偷偷摸摸吸了好幾口猴,星星的毛沒在洗澡的時候掉完,卻差點在這種熱情下飄飄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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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猴幾乎是連滾帶爬的離開自家兩腳獸,毫不猶豫的翻墻跑路,并決定今天吃晚飯前都不要徐墨陽了。
自家的兩腳獸一般都情緒穩定,但發瘋起來真的不是人!
徐墨陽確定小猴沒有回來的意思,才去給自己洗了個澡——雖然動作已經熟練了很多,但給星星洗刷的時候還是沾了些水,索性直接換一身衣服。
青色浪潮依舊沒有停止的跡象,現在往外一瞧,當真是滿大街的青山郎,徐墨陽覺得要保護自己的眼睛看別人的衣服就夠了,他要找個不同顏色的穿。
比如那套墨藍色的就很不錯。
徐墨陽換上用金絲銀線繡了暗紋的衣物,找了雙輕便的鞋子穿上,笨手笨腳的試圖用發帶給自己綁個造型出來,卻差點把自己的頭發揪下來幾根,最后還是只能找了發冠戴上。
手帕帶了,銀錢帶了,家里的鑰匙……哦,這個不用帶,他們家基本不鎖門,坊市里的人都這樣,治安問題也不用擔心,至少徐墨陽沒聽過秦娘子抱怨有小偷。
裝備齊全,徐七郎就這么滴溜溜出了門,自從天氣熱起來以后他都很少離開房間,現在就像是疫情時候被關了兩個月宿舍的大學生出來放風,真就天是藍的水是綠的啥都新鮮。
哦,不對,宿舍的大學生根本比不上他,六人擠的屋子還沒他房間的三分之一大呢。
在拐角的攤位上買個胡餅,到豎著小旗子的推車要一竹筒漿水,再跟著小孩去抓麥芽糖,沒多久徐墨陽手上就提滿了零零碎碎的的東西,開始認真的思考要不要雇一個拎包小哥。
這種有風有云沒太陽還不熱的天氣太難得了,不多走走徐墨陽都覺得吃虧。
徐家七郎向來是個想到就做的性子,熟門熟路的摸到牙人那邊,以優惠價雇了一個壯漢幫忙提東西。
當然了,便宜沒好貨在哪里都是真,這壯漢能拿許多東西還這么便宜,是因為他跟失聲者差不多,能點頭搖頭的回答絕不開口,能用兩個字作答絕不說三個字,氣跑了不少客人都沒法改掉毛病,好在還有一把子力氣,促銷價還是有人要的。
有許多人不喜歡壯漢這性子,但徐墨陽卻覺得挺不錯,因為他也只需要一個幫忙拿東西的工具人,并不喜歡跟不太熟悉的人談天說地。
徐墨陽帶著人逛到了吃午飯的時候,才慢悠悠的回了家,雖然約好了三餐自己解決,但看著壯漢手上那個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糧食做的疙瘩,徐墨陽還是抓了塊餅子出去,讓壯漢下午到巷子口等他。
留人是不可能留人的,徐家可還有秦娘子這個女眷呢。
中午吃的同樣簡單,一碟子萵筍炒豬耳朵,一碗雞蛋肉絲湯,若是覺得葷食還不夠,旁邊還有切好的鹵肉和調好的蘸水,秦娘子明顯比出門的時候放松了許多,葉娘子那邊生意應該挺不錯。
吃過飯后,徐墨陽沒回房間睡午覺,而是抱了張薄毯子出來,往搖椅上一躺眼罩一帶,直接開啟了休息模式。
吹著小風睡午覺,沒有比這更舒服的休息方式了。
前提是風不熱。
徐墨陽睡醒了以后也沒急著起身,好好回味了一下剛剛的夢境,才爬起來喝了薄荷水潤喉準備出門,夢境的記憶也如往常一樣飛快消退,但徐墨陽卻有些細微的遺憾。
他剛剛好像夢到了大圣來著。
‘……月藏玉兔日藏烏,自有龜蛇相盤結……’
徐墨陽鬼使神差的在心里念叨了一遍菩提祖師傳授的詩句,暗笑自己真是想多了。
在徐墨陽醒來的一瞬間,孫悟空也睜開了眼睛,眉頭皺的厲害——元神離體,要么魂魄不穩,要么踏上了修行之路,徐家小郎君是哪一種?
壯漢已經等在巷子口許久,徐墨陽一出來他就立馬跟上,繼續扮演合格的拎包工具,這次徐墨陽一直逛到了明月初升。
唐朝有宵禁,但七月七之類的大日子除外,所以明明已經到了夜幕降臨的時候,街上的人卻越來越多,不少人手里都提著紙袋,里面放著徐家鋪子的乞巧蛋和乞巧餅。
徐墨陽興致勃勃的到處亂逛,甚至還悄悄去徐家食肆看了眼排的長長的隊伍,一直玩到了日上中天才回家,然后就對上了自家兩位女郎的拜月禮。
嗯,貢品還是徐家出產的拜月兩件套。
“就,寧可信其有……”
葉娘子試圖解釋,但這并不能掩飾她把自己忽悠進去的事實,徐墨陽點點頭假裝相信,把自己的一堆東西放到空地上就去洗漱,東西秦娘子會幫忙分類。
“還繼續嗎?”
