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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 種植辣椒

    年過完了,也到了重新開業(yè)的時候,在最初大軍回家的驚喜過后,大家的消費熱情也逐漸冷卻下來,雖然每天徐家的店鋪還是忙的不可開交,但總算是不至于拿命干活了。

    平安扣因為是按件計酬,對人員的挑選上也沒有太多要求,所以賣出去沒幾天就有人得了這手藝,也依葫蘆畫瓢的做了賣,對此徐墨陽也沒什么好說的,唐朝可沒有什么版權(quán)的說法,好看的花樣子出來滿大街都跟著做是常事,只是……

    “他們一買不到羊毛線,二沒有大規(guī)模燒制陶珠,客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正牌。”

    布莊繡坊賣的絲線基本都是植物的,偶爾有動物也是蠶絲,羊毛線雖然制作起來簡單,但徐墨陽特意給染了色去了味,專業(yè)人士固然能靠著手感分辨絲線品種,但紡線還需要一段時間摸索,這段時間已經(jīng)足夠徐墨陽掙的盆滿缽滿了。

    “陶珠的想法才妙呢。”

    徐墨陽從不吝嗇夸獎人,為了讓這些平安結(jié)更好看一點,徐墨陽很自然的想到了現(xiàn)代的各種塑料珠子,但這個時代的技術(shù)工藝顯然無法做到,還是秦娘子提出可以用陶珠代替。

    陶土用搓藥丸的工具搓成大小合適的圓球,然后把管子放進去讓中間出現(xiàn)空隙,然后直接進爐燒制,木管在燒制過程中化為灰燼,中間留下的孔洞就能穿線了。

    因為陶珠的技術(shù)難度不高成本不大,徐墨陽一口氣先燒了一個大窯,還特意給上了一層釉色,燒出來的時候便是好看的紅,尋常人家就算知道這陶珠的來歷,也出不起專門開窯的錢。

    “不過現(xiàn)在他們的也能賣出去了。”

    說到這,葉娘子的臉上便多了些憂慮,他們固然將平安結(jié)的正版模樣經(jīng)過反復(fù)轟炸深入人心,但總有人家因為這樣那樣的由并不選擇徐家的產(chǎn)品。

    “我們已經(jīng)掙了大頭,剩下的邊角料就讓他們吃吧。”

    徐墨陽倒是不太在意,這次編平安結(jié),上到顫巍巍的周婆婆,下到青娥院的小女郎都掙了不少銅錢,不說別的,若是有朝一日生病了,肯定能請得起一次大夫。

    再說平安扣雖然在長安已經(jīng)沒什么市場了,但外地也有不少的訂單啊,跟過年之前錢如潮水來肯定不能比,但時不時給周婆婆他們掙一筆小錢還是可以的,又不是全面失去了競爭力。

    “也是。”

    葉娘子略略一想便知道是自己太過急躁了,只怪年前直接撿錢的日子太美好,所有的生意都在日進斗金,年后陡然冷淡下來便覺得落差太大,有些受不了才迷了心竅。

    說句實在話,這平安結(jié)原本的定位也只是贈品,本來就沒想著靠它賺錢,現(xiàn)在都能作為單獨的商品出售了,若是還嫌不足就太貪心了。

    “角子賣的怎么樣?”

    年前的羊肉白菘餃子和羊肉萊菔餃子賣的都相當火爆,夸張到什么地步?半個延康坊加整個光德坊的十歲以上五十以下的女郎都在給他當包餃子的臨時工,包好的餃子都是車載斗量,進了籮筐直接送到人家府上。

    徐墨陽是念著薄利多銷,但他沒想過多銷能多到這種程度啊!

    “比年前那段時間少了許多,但也掙的不少。”

    年前時光屬于風(fēng)口,大軍歸來帶來的不僅僅是親人,還有大頭兵們手中的俸祿,別看徐家每日被擠得水泄不通,其他的店鋪也差不到哪里去,人們需要一場野性消費沖散來自戰(zhàn)場的陰影,買東西的時候基本是眼都不眨便直接付錢。

    “馬上春天了,應(yīng)該研究些野菜餡。”

    現(xiàn)代的餃子跟卷餅一樣包羅萬象,徐墨陽接受不了蘋果奶酪餡的餃子,但菌子野菜和其他種類的肉餡還是可以的,餃子的銷售量可以過段時間再看看,若是真的穩(wěn)定下來,也許可以單獨開一家餃子店。

    “我知,對了,郎君,店鋪買下來了。”

    徐墨陽提醒的這些葉娘子未必想不到,但她總是喜歡聽徐墨陽說話,不忙的時候也喜歡待在徐墨陽身邊,這并非出于什么男女之情,只是單純的覺得自家郎君相處起來讓人感覺很舒服,就像是雨后的春石,坐在身邊即使什么都不說,都會感覺心情平和許多。

    “什么店鋪?”

    過年的時候徐墨陽只做了吃喝睡三件事,還真不知道他們家又買了店鋪。

    “過年的時候我們不是在數(shù)錢嗎……總之,我算了算掙來的銀錢,能買幾處店鋪還有多,現(xiàn)在長安的房價越來越貴,我就買了。”

    見徐墨陽提起數(shù)錢后驟變的臉色,葉娘子機智的將這一段直接跳過,長話短說來到了最后的結(jié)論部分。

    “我們現(xiàn)在開的鋪子地契都到手了,還有幾處可以等以后用。”

    葉娘子看到利潤總數(shù)的時候也是驚恐的,她毫不夸張的的說,就這么一月左右的功夫,掙來的錢糧抵得上之前開鋪子掙到的利潤總和!

    沒辦法,徐墨陽總是喜歡做些有好名聲卻不怎么掙錢的生意,比如之前的收野菜,到現(xiàn)在每月掙的錢還不夠買幾斤稻米的,偏他們郎君說這是許多人掙吃食的門路,又扯了一大堆增加就業(yè)崗位之類聽不懂的東西,硬是不讓關(guān)。

    不過……若是她家鄉(xiāng)當年有這種收購點,沒準她也能過上好日子。

    “買的好!花出去的錢才是自己的。”

    徐墨陽簡單算了算買房的開銷,難得瞪圓了一雙鳳眼,想說什么最后也沒說,只是簡單的表示贊成,但心里已經(jīng)給葉娘子狂吹彩虹屁了。

    畢竟哪個工薪階層的孩子沒有做過包租公的夢呢!

    “我想的更簡單些,這些房子到了我們名下,日后便不必擔心有人把我們趕走了。”

    葉娘子沒說自己買房的靈感來源于徐墨陽的那句“花出去的才是自己的”,只是微笑的點頭應(yīng)和,她家的小郎君生的一副風(fēng)光霽月的模樣,就不應(yīng)該被這些瑣碎經(jīng)營纏繞,但……

    “明年估計會有不少人種綠豆,我們多種些辣椒?爭取明年靠賣辣椒再賺一波?”

    辣椒種子在經(jīng)過反復(fù)種植后,終于到達了能夠大規(guī)模種植的地步,羅三郎的故事已經(jīng)說明了辣椒的推廣道路,皇帝那邊不太好搭上關(guān)系,但辣椒醬之類的還是有廣大市場的嘛。

    徐墨陽的心態(tài)很好。

    “可以,而且除了在長安種植,還能去找其他合適的地方。”

    辣椒不像是西紅柿,它只要成熟了,風(fēng)干就可以長久保存,又因為體積和重量不大,大批量運輸也沒什么壓力,去地價便宜些的地方種植了,再花上幾天的功夫運輸過來,成本可能也就跟長安周邊種植持平。

    而分散種植除了可以不在長安占據(jù)太多的土地,還能分擔一些類似植物染病之類的風(fēng)險,除了不能時時看顧,葉娘子也的確挑不出什么缺點。

    農(nóng)民總是淳樸與狡猾并重的存在,太嚴厲與太寬松都不行,但葉娘子不是第一次跟大批量的土地打交道,也漸漸摸索出一套自己的方法。

    “那我就等著明年掙大錢了。”

    徐墨陽把手上的立體拼圖隨意拋在桌上,敲了敲自己的斜方肌,沖著葉娘子笑的燦爛,現(xiàn)代的工業(yè)生產(chǎn)帶來商品爆炸式增長,隨之而來的是幾乎全民皆商,但在這個物資有限的時代,必須重視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

    重農(nóng)抑商只是歷史上輕飄飄的四個字,但只有當你自己成為歷史中的一部分的時候,才能體會到這幾個字的分量。

    “行啊。”

    葉娘子笑的格外燦爛,她家郎君花錢是兇了些,但這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態(tài)度讓人格外舒服,再說徐墨陽要錢大多也都是干正事,缺錢她掙就是了,也不是什么大問題。

    “我還想說明年種花生呢。”

    看著葉娘子突然跟打了雞血一樣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背影,徐墨陽有些疑惑的撓撓頭,早上一絲不茍的發(fā)型頓時多了幾根叛逆之輩,倒是比之前多了幾分人氣。

    “葉娘子就是這么個閑不住的性子,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秦娘子把剛炸好的雞翅放到徐墨陽面前,笑著說道。

    “也是。”

    徐墨陽沒多想,即使來到這個時代已經(jīng)幾年,他依舊對自己的魅力一無所知。

    只是他剛剛突然想到,不光是辣椒值得種植,花生也應(yīng)該被淺淺重視一下啊,看八卦的時候花生瓜子是必備選項,雖然現(xiàn)在寒瓜,也就是現(xiàn)代的西瓜都跟橘子一樣是分瓣的,但花生除了比現(xiàn)代的小一點,整體還是比較相同的。

    不說別的,油炸花生米就是一道不錯的下酒小菜。

    可葉娘子都去奮斗了,他也不好打擾,這些話還是下次再說吧。

    ***

    羊咩咩最近很煩惱。

    它原本是草原上一只無憂無慮的小羊,每天只需要趕在其他人之前吃到最鮮嫩的青草,太陽落山的時候跟著大部隊回羊圈就行,反正卓瑪家養(yǎng)的羊過百只,它一個長不大的小羊在里面根本不起眼。

    但是草原上來了其他的人,他們把卓瑪家的羊群全部買下,然后帶著卓瑪家的兩只老牧羊犬踏上了出草原的路,羊咩咩知道卓瑪家為什么肯讓牧羊犬走——

    “我們的主人很富裕,這些羊也需要狗來看著,你家的狗只要不咬人,我家的主人可以將它們養(yǎng)到老死。”

    草原上食物匱乏的時候,老弱往往是最被犧牲的,不管是羊還是狗。

    羊咩咩就這么踏上了前往長安的路,好幾次想溜,但兩只老牧羊犬是它看著長大的,一看它脫離大部隊就開始狂叫,讓羊咩咩被迫一起到了長安。

    在它知道自己養(yǎng)大了會被剃毛,然后殺了吃肉以后,羊咩咩爆發(fā)了全部的潛力,用僅有的妖力偷來了一張草紙,按了幾個代表著危險的羊蹄子印上去,然后把草紙交給了滿金鱗,他會讓愿意賺外快的妖怪把信送到叔父手中。

    然后羊咩咩就開始努力茍活,等待著叔父過來救命。

    它是只連化形都化不了的小羊妖,但它叔父可是車遲國的兄長,肯定不缺把它買走的錢!

    第162章 溫嬌委屈

    羊咩咩艱難的熬到了過年,因為年小體弱,每次吃草的時候都搶不到前排,只能等到大羊填飽肚子以后再去進食,又因為不太能吃的下被別羊踩在腳下的草,它每天只能吃個半飽,一個年過下來,它竟然比在路上的時候還瘦了許多。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看著自己身上明顯黯淡了不少的毛發(fā),再想想至今還沒有消息的叔父,羊咩咩四肢分開趴到地上,盡量把胃部壓扁,不讓饑餓影響自己的思緒,只是……地上真的好冷哦,羊咩咩感受著身上飛快流失的溫度,打了個寒戰(zhàn)。

    旁邊的羊們看著這做出奇怪姿勢的同伴,眼中全是清澈的愚蠢,有羊想學(xué)著羊咩咩四肢分開肚子貼地,卻發(fā)出一聲慘嚎——羊咩咩的身體格外柔軟,看似跟普通的羊差不多,其實區(qū)別大著呢!

    “那只羊是不是要死了?不如我們……”

    羊咩咩可以不在乎好奇的羊群,卻不能不在乎能把羊挑走的人類,在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的下一刻,羊咩咩就一個屁股帶腰發(fā)力,啪一下用四條腿站了起來,等到人類走了也沒敢趴下,只能忍著饑餓思考。

    唉,人類真的好麻煩哦。

    ***

    “我發(fā)現(xiàn)羊毛生意你吹得天花亂墜,但這么轉(zhuǎn)了一圈下來,大頭好像都被你掙去了?!”

    年后的小姑娘明顯瘦了許多,梳著一個簡單的發(fā)髻,叉著腰把臉鼓成了包子,氣勢洶洶的來找徐墨陽“問罪”!

    “我記得年前你沒少掙啊?”

    徐墨陽有些疑惑的看著溫嬌,小丫頭還沒培養(yǎng)出所謂的商業(yè)嗅覺,但她有個好處,就是聽勸。溫嬌天然有丞相府做靠山,對人才的性別又沒有要求,找?guī)讉生意經(jīng)驗豐富的手下干活壓根不難。

    大軍歸來帶來的瘋狂消費,許多人都看在眼中,溫嬌身邊那名為姜姓女郎便提出羊絨制品是時候上市了,因為提前做過市場調(diào)研,溫嬌又問了其他幾個有經(jīng)驗的手下,確定這的確是個好時候,第二天便把早就準備好的店鋪開了張。

    溫嬌不缺錢,自然不吝惜染什么貴重的顏色,羊絨制品柔軟親膚又是御寒的好手,縱然定價高昂,但長安最不缺的就是富貴人家,他們買東西只看品質(zhì)不看價格。

    丞相家的小女郎并不介意借勢,溫嬌也沒走什么大眾化的推銷路線,幾張?zhí)影l(fā)出去,組織了一場小小的聚會,再把羊絨圍巾作為新鮮的禮物分享出去,聰慧的和真正需要的自然聞弦音而知雅意,生意自然就上門了。

    至于聚會,或者說宴會的由……賞花觀水論詩文,隨便找一個過的去的也就是了,畢竟這種宴會的主要目的也就是將眾人聚在一起,就跟讀書人的文會一樣,說是討論學(xué)問,其實也是一種資源互換。

    溫嬌的質(zhì)量把控的嚴格,羊絨制品的款式又多,什么羊絨衫羊絨帽羊絨襪羊絨裙……只有你想不到,沒有店里賣不了的,還根據(jù)徐墨陽的建議分了各種風(fēng)格,男女老少都能找到合適的產(chǎn)品,本來是打算穿上試試的,結(jié)果穿好了再到外面走兩圈,就舍不得脫了。

    丞相家推薦+品質(zhì)過硬+限量出售,羊絨制品不出意外的爆火了,因為是第一批出現(xiàn)的新鮮產(chǎn)品,溫嬌毫不猶豫的定了個徐墨陽聽了就倒吸一口涼氣的價錢,但這并不妨礙大家族們的一擲千金。

    這個時代的戰(zhàn)爭帶來的從來不止生命的逝去,還有底層百姓階層的跨越,和高門子弟積累的功勛,累累的戰(zhàn)功是升官的保證,但讓士兵們瘋狂的職位不過是高層零星落下的碎屑,真正的大頭已經(jīng)被提前劃分。

    大軍歸來,不少跟隨的家族子弟都升了官,大戶們?yōu)榱藨c祝同樣開始了瘋狂消費,溫嬌的定價放在平時可能還有人嫌貴,但在大勝的喜悅下,人們對價格的感知已經(jīng)沖淡了,統(tǒng)統(tǒng)開啟野性消費的狂潮。

    溫嬌的羊絨制品甚至沒有撐過十天就消耗殆盡,連給自家留的都被小姐妹軟磨硬泡的要走,嚇得她趕緊將留給徐墨陽的一套羊絨衣物送了過來,生怕一個沒抵擋住糖衣炮彈,連留給自家哥哥的都被她順手賣了。

    不是她沒見過錢,但小姐妹們給的真的太多了!

    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手帕交竟然這么有錢!

    溫嬌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看著徐墨陽穿著自己送來的羊絨衫,戴著自己給的羊絨手套,穿著自己拿的羊絨靴子,里面應(yīng)該也是配套的羊絨襪子,甚至腦袋上都有羊絨帽——那種頭上一個打,下面墜著兩個小的款式,差點忘了自己要說什么。

    沒辦法,哥哥實在是太乖巧了,尤其是那個有小絨球的帽子,她本來是抱著開玩笑的心思送過來的,結(jié)果徐墨陽還真的戴上了。

    怎么就能這么乖呢。

    “……我是沒少掙。”

    溫嬌好容易找回了思路,又被風(fēng)格不同的奇跡陽陽給晃了眼睛,作為一個優(yōu)秀的顏狗,溫嬌真的對徐墨陽的臉升不起抵抗力,平時不染塵埃的風(fēng)格看慣了還好些,現(xiàn)在換了天然顯柔軟的羊絨系列,溫嬌覺得自己真的不行。

    “但我掙的也只有羊絨錢啊,可你呢。”

    在一番艱難的掙扎后,溫嬌毅然決然的選擇了低頭不看徐墨陽,才總算是能夠正常對話了。

    “我……”

    徐墨陽想說什么,但溫嬌壓根沒給他說話的機會,開玩笑,她聽著徐墨陽的聲音就能自動腦補出自家哥哥的模樣好嗎,只要徐墨陽多說幾句話,她估計就得暈暈乎乎的什么都答應(yīng)。

    之前不就是這樣嗎,壞蛋哥哥仗著自己長得好看說話又好聽,哄著她答應(yīng)了不少不平等契約,比如去徐家飲品店不能一次喝三杯奶茶,夏天的時候不許吃太多涼面,來徐家院子吃的零嘴一次不能超過半斤……溫嬌想起一次就鼓一次包子臉。

    這也要管那也要管,煩死這個笨蛋哥哥了!

    她又不是小孩子!

    “羊絨錢我掙了,但我也只掙了羊絨錢啊,羊毛羊肉甚至羊皮羊下水的錢,可都是徐家掙的!”

    溫嬌想了想,做了兩次深呼吸,把最后一句話也說了出來——

    “甚至你們還掙了羊躁矢的錢!”[1]

    她居然真的把那個詞說出來了,她臟了!

    溫嬌絕望的想著,最后一句話的威力實在太過驚人,堪稱傷敵三百自損三千,對于一個大家小姐來說,從嘴巴里說出這種事物還是太過超前了。

    不過她也是真的佩服自家哥哥,一只羊的確從頭到尾都能換錢,但徐家能將羊的每個部分都賣出高價的手段的確不一般,至于生意上的主導(dǎo)者是兩位娘子……能壓得住兩位娘子的徐七郎,那不是更有本事嗎。

    況且徐家的生意兩位娘子雖然有份,但大頭收入還是歸屬自家哥哥的,說一句徐家生意完全沒問題。

    溫一百八十度濾鏡 嬌覺得自己邏輯非常完美。

    “所以呢?”

    徐墨陽聽著溫嬌小嘴叭叭半天,也意識到小丫頭只是想讓他哄哄自己,至于原因……不是父母那邊又在作妖,就是其他方面出了些問題。

    摸清楚小女郎今天古怪表現(xiàn)的原因后,徐墨陽也沒急著哄,先曲起食指輕輕給了妹妹一個腦瓜崩,然后難得強制性的把溫嬌按在了石桌前的椅子上,一邊沖著秦娘子使了個眼色,一邊將面前的小食統(tǒng)統(tǒng)推到了溫嬌面前。

    “說了這么久,先吃點東西。”

    小孩子餓的快,激烈的情緒又會消耗大量的體力,若是溫嬌不先補充些能量,徐墨陽很怕小姑娘直接暈倒過去。

    畢竟你能指望最大的運動量可能就是請安的千金小姐有什么強壯的體質(zhì)呢?