秦娘子悄悄問葉娘子。
“……繼續吧。”
做都做了,索性做到底。
長安城的許多女子跟兩位娘子做著同樣的事情,于是織女今天收到的祭品中新品不多,但數量不少——
“下面的小娘子說這個叫乞巧餅,又叫拜月餅,我要帶去廣寒宮跟嫦娥姐姐吃。”
第137章 炒酸奶
七夕過完,徐墨陽就跟電量耗盡的機器人一樣,啪嘰一下倒在床上不準備動了,秦娘子習以為常的將三餐重新放在門口,在固定的時間點去換冰塊收拾房間,過上了飼養員的日常。
徐墨陽休息夠了,就開始繼續過著自己不務正業的日常,玩玩拼圖做做雕刻,折騰了不少淡奶油也沒能成功做出來冰淇淋,倒是從牛奶上得了靈感,搞出了炒酸奶。
炒酸奶做起來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酸奶倒到足夠冰涼的板面上,加水果小料蜂蜜糖水,或者什么都不加,用小鏟子不斷翻炒到變成徹底的固體,將其抹平后鏟成小塊裝好就做完了。
但在這個時代,想要做一份炒酸奶還是有些困難的——首先,你要找到一頭正在產奶的牛;然后,你還要掌握牛奶變成酸奶的技術;最后,還需要在制作過程中保證溫度夠低。
在核算完成本以后,葉娘子毫不猶豫的把炒酸奶放到了飲品店那邊,邸店和食肆的人要是想吃,就找跑腿去飲品店那邊買吧。
“女郎們吃的比較少,做的漂亮些也能賣個好價錢,要是放到邸店這邊,人家三兩口吃沒了還說我們吝嗇。”
私底下葉娘子這么跟徐墨陽吐槽,邸店和食肆再怎么出貴價的吃食,定位終究是沙縣小吃一檔,這也就注定了大部分客人比起味道更看重分量,炒酸奶看著小小一份,花這么多錢吃實在是劃不來。
不像飲品店,從最開始的蛋糕就定下了高端的調子,來往的都是富貴人家的娘子女郎,別看還沒有邸店那邊的空間大,每日掙來的錢糧卻是不少。
葉娘子就喜歡這種出手大方的客人!
“等再找到幾頭奶牛,奶茶就差不多可以推出來了。”
葉娘子給徐墨陽擺過賣給女郎們的沙冰——堆成雪山樣的小冰粒上面澆著一層淺色的果醬,頂上放了一顆小櫻桃,“山腳”下還放了幾片干凈的小葉子做點綴,看著跟現代的綿綿冰都差不了多少。
價格也非常美麗,是徐墨陽聽了會難受的程度,但想想掙來的銀錢有自己一份,徐墨陽又覺得他還撐得住,甚至為掏空貴婦千金們的錢包繼續添磚加瓦。
今天賣出去的一塊蛋糕,可能就是明天花果山的一顆果樹,想想自己還需要多少銀錢,還剩下多少時間,徐墨陽瞬間就焦慮起來了,恨不得今天就推出百八十個方子,掙來山峰一樣高的銅錢。
都說壓力山大,別人是形容詞,徐墨陽卻是寫實派。
左肩扛著一座山,右肩扛著一只猴,腦袋上還盯著要開辟的十萬八千里商路,徐墨陽都不敢想自己要攢多少銀子才能讓這三只吞金獸吃飽。
現在七月七都過了,胖掌柜那邊已經派人傳了話,說是七月十五正式開始售賣《神猴救七郎》的白話本子,九月九戲劇開幕,到時候知名度一起來,肯定又有不少能幫他帶東西的隊伍,這又是一大筆開銷……
“我去想想牛奶還有沒有其他做法!”
徐墨陽唰的一下站起來,抱著牛奶就回了房間,只留下還在暢想飲品店日進斗金的葉娘子一臉懵。
話題怎么就跳到郎君要努力了呢?她是不是錯過了什么沒有聽到?
不管怎么樣,徐墨陽都開始奮斗了,下面的人自然也不能閑著,葉娘子人脈多,主動擔起了尋找奶牛的職責,秦娘子人脈廣,負責在恰當的時候提一嘴甜品鋪子,在三人的共同努力下,徐家甜品店每天關門的越來越早,里面的小娘子賠錢笑臉也越發熟練。
沒辦法,雖然在幾人的奮斗下真的多找到了一些牛奶,但她們上貨的速度根本比不上小娘子們相互炫耀的速度,目前的主要矛盾是有限的產品和不斷擴大的客戶群體之間的矛盾,這種客觀存在的事實她們真的無能為力。
看著大把的錢幣從手中溜走,她們也很心痛的好嗎!
***
尤十九娘最近的月錢消耗的特別快,還沒到月中,錢匣子就空空蕩蕩了,習慣性的懷疑了一下身邊又有人中飽私囊——這種人她前兩年才抓到一個,阿娘當時可生氣了,因為這是對她治家能力的挑釁,被其他幾房的妯娌知道以后能嘲笑一年的那種。
“我這個月的錢都花在哪里了?”
尤家的女郎過了十歲身邊都會安排一個記賬姑姑,她們跟在小女郎的前后當個啞巴,只是將每日開銷記下來,省的又發生那種尤家祖上的那種慘案。
“七月初一,買了兩個手抓餅,加打包費……”
“七月初三,前往徐家飲品店,買了一份紅豆水晶糕,一份沙冰,費用……”
“七月初七,前往徐家食肆買乞巧蛋,乞巧餅回來拜月,費用……”
“七月初十,徐家飲品店買到最后一塊蛋糕,費用……”
“七月十一,徐家邸店……”
“七月十二,徐家飲品店……”
“七月十三,徐家飲品店……”
“七月十四,徐家飲品店……”
……
尤十九聽著這一筆筆開銷,頭都麻了她明明覺得自己也沒買多少東西,無非是餓了從徐家邸店食肆打包一些,無聊了就去飲品店坐坐,不能出門的時候叫兩個外賣……這花的錢也不多啊,怎么一筆筆耗下來,自己的月錢就沒了呢?
“我是不是在徐家飲品店花的錢太多了?”
尤十九努力回憶了一下記賬姑姑的匯報內容,有些懷疑的問道,記賬姑姑除了報賬就是個啞巴,當然不會回答她,只是那雙老眼已經悄悄掃了一下尤十九,琢磨著回頭要讓裁縫將十九娘的腰多放半寸……還是一寸吧。
尤家還算有錢,一季給女郎們做四套衣服,十九娘在娘胎里沒養好,都要及笄了還是瘦瘦小小的一個,世人男子都愛芊芊細腰,但女子才知道這種身段生產的艱難,況且十九娘本來也就是皮包骨頭的身量,離正常女子的身段遠著呢。
“十九娘,徐家推了一個新品出來,叫什么奶茶,王家女郎,李家娘子都要出門了……”
小丫鬟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尤十九噌的站起來,風風火火的跑到里間換衣服去了,只留下堅定有力的一個字。
“去!”