    徐墨陽剛過了一個油水豐厚的大年,不想吃的太油膩,小食大多也只是尋常的糕點,新鮮些的可能就是貓耳朵,被溫嬌一口一個吃的啵啰響。[2]

    三不沾是來不及做了,好在秦娘子昨天買到了一截蓮藕,一大早就做起了糯米糖藕片,現(xiàn)在也差不多是出鍋的時候,至于甜度不夠……在上面淋一勺蜂蜜也就是了。

    糯米藕很快被切好端了上來,還貼心的在旁邊放了一碗蜂蜜。

    “若是覺得不夠甜,可以蘸著吃。”

    因為沒想到溫嬌會來,這糯米藕是按照徐墨陽的口味做的,對二十一世紀的味蕾剛剛好,但對于比尋常人更加嗜甜的溫嬌來說難免淡了些。

    “多謝秦娘子。”

    嘴上是這么說,溫嬌的眼睛卻是一眨不眨的看著徐墨陽,她是多聰明的小姑娘,冬日的蓮藕可遇不可求,這明顯是哥哥故意讓給她吃的。

    “快吃吧,冷了就……”

    徐墨陽本來想說冷了就不好吃,但想想糯米藕在現(xiàn)代本來就是冷盤,便卡住了,好在溫嬌給面子,故意裝作沒聽到后半句話,乖乖巧巧的答應(yīng)一聲。

    “好~”

    小孩的聲音甜的能拉絲,徐墨陽也不覺得夾,只覺得自己妹妹實在是太乖了。

    這么乖的妹妹是誰家的啊?

    哦,我家的。

    你們有這么乖的妹妹嗎?

    我有耶!

    沒有乖妹妹的人實在是太可憐了~

    徐墨陽的想象力本就豐富,在溫嬌吃糯米藕的時間里直接給自己排了一部連續(xù)劇,里面的他叫徐凡爾賽嗲精綠茶 !

    但這點玩笑的心思,在溫嬌哭著撲進他懷里的時候,便什么都沒有了,他甚至想不起來男女授受不親,只是輕輕拍著妹妹的背,一疊聲的安慰著明顯委屈大發(fā)了的小丫頭,滿腦子都是如何在法律允許的范圍內(nèi)教訓(xùn)讓溫嬌傷心的人或物。

    最后他還是決定先套麻袋揍一頓,簡單粗暴但是解氣。

    溫嬌越被哄越覺得委屈,抽抽搭搭了好一會兒才把事情說了出來,聽得徐墨陽青筋直挑只想罵人。

    這都是些什么事兒啊!

    第163章 溫嬌的戰(zhàn)場

    溫嬌再怎么聰慧冷靜,也只是個小孩,雖然按照現(xiàn)在來算已經(jīng)滿了十歲,在十五六歲就可以成婚的世人眼中已經(jīng)算個半大孩子,需要自然的學(xué)會長大懂事,做好成為母親,乃至當家主母的準備,可在徐墨陽眼中……

    出生自動長一歲,過年自動加一歲,溫嬌撐死了也就剛過八周歲,放到現(xiàn)代頂多是個二年級的小朋友,徐墨陽那個時候還要家里接送才能回家呢,溫嬌已經(jīng)懂事的不像她這個年紀的小孩了。

    剛見面的溫嬌雖然被人販子拐了,看著像是一只被雨淋濕了的可憐兮兮的小鵪鶉,但那個時候的溫嬌總是神采飛揚的,雖然也懂事又聰慧,但眉眼中一點憂慮都沒有,一看便是泡在蜜罐中長大,被好好疼愛著的小孩。

    但現(xiàn)在呢?

    “不哭不哭……”

    徐墨陽不停的拍拍腦袋又摸摸后背,哄人把自己哄出了一頭的汗,但他渾然不覺,只是在變換姿勢的間隙沖著秦娘子使了個眼色又打了手勢,讓秦娘子端一杯鹽糖水過來。

    剛剛小姑娘就哭了挺久了,要是脫水了可不行。

    “乖,喝點水。”

    好容易將溫嬌哄好,發(fā)泄完情緒的小姑娘有些小害羞,縮在徐墨陽懷里不肯下來,徐墨陽也沒強行把人撕下來,只是溫溫柔柔的哄著人喝水。

    至于會不會不合適……不考慮這個時代的男女大防,徐墨陽好歹也是個一米九二十歲左右的大小伙子,溫嬌就純純一小孩兒,去了鞋子沒準還沒徐七郎的腰桿子高!

    也就是這邊講個狗屁的男女七歲不同席,擱現(xiàn)代敢揣測他們的關(guān)系,下到八歲上到八十歲都能讓這種心思齷齪的人體會到漢語的博大精深,沒準還會產(chǎn)生肢體接觸。

    什么人啊這是!

    “不好喝……”

    溫嬌喝了兩口又委屈上了,小姑娘縮在大哥的懷里自覺有了依靠,性子可嬌著呢,偏偏長得好看家教又嚴,哭的鼻頭紅紅的看著徐墨陽……哄哄哄,我哄還不行嗎!

    “乖,這水對身子好,你哭的這么狠,第二天可能會不舒服的。”

    鹽糖水的味道是怪了些,但補充電解質(zhì)要緊,所以不管小姑娘多不情愿,徐墨陽還是連哄帶騙的讓溫嬌喝完了,確定她差不多平靜了下來,才問溫嬌有什么打算。

    “我早就想好了。”

    小姑娘從徐墨陽懷里爬起來,一邊利落的打著自己的衣物,一邊開口,說實話,徐墨陽覺得溫嬌說這話的時候應(yīng)該配上一副眼鏡,就跟某個偵探小學(xué)生一樣,眼鏡一推生死難料,他甚至可以自動配上BGM!

    溫嬌壓根就不是來跟徐墨陽討主意的,世家養(yǎng)大的女子,尤其是真心培養(yǎng)的,從不會出什么傻白甜,那種戀愛腦突發(fā)的另算。

    小女郎來找徐墨陽之前就已經(jīng)有了自己的打算,來徐家院子也只是單純?yōu)榱税l(fā)泄情緒,讓大哥安慰一下自己,畢竟有成算是一回事,委屈是另外一回事,兩者并不沖突。

    “再多想兩遍,別到時候被人抓了小尾巴,跑我這邊哭。”

    看著溫嬌跟小雞崽子一樣滔滔不絕,徐墨陽的嘴又不聽使喚了,看著溫嬌神氣的小模樣就覺得心里癢癢,很想給她一個小小的打擊。

    “才不會呢!”

    小女郎果然炸了毛,伸出拳頭就往徐墨陽身上錘,小姑娘心疼哥哥,生氣都不會用太大的力道,打在身上不疼不癢,跟按摩差不多,但徐七郎還是識趣的象征性的躲了躲,給了小丫頭一個臺階。

    “九娘果然說的沒錯!”

    溫嬌氣呼呼的看著哥哥,最后還是徐墨陽主動低下頭,讓溫嬌把自己的臉捏紅了,兄妹兩個才重歸于好。

    “九娘是誰?”

    徐墨陽有些好奇,溫嬌卻沒回答,九娘是她上次設(shè)宴推銷棉花的時候認識的一位小女郎,兩人一見如故,已經(jīng)發(fā)展成了好閨蜜,跟溫嬌不同的是,九娘有個整天坑她的親生哥哥,也因此讓她總結(jié)出了許多至名言,并且毫不吝嗇的分享給了小伙伴。

    【當你沒有危險的時候,哥哥就是最大的危險!】

    溫嬌先前還不以為意,直到徐墨陽展現(xiàn)出他很狗的一面的時候,溫嬌才明白,這都是九娘用血淚換來的教訓(xùn)!

    真真是至名言!

    “我耶娘那邊……”

    溫嬌了自己的思緒,重新組織語言開口,徐墨陽也沒再擾亂溫嬌的思路,只是認真的傾聽,小姑娘或許在生意場上還是個新人,但是在資源爭奪,尤其是家庭方面的資源爭奪上卻早有經(jīng)驗,對上她耶娘可能占不到太多的便宜,可也絕不至于吃虧。

    以前的溫嬌被親情束縛,現(xiàn)在的溫嬌父母同樣束縛于親情。

    溫嬌身上發(fā)生的這件事情其實很簡單,甚至在溫嬌耶娘眼中只是一件小事——

    羊絨制品借著大軍歸來的東風(fēng)銷售的太過火爆,被金家看上了,先去打聽這門生意背后的靠山,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的找到了丞相府,于是也不想著用什么手段了,簡單盤算了一下這其中的利潤便歡天喜地的上了門。

    溫嬌的母親聽懂了對女兒做生意天賦的夸獎后,毫不猶豫的把溫嬌的羊絨生意轉(zhuǎn)給了娘家去做,甚至只是簡單的通知了一聲,連半點商量都沒有。

    溫嬌的母親姓金。

    在知道女兒的事業(yè)做的這么成功,金母的第一反應(yīng)不是自豪,而是羞恥和不安。

    士農(nóng)工商,生意最末,德容言功,無一提錢,會做生意或許在小門小戶是個很大的優(yōu)勢,畢竟雖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但如果有自帶掙錢本事的兒媳婦,那肯定更好。

    但那只是小戶,對于她們這種高門大戶來說,女兒嫁過去就是當家主母,她或許要賢良淑德,也許性子精明強干,唯獨不能沾上銅臭,溫嬌的生意做的風(fēng)生水起,在婚姻場上反倒成了減分項,還是黑體放大加粗的那種。

    當然如果溫嬌下嫁,這份事業(yè)上的成功也會重新轉(zhuǎn)變?yōu)閮?yōu)勢,但不管是金母,還是溫嬌的父親滿丞相,都不會允許女兒低嫁,因為女兒要為兒子鋪路。

    現(xiàn)在唯一慶幸的是,溫嬌對外的身份只是這羊絨制品的靠山,而不是她本人真的做起了生意,雖然還是多少有些瑕疵,但只要將手上的生意轉(zhuǎn)出去,再低調(diào)幾年,及笄后也不會影響行情。

    于情于,溫嬌對羊絨生意放手,才是最合適的決定。

    “我娘說的多好啊,表現(xiàn)的真像一位疼愛女兒的好母親。”

    溫嬌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沒什么波動,至少徐墨陽沒怎么覺察出來,所以他只是皺著眉頭看著微笑的小姑娘,把她額頭上的一根碎發(fā)撥到旁邊。

    “不想笑可以不笑的。”

    小姑娘現(xiàn)在的模樣有點丑,徐墨陽覺得應(yīng)該是那笑著哭的表情作祟,他看著溫嬌勾起的嘴角瞬間垮下來,整張臉變成面無表情的模樣,才覺得順眼多了。

    果然是那哭著笑的表情鍋!

    “所以我當時就讓她丟人了,真可憐呢,我的母親攤上我這樣一個女兒。”

    溫嬌用一句簡單的話帶過了她的拒絕,金母的暴怒,那一場歇斯底里和女兒的發(fā)瘋,她在哥哥面前一貫是聽話懂事的形象,怎么可以讓他知道自己還有那么丑陋的一面呢。

    她的大哥啊,本就應(yīng)該是不染塵埃的世外仙。

    徐墨陽并不知道溫嬌又戴上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濾鏡,他看著小丫頭的眼神逐漸轉(zhuǎn)變,竟然覺得有些頭皮發(fā)麻,好在小姑娘叫了兩聲就回了神,那種眼神也沒再次露出來。

    “真的不需要我?guī)兔幔俊?br />
    徐墨陽再次向溫嬌確認,這么丁點大的女孩子就要陷入爭權(quán)奪利的漩渦,徐墨陽不管看了多少次都覺得不適應(yīng),這種年紀的孩子應(yīng)該在大人的羽翼之下快樂成長,而不是……

    【有人說父母生來便會為孩子遮風(fēng)擋雨,但對于一些孩子而言,所有的風(fēng)雨都來自于父母。】

    也不知怎的,徐墨陽突然想到了這句話,然后就看到溫嬌搖頭拒絕。

    “我能解決的。”

    每個人都有只屬于自己的戰(zhàn)場,自從母親懷孕以后,溫嬌便有了隱隱的直覺,這次羊絨事件只是第一仗,日后怕是還有的磨。

    大哥很好,但她不能給徐七郎添麻煩。

    徐墨陽也不可能一輩子幫她。

    “解決完了來我這邊,我允許你點一次菜。”

    見溫嬌已經(jīng)下定決心,徐墨陽也只能表示尊重,這不是十八歲才成年的現(xiàn)代,而是初潮來了便能議親,當你是一個孩子的時候,便已經(jīng)能成為孩子的母親的時代,徐墨陽把溫嬌當小孩,但也只有他會把溫嬌當小孩。

    “好。”

    溫嬌笑的眉眼彎彎,最后簡單了一下發(fā)鬢衣裙,便轉(zhuǎn)身走出院門。

    奔赴她的戰(zhàn)場。

    七天后。

    徐墨陽正在給星星洗澡,院門突然被敲響了,徐墨陽轉(zhuǎn)頭一看,只瞧見一張極尋常的草紙,他暫時放過已經(jīng)被打好泡沫的星星,洗干凈手將紙張撿起來。

    嚯!

    好大一張點菜單!

    “臭丫頭,你這是要把秦娘子累死啊。”

    徐墨陽沖著院門翻了個白眼,坐下仔細瞧了瞧這張菜單,用自制的鋼筆劃掉大部分,只留下少少幾個菜,用一張草紙謄抄一遍沒劃掉的字,又在下面添了一行字,才把寫滿佳肴的菜單重新折好,隨意的放在門口,就又去洗猴了。

    快要睡著的星星:……

    【明天來,這幾道菜給你做了,其他的菜你來一次給你做兩道,自己留紙條!】

    溫嬌看著徐墨陽龍飛鳳舞的鋼筆字,笑了足足五分鐘,原因無他,工具不稱手,字丑。

    “咩咩,明天帶你去見我哥,要乖一點知道嗎。”

    溫嬌摸摸羊咩咩的腦袋,聽到嗲聲嗲氣的回應(yīng),才滿意的點點頭,她并不知道羊咩咩的真實身份,但不妨礙她第一眼看到這只小羊就覺得它很合適成為沖突的導(dǎo)火索。

    羊咩咩:……

    好歹身份從食物變成了寵物,知足!

    溫嬌笑的合不攏嘴的時候,燕燕又累又餓還帶傷,最后因為天色已晚看不清前方,撞到了門暈過去,被打開門的秦匠人看到了,趕緊捧回屋中療傷。

    燕子可是吉兆!

    第164章 師從陳師傅

    新年過后,徐墨陽的日子又恢復(fù)了平靜,因為雜貨鋪子表現(xiàn)出了巨大的潛力,徐墨陽在跟兩位娘子商量以后,決定將現(xiàn)在零散的收購點合并,在永陽坊新建了一個收購站,原本養(yǎng)豬的兩位女郎也搖身一變,成了收購站的員工。

    養(yǎng)豬的兩個女郎自從豬圈里的成豬數(shù)量不斷減少,而且一直沒有新的豬仔補充進來的時候就陷入了恐慌,雖然事情少了工資不變值得高興,但她們還不想被裁員,徐家工錢高待遇好對女郎和善,若不是她們進來的早,現(xiàn)在的條件她們肯定是達不到的。

    在這種焦慮的氛圍下,兩人硬生生在徐家的好伙食中還瘦了一圈,讓偶爾過來巡查的葉娘子十分震驚,并且十分自然的懷疑兩個女郎把食物帶回去給家里人吃了。

    這是嚴重違紀行為,而且不是沒有先例。

    葉娘子作為老板的氣勢自然不是小員工能抵擋的,稍聊了幾句便明白了兩位女郎突然消瘦的原因,本來是打算將她們隨便插入缺人的小組的,但后來收購站成立了,葉娘子也就換了想法。

    于是在最后一只大豬被宰殺完畢以后,承載著兩位女郎短暫青春的養(yǎng)豬點正式關(guān)閉,她們有些不舍,但也只能跟豬圈道別,好在收購站的女郎都沒什么壞心眼,跟其他人也都處于收購點合并的磨合期,在短暫的尷尬和不適過后,兩位女郎便順利融入了。

    “她們其實挺擅長喂豬的。”

    葉娘子跟徐墨陽說起來的時候還有些失落,如果她們不是女子,即使只是半大的少年,葉娘子可能也就咬咬牙安排她們單獨去村里管一個養(yǎng)豬場了,或許會更加辛苦一些,但升職加薪的機會也比在收購站中要大上許多。

    在徐家選人的時候,她們的性別是優(yōu)勢;在需要外出的時候,她們的性別就是劣勢。

    “所以有時候,我真的……”討厭這個時代。

    徐墨陽沒有再說下去,唐朝遵從的依舊是叢林法則,弱者天然是被壓迫的對象,只是女子戴了世俗給她套上的枷鎖,能走的路便更少更艱難,結(jié)局往往也會更加慘烈。

    在徐墨陽小的時候,曾跟妹妹看過動物世界,當時只是懵懵懂懂的看那些漂亮的皮毛和眼珠,但長大以后再回憶,徐墨陽發(fā)現(xiàn)在真正無文明的世界中,雌性往往才是地位更高的存在,或者至少也是雌雄地位等同,而且越是強大的族群,是母系氏族的可能性也就越高。

    比如海中的虎鯨,它們的領(lǐng)導(dǎo)者往往是祖母鯨,繼承者一般是祖母鯨的女兒,它領(lǐng)導(dǎo)著族群的一切大活動,族群中的雌鯨在發(fā)情的時候會跟看的順眼的雄鯨來一段露水情緣,而后各回各家,雌鯨和雄鯨往往一輩子都不會離開自己的族群。

    這種行為,讓徐墨陽想到了一直流傳到現(xiàn)代的走婚制,但又覺得有些不相似,仔細想想倒是更符合借種的概念。

    而這個時代的男女關(guān)系,徐墨陽覺得更像是獅子,只是真正的獅子族群中,雌獅子的孩子會被新的雄獅頭領(lǐng)咬死,以便讓它們盡快發(fā)情,產(chǎn)下自己的后代;而在雄獅年老體弱以后,有良心的獅子族群或許會養(yǎng)著它,沒良心的會直接尋找健壯漂亮的小年輕。

    但在人類社會中,被驅(qū)逐的往往是沒有子嗣的妾室,退位讓賢的也從不是那個老男人,明明在動物中從來不是限制的生產(chǎn)能力,卻也成了女子身上無形的枷鎖。

    即使到了現(xiàn)代,也依舊有人為了那點繁衍本能做出滔天罪孽;“生了孩子就跑不了”的惡臭言論依舊被當成至名言。

    “你想讓她們?nèi)ィ膊皇菦]有辦法。”

    徐墨陽沒有再想下去,只是看著葉娘子說道,女子向外的每一步都很艱難,但只要成功了,便自然會有更多的女子跟上,然后在時間的流逝下成為常事。

    這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

    “怎么做?”

    葉娘子很感興趣的追問,她手下生意擴充速度緩慢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女子外出不易,即使有那不在乎世俗眼光和名聲的女郎愿意出長安,她也擔心她們的安全。

    “我曾師從一位陳姓師傅。”

    徐墨陽緩緩說道,也不知怎的,當葉娘子看到徐墨陽臉上有些怪異的笑容的時候,竟然莫名其妙的打了個哆嗦。

    陳師傅全名陳鶴皋,是開國以后唯一創(chuàng)下?lián)魵⒂涗浨也贿`法的門派,他們有一句簡單粗暴到了極致的名言:能不出手就不出手,出手就必須被抬走!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門派使用的技術(shù)極其適合老人,女性,孩童以及身材嬌小的人,也就是普遍意義上的弱勢群體,唯一的缺點就是有些社死……但丟人總比丟命好!

    “……大概要注意的點就是這些,你最好找?guī)讉放得開的女郎。”

    徐墨陽看著秦娘子目瞪口呆的模樣,想笑又笑不出來,這世道又難又亂,想要保全自己,就要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若是今天不流汗,明天可能就……

    但他總是要去一趟五指山的,哪怕前路再如何艱難。

    “我想想,我得好好想想……”

    陳師傅的訓(xùn)練顯然給葉娘子帶來了很大的震撼,這個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被人當面潑酒都能笑瞇瞇潑回去的女人現(xiàn)在表情一片空白,徐墨陽倒是沒什么嘲笑的意思,當年他妹妹鬧著要去陳師傅那邊學(xué)藝的時候,他的神態(tài)跟葉娘子差不了多少。

    “我這邊已經(jīng)找小吏改了一些招式動作,女郎直接練就行。”

    再怎么傻白甜,好歹也是在職場混過一段時間的,徐墨陽在去年大征兵,糧價物價狂飆的時候就找了秦娘子,讓她找了幾個手上相對干凈,業(yè)務(wù)能力相對突出,對唐律了解比較深的吏員,根據(jù)這個時代完成了陳氏招式2.0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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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吃炸蝦棗!”

    徐墨陽晃晃腦袋,刪除想象力自行合成的廣告,扭頭沖著秦娘子點菜——

    “還差點食材,可能要等一段時間,”

    秦娘子掃了一眼今日的菜譜,又看了一眼女工那邊的菜譜,一邊往院門口走一邊說道。

    “不著急。”

    徐墨陽最不缺的就是時間,現(xiàn)在天氣又冷,他還沒從冬眠狀態(tài)中出來,那句話怎么說來著?眼一閉一睜,時間就過去了。

    “行。”

    秦娘子就喜歡徐墨陽這種不為難人的態(tài)度,客觀條件上的困難只要說明白了,徐墨陽從不會故意為難,當然真的偷懶沒盡力的時候除外。

    炸蝦棗屬于潮汕的特色美食,做法并不困難。

    新鮮大蝦剝出蝦仁挑去蝦線剁丁,荸薺剁碎豬肉剁末,三樣混合加入調(diào)料攪拌至粘手狀態(tài),再放到頭層腐皮上卷起來,用水淀粉封邊切成小塊,放到鍋中炸至金黃就算完成。

    只是這個時候荸薺不好找,淀粉得自己單獨做,連腐皮都是徐家豆腐鋪的獨有產(chǎn)品,若是湊不齊這三樣重要原料,徐墨陽還硬要點炸蝦棗才真會讓秦娘子頭禿。

    “洗手。”

    細長的小棍子準確敲在了鬼鬼祟祟的小爪子上,沒用多大的力度,只是一個單純的警告。

    “吱。”好。

    小猴也知道自己做錯了,立馬利索的轉(zhuǎn)身往專屬水盆走,徐墨陽看著小猴的長尾巴有些手癢,他有時候都懷疑星星是不是屬狗的,每次做點新鮮的好吃的,這猴就聞著味過來了。

    也就是它這么胡吃海喝也沒鬧肚子沒生病,不然徐墨陽只能跟猴斗智斗勇了。

    “吱!”好吃!

    小猴咬了一口炸蝦棗,眼睛就亮了起來,金黃的小圓柱體口感外酥里嫩,一咬就爆出鮮美的肉汁,荸薺顆粒解了肉的膩味,讓美味的程度又上了一個層次!

    唯一的缺點就是這點心的尺寸有點豐滿,它一口吃不下。

    對小猴來說可能太大的點心,對徐墨陽卻是剛剛好,肚子不餓只是單純嘴饞的徐七郎一口一個炸蝦棗,沒一會兒就把碟子上的小食解決了大半。

    “要不要把炸蝦棗再做一份,供一供灶神奶奶?”

    徐墨陽不小心說順了嘴,也沒注意有一道微光閃過,凡人看不見的地方,灶神奶奶期待的探出了一個腦袋——自從吃過徐墨陽的飯菜以后,灶神奶奶便單獨留了一小道神念在徐家院子,生怕徐家供奉的時候她沒聽到。

    “那位不知見過多少好東西,這點子小食又哪里看的上眼?”

    秦娘子連想都沒想就直接否定,灶神奶奶的心啪嘰一下碎了。

    她看得上!

    她真的看的上!

    這東西一看就好吃!

    要是給她供奉一份,她愿意分給猴子兩塊!

    “那就算了。”

    徐墨陽沒聽到灶神奶奶說話,比起他這個平時都不怎么出門的社恐宅,他更相信八面玲瓏的秦娘子的話,于是果斷放棄。

    “等祭灶神的時候,我們炸一大盆,跟其他菜一起供奉。”

    秦娘子也不是真的不愿意祭神,只是不年不節(jié)的這么祭拜,若是被神明注意到了,隔三差五的跑過來不太好,她終究是人,更習(xí)慣敬鬼神而遠之。

    “這主意不錯。”

    見徐墨陽表示贊同,灶神奶奶最后的希望也破滅了,小老太太蹲在地上,巴巴的數(shù)還有多久才到臘月,最后算出來是十一個月,頓時更悲傷了。

    胖臉蛋的老太太用手帕摁著眼角,抹著淚上天去了,然后又想起來自己是神仙,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好像也不是很久嘛。

    不哭了!

    “有件事情要跟你說一聲。”

    確定徐墨陽吃完了,秦娘子才開口。

    “你說。”

    徐墨陽沒放在心上,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有人為了搶躁矢打起來了。”

    “噗——”

    第165章 彩石是借口

    羊雜湯不夠賣是在預(yù)料之中的,角子沒有剩下也屬于正常情況,但徐墨陽真的萬萬沒想到,就連羊躁矢都有人搶!

    不是,為了這種東西打起來,他們就不覺得那啥嗎,就算被包裝的再漂亮,這玩意終究是躁矢啊?!

    徐墨陽不解,徐墨陽大受震撼!

    “雖然我也有些奇怪,但這是真的。”

    秦娘子的語氣還算平淡,只是扭曲的表情實在是很難讓人覺得她是真的平靜,畢竟為這種東西打架……

    現(xiàn)在的耕種技術(shù)雖然比秦漢時期有了不少進步,但還是沒怎么脫離刀耕火種的氛圍,恢復(fù)田地肥力的主要手段是休耕而不是施肥,至少秦娘子就沒有給田地施過肥,燒土糞和農(nóng)家肥還是通過徐墨陽這個半吊子才慢慢傳出去的。

    “把事情從頭到尾說一遍。”

    徐墨陽壓下額角不斷跳動的青筋,看著依舊津津有味吃著炸蝦棗的星星,難得羨慕起了小猴的沒文化,這種文縐縐的詞匯它根本聽不懂,也就無從影響食欲。

    “大概是這樣的……”

    秦娘子毫不客氣的在徐墨陽對面坐下娓娓道來,讓徐墨陽聽到了一個離奇中摻雜著三分合,無語中又帶著幾分離譜的故事。

    徐家的羊躁矢跟別家的不同,它們不管是外表還是硬度都像是灰黑色的鵝卵石,一個摸約成年女性的小指指節(jié)大,而且沒有任何氣味,擺在明面上不能說好看,但跟直面躁矢比起來,簡直就是降維打擊。

    而這種躁矢的產(chǎn)生也不是徐墨陽帶來的技術(shù),而是豬石頭的功勞,具體做法是用妖力幻化出手掌,不斷揉搓羊躁矢,因為質(zhì)量不變,在揉搓變小的時候密度和硬度也自然增加,等到揉不動的時候,就成了以假亂真的鵝卵石。

    其中的原豬石頭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問了竹竹也沒能得到答案,找了滿金鱗那邊也是含含糊糊,徐墨陽身邊的非人物種有限,在通過種種手段都得不到有效信息后,只能無奈的暫時接受這種特殊產(chǎn)品的生產(chǎn)商暫時只有豬石頭一個的事實。

    在確定這種假鵝卵石的肥力沒有損失多少以后,徐家果斷跟豬石頭定下了契約,因為這東西制作成功率低,豬石頭大部分時間又在忙養(yǎng)豬場的事情,屬于額外增加的副業(yè),徐墨陽索性按照一個成品一份報酬來計算,讓豬石頭自己把握制作節(jié)奏。

    因為制作艱難成本高,這些特殊產(chǎn)品直接被徐墨陽劃到了高端范圍,尋常的肥料按桶按堆算,這些假鵝卵石按顆算錢!

    還不一定能買到!

    畢竟不管是莊稼還是花木,想要長得好就離不開糞當家,但現(xiàn)在的技術(shù)水平根本找不到合適的肥料,要是把主家熏到了,他們基本也就到頭了。

    就跟換水沒用就換魚一樣,土地營養(yǎng)不足,養(yǎng)不活繁盛的花木,為了主子們的眼睛,每年府上都要更換大批不夠精神的植物,即使沒什么貴重品種,但數(shù)量擺在那里,也是一筆相當龐大的開銷。

    徐墨陽的肥料數(shù)量有限,當然解決不了這么多植株吃不飽的問題,但解決一兩株植物缺肥還是可以的,就比如周家阿翁喜歡的白牡丹。

    這個時代照顧植物的手段有限,大致分為三類:換水,換盆,換土,在發(fā)現(xiàn)白牡丹打蔫,前兩種法子都試過,發(fā)現(xiàn)沒有太大成效的時候,周家阿翁只能咬著牙用第三種,沒想到卻是真的有用,可惜管用的時間不長,而且到后來換土的次數(shù)越頻繁,白牡丹反倒越?jīng)]精神。

    養(yǎng)過植物的都知道,頻繁更換根部的土壤對植物有著很大的傷害,白牡丹到最后只能不死不活的在花盆中立著,再沒了剛來時候的蓬勃生命力。

    白牡丹是周家阿翁的心頭好,花了重金托關(guān)系求來,在周家阿翁眼中不僅是一株愛花,更是他的官途,白牡丹半死不活,弄得周府氣壓低沉,連帶著下人一起膽戰(zhàn)心驚。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徐家的人聯(lián)系上了周府的下人,在通過種種手段,花費許多時間以后,下人終于把特制躁矢放到了白牡丹的花盆中,本來也只是死馬當活馬醫(yī)的手段,沒想到幾天以后,白牡丹竟然冒出了小小的綠芽!

    居然真的有用?!

    那下人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到了徐墨陽這邊,把先用后付的錢給付了,又把徐墨陽手頭上的特殊躁矢全都買了回去,眼看著自己心愛的白牡丹日日好轉(zhuǎn),周家阿翁笑的合不攏嘴,這下人也沒少得好處。

    有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以后,徐家特殊躁矢就再也沒愁過銷路,哦,對了,為了符合他們的高端風(fēng)格,徐家還給這款產(chǎn)品起了個好聽的名字:營養(yǎng)石。

    咳咳,徐家的確沒什么起名天賦,三個人湊不出一顆有文化的腦瓜子。

    “我記得他們不是約定好了輪流買嗎?”

    徐墨陽還是第一次聽營養(yǎng)石的推銷路,一般來說他只負責(zé)提出建議,其中的具體操作細節(jié)兩位娘子會搞定,所以他只知道這東西不愁賣,卻不知道其中發(fā)生的故事。

    “對啊,可是最近豬石頭揉出來的營養(yǎng)石不是變了嗎。”

    小猴不耐煩的拿著徐墨陽的手掌做玩具,秦娘子只當沒看見,把后半截故事慢慢說完。

    豬石頭可能是妖力用多了,不知道是進化了還是什么情況,竟然能把營養(yǎng)石里面是色素提取出來,還能添加色素進去,雖然還是顏色不純,但比起之前的灰黑色,這些紅粉翠綠又成了降維打擊。

    確定肥力變化不大以后,徐墨陽果斷把這些營養(yǎng)石起了彩石的名字,價錢又提高了幾個檔次,那些大戶人家依舊買的眼都不眨,而且因為知道彩石的人越來越多,徐墨陽這邊卻只有周石頭一個穩(wěn)定生產(chǎn)商,能買到的可能性反倒小了不少。

    不過人性就是這樣,越是搶不著就越是心心念念,彩石限制購買數(shù)量,反倒引得價值一路走高,若不是徐墨陽這邊把控的好,全都要被黃牛拿去做二道販子。

    而這一次的打架,也是為了一顆彩石。

    這顆彩石渾圓如雀卵,卻是難得的紅黃藍三色上下分布,顏色過度自然又柔和不刺眼,徐墨陽看著都心生歡喜,后來想到這彩石的本質(zhì)和三月保質(zhì)期才標了價準備賣出去,奈何兩位買家同時進場,便開展了競爭模式,最后還是厲家財大氣粗,買了這石頭。

    張家看著厲家郎君臉上的笑容,本來就暴躁的情緒再也摁不住,連院門都沒出,就沖上去給了厲家一個大嘴巴子,厲家能受這委屈?當場就還了手,戰(zhàn)況在短時間內(nèi)持續(xù)擴大,最后成功變成了打群架。

    “這跟我們也沒什么關(guān)系吧?”

    徐墨陽發(fā)出了靈魂一問,雙方應(yīng)當是有舊怨,只是借著彩石爆發(fā)了,跟徐家這戶弱小可憐又無助的賣貨商有什么關(guān)系?

    “因為搶彩石打起來,總比因為兒女情緣打起來好聽。”

    秦娘子幽幽的回答,滿意的看到徐墨陽再次出現(xiàn)經(jīng)典表情包。

    #目瞪口呆 . jpg#

    “仔細說說?”

    徐墨陽驚訝完,就飛速進入了吃瓜狀態(tài),隨手把小猴摘下來放到肩膀上,任由星星把自己當成大型的猴爬架到處晃悠。

    這份情緣其實很簡單,厲家的女郎搶了張家女郎看好,即將要下定的未婚夫;張二郎為了給妹妹報仇,去跟厲大郎有了分桃之情,厲家只有厲大郎一個兒子,這樣一來相當于斷了厲家的根!

    厲大郎是個癡情的,仗著自己聰慧又是長子,名正言順的接管了厲家,跟張二郎成了公開的秘密,張家女郎覺得張二郎付出太多,嚎哭著要去跳井,沒成功后便匆匆嫁去了其他的府邸管事。

    至于后面摻雜著小姨子和男哥夫的故事,妹夫?qū)η叭蔚哪钅畈煌瑥埣遗筛鷧柤遗擅妹玫那槌鸬纫幌盗泄适拢啬镒記]有說,但徐墨陽已經(jīng)覺得自己開了眼界。

    雙方的事情演成連續(xù)劇后,就這么結(jié)了仇,兩邊都覺得自己吃虧,心里一直憋著一口氣,這次買彩石的時候剛好碰上,彩石的爭奪就成了點燃價格的導(dǎo)火索。

    只是兩邊人都覺得家丑不可外揚,花了大價錢讓徐家認下他們只是為了彩石而打架,而不是為了這些亂扯的紅線,秦娘子本來是想拒絕的,但他們給的實在太多了!

    “所以彩石那邊其實沒什么事?”

    徐墨陽一路聽到最后,才提取出一個重要信息。

    “對啊。”

    秦娘子所當然的點頭,并且經(jīng)驗豐富的打斷徐墨陽的施法。

    “故事好聽嗎?”

    秦娘子笑瞇瞇的問道。

    “……還成?”

    狗血程度略顯不夠,鋪墊太長,貴在真實。

    “好聽就行了啊。”

    徐墨陽最近蔫噠噠的沒什么精神,秦娘子判斷不出來他是在冬眠還是真的不舒服,索性根據(jù)她家郎君喜歡吃瓜的特性安排了一份精神抖擻丹,現(xiàn)在看來效果不錯,她家郎君只是單純的睡久了反應(yīng)慢,沒生病。

    “……我怎么總覺得哪里不對?”

    徐墨陽看著秦娘子說是去買菜,卻連個竹籃都沒拿就出了門,了邏輯沒發(fā)現(xiàn)破綻,只能把星星抓到眼前,試圖從小猴這邊得到答案。

    “吱!”笨蛋!

    小猴猛的發(fā)力掙脫了徐墨陽的手,沖著被忽悠了的兩腳獸嘲笑一聲,便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郎君,我問過了,有愿意參加的女郎。”

    葉娘子大步走進院門,就看到徐墨陽坐在桌前發(fā)呆,聽完徐墨陽的困惑后,想到秦娘子跟她相處的點點滴滴,葉娘子一咬牙一跺腳,做了個違背祖宗的決定——

    “我沒聽出來哪里不對,是不是您想多了?”

    都說撒謊要天打五雷轟,我真的是迫不得已的!

    “轟隆——”

    倭國。

    水桶一般粗細的雷電打在地上,這一片地方很快燃起了熊熊烈火,電光閃爍的瞬間,隱約可見有一道細長的黑影在其中掙扎。

    在洞府養(yǎng)傷的白衣秀士又是一口血吐出來,細長的眼睛卻睜大了許多,眼白處全是血絲。

    又一位仇人死去了。

    第166章 跑步十公里

    徐墨陽睡傻了,一時間竟被兩位女郎聯(lián)手忽悠了過去,秦娘子和葉娘子終究有些心虛,后面一段時間變著法子把自家郎君照顧的舒舒服服,等到徐墨陽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硬是連氣都生不起來。

    他家的兩位女郎都是頂頂好的,他能想出來的折騰人的法子也就是在生活上龜毛一些奢侈一些,可現(xiàn)在他的衣食住行處處妥當,連丁點刺都挑不出來,讓他連折騰的借口都找不到。

    這不是欺負人嗎!

    徐墨陽有些委屈又有些郁悶,抓起星星就是一陣揉搓,弄得遭了無妄之災(zāi)的小猴暈頭暈?zāi)X,硬是在這么冷的天早出晚歸,連飯菜都是用竹筒帶了去外面吃的。

    沒出太陽的冬天冷風(fēng)呼呼的刮,星星縮在墻角狼吞虎咽,若是有個人形看著跟乞丐也差不多,可仔細一瞧就能發(fā)現(xiàn)小猴的皮毛金黃燦爛油光水滑,明顯不是真的吃了苦。

    大圣:……

    這是咋了?

    惹了徐小郎君被趕出來了?

    美猴王看著星星捧著個快比它連還大的飯團吃的津津有味,不由咽了咽口水,自從被那個禿驢一巴掌壓到山底下以后,他這近五百年只偶爾吃過幾個酸桃野果,那次灶神奶奶送來的肉是他唯一嘗過的人間煙火。

    這地方雖然有幾戶人家,但地處邊疆算不得太平,兼有山林溝壑縱橫土地貧瘠,即使因為身處深山老林無人征稅,人們拼盡全力也只能勉強維生,糧食連自己吃尚且不夠,又怎么舍得分給外猴?

    就連那酸桃野果,也是美猴王接住了從山上掉下來的小娃娃以后,才被人咬牙作為謝禮送過來的,別看果肉少滋味差,但在這一片也算是難得的美味。

    大圣一邊回憶,一邊看著小猴吃掉了紅燒肉飯團,又打開竹筒噸噸噸蛋花湯潤喉,難得有些手癢。

    那天殺的西方也不知道搞什么鬼,自從把他壓到山底下后,這旮旯地方就沒下過一滴雨,山泉小溪倒是不怎么缺水,但他也夠不著啊,渴了就只能硬生生的忍著,要么就喝鐵汁。

    也就是他好歹成了仙,不然估計得被硬生生渴死,但現(xiàn)在其實也好不到哪里去,半截身子被壓在山下,妖力無法形成完整循環(huán),干渴和饑餓的感覺時不時便會冒出來,若不是他從師父那學(xué)過分神修煉之法,估計修為都得停滯!

    看著小猴吃完主食喝湯水,啃完點心又吃零嘴,大圣難得對星星有了些羨慕,對西方的厭惡也愈發(fā)根深蒂固,若是有朝一日再得自由身,他定要鬧上佛門打個天翻地覆,縱使粉身碎骨也絕不善罷甘休!

    至于那天庭……玉帝老兒的位置也坐得夠久了,不如讓他換換位置,當年若不是王母看得緊,嫦娥又恰巧去找人,那小織女就得被那凡間放牛的得手了,也怨不得明明是親生父女,現(xiàn)在也處的跟仇人一樣。

    五指山下的美猴王有一雙帶著火焰的金瞳,燃料是仇恨。

    ***

    徐墨陽象征性的鬧了幾天別扭,具體表現(xiàn)在秦娘子做了咸口點心他要吃甜,葉娘子買了梅花發(fā)冠他要牡丹等,都是些能看的出故意為難的小事,兩位娘子任勞任怨的忙前忙后幾天,徐墨陽消了心里的氣,這件事情也就過去了。

    天氣漸漸暖和起來,陳氏瘋狗拳在徐墨陽和葉娘子,以及一系列老大夫的激烈討論下,完成了從2.0到3.0的進化,大方向不動細節(jié)修改無數(shù),在對身體造成的損傷更小的基礎(chǔ)上變得更加適合女子。

    葉娘子是個雷厲風(fēng)行的商人,在拿到具體訓(xùn)練方法的第一天,就將女子們集合起來發(fā)放新衣物,通知她們第二天進行訓(xùn)練,因為肯豁出去的人太少,葉娘子又緊急開啟了一波招聘,好歹將訓(xùn)練人數(shù)湊夠了二十個。

    包括葉娘子在內(nèi)。

    她惜命。

    訓(xùn)練的地點安排在跟永陽坊相鄰的和平坊中,用石碾碾出相對平整的跑道,再建幾間土胚房作為沖洗和換衣服的地方就算齊活,要有抽水裝置的衛(wèi)生間成本比較高,加上人數(shù)也沒幾個,葉娘子便直接拎了幾個恭桶過來每日一換。

    最開始的訓(xùn)練最難,也最為簡單和枯燥——跑步,什么時候能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一口氣跑完十公里,什么時候就算過關(guān)。

    畢竟你訓(xùn)練的再怎么強大,世界上總有人比你更強,陳氏瘋狗拳除了“能不出手不出手,出手必須被抬走”的名言,還有另外一句:

    出手沒有被抬走,立刻就跑別回首!