管賬姑姑和事嬤嬤對視一眼,看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一個匆匆忙忙去拿銀兩,一個在紙上唰唰寫東西——自從小娘子在徐家的店里吃東西以后,說話的中氣都足了不少!
因為好記性不如爛筆頭,管賬姑姑們多少都是識字的,但在草紙席卷長安之前,她們也很少用紙筆記賬,沒別的原因,主要是文房四寶太貴。
也就是徐七郎做出了草紙,又弄出了隨寫隨削的鉛筆,管事姑姑的記賬才算是名副其實,就沖著這一點,不管被觸及了高門大戶的郎君們罵徐家多狠,管事姑姑都是站在徐家這邊的。
別的不說,她家兩個小孫子總算是不用在地上寫字了。
回頭得讓大娘子悄悄請大夫來看一眼十九娘,這些日子時不時往外跑,雖有些不合規矩,但女郎的精神卻是眼見的越發好了,臉上都多了些紅潤,但她們不是正經大夫,還是找真正懂醫的來才好。
尤家的規矩雖重,但他們這一房四個孩子就這么一個女郎,跟女郎的性命比起來,其他的東西卻又不是那么重要了。
“……嬤嬤,好嬤嬤,您就應了我一次吧……”
好人家的女郎是不會總跑出去玩的,尤十九也沒膽子翻墻鉆狗洞——主要是她爬不高也找不到,她前兩天才出放過風,按道至少要在家待上五六天,但徐家飲品店可是出新品了哎,要是她買不到,一定會被小姐妹們嘲笑到嫁人的!
一想到自己從此以后每次聚會都淪為被當眾調侃的素材,尤十九就纏嬤嬤纏的更起勁了,她的管事嬤嬤是打小跟在她身邊的,只要不涉及原則性的問題,從來都對她狠不心。
‘真的比以前有勁了!’
管事嬤嬤仔細的感覺著自家女郎搖晃她手臂的力度,在心里點了點頭,由著十九娘纏了她好一會兒,臉色明顯紅潤了些,才“不甘不愿”的點頭答應,琢磨著回來以后跟大娘子說說十九娘的情況,又瞧了一眼記賬娘子,見她點頭才放了心。
若是她忘了,還有個記著的能提醒一聲。
尤十九沒有管事嬤嬤的那些彎彎繞,在聽到自己能出門的好消息以后,就歡歡喜喜的坐上了放著冰盆的小轎,高高興興的去吃甜品了。
“我要一杯冰奶茶。”
習慣性的掃了一眼菜單,尤十九飛快的找到了新品,出于對徐家飲品店的質量,她都沒翻開詳細菜單就飛快的下了單,還不忘沖著嬤嬤討好的笑笑。
她還沒來天葵,喝點冰的沒問題的。
“要加奶蓋嗎?”
從早上開門就一直沒停手的奶茶小妹熟練的問了一句,見尤十九有些迷惑,便指了指旁邊的樣品區。
那是尤十九沒有見過的,跟沙冰和奶油像是又不同的新品種。
“要!”
雖然不知道這奶蓋是什么味道,但就沖著這綿綿密密的外表,這比雪還白的顏色,看臉的十九娘也得點一份嘗嘗。
奶蓋奶茶的味道沒有讓十九娘失望,她還搶到了一些黃油餅干,一直跟小姐妹們談天說地許久才依依不舍的出了飲品店,進去的時候肚子癟癟,出來的時候肚子圓圓,還沒到家就歪著腦袋在轎子里睡著了。
“恭喜夫人,小娘子的身體已經好轉許多。”
在得到大夫對十九娘的肯定以后,十九娘家里撥出了一筆專款給她去徐家鋪子吃東西。
第138章 猴王火了
七月的下半月,一年中差不多最熱的時候,一場猴王狂潮席卷了長安。
誰都不知道這個佚名先生是從哪蹦出來的,他/她/它就這么帶著他的猴王,大咧咧的躺在一本本草紙印出來的書中,以一種最為蠻橫的姿態風靡了底層,即使有人嫌棄它的語言太過直白,文字太過粗魯,但這并不能阻擋它直沖云霄。
胖掌柜為了自己的那三千本精裝版,以及之后唱戲帶來的源源不斷的利潤,也是花了大價錢——幾乎每個熱鬧些的坊市都配了兩位甚至更多的說書人,從最窮困的巷子處說猴王的故事。
為了壓低成本,胖掌柜甚至沒找說書人,先按照嗓子大的要求不少合要求的人,也不要求識不識字,先一人給一個章節的故事,看他們能不能在固定時間內背下來,只要記得大概意思就行,不需要精確到一字一句。
只要能過這一關的,胖掌柜都留了下來,分給他們的任務就是把猴王的上半截給背下來然后去說給坊市里的人聽,順便把書的價格給報出去,讓眾人來買。
草紙不算貴,雕版和人工的成本也在數量的分攤下變少,最后定下的價錢大概一本還有半文錢的利潤,一個扛大包的郎君想買書,只要五六天就能攢夠錢。
當然了,這么便宜的書難免有些缺陷,不至于缺頁少頁,但上面的字跡可能偶爾會模糊不清,邊角也可能會有些破損,拿到手上的手感也糙的不行……
但不管怎么樣,那可是書啊。
這個時代,包括已經進化到電子時代的現代,但凡是個種花人,都對書有一種特殊的執念。
哪怕有一本都是好的。
價格低廉,情節有趣,品質有最基本的保障,加上來自基因中的情節作祟,《猴王救七郎》的書籍放出來,經歷了短暫的沉寂和試探后,便引發了眾人的哄搶。
窮人家咬咬牙買下一本,富裕些的十本八本的往懷里抱,更有那料定這書會受歡迎的二道販子,直接一車車的往家里拉,胖掌柜定下的五千本甚至沒濺起水花就這么被一搶而空,而各個書店都發來了催促。
有客,沒書,速寄!