    打不過千萬別逞強,立馬就跑保住小命才是正經(jīng)事,畢竟只有活著才有希望,只要能把仇人熬到老死,然后放下道德底線,就能對敵人的墓碑乃至尸體為所欲為。

    但跑步,最講究的往往不是速度,而是續(xù)航能力,這種時候只要ta沒追上你,誰先跑不動誰先輸!

    現(xiàn)在的十公里其實只是初級目標,徐家定制的終極目標是一個人能完整的跑一個全馬,不過女郎們沒有那么多的時間訓(xùn)練,所以只要完成十公里就算合格。

    很多女郎信心滿滿的踏上跑道,氣若游絲的被人扶著下來,關(guān)鍵是連五公里都沒完成,簡直丟人丟大發(fā)了,唯一的安慰是能一口氣跑下十公里的也就一個,大家都是一樣的廢,臉也就丟的沒那么慘烈。

    本以為第一天已經(jīng)是最艱難了,女郎們沒想到第二天更痛苦,因為大量運動乳酸堆積,又沒有及時按摩舒緩肌肉,身上,尤其是腿上的酸麻脹痛,走路都是五官亂飛,更別說跑步。

    有人邊跑邊哭,有人下跑道就吐,有人直接倒在跑道上昏迷不醒,但不管表現(xiàn)的如何糟糕,也沒有一個女郎選擇放棄,這世道生存不易,她們只能靠自己爭出一條命。

    今天少吃苦,明天就入土。

    能來這邊的女郎除了少數(shù)幾個是真的想做出一番事業(yè),剩下的都是走投無路的,徐家是她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沒有人明著說,但所有人都知道,若是堅持不下去,她們要不一死了之,要不就只能淪落風(fēng)塵。

    誰不愿意清清白白的活?!

    “吃飯了。”

    驢車拉著幾個木桶進門,有些跑完了正在走動的女郎飛快的過去,有些還在跑步的女郎卻沒有停下腳步,徐家財大氣粗,飯菜準備的從來都只多不少,去晚一點頂多是飯菜涼一點,不會吃不上飯。

    大量的運動本就會帶來巨大的消耗,加上這個時代的人大多營養(yǎng)不良,若是再不吃些好的根本撐不住,所以徐家準備的吃食從來不會清湯寡水。

    比如今天,吃的就是紅燒羊肉,萊菔燒肉丁,還有一個紫菜蛋花湯,主食是跟臉一樣大的燒餅,除了羊肉限量,其他的都是吃多少打多少,不浪費就行。

    “每天也就是吃飯的時候才覺得日子好過。”

    一個排隊的女郎對同伴說道,同伴點點頭又搖搖頭。

    “我覺得跑完一圈的感覺也挺不錯,之前我連兩圈都跑不下來,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跑四圈了。”

    她能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腿有了更多的力氣,走回家的時候也沒有以前那么累了。

    “我也是,上次我阿弟又往我身上扔蟲子,我硬是追了他八條巷子,別說,那小子哭起來還挺響的。”

    搭話的女郎興致勃勃的開頭,她就是那個跑吐了,然后成功讓所有人注意她的倒霉蛋,在過了社死的坎以后,她已經(jīng)成功從社恐進化成了社恐(社交恐怖分子)

    “我這邊也一樣……”

    “我也是……”

    幾個女郎嘰嘰喳喳的聊了起來,十根手指能數(shù)完的人數(shù)硬是聊出了一個班的氛圍,差點連飯菜都忘了吃,還是跑完的女郎提醒一句,她們才去盛飯。

    在這邊,運動是最好的友情增長藥,因為大部分女郎的體質(zhì)相似,她們又總是玩命的訓(xùn)練,所以每次都有女郎相互攙扶著走下跑道,在這種相互扶持和鼓勵中,友誼便如吸飽水的種子一樣生根發(fā)芽了。

    “我們這么吃下去,會不會把徐家吃窮啊?”

    女郎們的話題總是天南海北,有人蘸著羊肉的湯汁吃下了第三個燒餅,一邊擔心的開口,一邊伸手去拿第四個燒餅。

    她來這邊的前幾天根本吃不下多少東西,后面胃口開了便越吃越多了,若是在家中吃這樣多可能還會覺得不好意思,因為耶娘會訓(xùn)斥“吃這么多沒個女孩子樣”,但在訓(xùn)練場這邊,每個女郎都吃的不少,葉娘子更是其中翹楚,她也就漸漸放開了。

    “應(yīng)該不會,徐家做了挺多生意的。”

    一個女郎咽下嘴里的萊菔接過話頭,她剛剛已經(jīng)差不多吃飽了,但嘴里沒點東西嚼著總覺得心慌,也不知這萊菔怎么做的,在家里都吃膩到看都不想看,在這邊卻怎么都吃不夠,前兩天她妹妹還說她吃胖了,看著好看多了。

    “但你瞧那些肉,我們每天都吃啊。”

    有個曾經(jīng)在徐家做工,為了搞事業(yè)來這邊訓(xùn)練的女郎皺緊了眉頭,她之前是在收購點做事的,那邊看著生意紅紅火火,其實每天掙到的錢基本也就是她們處食材的工錢,羊肉和雞蛋都不便宜,徐家供她們吃飯的天數(shù)越多就虧的越慘。

    “那也不一定啊……”

    女郎們又開始嘰嘰喳喳的爭論,有贊成的有反對的,只是下次吃飯的時候一如既往的兇,因為葉娘子在中途插了進來,告訴她們可以放開了吃!

    日子如流水一般過去,徐墨陽在女郎們的瘋狗打法稍成氣候的時候悄悄過來看了一眼,回去后把自己關(guān)了一下午,便讓星星給滿金鱗捎個口信,約溫嬌出來。

    自從溫嬌拒絕交出手中的羊絨生意以后,家里便對她管的越發(fā)嚴了,徐墨陽這種小商人根本入不得丞相府的眼,也就是溫嬌反應(yīng)的塊,抓緊時間把身邊的人培養(yǎng)成了自己的心腹,不然就真的是庭院深深難出逃了。

    “找我干嘛?”

    溫嬌以為徐墨陽有什么急事,連鞋都來不及換便匆匆跑了過來,徐墨陽看著溫嬌臉上還沒褪去的嬰兒肥,沉默片刻終于開口。

    “我想讓你學(xué)一些新東西……”

    徐墨陽說話的時候帶著些許遲疑,讓溫嬌的臉色也嚴肅起來,只是說出來的話像是完全沒有經(jīng)過好好思考。

    “我學(xué)。”

    兩個字,溫嬌硬是說出斬釘截鐵的氣勢。

    “我還沒說學(xué)什么……”

    徐墨陽被這種意料之外的反應(yīng)驚住,在他的預(yù)想中,兩人應(yīng)該要經(jīng)過好幾番拉扯,最后溫嬌才同意,這下是直接跳了過程來到最后一步啊。

    “我知道,”

    溫嬌打斷了徐墨陽的話。

    “但你一定不會害我。”

    溫嬌沖著哥哥露出一個柔軟又天真的笑容,毫不意外的在徐墨陽臉上看到了動容。

    “我會好好安排的。”

    徐墨陽摸摸小姑娘的頭,珍重許諾。

    陳氏瘋狗拳必須得學(xué),不符合大家閨秀但能保命;開鎖爬墻解繩結(jié)也得學(xué),萬一被關(guān)起來了還能自救;迷藥和春藥的配比一定得學(xué),別到時候遭了暗算;乞討也學(xué)一學(xué)吧,若是被追殺好歹有個來錢的門路……

    徐墨陽的課程設(shè)計逐漸離譜,溫嬌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打了個哆嗦。

    第167章 練車

    開春后,天氣漸漸暖和起來,羊絨也迎來了最后一波收獲期,溫嬌在跟徐墨陽商量后,暫時停止了滿滿當當當?shù)挠?xùn)練課程,死死的守住了這一波收獲。

    錢還是放在自己手里最安心。

    溫嬌看著面前滿當當?shù)你y元寶,眼睛都瞇成了月牙,但一想到再過幾天就又要開始訓(xùn)練,小臉頓時皺成了苦瓜。

    她知道大哥是為了她好,她也不是不愿意學(xué),只是學(xué)習(xí)真的好辛苦嗚嗚嗚……

    不管心里有多少不甘愿,溫嬌最后還是重啟了訓(xùn)練生涯,今天多學(xué)一點東西,明天可能就多一分能活下來的機會,聽起來可能像是在灌雞湯,可這卻是事實。

    溫嬌忙著提升自己,兩位娘子忙著產(chǎn)品創(chuàng)新和生意擴張,徐墨陽在家坐不住的時候,便時常去跟書肆掌柜說話,餓了便去找相熟的店家吃上一頓,再去茶樓聽上幾場說書,一天也就這么過去了。

    這段時間不冷不熱,屬于徐墨陽難得的戶外活動放風(fēng)時期,等到天氣再炎熱一些,徐墨陽又得窩在空調(diào)房里打發(fā)時間,所以在非必要情況下,他又開始踩著鐘聲進出,從長安城里玩到長安城外,主打一個鐘聲不響我不歸。

    兩位娘子也沒有多管,只是讓徐墨陽隨身帶著兩個壯漢作為保鏢,防止碰上不長眼的登徒子,唐朝也是有些魏晉遺風(fēng)的,雖然龍椅上坐著的是千古一帝,但若是強搶民男的人心急,等救援的人來了以后該發(fā)生的都發(fā)生了,就算再怎么懲罰都無濟于事了。

    況且還真不是兩位娘子普信,徐墨陽一雙鳳眼自帶三分仙氣,一身瀟瀟君子骨,若不是本人沒有成親的意思又素來低調(diào),擲果盈車一詞也是當?shù)闷鸬摹?br />
    徐墨陽對自己的魅力一直沒什么正確認知,只是想著可能會碰上什么危險,才把兩人留了下來,又想著自己最遲兩年就要啟程前往邊境,也起了鍛煉的心思。

    不求多強大的武力值,起碼要能安全跑路吧,不然回頭吃著火鍋唱著歌,啪的一下被麻匪給劫了,能成為土匪的壓寨夫君都是好運氣,被直接賣去挖石頭才是悲劇!

    但讓徐墨陽像溫嬌那樣整天做重復(fù)性訓(xùn)練他是不干的,雖然都說揮灑汗水的男人才是真男人,可用他寶貴的空閑時間去做這些?

    徐墨陽一點都不愿意。

    所以他難得在寫書看生意之外動了動自己的腦瓜子,找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不愿意主動訓(xùn)練的話,那就在被動中提高吧。

    仗打完了,宗教場地也應(yīng)該開啟二次游了!

    徐墨陽興致勃勃的擬定著出游路線,上次前往道觀寺廟已經(jīng)是許久之前的事情,他卻每一個都記得清清楚楚,本來還想找秦娘子要資料,現(xiàn)在看來靠自己就足夠了。

    話說回來……他以前的記憶力有這么好嗎?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就被專心繪制路線圖的徐墨陽拋在了腦后,因為他飛快的找到了契合邏輯的解釋——

    這個時代沒有網(wǎng)絡(luò)帶來的爆炸式信息流,有限的社會生產(chǎn)力也只支撐的起有限的消磨時間的方式,在連書籍都是奢侈品的情況下,他因為各種原因進行深度思考,從量變到質(zhì)變的開發(fā)了大腦,連帶著記憶能力一起升級。

    人都變聰明了,記憶力好一點不是正常情況嗎。

    預(yù)料之外的情況讓徐墨陽的計劃中多出了一些空閑時間,他想了想,便在計劃中加了一個學(xué)駕車,從馬車到驢車到牛車都得學(xué),雖然到時候肯定會雇車夫,但難保不會出什么意外。

    嗯,騎馬也得學(xué),不需要多好,至少騎快馬的時候不能直接摔下來。

    徐墨陽想著自己突然聰明了不少的腦袋瓜,對自己的技術(shù)學(xué)習(xí)非常自信——然后就被打回了原形。

    事實證明,聰明的腦袋對于徐墨陽這種四肢不協(xié)調(diào)人士只有小小的加成,整個人的狀態(tài)就是腦子學(xué)會了手沒會,進步只能說有,卻慢的讓人有些灰心。

    “我感覺我的四肢像是新安裝上去的。”

    徐墨陽咽下一塊小酥肉,有些郁悶的跟秦娘子吐槽,星星埋頭苦吃懶得聽兩腳獸的哀怨,琢磨著回頭去哪里浪。

    “慢慢來就是了。”

    秦娘子倒是覺得沒什么,每個人都有擅長的和不擅長的地方,她見過徐墨陽的雙手在紙張上筆走龍蛇,也看過他從粗糙到精致的石雕木像,現(xiàn)在只是在駕車方面有些笨拙,可徐家又不是雇不起車夫,這個技能是否點亮根本無關(guān)緊要。

    “也是。”

    徐墨陽向來心大,被這些車來了場社會的毒打反倒激起了幾分斗志,他只是學(xué)得慢又不是完全學(xué)不會,每天進度條加一,總有一天能把這個技能磨出來。

    下定決心的徐墨陽繼續(xù)跟各種車輛和坐騎駕駛杠上了,每天都在演繹人類早期馴服四肢的珍貴錄像,而付出向來是不會沒有回報的,一段時間過后,徐墨陽總算是不翻車了,在成功駕著驢車繞著跑道跑完一圈后,徐墨陽和車把式都激動的熱淚盈眶。

    教徐墨陽駕車的是一個小老太太,技術(shù)很好皺紋很多,是跌倒在徐墨陽懷里,都不會引起緋聞,旁人只會稱贊徐墨陽有愛心勇扶老太的模樣,而且還特別有耐心,不然兩位娘子也不敢找這老太太來當教練。

    就是徐墨陽可能真的在駕車方面缺了點天賦,這段時間的教導(dǎo)下來險些沒讓小老太懷疑人生,明明這個學(xué)生又聰明又努力,她說的話一遍就能記住,怎么拿上繩子就這么笨呢。

    小老太一邊懷疑自己的教學(xué)水平,一邊給徐墨陽降低標準難度,饒是如此也難逃被氣到心梗的局面,也就是想到自己教導(dǎo)這小郎君的酬勞和伙食,才能感覺到這個冰冷的世界的一點點溫度。

    “再練幾天,要是沒什么問題,就能出師了。”

    小老太想想這段時間在笨蛋學(xué)生身上花費的精力,為自己捏了一把辛酸淚,這些日子她在夢里都是自己要進棺材了,這個小郎君還是在翻車的場景,好在老天爺多少還沒眼瞎,她可算是要熬出頭了!

    “行。”

    徐墨陽爽快的應(yīng)了下來,這段時間不光是小老太心力憔悴,他也沒少受罪,心靈上的折磨倒是還在其次,畢竟小老太是收了錢的,他只是能力不夠又不是不努力,所以頂多會迎來幾句嘆氣,上才是真的遭罪。

    徐墨陽來到古代以后,多了一個非常神奇的玄學(xué)技能:駕車總翻車。

    不管是輕便的兩輪小車還是笨重的四輪大車,但凡他嘗試駕駛,一天至少得翻一次車,小老太太第一天看到的時候還擔心的不行,現(xiàn)在只會心疼車子被徐墨陽糟蹋了,沒辦法,窮人家什么都值錢,就是自己的命不值錢。

    徐墨陽在駕車的時候四肢不靈便,其他的時候倒是還好,翻車這么久總能及時跳車,一次都沒被砸中過,只是這么跳躍的姿勢多了總免不了磕磕碰碰,身上青青紫紫都是常事,手腳的布料也經(jīng)常被劃破,留下不少血口子。

    自從徐墨陽來到古代,他真沒遭過這么大的罪!

    好在付出總是有回報的,徐墨陽揮灑了大量的精力和汗水證明他在駕車上終究有丁點希望,在順利完成第一個跑圈小目標以后,要不是小老太太性別不對,徐墨陽高低得跟她來個擁抱,畢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這老太太碰上他也是真的倒霉。

    想當年他學(xué)車的時候也是這樣,交了錢高高興興的進駕校,然后被教練帶著老板哭著請出來,不但雙倍退還了學(xué)費作為精神損失,還被老板花錢幫他報名進了競爭對手的駕校,然后又是上面的重復(fù),只是報名的駕校又換了一家。

    那段時間他點著手上被硬塞過來的紅包和鈔票,甚至在認真考慮要不要專門干駕校碰瓷這一行,后來放棄不是因為道德觀,而是碰上了一個比他還倔的新手女教練,沖著自己的錢包發(fā)誓一定要把他帶出來,不然以后毫無榮華富貴只有一片真情。

    徐墨陽當時就嚇得睜大了眼睛,立刻表示自己就定這個駕校,這個教練就是自己的指定教練,學(xué)不會他不走,沒什么別的原因,單純因為他相信,在當代社會敢發(fā)這種毒誓的肯定有兩把刷子!

    當時老板的臉色黑的像包公。

    哦,對了,女教練是老板的閨女,第一天來熟悉家里的業(yè)務(wù)就碰上他這個牛鬼蛇神。然后就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一個咬著牙教,一個咬著牙練,最后徐墨陽居然真的出了師,在拿到駕駛證的時候,兩個人險些來個抱頭痛哭,沒成功的原因不是因為教練或者徐墨陽介意,而是因為老板介意。

    也因為能把徐墨陽這個鬼見愁教出來,這個駕校一下子就出了名,女教練也成了被許多人爭搶著點的金牌教練,在徐墨陽來到唐朝之前,她已經(jīng)女承父業(yè)好幾年,把自家的一家駕校開成了十家連鎖,徐墨陽一直是他們家的活招牌。

    不過他們真的只是純正的兄弟情,那姑娘的目標是找個小嬌夫入贅。

    “我們爭取三天把這車給練熟了。”

    小老太太的話把徐墨陽從回憶中拽了出來,他看著小老太太還沒完全消失的熱淚盈眶,總覺得看到了知道他過了科目二的女教練,長相不能說是一模一樣,神似只能說毫無區(qū)別。

    “行!”

    話是這么說,實際上又練習(xí)了很長一段時間,徐墨陽才算勉強掌握了車輛的駕駛技巧,于是他一下子就飄了,趕著驢車乘著大早出門,準備去瞧瞧豬石頭那邊的養(yǎng)豬場。

    半個時辰后。

    看著面前十幾個漢子,徐墨陽腦子里就一句話:

    完了,真的被麻匪給劫了!

    第168章 綁架過程

    徐墨陽發(fā)誓,他真的有努力掙扎過。

    好歹也是陳師傅門下出了師的瘋狗拳傳人,什么扣眼插襠撩陰腿,別人可能會覺得陰險,他用起來真的是得心應(yīng)手,加上出于謹慎佩戴的指虎,那些男人一時半會兒還真的近不了身。

    畢竟他們只是想要完成任務(wù),而徐墨陽想要的可是他們身為男人的尊嚴啊!

    按說徐七郎其實沒這么厲害,但看著那些人腰上佩戴的明晃晃的大刀,他的瘋勁兒一下子就被激發(fā)了出來,抱著不是你們死就是自己亡的心態(tài)拼了命,才有了這樣輝煌的戰(zhàn)果。

    畢竟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瘋的,徐墨陽正好屬于又不要命又瘋的,雙重buff疊滿,戰(zhàn)斗力直接飆升。

    “兄弟們,上!”