胖掌柜:……
掌柜還能說什么呢,當然是聯系熟悉的印刷點,讓他們緊急加個班。
半文錢不是錢啊,有什么不能掙的,再印上五千本書,加起來的分紅就夠買媳婦喜歡的那幾小塊布料了,雖然不知道媳婦買那點零碎布頭有什么用,但想要就買嘛,他們家又不缺錢。
印刷點的人還沒睡夠就被叫起來,罵罵咧咧的開始干活,別的印刷點是怎么樣他們不知道,他們這邊向來是閑的閑死忙的忙死,二十四小時連軸轉和無所事事的一段時間持續上演,但要他們選,他們還是更喜歡忙碌一些的日子。
有活干才能有錢發啊。
印刷裝本都需要時間,胖掌柜毫不猶豫的把三千本精裝版給書肆們發了過去,連帶著已經開始印刷的好消息,等的火急火燎的書肆收到精裝版都覺得有些怪怪的,但想到這本書造成的轟動,也就沒嫌棄這書的言語太過直白,直接把它們跟那些最暢銷的話本子擺在一起。
要知道,那草紙裝訂的書甚至不能出現在他們店里,全都是用容器裝了放到店門的旁邊,有想要買的從里面拿上一本直接結賬,這其中固然有材質之類的原因,但更主要的還是這書實在太“俗”。
但現在那裝草紙的容器已經被挪到店里了。
果然是文好破一切。
在第二批草紙版本被印刷出來送往各個書肆之前,猴王的大名已經沖破了階級,開始往更加富裕的階層進發,有些人不屑一顧,有些人看到了便順手買下,還有些人……
“……今天就說到這里,明天繼續……”
說故事的人說完了今天的情節,艱難的從不滿的人群中擠出來,就被一輛牛車擋住了腳步,牛車上坐著一位小郎君,十四五歲的模樣,腳上的鞋比他全身加起來都貴。
“我們郎君想聽后面的情節,你今天的剩下的時間我們都包了。”
仆從趾高氣昂的遞過來一把銅錢,有些不耐煩的說道,剛剛找的那幾個人都說已經被雇了,沒干完活不能走,希望這個能識趣點。
可憐他們小郎君為了聽個故事,居然還要從東跑到西,這么熱的天怎么受得了。
“成,不過我能講的也不全。”
說故事的人飛快的掃了一眼太陽,確定夕陽都落了一半,跟書肆掌柜的約定時間暫時結束,便爽快的答應下來,只是也提前做了說明。
這種富貴人家拔根毛比自己全家的腰都粗,但一旦惹了他們不痛快,要讓他們全家遭殃也不比吹口氣要難上多少。
“知道多少說多少便是。”
小少爺顯然也有些不耐煩了,這一天跟著說故事的人到處跑,提前準備好的冰塊早就化了個干凈,要不是這故事實在有趣,他也不會留在現在。
“多謝郎君。”
故事人道完謝后,便一聲不吭的跟在了牛車后面,那仆從看了一眼沒多說話,心里卻添了幾分滿意。
還算是個老實的。
故事人跟著小郎君回了家,天色昏暗路線曲折,也不知過了多少門,只能說一句庭院深深,他還是更喜歡自家進門就能看到的小房間,老妻必定煮好了一份粥水給他潤嗓填肚。
“阿耶阿娘,你們看我帶了什么回來啦!”
終于等到面前的人停下,故事人還沒來得及看一眼四周,就被小公子的一嗓子嚇了一跳,但里面的人顯然已經習慣了小郎君的性子,甚至女聲還頗為配合的表現出來了期待。
“我們家的小虎又帶了什么回來啊?”
故事人一抬眼,就對上了氣勢不凡的兩位男女。
故事人:……
男女:……
而兩位郎君和娘子的糟心兒子還不斷在耳邊叭叭——
“阿耶阿娘,我可是找了好幾個地方才把人帶回來的……”
“你們肯定喜歡……”
“我們要抓緊時間……”
故事人已經尷尬的腳趾在地上摳出圣人的房子了,更別說直面沖擊的那對男女,有那么一瞬間,兩個寵兒子寵到有些無法無天的夫妻兩個升起了同一個念頭——
這兒子不能要了!
半盞茶后。
“那猴王聽聞,笑了兩聲說道……”
小郎君和夫妻兩個排排坐,前面后面都擺上冰盆,周圍放著一圈蠟燭,擺出相似度的姿態聽故事,甚至都不用看容貌,一眼就能判定都是一家人。
夜深了,猴王的故事也終于講完了上半截,面前的三人困得連眼睛都要睜不開了,卻還是在故事人說后面自己也不知道的時候做出了相當劇烈的反應。
但沒有就是沒有,他們請來的故事人沒有上進心也不識字,甚至連草紙書都沒有買上一本,后面的情節就算是編都編不出來,再三確定他沒有說謊后,小郎君見過了宵禁的時候,便留他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便給了豐厚的賞錢讓他出府了。
至于小郎君自己?
他一早便坐著牛車出了們,試圖從那些買到草紙版的人手中高價收購一份,雖然書肆那邊一直說還有更精細的版本,只要略等幾天便到,但現在的他已經沒法忍受一點不知道后文的時間了。
能在宵禁的時間過了以后才踩著點出門,是小郎君最大的忍耐。
而這樣的小郎君小娘子,還不止一個。
他們為猴王癡為七郎狂,化身自來水瘋狂宣傳這本書,同階層病毒式傳播,更高階層水滴式滲入,徐墨陽為了把故事寫的更勾人些,故意往里面加了不少爽文套路,但為了能夠反復閱讀也沒有降智,完全屬于可以帶腦子看的升級文。
在這種情況下,精裝版書籍上架也被一搶而空也不是什么值得驚奇的事情……吧?
“那荷家郎君可是最正經不過的性子,怎么會買這種書?”
“那易家的小娘子不也是嗎,走路都跟尺子量出來似的,沒想到也會買。”
“我這邊才奇怪呢,你們那邊好歹是正經人家出來的郎君和女郎,我這邊上次來買書的你們知道是什么身份嗎?他是個和尚!”
“這有什么,我這邊都來兩個買書的道士了,是道觀的雙胞胎,平時都是形影不離的那種,現在還故意分開買,里面肯定有不少事。”
幾個關系比較好的書肆掌柜湊在一起嘀嘀咕咕,都對猴王引起的轟動感到不可思議,如果徐墨陽在場他應該會對這些掌柜進行瘋狂嘲笑,只是根據關系取決于說出來還是在心里念叨。
“你們對美猴王的魅力一無所知!”
徐墨陽看著滿臉堆笑的胖掌柜驕傲的開口,胖掌柜能說什么呢,他只能瘋狂點頭,并且好聲好氣的央著徐墨陽把番外放出來——徐墨陽上次跟他吃醉了酒,才透露出來自己悄悄寫了猴王的番外,讓胖掌柜每每想起都翻白眼。
你小子還挺能藏啊!
見徐墨陽一點松口的意思都沒有,胖掌柜摸摸胸口,瞬間又跟打了雞血一樣湊上去。
胸口放著他媳婦繡的帕子。
那么貴的幾塊小布料,胖掌柜買回來的時候還在想媳婦要用來干什么,后來猴王爆火他忙的不可開交,也就沒工夫想這個,結果昨天晚上他夫人就把幾張帕子遞了過來。
他瞧著有些熟悉,再仔細一看,不就是那幾塊小布料嗎,只是已經被細細繡了花樣鎖了邊,看著便頗為貴重。
“你在外面做生意,要用些好東西人家才不會看輕。”
聽到他媳婦的話,胖掌柜當時直接哭成了噴壺。
第139章 上中下三版
八月下旬,猴王的故事已經重印了第四次,數量一次比一次大,堅持的時間卻并沒有增加多少,因為最便宜的版本百分之九十的人家都買得起,往往剛放出來便三五本的被人抱走了,有些人是覺得家里孩子多一本不夠分,有些人卻琢磨著用它走親戚。
這書雖然糙了些,但好歹也是白紙黑字印刷分明的,價錢也跟一斤豬肉差不多,送到那講究些的親戚家也不算失禮。
因為徐墨陽精心調整過文字,整個故事全是沒一點生僻字詞的大白話,所以猴王的故事受到了底層和中下層的瘋狂歡迎,他們活的艱辛,但并不意味著他們沒有精神需求,說個不恰當的比喻,晚晴那么麻木壓抑的時候,人們還喜歡看殺頭呢。
徐墨陽這本書語言淺顯易懂又高潮迭起,關鍵前半截買免費聽,可以說是完全騷到了眾人的癢處,再看價錢好像也沒那么貴,這書店的生意可不就來了。
胖掌柜簡單粗暴的把書給分了三個檔印刷,低中高檔的數量呈金字塔尖形分布,除了紙質不同封面不同字跡不同,里面的內容完全一樣,彰顯的就是一個只要有元眾生平等。
但出乎胖掌柜意料的是,紙質高檔的書居然也賣的不錯,按說世家子們一個個飽讀詩書,應該瞧不上這種文章才是,但想到自己跟媳婦一起看的嘎嘎樂,又有些不確定了。
胖掌柜想的沒錯,飽讀詩書的郎君娘子們的確看不上這書——但這長安不學無術的也不少啊,他們不耐煩看個話本子都咬文嚼字,只是以前實在是沒得選擇,才只能咬著牙啃書,弄得他們有時候都在懷疑自己是看話本子還是在讀書。
這種事情一次兩次還好,久而久之這些人中的大部分自然就去找其他的樂子了,只有寥寥幾個還在堅持淘金,希望找到在他們眼中唇齒留香回味無窮的話本子。
也就是在這時候,猴王不知從那個犄角旮旯蹦出來了,于是這群已經快要被空蕩蕩的糧倉餓瘋了的人連像樣的抵抗都沒有,表演了一個當場淪陷。
眾所周知,君子大多獨行,紈绔成群結隊,這幾個大浪淘金的也不例外,每人都有一票的好兄弟,等那些高檔紙張做的書被運到書肆,幾人先一人買了十本,才把有好看的話本子的事情說出去,也算是圓了兄弟情誼。
紈绔們再通知紈绔,很快全長安城的游俠兒都知道了話本子的事情,若是他們一人買一本倒還好,可也不知道是誰先興起來的念頭,一口氣先買了好些,自己留了幾本翻看,留了幾本收藏,剩下的全都分給底下的弟妹去了。
“這書上連我都看不到幾個生字,也沒什么情情愛愛的,挺適合給小孩兒看。”
買了好些的書的紈绔覺得自己可聰明了,他是大家族長大的,家里的人本來就多,現在的書少,小孩的書更少,自己把這書當成禮物送過去,總比送蛐蛐斗雞之類的好。
這個聰明紈绔給出的由十分強大,毫不猶豫的讓剩下的紈绔們倒伐,紈绔們只是不愛學習不是腦子不好,很快就有人發散性的想到了自家的窮親戚,能被他們記住的多少還有點底子,這么一本書送過去,剛好用來識字。
于是讓書肆掌柜們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現了——平時經過書肆都不會看一眼的紈绔們跟火燒褲子一樣跑進來,張嘴就要了十幾本甚至幾十本猴王書,連價錢都沒問,張口就要紙質最好的那種。
能出來做紈绔的家里不可能缺錢,不然喝個花酒家里為了賴賬都能把人腿打斷,許多人長到能娶親的年紀可能都沒怎么為錢財煩惱過,畢竟去掉文房四寶珍品古籍教師書院的開銷,只要不是日日包頭牌,別妄想著做生意,錢就根本花不完。
吃喝能要幾個錢啊!