    大漢們意識到了徐墨陽的不好惹,為首的從胸毛里扯出一個哨子,沖著天空高高低低的吹起來,徐墨陽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卻下意識的上前把哨子扯……沒扯下來。

    得,也不用多想了,非常識時務(wù)的徐七郎直接腰一扭,學(xué)著星星平時躲他的輾轉(zhuǎn)騰挪,硬是以驚人的走位從人群的包圍圈中逃了出來,頭也不回的往樹林里跑。

    不是不想往長安方向走,但那邊的道路一望無際,劫匪追上來徐墨陽連躲都沒地方躲,他可不敢賭自己的運氣,倒是進了樹林,小心些別留下太多痕跡,等到天黑乘著夜色回家的安全性要高一些。

    左右他今天出來的時候想著要去看豬石頭,專門裝了不少吃食,雖然大半都在車上,但身上的暗袋里的東西省著點,也夠他吃兩天了。

    那兩個負責(zé)保護他的壯漢已經(jīng)跟死狗一樣被按在地上了,說是保護他,但倒下的比徐七郎還快——也不能說完全沒起作用,好歹給徐墨陽拖延了一些時間。

    徐墨陽確定那些人暫時沒有要兩個壯漢的命的意思,便毫不猶豫的跑路了。

    長安周邊的盜匪自從被回歸的大軍順手剿了一波以后,一般就不會殺人了,通常都是綁票以后換贖金,若是實在窮的叮當響的,那就壓在山上干活抵債,若是碰上窮困潦倒的病秧子,還會啐一口把人扔回大道上。

    揍一頓沒什么,就怕人揍完以后死了啊,搶劫和殺人根本不是一個量刑!

    這些人眉眼中其實沒有多少兇氣,只是那腰上的長刀實在嚇人,直接激起了徐墨陽的ptsd,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踹蛋的腿已經(jīng)伸出去了……

    不管怎么樣,通過這場打斗徐墨陽已經(jīng)確定了一件事,就是這些人的主要目標真的是倒霉催的自己,兩個壯漢保鏢只是順手摁住了。

    既然這樣的話就好辦了,只要他徐七郎能順利跑路,這兩個人自然會有人放出贖金價,到時候他花錢為兩人保平安便是,徐墨陽的腦子在面對危機的時候飛速轉(zhuǎn)動,很快找出了其中的關(guān)鍵,然后毫不猶豫的躥進了樹林。

    興許是祖宗保佑,徐墨陽竟然真的順利入了山,沒一會兒便消失在大漢們面前,大漢們愣了一會兒,便三三兩兩的追上去開始四處搜索,為首的壯漢再次拿出粘著黑毛的口哨,長長短短的吹了起來。

    【還真是暗號!】

    壓根沒跑遠的徐墨陽無聲的罵了一句,生疏的掃去自己身后極為明顯的痕跡,動作又放輕了不少,在確定自己沒辦法在他們合攏前跑出包圍圈后,咬咬牙鎖定了一棵大樹就往上爬。

    嗚嗚嗚感謝天感謝地,感謝小時候皮的不行的自己。

    徐墨陽宛若一只大號星星一般飛快的上了樹,用繁枝茂葉把自己擋的嚴嚴實實,把自己當成一只不會變色的變色龍,連呼吸都放到最輕,生怕被下面的人發(fā)現(xiàn)給他一頓胖揍。

    咳咳,雖然劫匪也有節(jié)操,但搜索他這一塊地方的正是被他踹了蛋的倒霉蛋,一邊走鴨子步一邊倒吸冷氣的搜索他的蹤跡,還得眼光四路耳聽八方,就這個拼命的架勢,徐墨陽自認為還是珍惜自己的小命的!

    眼看著這片地區(qū)就要被掃描完畢,徐墨陽也只需要待在原處等到天黑,結(jié)果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又闖進來一群彪形大漢,左牽黃又帶黑,還拿著一些頗為眼熟的……那不是他留在車上的食物嗎?!

    這群大漢他用自己剛剛損害的男人尊嚴發(fā)誓,他壓根就沒有見過,應(yīng)該是被叫來的外援,溝通媒介最有可能的就是剛剛那陣哨聲!

    居然還帶了狗,這群人不講武德!

    徐墨陽有了不祥的預(yù)感。

    他的預(yù)感是對的,那幾只獵犬聞了食物的味道,就左嗅嗅右摸摸,根據(jù)他行走的軌跡,摸到了徐墨陽藏身的大樹下,然后一個勁兒的汪汪叫。

    徐墨陽鼓足勇氣低頭,就跟那個被踹蛋的倒霉蛋對上了眼。

    天要亡我啊!

    即使知道自己大概率逃不過,徐墨陽還是有努力掙扎過的,他為此放棄了形象拋棄了原則,包括但不限于在樹上扮演猴子用藤條逃跑,在地上連滾帶爬躲過追兵,扔掉食物脫掉衣服留下氣味迷惑獵犬,喋喋不休假裝害怕然后反殺。

    甚至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洋辣子攻擊都用上了!

    只可惜再怎么掙扎都是困獸之斗,徐墨陽人太少,體力值太低,千百種手段使出來抵不過對方仗著人多開展消耗戰(zhàn),雖然損失頗大,卻也在最后硬生生把徐七郎給捉住了。

    “小子倒是詭計多端。”

    看著徐墨陽被兩個大漢壓過來,為首的壯漢倒是話語平靜,只可惜還是有遮不住的陰陽怪氣,畢竟在這個時代,郎和娘是尊稱,在不熟悉的時候,小子是個十足十的蔑稱。

    “過獎。”

    徐墨陽倒是很平靜,主要是體力消耗太大,指虎沒了手指好像也骨折了,連反殺都做不到,索性直接擺爛。

    “勞煩郎君請個大夫,不然我可能活不過今晚。”

    前一句是真的,后一句是假的,但這并不妨礙徐墨陽兩眼一閉身子一軟,直接陷入了昏迷,在意識徹底消散的時候,他隱約聽到了人的驚呼和急促的腳步,于是最后一分擔心也放下了,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等到再醒來的時候,徐墨陽已經(jīng)被好好安置在了木板床上,雖然手上依舊是火燒火燎的痛,雖然大量運動后的酸脹讓他恨不得再暈過去一次,但傷口的確是有好好處的。

    徐七郎用手碰碰臉,徹底松了口氣——他暈倒的時候沒人乘機打他。

    破相倒是無所謂,男人沒那么精致,主要是被打到臉上牙松了就完蛋了,這個時代的牙科技術(shù)相當有限,基本什么問題都不能解決,所以徐墨陽為了老了以后也能盡情的享受美食,在這方面可是注意的很。

    “醒啦。”

    進來的還是那個踹蛋的倒霉蛋,他的零件應(yīng)該沒出什么大問題,不然不可能這么心平氣和的跟徐墨陽說話。

    “嗯。”

    徐墨陽還記得之前這個倒霉蛋想打他的事情,心里依舊保持著警惕,只是含糊的應(yīng)了一聲。

    “那就出來吃飯。”

    雖然最大的仇怨暫時沒了,但倒霉蛋依舊沒什么好態(tài)度,徐墨陽也不在意,現(xiàn)在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要不是他及時吃了那顆藥丸子,給自己用脈搏立了個危在旦夕的玻璃人設(shè),就憑他弄了對方這么多人,他高低得挨上一頓狠的。

    “好。”

    不過這也從側(cè)面印證了他的猜想——對方?jīng)]有要命的意思。

    最關(guān)鍵的一點被試探出來了,接下來就是尋找這邊容忍的底線了。

    徐墨陽的心思百轉(zhuǎn)千回,面上卻做足了許多的模樣,他甚至不用做戲,只要在挪動的時候感受到身上的酸脹,然后不控制表情就行。

    “疼疼疼……我好像沒法走路。”

    徐墨陽做足了聽話的人質(zhì)模樣,“強撐著”從床上下來,腳尖剛一落地,全身就沒了力氣,直接重重的撲到了地上……的倒霉蛋的身上,一百多斤的大男人直接砸下來,弄得倒霉蛋差點斷氣。

    呸呸呸,這倒霉蛋多久沒洗澡了!

    “配合”的被乖乖扶起來,徐墨陽苦笑著開口,看上去失落極了,讓當了墊子的倒霉蛋都有些同情徐墨陽,但讓這人去吃飯是老大下的命令,倒霉蛋也不敢違背。

    倒霉蛋陷入了沉思。

    最后徐墨陽還是準時出現(xiàn)了,拿筷子的動作行云流水,做足了大家子弟的模樣,老大憋了又憋,還是沒忍住開了口。

    “你這是……”

    徐墨陽毫不在意的笑笑:

    “沒事,就是累著了,暫時站不起來。”

    前兩句是真的,后一句是假的,但誰會在能坐著的時候還要執(zhí)意走路呢,徐墨陽覺得自己受不了這個委屈,索性直接往嚴重了說,還能鞏固虛弱人設(shè)。

    見老大的表情都變了,徐墨陽眨眨眼睛補充了一句。

    “只要好吃好喝的養(yǎng)上一段時間,還是能走的。”

    老大頓時松了口氣,什么考驗和下馬威也不來了,在徐墨陽吃飯的時候見縫插針的問徐七郎的日常飲食,徐墨陽扮演著什么都沒聽出來的富貴小郎君,隨便撿了幾樣說出來,聽得大漢牙酸,又不敢不去準備。

    他們不是正經(jīng)的綁匪,只是被雇著過來的,可沒打算讓徐墨陽受傷,別看徐墨陽表面上沒權(quán)沒勢,他們可是打聽到了,這徐家郎君身邊的兩位娘子就是兩只瘋狗,若是傷著她們還能全身而退,可要是傷著了徐家郎君的一根毫毛……

    大漢想到打探到的一戶人家的下場,雖然覺得是罪有應(yīng)得,但還是打了個哆嗦。

    徐墨陽一邊吃一邊不動聲色的觀察,終于確定了一個重要信息:這些人不是正經(jīng)的綁匪!

    第169章 美人燈

    徐墨陽一直到吃完飯,都沒打聽出來他這場綁架的始作俑者是誰,不過他也不著急,左右他現(xiàn)在是個病秧子藥罐子,別說照顧不好,就算照顧好了,沒準一個刺激就嘎了,誰敢對他動手,就要做好成為殺人兇手的準備。

    而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這些人是一定不敢讓他死的,當然他受些傷沒問題,可現(xiàn)在這個體質(zhì)一出,別說真的把徐墨陽打上一頓出氣,可能他們連說話都得逐字逐句的斟酌,生怕哪句話不對,傷到了徐墨陽脆弱的小心靈。

    當然了,現(xiàn)在這些糙漢肯定不懂他這個限時脆弱小郎君的嬌氣,所以他得做一些表現(xiàn)進行提醒,畢竟立人設(shè)要時刻從細節(jié)抓起,剛好有個敢沖著他噴口水的傻子,就決定是你了!

    在其他人的眼中,徐墨陽面無表情的看了大放厥詞的不知名壯漢一眼,把筷子慢慢放下,然后直接一口血噴了出來,往桌上一倒,臉比死了十天的死人還白。

    “大夫,趕緊把大夫請過來!”

    老大驚的臉色都變了,他們只是無辜的雇傭小團隊,拿人錢財幫人辦事,可從來沒想過要這小郎君的性命!

    這小郎君一死,他身邊的兩位女郎還不得瘋?!

    到時候他能保住一條命都是好運氣了!

    “大夫還沒到嗎!要是走不動讓人把他扛過來!”

    老大的話都尖銳的破了音,他一點都不想被做成人棍沿村乞討,那死老頭六十歲了還玩六歲的小郞,得了這結(jié)局是那老不死的活該,但他真的不至于啊!

    若是徐家郎君真的死在了他們這邊,那他就是長十張嘴都說不清了!

    “那就是個美人燈,你說這種話干啥,沒事做去挑糞不好嗎!啊?!”[1]

    老大一腳把對徐墨陽出言不遜的兄弟踹翻在地,根據(jù)兄弟倒下的力度,可以看出是真的一點沒留情,然后又是一陣拳打腳踢,一邊揍一邊罵的重復(fù)性動作一直到大夫被另一個兄弟背過來才停止。

    【不就是個小郎君嗎,我以前也是這么說話的啊……】

    兄弟被打的全身上下都在痛,整個人又憋屈又委屈,他以前沒少對著這些肉票這么說話,今天已經(jīng)算是溫和的了,誰能想到這小郎君能脆成這個樣子?!

    他是真冤啊!

    若是徐墨陽聽到這兄弟的心聲,也只會冷冷一笑:閑著沒事去碼頭扛大包不好嗎,非得干這種臟活,還無差別開嘲諷,夜路走多了總會碰上鬼,罵人罵多了也會碰上徐七郎!

    #百因必有果,你的報應(yīng)就是我!#

    “哎喲,這又是怎么了啊!”

    大夫夸張的感嘆一聲,也沒耽擱,直接抽出徐墨陽的一只手開始把脈,像模像樣的閉著眼睛皺皺眉,又問了徐墨陽之前的情況,立馬做出判斷:

    “這是急火攻心啊!”

    大夫懂個屁的醫(yī)術(shù),他是個賣藥的游方郎中,草藥都不認識幾種,不過他在逃難的時候?qū)W到了不少唬人的東西,比如一套一套的專業(yè)術(shù)語,什么精氣靈神陰陽乾坤的一通說,很快便讓老大心悅誠服。

    “你個該死的狗東西!”

    聽罷,老大又給倒在地上呻吟不止的兄弟來了一腳狠的,平日里嘴臭些也就罷了,之前大夫都說了徐家郎君受不得刺激,還要說這些話,挨揍都是輕的,若是那兩位娘子知道她們主子的狀況,他們家的狗都得挨兩巴掌!

    “我開一服藥讓郎君服下去,若是醒了便無大礙,只是萬萬不能再受刺激了,不然……”

    大夫說到這里就停了口,什么都沒說又好像什么都說了,筆走龍蛇的寫下一張?zhí)椒剑诶洗笥枚冯u眼看了半天,表示大夫的字跡太過豪放他看不懂后,大夫也沒說什么,只是長長的嘆了口氣,在自己隨身背著的藥箱里翻翻找找,把幾個藥包的部分粉末混合起來包好。

    “三碗水煎成一碗,會嗎?”

    大夫把新配的藥包遞給老大,見老大連連點頭也就沒有久留,背著醫(yī)藥箱回了自己的住處才癱軟在地汗出如漿,慶幸自己又活過了一天。

    他壓根不是什么正經(jīng)大夫,他就是個連草藥都不認得幾樣的游方郎中!

    來到這邊純屬倒霉!

    大夫原本是小村子的人,是農(nóng)戶家的孩子,但家里窮,又只看中長子,他長大的時候吃了不少苦頭,后來家鄉(xiāng)又發(fā)了大水,家里就這么失散了,洪水退去以后,他扒拉了一套還沒爛完的死尸的衣物,把人埋了就隨便上了路。

    他沒打算去找家里人,只是隨意挑了個方向就一直走,本來他也只是想找到一個平和些的地方安靜過日子,但到處都在打仗,他長得又并不高大,根本找不到活路。

    最后他就咬咬牙做起了游方郎中的買賣,說是游方郎中,其實就是騙人的勾當,他的藥箱是自己胡亂做的,藥粉都是干草之類味道甜的東西弄成粉末的混合物,頂了天再加一些磨得細細的雜糧粉和樹皮野菜粉,味道不難吃甚至還有點甜,但治病的效果……精神治療法還是不錯的。

    藥箱背上,大夫就這么成了大夫。

    這本來是他走投無路的選擇,甚至他都沒想過自己能活上多久,但處處戰(zhàn)亂家家飄白,饑餓充斥著大部分土地,他被拉去治病的時候,硬著頭皮用熱水沖上一杯樹皮雜糧干草粉,讓病人喝下去,病人大多都會精神許多。

    于是病人的家屬自然會認為是藥起了效果,稱贊大夫的醫(yī)術(shù)高超。

    起先大夫也是這么想的,甚至認為他隨意配的真的是什么神藥,可相同癥狀的病人看多了他也就明白了——這根本不是病,純屬是餓的!

    但他不敢說,也不能說,有少數(shù)看出來的家屬也不會說,于是竟也讓他一天天混了下去,他甚至開發(fā)出了更多種類的藥粉,多數(shù)來自能吃的各種植物,有苦有澀有酸,還有極少數(shù)跟甘草不同的甜,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不管是單吃還是混合都對人體無害。

    靠著不斷豐富的藥粉和不貪心的品質(zhì),大夫活過了戰(zhàn)亂,活過了建國,他就這么渾渾噩噩的過著日子,直到聽到唐軍大勝的消息。

    毫不夸張的的說,在聽到唐軍班師回朝的那一刻,大夫的天靈蓋好像被什么劈開了,往日的混沌一掃而空,他好像想了許多又好像什么都沒想,最后腦袋里只留下一個念頭。

    去長安!

    到了長安干什么他還沒想好,但這個念頭占據(jù)了他全部的思緒,讓他不由自主的收拾包裹踏上了官道。

    作為常年走南闖北的大夫,他對路上的配置有著豐富的經(jīng)驗,總能在夜幕降臨前找到相對合適的休息地點,然后用巴掌大的鐵鍋給自己做點吃食填肚子,因為一路小心謹慎又表現(xiàn)的窮酸摳搜,竟然也平平安安的把路程走了大半。

    然后他的好運就到頭了。

    大夫依舊記得那一天,他在官道旁邊的林子里停下,熟門熟路的逮了只兔子——越離長安近小動物就越多,讓大夫不得不感嘆這邊生活之好,他家鄉(xiāng)除了實在打不過的熊,山里能吃的東西被搜刮的那叫一個千山鳥飛絕,連熊餓了幾天肚子都連夜跑到最遠的山頭去了。

    這邊居然還能打到兔子!

    大夫很高興,大夫很激動,他一邊清洗兔子一邊計算從這里到長安的距離,最后咬咬牙決定奢侈一把,嘗試一下貴族的撥霞供。

    火點了起來,水逐漸沸騰,肉片下鍋又被夾起,大夫先狼吞虎咽的吃了個半飽,進食的速度才漸漸慢了下來,甚至有心情小小聲的哼歌。

    結(jié)果準備綁架徐墨陽的一伙壯漢不知道吃了什么,其中一個肚子疼,想著去長安城找大夫又心疼入城費,于是走在官道上也左顧右盼,希望能找到合適的替代品。

    然后真吃著火鍋唱著歌的大夫就這么被真麻匪給劫了,半強迫性的上山給人治病大夫有心拒絕,但那腰上明晃晃的大刀威懾太重,他根本不敢說自己不懂醫(yī)術(shù),生怕面前的人是神經(jīng)病把自己給砍了。

    他這些年也是見過不少奇奇怪怪的病的,有一回到了一個小村子里,就看到一個男人上午還表現(xiàn)的很正常,下午就開始發(fā)瘋嚎叫,對他的妻子拳打腳踢,甚至咬下了他妻子的小半個耳垂。

    因為實在是看不出這人是什么毛病,又見那妻子滿臉麻木的模樣實在可憐,在上藥的時候大夫悄悄給這個女子支了個招。

    第二天,村里的新聞就是妻子乘著丈夫睡覺的時候把丈夫捆起來,拿著搟面杖狠狠的揍了他一頓,還割了丈夫放半個耳朵。

    說來也奇怪,那男子的瘋病自此就不藥而愈了。

    大夫一邊想著那妻子給的臘肉實在美味,一邊努力跟上面前大漢的步伐,生怕自己一不注意把人給惹毛了,這荒郊野嶺也捅死也沒處說去。

    對了,劫大夫的大漢因為臉上有許多黑斑,被人尊稱一聲麻子。

    上山照舊是胡亂把脈,然后隨便拿了些最難吃的藥粉混合起來,三碗煎成一碗水,給人捏著鼻子灌下去,可能是藥物過期了,也可能是時間剛好到了,總之這碗藥水灌下去半個時辰,病人就一直往茅房跑,拉的臉色蒼白,肚子倒是真的不疼了。

    于是大夫這個盜版郎中就這么在寨子里掛上了號,今天幫人看看頭疼明天給人瞧瞧脫臼,直到有一天,這群人抬了個少年郎上山,說他治不好少年就要給少年陪葬!

    大夫嚇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抓著徐墨陽進行了劇烈運動這一點死命的吹,將徐墨陽的情況吹的危在旦夕,連藥都沒敢灌,只是簡單清洗了一下傷口,苦中作樂的想著若是徐墨陽嗝屁了,他在黃泉路上還有個聊天的。

    好在徐墨陽的求生意志頑強,掙扎著醒了過來,結(jié)果大夫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聽到人又暈過去還吐血的消息。

    大夫:……

    不開藥是不行了,他唯一的良心就是把徐墨陽說的再脆弱一些,以及藥粉全都選擇甜味的,希望少年能夠堅強一點,他還沒活夠呢!

    第170章 普通水平

    徐墨陽用一口血,徹底奠定了他的琉璃盞地位。

    何為琉璃盞?

    打不得罵不得,磕不得碰不得,保存難度雖然沒有細菌培養(yǎng)皿里的實驗菌大,卻也跟大學(xué)生差不多,稍不注意就來個淺嘎一下,弄得山寨上下苦不堪言。

    偏偏老大為了讓山寨眾人知道徐墨陽嘎了以后他們面對的慘痛場景,還非常詳細的跟所有人描述了一下上一戶招惹到徐家郎君的人的下場,雖然聽到那戶人家做的惡事,他們覺得罪有應(yīng)得,但不妨礙他們膽戰(zhàn)心驚啊。

    畢竟他們也不是什么好人。

    徐墨陽看透了他們只想把自己完完整整送回去的本性,也就仗著現(xiàn)在身嬌體弱開始作了,其實他也算不上作,只是想要跟在家里一樣的正常待遇,可對于這些糙慣了的貧窮綁匪來說,他就是在故意為難人。

    他們試圖對徐墨陽抗議過,然后被幾聲咳嗽和嘴角的血跡給嚇了回來,俗話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在第三次看到徐墨陽吐血以后,他們就徹底沒了掙扎的心氣,每天都在為徐墨陽的衣食住行焦頭爛額。

    徐墨陽對他們的可憐巴巴毫不同情,現(xiàn)在看著有多好說話,回頭要贖金的時候就會有多狠,這么算他其實是在用自己的錢享受,待遇還沒有原來的好,那還同情個der啊!

    要不是這些人,他現(xiàn)在還在家里享受著美食,沒事就出去爬爬山到處浪呢!

    更何況那藥丸子是他好容易才從醫(yī)館的老大夫手里磨出來的,就這么一顆,本來是留在十年八邊后的關(guān)鍵時刻用的,結(jié)果現(xiàn)在就吞了,不好好折騰這些人都對不起自己當年拿藥丸的辛苦!

    徐墨陽想到那顆宛若螺螄粉藿香正氣水嶗山白花蛇草水豆汁烤大腸魚腥草臭莧菜混合在一起,然后被放在四十度的高溫下發(fā)酵了三天的藥丸味道,五官就開始不由自主的亂飛,這藥丸的效果的確很好,但吃起來的確是他一生的陰影。

    難怪那老大夫說非到走投無路不可用,就這個味道,不到無能為力的時候誰敢吃啊!

    徐墨陽躺在床上扮演一朵脆弱的嬌花,一邊在心里吐槽一邊回憶這這顆藥丸的奇妙之處,這個時候他便開始慶幸自己記憶力變好了許多,之前只是偶然聽過一耳朵的藥效現(xiàn)在依然能記得清清楚楚。

    藥丸名稱不詳,徐墨陽稱它為身嬌體軟丸,起名靈感來自于伸腿瞪眼丸。

    吃下一顆藥丸,一個月內(nèi)身體都會變成精致模式,簡單來說就是粗糙些的衣物會磨傷皮膚,沒弄干凈的細糧會劃傷喉嚨,被蚊蟲叮咬立馬請指甲大的包……等等,簡單來說就是得高床軟枕錦衣玉食的伺候著。

    但是!

    這一切其實都是假的!

    具體原其實類似于障眼法,只是這個逼真程度比較高,持續(xù)時間比較長,等到藥效過去,除了達到原來身體真正受傷的程度的傷口,其他的紅腫青紫血跡之類的都不會留下丁點痕跡。

    除此之外,徐墨陽還有了暫時性調(diào)節(jié)膚色的功能,還不是整體調(diào)節(jié),是可以分部位調(diào)節(jié)的那種,比如在吃完飯以后那死白的臉色,就是他花了足足三十秒弄出來的。

    吐血功能也進行了調(diào)節(jié),分了吐血程度,吐血分量,血液顏色等多種模板,傻瓜式操作,附帶咳嗽功能和心跳調(diào)節(jié)功能等,補全脆弱人設(shè)的最后幾個破綻。

    徐墨陽都不知道這藥丸是怎么做出來的,只能感嘆神話世界真奇妙,有大圣在呱呱叫。

    后一句沒什么特殊含義,純粹為了押韻。

    收回亂七八糟的思緒,徐墨陽睜開眼睛,沖著旁邊的壯漢使了個眼色,見他沒動靜才紆尊降貴的開口,將豪奢世家寵愛但不溺愛的小公子角色拿捏了個十成十。

    “推我過去。”

    嗯,真的很有禮貌。

    “是。”

    照看徐墨陽的壯漢是一板一眼的類型,他往常在隊伍里都是受欺負的角色,但自從接了這個任務(wù),發(fā)現(xiàn)徐墨陽對他更有耐心一點后,他就成了徐家郎君身邊的萬能助,跟其他忙瘋了的人比起來,日子過的別提多舒坦了。

    壯漢不傻,知道徐墨陽才是他的生活保障,也在短時間內(nèi)進化成了一個合格的狗腿子,徐墨陽說東他不往西的那種。

    于是徐墨陽就墊了五層墊子還是不太舒服的輪椅,頂著一張慘白慘白,一看命不久矣的臉來監(jiān)工了。

    沒辦法,軟轎還在趕制中,他現(xiàn)在又是虛弱狀態(tài),只能委屈一下將就著坐輪椅。

    “挖了多少了?”

    徐墨陽下巴抬起四十五度角,試圖演出盛氣凌人的架勢,奈何臉長得太好又沒有階級分明的意識,在場的人沒一個領(lǐng)會到徐墨陽裝模作樣的高人一等。

    “挖了一小半……”

    匆匆趕來的老大小聲開口,生怕自己語氣太重,刺激到了這個小祖宗。

    “大聲點,聽不清。”

    徐墨陽故意不耐煩的皺皺眉,中氣不足的開口。

    “挖了一小半。”

    老大的聲音放大了些,然后就看到徐墨陽開始咳嗽。

    “那么大聲干什么,想嚇死人嗎!”

    徐墨陽好容易止住了咳嗽,有些生氣的斥責(zé)道,老大看著面前的徐家郎君,不斷提醒自己那是個美人燈,千萬不能被刺激了。

    “對不住對不住……”

    “啪!”

    老大不住的道歉,見徐墨陽的表情沒有放松的意思,神情變了幾變,給了自己一個響亮的大嘴巴子,聲音清脆用力極大,讓老大的臉上幾乎是以肉眼可見速度腫起一個巴掌印。

    “算了,沒有下次。”

    徐墨陽的臉上總算帶了點笑意,懶洋洋的阻止了第二個耳光,不是因為不忍心,而是怕兩個耳朵都被扇出問題,到時候這人乘機不干活。

    “多謝小郎君……”

    老大點頭哈腰,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徐家郎君可不是孤零零一個人,自扇耳光而已,比家里蚯蚓都豎著切的下場好多了!

    “若是晚上還不出成果,我會不高興的。”

    徐墨陽輕描淡寫的威脅一句,對方能不能完成任務(wù)不重要,重點是絕對不能有偷懶的念頭,這些壯漢身上的每一分力氣,都應(yīng)該揮灑出勞動的汗水!

    為了更好的折騰這些人,徐墨陽“無意中”說了自己喜歡看別人自打耳光,打的越響越重心情就越好的小秘密。

    本來這件事情跟綁匪們無關(guān),但徐墨陽現(xiàn)在是一朵受不得風(fēng)雨的大白花,不高興就容易心緒波動,一波動就容易咳嗽,一咳嗽就容易吐血,一吐血就是嘎的前兆。

    這么一換算,徐墨陽心情不好就容易嘎!

    被徐墨陽的脆弱嚇怕了的眾人能怎么辦?

    還不是只能耳光娛徐七!

    古有晴雯聽撕扇聲大笑,今有徐郎聞耳光聲勾唇,徐墨陽,一個永遠走在潮流頂端的男人!

    “我去廚房看看。”

    徐墨陽絲毫不會對這個懲罰感到不好意思,上次吃飯的時候他已經(jīng)聽出了這些人的主要營生——將好人家的姑娘綁到山上去,讓人“失蹤”個兩三天再出來,女郎的名聲壞了,走投無路的時候就有那原本沒看上的人家來提親,女郎便嫁了。

    可實際上,綁架的銀兩就是提親的那戶人家出的!

    這種事情他們不只干過一次,徐墨陽也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墜入了深淵,有些烈性的回家就跳了河,所以別說什么沒沾人命,間接殺人也是殺人!

    不知道他們晚上睡覺的時候,耳邊有沒有聽到女子絕望的哭泣和怨恨,想來應(yīng)該是有的吧,畢竟這個世界真的有陰曹地府,也有冤魂索命。

    只是讓他們自己扇兩下,連利息都抵不過!

    徐墨陽一邊想著,身上的氣息便漸漸陰沉下來,恰好這個時候輪椅磕到了一個小石子,徐墨陽眼珠子一轉(zhuǎn),便順勢倒在了輪椅上,一邊咳嗽一邊被挪動到軟轎制作處。

    “還沒好嗎?!”

    徐墨陽有些生氣的看著他們,從提出軟轎的想法到現(xiàn)在不過半天的功夫,沒有成果才是正常的,但誰讓他現(xiàn)在是個毫無常識千嬌萬寵的任性小郎君呢,生氣才是應(yīng)該的。

    見徐墨陽做出一副要咳嗽的樣子,軟轎制作的全員大驚失色,很快,這片土地上便充斥著一個比一個響亮的耳光聲,而徐墨陽也總算是恢復(fù)了正常表情,甚至還帶了些笑意。

    “我也不是要逼你們……”

    徐墨陽熟練的來了一段PVC話術(shù)給眾人洗腦,又挨個看過去,確定各個臉上頂著巴掌印,才滿意的點點頭,繼續(xù)往廚房走,萬能助繼續(xù)扮演一個推輪椅工具,只是仔細一看,他臉上也頂著一個微微腫起的巴掌印。

    剛剛徐墨陽的氣場實在太強了。

    “我之前不是說了嗎,蝦要全部去掉頭尾,扒掉蝦殼,再挑去蝦線,你們是怎么做的!”

    前兩個還算的上吹毛求疵,但廚房這邊徐墨陽是真的生氣了,主要是沒有茅房用便桶或者臨時挖個坑都能解決,沒有軟轎也可以用輪椅代步,但吃食是真的沒法找到替代品啊!

    啪啪啪啪啪——

    這邊的人吃食上做的一般,倒是扇起耳光別具特色,一陣陣跟爆豆似的。

    看在廚房的人還算有誠意的份上,徐墨陽只是把原本的八菜一湯變成了十五菜兩湯,便把這件事情輕輕抬手放過了,至于廚房的人從哪里找山泉水做飯……這跟徐家郎君有什么關(guān)系,他不挑的,要是沒有山泉水,用老井水也行。

    想著任務(wù)幾天就能完成,只是隨便找了個地方蓋臨時山寨的老大:……

    老大第三百七十四次后悔接下了這個任務(wù)。

    第171章 隨機抽倒霉蛋

    徐墨陽從沒想過,自己能這么作。

    喝到嘴里的水涼了不行熱了不行,吃的東西甜的不行淡的不行,聽人說話的聲音高了不行低了不行,被推著走路快了不行慢了不行……

    徐墨陽自己都覺得自己就是個杠精,每天的工作就是坐著小輪椅四處轉(zhuǎn)悠,隨機挑一個或者一批倒霉蛋,讓他們賞他們自己最愛吃的大嘴巴子。

    但這已經(jīng)是山寨里他僅有的一點樂趣了,沒有拼圖沒有書籍沒有雕刻工具,吃食住宿又粗糙的很,山林里面蚊蟲也多,艾草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現(xiàn)在他的偽裝皮膚又嬌氣,幾天下來看著也是凄慘的很。

    不然那些大漢怎么可能不反抗?還不是徐墨陽的這款限定皮膚功效太強,他們看著都打哆嗦,生怕一個不小心讓徐墨陽生氣了,情緒一激動一口氣沒上來,徐家郎君當場表演一個死給他們看!

    有一個詞叫沉沒成本,即你在某樣事物上付出的越多,你就越無法放棄。這群綁匪自從決定讓徐墨陽好好活著回去以后,徐七郎就在不斷的增加他們的沉沒成本。

    徐七郎的挑剔意味著需要改變,而改變無可避免的需要錢幣和勞動力,綁匪們?yōu)樾炷柾趲I衣物,做吃食……揮灑的汗水和銅板越多,他們就越不敢讓徐墨陽輕易的嗝屁,因為那意味著他們的一切都打了水漂。

    放棄二字說易行難,更何況徐墨陽不但讓他們付出了金錢和體力,還有他們的自尊。

    那一個個耳光打在自己臉上的時候,那清脆的聲音不只是皮肉之間的觸碰,還摻雜著他們生而為人的破碎尊嚴。

    這些巴掌是明晃晃的羞辱,而徐墨陽也并沒有掩飾這一點:想要活下去,就給我把骨氣之類的都拋了!

    都說打人不打臉,因為臉部的攻擊帶來的羞辱感最為強烈,這也就是所謂的打臉傷自尊,但這正是徐墨陽需要的,只要有這份羞辱感在,情緒上的波動也成了沉沒成本的一部分。

    綁匪們輕易的做出了選擇,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們不在意,他們只是更看重自己的性命,可當他們選擇放棄這些無形的東西的時候,也就在籌碼中加上了他們的尊嚴。

    這意味著什么呢?

    意味著當徐墨陽死了,他們損失的不僅是金錢時間勞動力,還有抵命的,看似虛無縹緲的尊嚴,意味著他們?yōu)榱四軌蚧钪冻龅男难堪踪M,對于這些有形和無形的損失,連心智強大者都極少能釋懷,更何況綁匪們只是普通人。

    在這么多的投入下,沒有人敢想象一切打水漂的后果,徐墨陽好好活著也就成了必須完成的任務(wù),看似徐墨陽是被他們綁架回來,處于弱勢的肉票,但在這個任務(wù)確立的時候,雙方的地位已然顛倒!

    而徐墨陽精通的KFC技術(shù)在平時可能算不了什么,但是在這些人忙忙碌碌累到無法思考,或者自尊破碎心神恍惚的時候,可是洗腦利器。

    瞧瞧,這才幾天啊,他們的心態(tài)已經(jīng)從“我怎么又挨打了,這徐家郎君真難伺候”的心態(tài)轉(zhuǎn)變成了“肯定是我哪里沒做好,刺激到了徐家郎君”。

    也是很懂自我馴化了。

    “分點人出來采些艾草薄荷,我得做些蚊香。”

    徐墨陽看著自己的手臂皺了皺眉,雖然知道這一切都是幻象,但被叮了以后指頭大的包實在是有些驚悚,再多幾個徐墨陽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繼續(xù)裝下去。

    最重要的是,那蒙古大夫的草藥還有沒有多啊![1]

    沒錯,徐墨陽在大夫第二次診脈,也就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大夫的時候,就知道這壓根不是什么正經(jīng)郎中,而是一個江湖騙子。

    畢竟把脈卻連脈搏在哪里都沒找準的,他這么多年也就見過這么一個。

    本來他還以為這大夫興許是有什么獨門法子,把脈只是特立獨行,但一嘗所謂的藥他就明白了這大夫不是醫(yī)術(shù)過于高超,就是根本沒有醫(yī)術(shù)。

    那熟悉的甘草味道也太重了些。

    不過總比苦藥汁子要好。

    徐墨陽并沒有直接揭穿大夫的濫竽充數(shù),而是在自己能夠活動的范圍內(nèi)慢慢了解情況,在知道大夫就是個純純倒霉蛋以后,他也就沒了捅破的心思。

    人家是被強行擄過來的,又不是上趕著騙錢的,何必呢。

    若是能順利歸家,到時候細細盤問一番,再看情況是送到官府還是如何處置便是了,這深山老林的,若說這大夫是個騙子,先不說土匪們相不相信,他被診斷出來的癥狀怎么說?

    到時候就算換個大夫來診斷,這群綁匪也會多出幾分不信。

    最關(guān)鍵的是,那藥丸的幻術(shù)改變不了脈搏,只要換個懂行的過來,一搭手腕子,就能知道徐墨陽身強體壯,跟虛弱半毛錢關(guān)系沒有,回頭又是一個麻煩,倒不如跟這個已經(jīng)有了些默契的大夫繼續(xù)合作。

    “是。”可是好像沒人有空啊。

    給他推輪椅的壯漢恭敬的答道,沒把后面的實際困難說出來,自從徐墨陽扮演了狗甲方,說了一通“我不要聽這些,我只要結(jié)果”“你們就是來解決問題的,怎么解決自己想”之類的狗屁話后,他們便習(xí)慣了自我壓榨,所以……

    【今晚找兩個人加班吧。】

    壯漢所當然的想道,在這個山寨中,徐墨陽是冷血無情的資本家,宣傳并實行“996是福報,007是應(yīng)當”的工作制度;被他親自挑揀出來的壯漢則扮演著主管的角色,擁有一丁點小小的權(quán)利,并致力于為徐墨陽榨干山寨勞動力的每一份勞動力。

    “方子我回頭給你……這地方連個熏香都沒有。”

    徐墨陽回了神,有些不滿的抱怨道,壯漢立刻內(nèi)疚的低下了頭,都是他們不夠爭氣,讓徐家郎君受這么大的委屈——

    沒錯,在日復(fù)一日的PFC下,山寨中除了徐墨陽和大夫以外的所有人,都轉(zhuǎn)變成了“加班加點死命干,老板明年換法拉利”的優(yōu)秀員工,每天為了徐墨陽的生活質(zhì)量加班加點,甚至有時候為了趕進度不吃不睡。

    多么自覺的員工啊。

    徐墨陽裝模作樣的感嘆了一句,便毫不內(nèi)疚的提出了更多的要求。

    開什么玩笑,八小時工作制是給人的,這些畜生平攤下來至少都有一條人命,他們配日內(nèi)瓦公約的待遇嗎!

    他們做包身工都是享福的!