書肆掌柜們歡天喜地的接收了這筆天降的生意,然后就沒貨了。
當時胖掌柜問他們要多少的時候,掌柜基本都是壓著送貨底線來的,也就那么一兩個下定決心大量進貨,讓其他人嘲笑了他們許久。
結果現在生意真的上門了,卻是風水輪流轉,這群郎君看都不看一眼其他的書,就點著猴王可勁兒裝,他們手里的存貨沒多久就徹底賣光,只能含恨大量進貨的掌柜瘋狂進錢。
聽人勸吃飽飯,他們怎么就想不通這個道呢。
低檔找平民,高檔賣紈绔,中檔也不甘示弱,直接找了商人接手,嗅覺敏銳的商戶們已經發現了猴王的潛力,一個個跟嗅到血腥味的鯊魚們一樣撲了過來。
書剛從印刷點拉出來,連油墨的香味都沒有散去,就被直接拉上了車,商人們打算乘著猴王的故事沒有傳到別的地方,提前帶著書過去搶占這份資源。
商人賣貨講究利潤,低檔的固然便宜,但草紙的價錢擺在那,也賣不出什么大價錢;最好的紙張價格不菲,但每個地方的最有錢的也就那么幾個,辛辛苦苦拖過去光成本就要不少,可能還賣不完,琢磨來琢磨去,最后還是把目光鎖定了中檔。
成本還算合適,紙張摸著也算舒服,到隨便一個城池價錢翻倍輕輕松松,更別說有人敢跑邊境,那可是十幾倍甚至幾十倍的利潤。
三種紙張,三個價錢,所有的書都找到了合適的買主,連胖掌柜都有些不可思議,但隨后就是眉開眼笑。
加上這次的私房錢,應該夠給夫人買那個金蝴蝶簪了,他媳婦長得好看,打扮成沒出嫁的小姑娘也沒什么不合適,上次他看到媳婦可是望了那個蝴蝶好幾眼呢。
“我先走了。”
見胖掌柜身上又冒出粉紅泡泡,徐墨陽熟練的躲掉雨點般的狗糧,迅速且有禮貌的告辭了,胖掌柜也只是隨意的擺擺手,番外都要到手讓人印刷去了,他兄弟就別打擾他想媳婦了。
徐墨陽腳步輕快的回了家,秦娘子剛好在剁肉丸,準備做雞蛋肉餅他,結果徐墨陽在這這邊順嘴問了一句,定下的湯就變成了蛋白燒肉丸。
這道菜好做也不好做,只要原料的品質夠高夠新鮮,那隨便做做都好吃,可要是食材不怎么樣,那除非下重料,不然頂多吃上幾口嘗個味道。、
今天早上才買來的雞蛋煮熟,蛋白蛋黃分離;剛剛剁好的肉擠成肉丸倒入七成熱的油鍋,炸到金黃酥脆后撈出來,等肉丸涼下來以后復炸一遍,再把肉丸和蛋白隨便炒炒燜燜就能出出鍋,只要沒把調料放錯,味道都不會差到哪去。
“待會兒再炸些小肉丸吧,好久沒吃過了。”
徐墨陽看著在鍋中上下起伏的小肉丸咽了咽口水,突然想起了圖圖家那位武林第一美人的拿手好菜,當時看動畫片的時候只知道看圖圖牛爺爺,那盤桌上常備的小肉丸只是點綴,就像是86《西游記》里的美人一樣,誰不是兩眼空空呢。
“行。”
秦娘子連個磕巴都沒打的答應下來,自家郎君掉肉容易長肉難,多吃些油水反倒對身子好。
話是這么說,但剛剛炸肉丸的時候已經把肉糜都用光了,就算現在拿肉出來也要剁上許久,秦娘子看了看天色,當即決定先把午飯做完。
蛋白燒肉丸,清炒小青菜,蔥爆羊肉,紫菜蛋花湯。
葷素搭配未必合,營養卻是絕對俱全了,徐墨陽對著兩道米飯殺手能說什么呢,只能含淚猛干三大碗,挺著肚子在座位上消食。
秦娘子可勤快多了,吃飯之前先從地下室撈了塊肉出來,洗完碗肉也就解凍的差不多了,用菜刀分成合適的方塊,然后雙手持刀瘋狂揮舞,硬是將徐墨陽嚇得站了起來,掙扎著往房間跑。
看熱鬧固然好,但生命價更高啊,但凡秦娘子的菜刀突然脫手,沒準他就小命不保……
“我勒個去!”
徐墨陽目瞪口呆的秦娘子的一把菜刀直接從手里飛了出去,劃出一道漂亮的拋物線以后直接飛向了院墻外。
“啊——”
幾乎是立刻,墻外就傳來一聲尖叫,雖然聽著沒有多少痛楚,但驚嚇是實打實的。
“我去看看。”
徐墨陽和秦娘子對視一眼,同時開口。
“你跟著我。”
好家伙,又是同一句話。
“一起去。”
秦娘子松口后直接分了把菜刀給徐墨陽,甚至還開始教他一些可刑可銬的知識點,聽得徐墨陽目瞪口呆,總覺得心里的一些東西越看越紅。
“走吧。”
鑒于剛剛叫聲的慘烈,秦娘子提前叫了輛牛車過來,如果真的碰上了這種倒霉蛋,那她得負責醫院的一切開銷,還有精神損失費。
兩人穿的都是軟底鞋,走起路來沒什么聲音,到了巷子口就看到一個男人把菜刀從自己的衣料上拔下來,旁邊還有個倒在地上不知生死的女郎。
‘你菜刀扔的真好。’
徐墨陽看了秦娘子一眼,要不是這陰差陽錯的一菜刀,這女郎怕是兇多吉少。
‘我也覺得。’
秦娘子挺了挺胸膛,她眼睛可利著呢,那小娘子穿著的外衫別看不打眼,卻是那男人咬緊牙關都買不起一尺的價錢,他們怎么可能認識。
男人似乎也發現了不對,一抬頭就對上了徐墨陽的眼睛,剛想暴起,褲子就傳來刺啦一聲。
得,還是先跑路吧。
沖著巷子口一看,一輛牛車嚴嚴實實的在那堵著呢。
“這是天要亡我,你們只是運氣好罷了。”
男人被抓的時候依舊嘴硬,秦娘子不介意打破他的幻想。
“這不是運氣好,是徐家的鈔能力。”
第140章 啪啪啪啪啪
那男人被扭送了官府,女子被秦娘子遮住臉送去醫館,好在女子只是中了迷藥,身上也沒沾染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秦娘子跟大夫道了聲謝,付了雙倍的診金,熟門熟路的從醫館的后門走了出去,把女子攙到了青娥院,擺手拒絕了女孩兒們的上前,把女子放到最近的宿舍床上。
為了利用空間,青娥院這邊的住處都是上床下桌的配套四人間,房間里有獨立衛浴,徐墨陽專門安了抽水馬桶和下水道保證衛生,想著女孩子們都要長大,床的配置也都是一米二乘一米八的尺寸,女郎整個放在床上,頭腳離床頭床尾還有挺長的距離。
青娥院的女孩子一如既往的在外面做工識字,只是刻意跟這個宿舍保持了一些距離,能被帶到這里的小女郎們都不是牙牙學語的年紀,她們或許因為知識的貧瘠而顯得懵懂,卻絕對不是不知事,偶爾有一兩個真的好運又天真的,也有不少清醒的好友。
“帶人玩鬧一番,聲音最好大一些。”
秦娘子出了宿舍,沖著幾個女孩子招招手,等到幾個小娘子靠近,才低聲說道。
“好。”
女孩子們也低聲應了一句,便回了各自的朋友身邊,三三兩兩的咬了下耳朵,院子里很快就充斥著小女郎們的笑鬧,驚飛了樹上的鳥雀,秦娘子在心里滿意的點點頭,決定今天給她們多半個小時的做工時間。
別以為這是什么虐待,小女郎們都是經歷過一遭冷暖的,手中的銅幣就是她們的安全感,在知道自己做工掙的錢有一半能到手上以后,一個個都瘋了,之前甚至鬧出過日夜趕工硬生生把自己累病的事情,這才有了做工限時的規定。
現在平白多了一截掙錢的時間,她們高興還來不及呢。
“啪啪啪啪啪——”
確定女郎在床上躺好,不會因為大動作滑落下去后,秦娘子便動作飛快的用巴掌拍女郎的臉,力度掌握的極好,屬于有感覺但不會留下太多痕跡的范疇。
“啪啪啪啪啪——”
左邊五下右邊五下,秦娘子是很懂得平均的,在接連不斷的被人拍臉后,女郎終于發出了一聲細微的呻吟,有些茫然的睜開了眼睛。
在秦娘子來不及阻止的時候,女郎眼中的茫然飛快的化作了恐懼,然后轉化為一聲驚恐到破音的尖叫,好在迷藥的效果還沒過去,她的聲音并不算大,外面孩童又嬉鬧的厲害,被聽到的范圍僅限于青娥院中,而秦娘子的反應也很快——
“唔唔唔……”
女郎被秦娘子捂住了嘴。
“別叫,不然你的名聲可就保不住了。”
秦娘子說這話的時候覺得心里怪怪的,明明自己是救人的那個,卻詭異的有種自己是行兇者的感覺,再對上躺著的娘子驚恐的雙眼。
得,不是錯覺,真的被當成壞人了。
“你現在已經安全了,我數五下把手松開,你別叫,不然名聲保不住。”
秦娘子又重復了一遍,看到女郎雖然眼睛里還帶著眼淚,但神情明顯冷靜了許多,這才慢慢數完數,然后把手移開,見女郎只是掙扎著想坐起來,沒有張嘴的意思才松了口氣。
賭對了。
床上的娘子乍一看穿的很普通,其實多看幾眼就能發現衣物頭飾的不凡,這種人家是富是貴秦娘子看不出來,但大多在乎規矩,尤其懂得如何為難女子,秦娘子的名節之說正是女郎最看重的,不然也沒法這么快冷靜下來。
“你中了迷藥,分量很重,能張嘴說話已經難得,想動其他地方在藥效消退之前就別想了。”
秦娘子見女郎的額頭都急出了汗,也沒故意為難,把她現在的狀況直接說了個明白,這些也沒什么好隱瞞的,她救了人冒了風險,就是想承這一份情,路都走了九十九步,要是因為一點小事惹惱了人,那才是腦袋壞掉了。
“有什么你直接問,我知道的都會回答。”
送佛送到西,不過是費點口水,秦娘子也并不在意。
“不過你有什么特殊的法子聯系家里嗎,還是怎么把消息傳回去?時間拖得越久,對你就越沒什么好處。”
女子失去聯系總是會讓人遐想,秦娘子沒跟著去官府,并不知道那男子到底招了些什么,但不管怎么樣,失蹤的時間總是越短越好的。
“我聯系不上。”
女子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眼中的情緒更是直接能做扇形統計圖,秦娘子連個眼神都沒丟過去——她可不想摻和進那堆彎彎繞繞里。
“但我頭上有個……”簪子。
女子話還沒說完,就被秦娘子打斷了。
“你頭上什么都沒有,連綁頭發的發帶都是我的。”
他們趕到的時候女子已經失去了意識,但不管是原來應該固定發型的飾物,還是本應戴著的丁香都沒了影子,秦娘子甚至乘大夫把脈的時候看了眼手腕,也是干干凈凈的。[1]
“耳朵上脖子上也是光禿禿一片,手上腳上就幾層布料,我也沒看到有什么不一樣的形狀。”
對這種大家女郎,自然是不能說有大夫為了看病碰過她的手腕的,好在現在天熱,穿的再端莊衣物都不怎么厚,但凡戴了個手環腳鏈之類的都很明顯。
“……我胳膊上有個金鑲玉臂環。”
女子氣的喘了幾下,好歹記得現在情況危急,勉強平靜下來,猶豫了一會兒才低聲開口。
“沒有,你衣服上一點不一樣的痕跡都沒有。”
秦娘子皺著眉頭看了好一會兒,才搖搖頭。
“……勞煩娘子將我的左袖往上提,那臂環的位置在上半截。”
在一個陌生人面前裸露肌膚,即使性別相同,女郎還是覺得無比羞恥,但她已經再沒了別的法子,要是忍不下這份羞恥,過幾天她就要悄無聲息的病逝。
“嗯……還真有?”