    徐墨陽繼續(xù)提要求,推輪椅的壯漢連連點頭,一個優(yōu)秀的狗腿子就是要懂得統(tǒng)籌規(guī)劃,把老板的要求變成可以完成的目標,至于是加班還是調(diào)休還是自主學(xué)習(xí)都無所謂,反正他是監(jiān)工不是干活的。

    不干活還拿錢,自然要做好挨罵的準備,壯漢的心態(tài)轉(zhuǎn)變的很快。

    “……暫時就這樣吧,再讓大夫去找找有沒有能用的草藥。”

    徐墨陽噼里啪啦了一大堆,住了嘴不是因為滿意,而是因為暫時找不到能挑刺的部分。

    不過大夫那邊也的確需要補一些草藥了,他這段時間天天喝藥,能感覺到藥水的味道中甜味變得越來越淡,最近更是多出了一些苦味,估計大夫手上甜味的藥材都用完了,再不及時補充,吃苦的可就是徐墨陽自己。

    “是。”

    壯漢應(yīng)了一聲,雖然那大夫一放出來就想逃跑,但既然徐家郎君這樣說了,他們也只能把人捆的結(jié)實一點,不過那大夫也有幾分本事,怎么都能找到正確的出山路,那可是只有他們老大才知道的。

    因為大夫是被綁上來的,老大他們除了真的不舒服,一般都不會讓大夫出門,倒也不是怕別的,主要怕這大夫一個想不開給他們下毒。

    他們一群糙漢子什么草藥都分辨不出來,要是大夫真的起了壞心,那就是防不勝防,索性就直接給關(guān)了禁閉,大夫在房間里干什么他們不管,但是非必要絕不能出房門。

    給徐墨陽把脈的時候,算是大夫難得的放風(fēng)。

    當然了,為了表示對醫(yī)護人員的尊重,大夫的一日三餐都有人送到房門口,恭桶也是早上送出去就有一個洗干凈的放進來,沐浴……這個真沒辦法,水資源珍貴,大家都不洗澡,先腌著吧。

    現(xiàn)在山寨上能天天洗澡的,也就是徐墨陽和推輪椅壯漢,前者嬌貴的所當然,后者主要是得長期跟徐墨陽相處,徐墨陽不想鼻子遭罪。

    推輪椅壯漢開始還有些不愿意,然后就被徐墨陽一句話堵了回去:

    “不洗就換人。”

    徐家郎君連由都沒給,壯漢堅持了半秒就立刻屈服,讓周圍虎視眈眈等著上位的壯漢們很失望。

    怎么就不再多堅持一下呢,弄得他們一點機會都沒有。

    壯漢覺察到了同伴之間的暗流涌動,立馬成了徐墨陽最忠實的狗腿子,達成一人車輪賽的成就,其他的壯漢將其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團結(jié)的氛圍一去不復(fù)返。

    徐墨陽對此場景喜聞樂見,畢竟敵人不團結(jié)他才能過好日子,果然現(xiàn)代的狗老板能活到他嗝屁前還是有道的,壞事都讓狗腿子背了,他便自然隱形了。

    修完廁所修廚房,做完飯菜做蚊香,眾人忙的四腳朝天都跟不上徐墨陽的需求,每天頂著巴掌印努力干活,只盼著徐家郎君能多給他們一點時間。

    而徐墨陽在費了不少心思以后,也終于跟大夫接上了頭,在確認了大夫的確就是個金玉其外的以后,也就把協(xié)議之類的事情吞了回去,只當不知道大夫在糊弄人,不過他還是叮囑大夫多采些草藥,畢竟這關(guān)乎他的味蕾。

    同時,在百般試探下,徐墨陽終于確認了這山寨的確切位置,可惜知道了也沒什么幫助,畢竟這山一天白霧繚繞二十二個小時,他又有些路癡,就算僥幸跑出了寨子,估計也會在霧里迷路,那個時候才是真的叫天不應(yīng)叫地不靈。

    第172章 綁匪的由來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徐墨陽的生活水平開始以坡度型上升,開始的時候徐七郎還算坐得住,可等到半個月以后,山寨里的人依舊沒什么談判的意思后,他也不可避免的焦躁起來。

    根據(jù)挖茅坑小組的成員所說,他們原先的大本營在洛陽那一塊,在當?shù)匾菜闶切∮忻麣猓稚蠐镒呱倥當拿暳钇湎录薜膯巫訌膩頉]斷過,日子過的那叫一個滋潤。

    人太張狂就容易飄,這種沾著女子血淚的錢來的太容易,也招來了諸多仇怨,等到他們不小心得罪當?shù)氐拇髴羧思业臅r候,幾乎是墻倒眾人推,本來道個歉就能解決的小事不斷擴大,最后他們離開洛陽才堪堪逃過一劫。

    而即使是他們主動離開表示退讓,那大戶也沒有讓他們好過,他們手上所有的財物都被接收,連身上的細綢也換成了粗麻的衣物才允許他們離開,麻衣還是不想看他們光屁股辣眼睛的模樣才勉強給的。

    前些日子還在花樓一擲千金,現(xiàn)在一伙人摸遍全身都找不出一個銅板,極大的反差讓隊伍中許多人走在路上的時候都沒回過神來,只是機械的跟上最前方的步伐。

    但他們回不過神,卻并不意味著跟他們結(jié)仇的百姓沒反應(yīng),這些百姓是女子的父母翁婆,兄弟姐妹,同宗親戚,這些發(fā)女人財?shù)娜藙荽蟮臅r候他們自然不敢招惹,即使看著遭難的女子失了性命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但這些人現(xiàn)在就是一群落水狗,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在城里的時候死了七個,在路上又被弄死了十八個……”

    跟徐墨陽講述這段往事的綁匪說到這里的時候,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他從沒想過,往日跟螞蟻一樣隨手就能弄死的百姓,有朝一日會化作兇悍的行軍蟻,合伙吞噬著他們的生命。

    大路上,大樹上,草叢里……

    做飯時,打水時,捕獵時……

    砍柴刀,殺豬刀,切菜刀……

    長棍子,麻繩子,皮鞭子……

    至今綁匪都忘不了那種恐懼,到處都是人,一旦被發(fā)現(xiàn)就跟玩命一樣撲上來,哪怕自己的一條命只能換他們身上的一道傷口,都有的是人心甘情愿。

    綁匪還記得有一位頭發(fā)全白的老婦,走起路來都顫顫巍巍,牙也掉的沒剩幾顆,可就是這么老的一個人的,差點把他的手腕咬斷,哪怕被他幾拳下去差點要了命,都沒能讓她松口,那雙全是死氣的眼睛,曾一度成了他的噩夢。

    那老婦家中親人全無,只跟一個孫女相依為命,孫女乖巧懂事生的伶俐大方,到了成婚的年紀卻被二流子看上,用賭坊贏來的錢雇了他們敗壞那孫女的名聲。

    結(jié)果那孫女也是個倔的,回去以后拿著家里的菜刀先把二流子砍死,又一根布條吊在了房梁上……但這不關(guān)他們的事啊,他們也只是拿錢辦事。

    “然后呢。”

    見綁匪努力推卸責(zé)任,徐墨陽扯出一個森然的笑,沒有一個人是被他們直接弄死的,但每個人身上都有濃重的血氣,徐墨陽很想知道,他們后面又造了什么孽。

    “然后啊……”

    在找到第十五個兄弟的腦袋以后,他們已經(jīng)徹底被嚇怕了,吃飯睡覺上廁所都是集體行動,白天抓緊跑晚上輪流守夜,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還是損失了三個人。

    而來長安的路上也不太平,人禍不斷野獸頻出疾病多發(fā),等到長安的時候他們又少了七個兄弟,本來想著到地方就能重操舊業(yè),結(jié)果長安水太深,沒拜碼頭根本插不進去,又硬生生餓死兩個。

    也就是在這種時候,有人找到了他們,讓他們把徐墨陽給綁了,這地方也是雇主幫著找的,甚至還預(yù)付了一大筆款子……就是現(xiàn)在也快被徐墨陽花的差不多了。

    “你什么意思?”

    聽到這里徐墨陽就不高興了,他堂堂徐七郎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卻也向來不缺錢花,怎么到了這人嘴里,就成了敗家子呢?!

    “啪!”

    聽出徐墨陽的情緒不對,綁匪幾乎是條件反射的給了自己一個特狠的大耳瓜子,嘴比腦子快的連連道歉,徐墨陽也不打算多計較,只是多問了些這座山的情況,綁匪對徐墨陽的輕輕放過感激涕零,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于是徐墨陽也終于知道了這座山更多的信息。

    雖然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這座山叫霧山,因為常年彌漫著濃重的霧氣得名,離長安大概有大半天的路程,海拔不知,占地面積不知。

    霧山周邊三里以內(nèi)沒有村莊,不是因為沒人想住,而是因為沒人想死。

    尋常的霧氣只是霧氣,陽光一出來也就散了,但霧山的大霧很特殊,可見度不過兩米,風(fēng)吹不走太陽曬不掉,人貿(mào)貿(mào)然走進去便會迷失方向,除了極少數(shù)幸運兒,大多數(shù)人都永遠留在了霧山中。

    以前村人也不是沒試著進山找人,指頭粗的麻繩捆在腰上,把人捆成相隔五米的葫蘆串串,本以為這樣就能萬無一失,結(jié)果到最后領(lǐng)頭人跟后面的人走成了不規(guī)則的圓圈。

    至于失蹤的人,自然是沒找回來。

    打那以后,這附近的村子就集體搬遷了,不為別的,就為了怕小孩兒好奇上山,從此沒了音訊。

    但也因為進去就基本出不來,這邊也就成了許多老人覺得自己走到壽命盡頭的埋骨之所,感覺自己大限將至的老人會穿上自己的壽衣,在跟家里的孩子告別后,帶上或多或少的糧食,默默進入霧山,然后再不歸來。

    畢竟一副薄棺也要幾貫銅錢,草席下葬會被戳脊梁骨的。

    “那你們不怕迷路嗎?”

    徐墨陽看了眼外面的白色霧氣,一針見血的問道。

    “怕啊。”

    綁匪回答的都不帶猶豫的,見徐墨陽有些茫然,還非常貼心的解釋了原因。

    雇傭他們的主家也不知道是個什么來頭,竟然能正常出入霧山,為了能夠更好的隱藏徐墨陽的蹤跡,他們還把出入霧山的方法教給了老大,他們進來的時候都是手牽著手的,老大在前面帶路,這樣就不怕跑丟了。

    日常的采買也都是老大負責(zé),他們想著干完徐墨陽這一票就跑路,加上雇主一再強調(diào)不能把出入山的方法教給其他人,所以也就沒有去學(xué)。

    這山上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在山寨周邊的一定范圍內(nèi),是類似安全區(qū)的存在,只要不過那條線,就不會有迷路失散的風(fēng)險。

    “你們就不怕他自己出山跑了?”

    徐墨陽被他們之間的信任給震驚到了,雖然他們是群不折不扣的人渣,但這么一看,彼此居然還有真感情在?!

    “不怕。”

    綁匪憨憨一笑,他們這些兄弟早就立了誓,性命相依血脈相連,死了一個群體的加成力量都要削弱一份,這可是他們專門從大師那邊求來的契約,受過天地見證的那種。

    不過這些就不用跟徐家郎君說了。

    徐墨陽又反復(fù)問了幾遍,確定再榨不出什么有效信息,才示意轎夫把他抬回去,他要回凡間好好一下思路。

    第十八天的時候,再次外出歸來的老大總算是帶回來了一個好消息:他把徐墨陽的消息放出去了,依靠兩位娘子的手段,最多兩天就能找到霧山。

    第二十天,老大頂著通紅的巴掌印,小心翼翼的告訴徐墨陽,他們打算三天后將一手交人一手拿錢,也許是舍不得聰慧瀟灑徐家郎君,他說這話的時候雙眼含淚,而把這個消息正式通知下去以后,大部分人都嗚嗚大哭起來。

    徐墨陽覺得這是因為他們舍不得自己,不接受反駁。

    雖然有些舍不得自己一手打造出來的休閑小天地,但徐墨陽還是高高興興的開始收拾東西,做好回家的準備,這邊一群糙漢子可沒少讓他受委屈,他覺得自己非常極其特別想念秦娘子的手藝。

    至于這些綁匪……看在他們沒有功勞沒有苦勞只有疲勞的份上,徐墨陽決定讓兩位娘子找找關(guān)系,把砍頭改成凌遲,讓他們能多活一會兒。

    【我可真是個大好人!】

    徐墨陽夸夸自己,又將那個倒霉郎中薅到了身邊,雖然這丫就是個蒙古大夫,但手上還算干凈,要是能保徐墨陽還是想淺保一下的。

    徐七郎已經(jīng)做好了回家的準備,但世間之事,向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第二十二天,老大跟兩個兄弟在砍樹的時候,把馬蜂窩帶了下來,面對兇神惡煞的馬蜂群,三人當場選擇大難臨頭各自飛,大股的馬蜂盯上老大,等到三人再次匯合的時候,老大已經(jīng)成了一個胖子。

    因為臉上和身上一碰就疼,老大當晚沒去擠窩棚,而是跑到廁所附近準備湊合一宿——徐墨陽的要求高,衛(wèi)生間的周邊都被專門碾平過,比其他地方睡得舒服。

    本來其實也沒什么,但當晚老大就發(fā)起了高燒,喘的跟拉風(fēng)箱一樣,可周圍的兄弟因為白天太累睡得都跟豬一樣,呼嚕聲完全將老大的喘氣聲覆蓋,老大只能絕望的感受著自己的呼吸越來越困難,最后腦袋一歪徹底失去意識。

    徐墨陽迷迷糊糊出來上廁所,閉著眼睛走的七扭八歪,腳下也不知怎么的,碰到了一個柔軟又冰冷的物體,弄得他打了個寒戰(zhàn),睡意消失了大半,睜開眼睛一低頭——!!!

    徐墨陽下意識的捂住了嘴,尖叫硬生生卡在了喉嚨里沒有出來,在確定腳下是一個人形物體后,徐墨陽飛快的回了房間,把油燈點上又端出來,仔細一瞧男人的臉。

    嚯,綁匪老大!

    顏面眼瞼腫脹,蕁麻疹,呼吸困難……這明顯是對蜂毒過敏了的癥狀!

    第173章 腳都走腫了

    徐墨陽哆嗦著把手伸到綁匪老大的鼻子底下,硬是沒感覺到丁點呼吸,徐七郎也顧不上臭不臭,直接把人衣服扒開,從手腕感受到胸口。

    得,涼透了。

    不對,只有這玩意知道出山的路啊!

    徐墨陽反應(yīng)過來,頓時撒丫子往大夫的房間跑,因為擔心把人換回去的時候忘了大夫,他特意在自己旁邊的房間里安了張床,作為大夫的暫時住所。

    “跟我來。”

    毫不留情的把大夫弄醒,徐墨陽嫻熟的在人發(fā)出聲音之前捂住嘴,確定大夫平靜下來,才把他帶到綁匪老大面前。

    “他還有救嗎,說實話。”

    蒙古大夫也是大夫,肯定比他有經(jīng)驗。

    “沒救了。”

    大夫嫻熟的檢查一番,毫不猶豫的下了結(jié)論。

    “先回房間。”

    徐墨陽用氣音開口,最后的希望沒了,徐七郎反倒鎮(zhèn)定下來,開始思考如何應(yīng)對這出乎意料的局面。

    “你知道霧山的事情吧?”

    進了房間關(guān)上門,徐墨陽打了個直球。

    “知道。”

    大夫點點頭,他好歹是個郎中,有點信息渠道不奇怪。

    “那你肯定不知道,他是唯一知道霧山怎么走才能出去的人。”

    大夫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徐墨陽同情的瞅了大夫一眼,把自己的打算說出來,大夫思索片刻,便咬著牙點了頭。

    半個時辰后。

    徐墨陽和大夫一人背著一個背簍,手上纏著布條,悄悄離開了這個已經(jīng)有些模樣的山寨,往升起的方向走去,沒一會兒便消失在白霧中。

    之前他在知道大夫幾次逃跑后就上了心,拐彎抹角知道了大夫可能認路的事情,本來還想著慢慢跟大夫建立交情,增加跑路成功的可能性,結(jié)果那個綁匪老大又說已經(jīng)跟兩位娘子談妥了,他也就把逃跑的事情放下了。

    畢竟錢這東西說缺徐墨陽也沒那么缺,實在不行多出些菜譜,加大一下店鋪的擴張腳步就是了,可性命要是沒了就是真的沒了!

    出于一丁點同情心,徐墨陽也順便把大夫放到了旁邊,準備順路一起待下去,沒想到這點善心竟然成了自己的退路。

    在確定綁匪老大已經(jīng)死了后,徐墨陽的腦袋瓜便在飛速旋轉(zhuǎn)——別看這群綁匪現(xiàn)在被他訓(xùn)的跟狗一樣,但這一切的前提是綁匪們知道自己能活著,現(xiàn)在綁匪老大死了,唯一出山的路也斷了,他們絕對會發(fā)瘋!

    徐墨陽還想留著自己的命,從大腦深處挖出大夫似乎認路的信息后,便死馬當活馬醫(yī)的達成了協(xié)議,兩人跑到廚房里,偷偷摸摸的把所有的方便攜帶的吃食都裝好,又拿了一些必需的日用品,就悄悄離開寨子跑路了。

    三個時辰后。

    “停一下,我走不動了……”

    徐墨陽有氣無力的開口,現(xiàn)在已經(jīng)天亮了,但他們兩個前后左右都是霧氣,根本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你真的沒事嗎?”

    也不怪大夫遲疑,實在是徐墨陽現(xiàn)在的模樣著實凄慘。

    因為頂著嬌弱buff,徐墨陽背著竹筐沒走兩步,肩膀和后背就被磨出了血,這么長的一段路走下來,竹筐上的麻繩早就深深勒進了肉里。

    “你幫我看看?”

    徐墨陽一邊齜牙咧嘴一邊放下背簍,大夫上前兩步仔細一瞧,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兩道明顯被磨出來的傷口,已經(jīng)看見了骨頭!

    大夫飛快的上了一層他也不知道有沒有用的藥,然后坐下在自己的背簍里瘋狂翻翻找找,徐墨陽有些好奇大夫準備做什么,但自己的事情要緊,所以只是看了一眼便自顧自的忙活了。

    后面肯定不會少走路,得給自己打個綁腿。

    等到徐墨陽把綁腿纏好,就看到大夫那邊也放下了針線,摸摸已經(jīng)有些扁了的肚皮,徐墨陽有些猶豫的開口:

    “是現(xiàn)在走,還是吃點東西再走?”

    大夫青筋一跳,又看了眼徐墨陽的傷口,果斷選擇先吃東西。

    沒想到徐家郎君竟是個硬氣的,這么重的傷勢都沒叫一聲。

    匆匆填飽肚子,徐墨陽就又準備背上背簍,卻被大夫阻止了,也就是這個時候,他才注意到了酸痛的肩膀上可怖的傷口。

    但他傷的真的沒這么嚴重啊。

    徐墨陽看著左臉寫著反對右臉寫著不贊成的大夫,不知道該怎么說,只能不停的跟大夫扯皮,試圖讓大夫知道他背背簍完全沒問題。

    “我要是真的背不動了,會停下來。”

    肩膀紅腫破皮是肯定的,社畜最大的工作量就是換飲水機上面的水桶,來到這邊就沒背過比星星重的東西,連輕體力勞動都沒怎么承受過的身體驟然負重,不適應(yīng)才是對的,但頂多是流點血,能表現(xiàn)成這個樣子全靠丹藥。

    “我不會故意逞強,你也背不動我。”

    徐墨陽并不指望自己能幫上大夫什么,但也不想拖后腿。

    大夫跟徐墨陽爭辯幾句,確定沒辦法說服徐墨陽,而且面前的郎君精神還不錯后,也沒有強行把背簍從徐墨陽手中搶過來,只是將手上的布料折了幾折,厚厚的墊在徐墨陽的肩膀上,盡最大的可能減少受傷的可能性后,才在前面繼續(xù)開路。

    徐墨陽看了大夫一眼,咬著牙跟了上去。

    大夫說了,從這邊走下山最少要五天,他現(xiàn)在多走一步路,回頭大夫可能就會少拖他往前邁一步。

    就算他中途倒下來,大夫不愿意帶著他這個累贅,好歹也能離出口近一些。

    一步,兩步,三步……徐墨陽機械性的數(shù)著自己的腳步,全憑本能跟上前方的身影,他的腦子里已經(jīng)裝不下任何東西,數(shù)數(shù)時不時就會中斷,然后又在心里從一二三開始。

    這一走就直接走到了天黑。

    等到大夫停下的時候,徐墨陽早就停擺的思維根本沒有反應(yīng)過來,還是靠著本能繼續(xù)上前……然后撞到了樹上。

    本來是要撞到大夫身上的,但人家雖然年紀大了身手卻依舊利索的很,當場就是一個漂移閃躲,甚至還很好心的想要順手拉徐墨陽一把,但徐墨陽的閃避也練到了滿分,于是大夫只能看著徐墨陽的衣角從他的手邊擦過,然后啪的一下——

    嗯,聲音挺清脆的,一聽就是個好腦殼。

    “哎、喲。”

    大夫看著徐墨陽跟機器人一樣在原地呆了一會兒,才緩慢的發(fā)出兩個音節(jié),然后一屁股坐了下來,眼睛眨巴兩下,總算是有了些活人的反應(yīng)。

    “要休息……了嗎?”

    腳底的疼痛伴隨著疲憊一起涌上來,徐墨陽努力的睜開眼睛,就看到大夫蹲在他身邊,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看著他。

    腦袋上好像也有痛感,但跟腳上的比起來就是小巫見大巫,所以直接被徐墨陽給忽略了,他看到大夫動了動唇好像說了什么,可耳朵上卻像是有一層罩子,什么都聽不清。

    “你說什么?”