秦娘子半信半疑的小心將衣物掀起,看著幾乎是扣著上半截手臂肉的金鑲玉臂環,總算是明白為什么這個沒被帶走——這玉環比指甲蓋都粗不了多少,就算隔著衣服不仔細摸都感覺不到,跟別說顯現什么痕跡了。
“什么時候送,送去哪里?”
秦娘子也沒多廢話,問清楚女郎的東西要送到的地位置,再確認一下自己可以不跑腿,便走出宿舍后關上門,沖著阿夜招招手。
“……一定要送到這個人手里,越快越好。”
秦娘子把地點人物之類的信息告訴了阿夜,阿夜慎重的點點頭,把金鑲玉的臂環用布包了,攥在手里就往外跑,秦娘子等到阿夜風一樣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外,才把門重新關緊,坐到女郎身邊。
“那個男子……”
女郎把最要緊的失蹤問題解決了,才問起罪魁禍首的事情,若是沒跑也算他好運,一刀下去一了百了,可要是跑了……她在家中也算得寵,干干凈凈的女孩兒回去都不用多說什么,只要做些惶恐的表情,那人除非是到深山老林里當野人,不然就做好被扒掉一層皮的準備。
注意,扒皮不是形容詞,是動詞。
“被抓了,當時我的菜刀就卡在那人的大腿根,差一點就能讓他從此不沾紅塵了,真可惜。”
秦娘子是真心實意的覺得可惜,不管那個男人是想劫財還是劫色,還是兩者都有,都值得一個物閹割,畢竟人家豬閹了都能清心寡欲,人肯定也差不了多少。
“是啊,真可惜……咳咳,我是怎么到這邊的?”
女郎下意識的附和,在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的時候尷尬的咳嗽兩聲,秦娘子也假裝沒有聽出對方在轉移話題,答的很順口。
“放心,我給你(頭上)罩了塊布,絕對整個(臉)擋的嚴嚴實實,當時看大夫都是隔著(蒙頭的)布的,除了我(和郎君)沒人知道你長什么樣。”
秦娘子回答的相當自信,而女郎在聽到沒人看到她的容貌,看大夫也沒直接碰到手以后,臉色明顯又輕松了一個度。
“我身上……”
女郎其實想問自己是不是被人給糟蹋了,但她實在問不出口,好在秦娘子是個懂暗語的,接話也很利落。
“我們過去的時候就看到你頭發亂了,估計他想要拔你的首飾搞的,大夫只說你中了迷藥。”
身上基本沒碰到,還是干干凈凈的。
“那就好。”
女郎明顯聽懂了潛臺詞,又問了幾個問題,總算是徹底放松下來,正想在這邊好好休息一會兒,再回家跟那一堆不省心的兄弟們對抗——
就被秦娘子給薅了起來。
“走吧。”
秦娘子的力氣很大,女郎又輕飄飄的沒什么分量,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從天而降的一大塊布遮的嚴嚴實實,然后被抱起來放到板車上。
“怎么了?”
從剛剛被公主抱的面紅心跳中回神,女郎才發現自己已經出了屋子,三拐兩拐的將那座都沒看上一眼的院子拋在了身后。
“我們小家小戶的經不起折騰,我讓人通知的在這邊見面。”
秦娘子也沒怎么客氣,青娥院現在不能說是根基尚淺,它壓根就是沒有根基,把女郎成功送回去,好結果得來的利它吞不下,壞結果卻可能導致它消失。
那么多女娃子呢,秦娘子寧可自己多費些力氣。
女郎沉默著沒有說話,只是已經擬定好了那些兄弟的下場,本想看在手足的份上留些情面,可現在他們是要自己的命,那她也不必留手了。
將女郎送上遮擋的嚴嚴實實的牛車,秦娘子也終于聽到了那個男人的打算,不怎么稀奇——要錢要人,玩夠了還活著就賣到窮鄉僻壤,玩死了就送去配陰婚,被判斬立決,也不等秋收,第二天正午便是鮮血飛濺身首分離。
三日后,有人趾高氣昂的往徐家丟下一批禮。
七日后,女郎親自上門對秦娘子道謝,流水般的禮物送進徐家。
一月后,長安有一女郎,家中耶娘發現身子被人下了藥,已然無法生育,好在嫡庶男丁足有七人,不怕斷了香火。
兩月后,七兄弟病倒兩位,殘疾兩位,剩下三人商議前往寺廟祈福,再無音訊。
又一月,三人消息傳來,原是倒霉碰上妖物,丟了性命,女郎聞言大哭,言愿用半數家財替兄報仇,上達天聽,唐王大怒,召能人異士對付妖物,妖物斃命,化作野牛原型,有一道長認出根底,言是雙叉嶺特處士,結拜兄長熊山君,皆作惡多端,好食人。
唐王怒極,下旨大軍回朝之時“路過”雙叉嶺,斬殺熊山君,“不得”挑起爭端。
女郎家聞兄長仇已報,自愿獻出半數家財充入國庫,本以為能平靜度日,沒想到病中的兄弟大悲大喜藥石無醫,殘疾的兩位時常幻痛幻覺,沒幾日自盡身亡,女郎不得不挑起家中大梁,上顧父母,下顧庶妹,成為掌權之人,放出招贅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