    徐墨陽好像問出來了又好像沒有,因為他根本感覺不到自己的嘴唇動過,但看大夫湊近的模樣,應(yīng)該是問出來了。

    “先吃點東西再睡。”

    這下徐墨陽聽清了,勉強抓出一塊餅子嚼進肚子,又喝了兩口水便直接睡了過去,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個念頭,是自己腳上的泡應(yīng)該破了,就是不知道是水泡還是血泡。

    因為大夫的認路本領(lǐng)時靈時不靈,徐墨陽也只能走走停停,腳上的疼痛一直沒好,徐墨陽覺得八成是血肉跟腳上的布料沾在一起了,現(xiàn)在估計是化膿發(fā)炎了,但他就這么一雙鞋,也只能等下山以后再慢慢處。

    現(xiàn)在他腳全是腫的,鞋子被繃的很緊,脫下來估計就穿不上了。

    就這么走了幾天,眼看就要到出山,兩人一路都沒碰到人,不免放松了幾分警惕。

    而意外也就在這個時候發(fā)生了。

    大夫撥開前面的樹枝,冷不防跟帶著長刀的匪徒打了照面,雙方俱是一震,只是匪徒那邊是驚喜,大夫跟徐墨陽就只剩恐懼。

    “嘿嘿,果然是老天有眼。”

    匪徒摸著昨晚才擦的锃亮的刀,也沒多說話,直接就沖了上來,徐墨陽被刀光一晃,幾乎是下意識的把大夫推了出去。

    “咔嚓。”

    不是誰脊椎骨斷裂的聲音,而是徐墨陽把大夫推離攻擊范圍后,自己順勢就地一滾……沒滾動,直接翻身背部朝上,身上的背簍跟刀相撞產(chǎn)生的聲音。

    背簍挺結(jié)實的,被這么一劈也只是半開,讓徐墨陽在心里點了點頭,感嘆自己的眼光精準,對初學(xué)者的要求就是成品要傻大粗黑。

    而匪徒則是氣炸了,他原來就是編織小組的,這個背簍是他的得意之作!

    徐墨陽跟大夫乘夜跑路,沒有人還沒等雞叫就讓他們起來干活,匪徒們難得睡了個好覺,等到他們一個個被餓醒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天色大亮。

    因為徐墨陽要讓他們閑不下來,所以雙方的廁所雖然配置差不多,但地位置幾乎是對角線,所以光是發(fā)現(xiàn)老大嗝屁花了他們半個時辰,發(fā)現(xiàn)徐墨陽帶著大夫跑路花了半個時辰,發(fā)現(xiàn)廚房沒吃的了又花了半個時辰。

    加上其中爭執(zhí)討論意識到他們可能出不去之類的瑣碎事情,一天也就差不多過完了。

    山寨是霧山中唯一的庇護所,但當這個庇護所沒有吃食的時候,他們再如何舍不得,也只能暫時放棄這個地方,徐墨陽兩人負重有限,雖然丁點食物都沒有留下,但其他的東西卻還有許多,于是匪徒們在商量完物資分配后,便一個接一個的踏進白霧求生。

    這個匪徒幸運的分到了砍刀……然后他就被餓了三天,在死亡的邊緣徘徊的時候撞上了雖然精神萎靡,但明顯不缺吃食的徐墨陽兩人。

    結(jié)果到頭來,居然是他的背簍擋住了他的刀,不然這個肉票絕對非死即傷!

    綁匪的腎上腺素爆發(fā)的非常猛烈,一擊不成又是一擊,徐墨陽因為有背簍礙手礙腳,只能有些狼狽的閃躲,卻還是被人在腰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空氣中的血腥味一下就濃郁起來。

    看著徐墨陽受傷后明顯遲緩的動作,綁匪露出獰惡的笑,又一次舉起長刀劈砍下來,無處可躲的徐墨陽只能抓緊手上的匕首,希冀來個死前反撲。

    看在他救了郎中的份上,那個蒙古大夫應(yīng)該不至于連遺言都不幫他送吧。

    徐墨陽緊盯著腎上腺素爆發(fā)個沒完綁匪,準備來個一換一,受傷的腰部就被狠狠踹了一腳,他不受控制的翻了個身,下意識的扭頭看去——

    他覺得已經(jīng)跑了的大夫被串在長刀上,手上的樹枝插進了綁匪的眼睛。

    “……你……”

    徐墨陽下意識的就要走過去,腰上的劇烈疼痛阻止了他站起來的動作,他只能連滾帶爬挪動,興許是耗費了太多時間,等他到了大夫身邊的時候,綁匪已經(jīng)斷氣,大夫還有一息尚存。

    “我想起來了,老天終究待我不薄……大功德者……”

    明明已經(jīng)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大夫卻笑的開心,自顧自的說了一堆徐墨陽聽不懂的話,才扭頭看向無聲落淚的小郎君:

    “小郎君,你帶著我就能走出去了,若是有朝一日能去那……,記得將我埋進……”

    徐墨陽聽到了熟悉的詞匯,猛的睜大了眼睛,看著大夫流血的傷口又使勁點頭,大夫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身體漸漸化作白骨,眉心處卻有白光匯聚,待到

    “記住了,我叫祝余,是迷轂。”

    說完這句話,大夫身體上的血肉便完全消失,白光凝聚的地方出現(xiàn)一朵花。

    徐墨陽哽咽著用布條將花系在脖頸處,那花朵看似跟普通的花一模一樣,卻又極為堅韌,怎么晃悠都沒有花瓣掉落的跡象。

    在戴上花朵的一瞬間,徐墨陽的腦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一副活動地圖,類似現(xiàn)代的手機導(dǎo)航,但是要比這個更加精準和確切,以他為起點,規(guī)劃出了好幾條出山路線,徐墨陽也總算是知道大夫是怎么分辨道路的了。

    他草草包扎了傷口,默默收斂了大夫的白骨,用布包了,放到暫且完好的另一個竹筐中,又倒出了大半的東西,只留下了食物,就這么踏上出山的路。

    只是眼角的水痕一直沒斷過。

    “祝余祝余,配之不迷……”

    山下,兩位娘子找來的人已經(jīng)密密麻麻的把山圍住了,徐墨陽一出來就被眼尖的人看到,他固執(zhí)的不肯坐下,直到兩位娘子出現(xiàn),才放心的昏迷過去。

    “我不會放過金家的。”

    秦娘子眼疾手快的接住倒下的郎君,硌手的感覺讓她紅了眼眶,跟被激怒了的母獅一樣惡狠狠的說道,葉娘子點點頭,神色同樣冰冷的不像話。

    第174章 傷勢檢查

    徐墨陽一直沒有醒來。

    兩位娘子急切的將旁邊守著的兩個壯漢叫過來,小心翼翼的將徐墨陽抬到車上,車上鋪了近三十公分的厚軟布料,盡可能的減少震動帶來的身體損傷。

    因為考慮過徐墨陽可能受傷,兩個娘子便從各方面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兩個壯漢雇傭過來的意義就是解決男女之間的距離問題,在徐墨陽行動不便的時候搭一把手,本來只是以防萬一,沒想到還真的用上了。

    只是如果可以,兩位娘子寧可讓壯漢從頭到尾都無所事事。

    載著徐墨陽的車輛行駛在官道上,葉娘子是車夫,靠著長年累月練出來的技巧讓車輛的顛簸程度降低到最小;秦娘子騎馬跟在后面,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視著面色慘白的徐墨陽。

    幾人就這么進了長安,守城的官兵原本還想說什么,卻被葉娘子一個眼神釘在了原地,只能看著那中年女郎帶著人進去,想著什么時候悄悄給人穿個小鞋。

    一長串女郎魚貫而入,最后一位年紀大些的婦人卻停了下來,滿臉堆笑的沖著官兵手里塞了幾個圓形方孔的,硬硬的東西。

    “我們家娘子實在是有些著急,驚擾到了諸位……”

    一通恰到好處的彩虹屁,吹得原本有些不舒服的官兵眉開眼笑心神舒暢,剛剛打算暗地里報復(fù)的心思也拋到了垃圾桶里,這位娘子說的的確有道,他好歹是個大男人,怎么能跟女子斤斤計較呢。

    況且那女子也并非真的瞧不起他們,只是家里人的確急著看大夫,錢意……歉意也的確給的很足,官兵覺得自己要心胸寬大一些,這種小事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

    “多謝……”

    見官兵的面色緩和下來,那留下來的娘子又巧舌生花的說了好一會兒,才順成章的告別追上大部隊。

    這位娘子是葉娘子專門點出來的,工作就是負責(zé)類似這種情急狀況下的收尾工作,畢竟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些小人物平時看著不起眼,指不定就在關(guān)鍵時候給人拖后腿。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我不一定能干成什么事,但我一定能讓你什么事都干不成。

    能不得罪還是不得罪的好。

    當然,若是碰上那種貪得無厭的,徐家也不介意把那伸出來的爪子給剁了,畢竟八面玲瓏從不等同于軟柿子。

    ***

    兩位娘子匆匆將徐墨陽帶到院中,小心指揮壯漢將自家郎君放到床上,那板車的布料上便顯出一個明顯的人形印記,混合著土灰和血跡,看著頗有些可怖,兩位娘子卻視若無睹,一人給壯漢結(jié)賬,一人招呼著排隊的大夫進門診治。

    徐墨陽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臟的不像樣子,只能隱約曾經(jīng)暈開過大片的血跡,可郎君身上到底傷成了什么樣子,兩位娘子卻是不知道的。

    不過她們多少有些鈔能力,整個長安城的大夫能1請的都請了過來,準備讓他們挨個給徐墨陽看看是什么情況,又要怎么處。

    那些大夫在知道彼此的存在后,雖然有些不高興主家對自己的不信任,卻還是乖乖坐在原地排隊等候,甚至每個人都帶上了幾名自家的徒弟子侄,做好處外傷的全套準備。

    沒辦法,徐家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先進來的是擅長外傷的大夫,見了徐墨陽渾身灰塵的模樣就眉頭緊皺,一疊聲的叫人送水拿布,也不急著把脈了,嚷嚷著把人先擦干凈了再說。

    洗是不敢洗的,怕沾了生水感染化膿。

    外面一群老頭老太太也不著急,徐家給他們的報酬是包天的,只要坐在這邊,哪怕沒輪上看診,這份收入都是固定的,在鈔能力的作用下,大家都十分平和。

    況且徐家也是真的大方,雖然只能在院子外面坐著,但桌椅板凳茶水點心是一個不少,想單獨去買些什么也不缺跑腿的,每個人還發(fā)了一把油紙傘,若是變天也不挨水澆。

    等待會兒到了飯點還是沒有輪到他們,還會有盒飯供應(yīng),雖然不知道具體食材,但徐家可是保證了主食是細糧,至少有一葷一素,這個條件還要什么自行車!

    小風(fēng)吹著點心吃著,老頭甲嘲笑老頭乙收錯藥材,老頭丙沖著老太丁炫耀自己剛找到一個好徒弟,老太辛看著老太庚眼中要噴火,就是這個女人的兒子拱走了自家的白菜……小小一個醫(yī)藥圈匯聚人生百態(tài),就算一時半會兒沒法看診也一點不無聊。

    畢竟誰能拒絕新鮮八卦呢。

    哪怕它們可能是不知道傳了多久的陳年老瓜,但醫(yī)藥界交流本就不多,許多人相互交流一下,便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原來那個八卦的主角是你啊……

    原來那件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的啊……

    原來它發(fā)生在那里,怪不得……

    這邊的醫(yī)藥小團隊聊得熱火朝天,徐墨陽房間的外科大夫卻在忙個不停。

    涼白開和溫開水是早就準備好了的,柔軟的布料也裁成了手帕大小的塊狀,秦娘子甚至貼心的配上了剪刀和各種小工具,大大提高了大夫的衣物清除效率。

    徐墨陽的偽裝藥丸在出山之前就到期了,不是因為藥效時間短,而是徐墨陽在沿著跟大夫一起走的出山路走的時候,不時就會出現(xiàn)陡峭的斜坡,這些坡度放在平時自然不在話下,可徐墨陽的體力消耗巨大,爬上去一次之前至少要摔上七八次。

    在碰到第五個斜坡的時候,徐墨陽便果斷決定往回走,沿著綁匪老大那邊的路下山,只是這一來一回又花了不少時間,若不是背包里的食物撐著,徐墨陽就算知道路也會被活活餓死。

    也因為偽裝失效,那細皮嫩肉帶來的恐怖效果自然消失,只是徐墨陽真正受的傷也頗為凄慘,讓外科大夫徒弟擦拭的動作又輕了不少。

    徐墨陽因為眼淚流的太多,兩個眼睛已經(jīng)腫成了不能看的爛桃,配上腦袋上磕磕碰碰導(dǎo)致的青紫和大包,著實看不出往日小郎君的風(fēng)流面相。

    身上有布料包裹著倒是還好,除了腰上那道因為沒有清干凈,導(dǎo)致發(fā)炎化膿的傷口,剩下的大多都是青青紫紫,還有些見血的細微劃痕。

    相較之下,手上倒是更凄慘一些,因為跟大夫走的是一條新路,難免碰上纏繞的藤蔓,到胸口的草叢等多種開荒場景。

    即使大夫走在前面承擔了大部分工作量,但徐墨陽也難免需要動手幫忙,加上最后的攀巖活動,弄得一雙手到最后皮肉外翻裂口猙獰,有幾個甚至變了形,需要上夾板固定,看得人頭皮發(fā)緊心有戚戚。

    但徐墨陽傷勢最重的地方在腳底。

    徐墨陽的感覺沒錯,他的腳底被磨出了水泡和血泡,然后在繼續(xù)走路的時候被壓破了,這些液體成了皮肉和布料的粘合劑,將徐墨陽的腳和鞋底死死黏在一起,若不是負責(zé)清的徒弟多了個心眼,腳上估計要被硬生生撕下來一層血肉。

    但再怎么小心,清完的腳底依舊是鮮血淋漓,分開的布料上帶著細碎的皮肉,得細細養(yǎng)上好長一段時間才不會有什么大礙。

    徒弟清的時候,大夫就在旁邊看著,等到徐墨陽被清干凈,大夫才上前仔仔細細的將徐墨陽從頭打量到腳,又找脈搏看舌苔好一段時間,才龍飛鳳舞的開了一張藥方。

    “三碗煎成一碗水令其服下,若是晚上燒退,則無大礙。”

    大夫一臉凝重的叮囑道,現(xiàn)在的徐墨陽看著一切正常,可光是那道腰傷就夠麻煩了,還得回去再配些對癥的金瘡藥才是。

    “多謝大夫。”

    兩位娘子沒留人,照舊是一個塞報酬,一個招呼下一位郎中進門。

    把脈,皺眉,開方。

    給錢,下一位。

    把脈,皺眉,開方。

    ……

    最后一位大夫在宵禁之前看完了徐墨陽,照舊是給報酬送回家,兩位娘子翻看著手中厚厚一疊藥方,發(fā)現(xiàn)用藥多是大同小異,便叫人去藥店抓藥。

    用灌藥器順利讓藥水進胃,兩位娘子便守在了徐墨陽身邊,心中默默祈禱不要發(fā)燒,但事與愿違,沒過多久徐墨陽臉上便出現(xiàn)了紅潮,再一摸額頭,燙的都能煎雞蛋了。

    退燒起燒,退燒起燒……病情的反反復(fù)復(fù)讓徐墨陽本就沒剩多少的肉再次掉了個精光,躺在床上像一具高大的骷髏,兩位娘子依舊勤勤懇懇的喂藥,只是氣氛一日比一日低沉。

    她們未必不知道徐墨陽沒有醒來的希望了,只是始終不肯放棄,每日的照料依舊精心,銀子流水一樣花銷也毫不在意,只期盼著有朝一日能出現(xiàn)奇跡。

    而奇跡也真的出現(xiàn)了。

    在秦娘子照舊喂藥的一天早上,徐墨陽的喉嚨動了動,然后隨著一陣細微的咳嗽,藥水被撒出來了大半,但秦娘子毫不在意,只是盯著徐墨陽不斷顫抖的眼皮。

    隨著一次又一次的努力,徐墨陽也終于拿到了身體一丁點的控制權(quán),艱難的睜開了眼睛,秦娘子的眼淚跟斷線的珠子一樣不斷往下落,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醒了就好,

    大夫說了,只要人能醒,就算是救回來了。

    徐墨陽醒了以后只覺得眼皮有千斤重,為了防止自己什么都沒說就又睡了過去,徐墨陽直接忽略了客套話,頗有些直白的開口:

    “我要把霧山挖平。”

    這并非賭氣的話語,而是一個陳述句,于是秦娘子知道,自家的小郎君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

    “好。”

    她照舊應(yīng)了下來,然后就聽到了徐墨陽的第二句話:

    “綁匪后面的人到底是誰?”

    秦娘子:……

    這要怎么說?難道說溫嬌的外祖家眼饞羊絨生意又不敢得罪宰相門庭,然后把氣都撒到了徐墨陽身上?!

    她們家郎君會瘋的吧!

    第175章 星星發(fā)瘋

    徐墨陽在第一次清醒后,又斷斷續(xù)續(xù)的醒了幾次,雖然每次的時間都不長,也只能喝上兩口清淡的湯水,卻也讓兩位娘子欣喜不已。

    在她們的樸素價值觀中,能吃東西就代表問題不大,加上那眉毛胡子雪白雪白的老大夫信誓旦旦的表示,只要徐墨陽醒了就沒有大問題,她們也終于放下了一半的心。

    剩下的一半,要等徐墨陽好起來才能徹底放下。

    星星因為徐墨陽不打招呼的失蹤急的上躥下跳,整個猴子焦躁不安,它沒給兩位娘子添麻煩,而是找了自己的朋友,以食物為誘惑讓他們尋找徐墨陽的蹤跡,秦娘子對此表示大力支持,每天煮好一大鍋少鹽少調(diào)料的菜肉飯給星星做伙食費。

    星星的朋友倒是不乏精怪,但大部分依舊只是聰明些的動物,放足了調(diào)料的飯菜吃多了對身體不好,少油鹽雖然淡了些,可它們又不挑。

    富貴人家為了把植物養(yǎng)好,澆肉湯也是常事,窮人家可沒那么多講究,養(yǎng)了十多年的狗兒老死了,燉一鍋開葷的也比比皆是,你要說有感情嗎?當然有。

    但家里窮啊。

    星星曾經(jīng)聽過一只犬妖說故事,或許不能叫故事,而是真實發(fā)生過的,歷史記載而史書未記的一戶人家的片刻時光。

    天災(zāi)人禍兵荒馬亂,女眷懷孕四肢瘦的皮包骨,只有肚子那一塊是鼓的,孩子出生就沒喝上一口母乳,不是不想而是因為營養(yǎng)不夠根本沒奶。

    好容易養(yǎng)大了,長到十多歲的年紀也沒嘗過肉是什么滋味,生病了沒錢治,只能求著神漢來跳一場大戲,臨死的時候哭著拉著阿娘的手說餓。

    狗不是養(yǎng)著吃的肉犬,是家養(yǎng)的好狗,在外面扒草根吃蟲子的活下來,幫著主家看家護院,但還是沒熬過亂世,餓死在了一小堆石頭做成的狗窩里。

    能怎么辦呢,家里已經(jīng)斷了糧,孩子奄奄一息,但凡有丁點吃食,他們也舍不得動這條從睜眼就守著家里的老狗。

    不吃,便是活活等死;吃了,便是畜生不如。

    草根樹皮都被挖完了,他們想活下去,就別無選擇。

    什么被割開了,什么被點起來了,什么被放在了什么里面,什么被喂在什么口中。

    不知是誰的嗚咽聲第一個響起,很快便連成了一小片,那久病的孩子微笑著躺在床上,嘴里含著一小塊肉,還未長成的少年一輩子幾乎都饑餓相伴,可終究沒有成為餓死鬼。

    “吃了這狗兒,是我造的孽。”

    老婦跪在地上,稀疏的白發(fā)骯臟又可憐。

    “上天神佛,若是有報應(yīng),全都讓我這老婆得了吧。”

    老者的臉上淚痕斑駁,她的四肢纖細的像是蘆柴棒,肚子卻極大,幼年時候她送走了父母,青年時期她送走丈夫兒子,老年又要面臨孫輩的離別。

    她并非因為堅強而活著,而是因為活著才堅強。

    熬不下去的,都已經(jīng)死了。

    “那只狗都看到了,它說自己不怪主家,下輩子還想當主家的狗,說如果有一天我能遇上它的主家,就把這些話告訴她們。”

    犬妖說著說著情緒便低落下來,那只大狗在它成妖的關(guān)鍵時候出了把力,僅僅只是想要讓它幫著帶一句話,可它開了靈竅卻依舊是只普通狗兒,還被打瘸了一條腿,還要等上幾年才有足夠的力氣能把汪汪汪變成人類的說話聲。

    “吱吱。”你要努力呀。

    星星倒是對這個故事沒什么波動,它雖然是孫悟空的分魂,但環(huán)境決定性格,比起在不缺食物的花果山長大的美猴王,它幼年過的艱難,比起大圣的人性,星星身上更多的在叢林法則中弱肉強食養(yǎng)出來的獸性。

    徐墨陽帶它脫離苦海,在小猴的心里占據(jù)了一個特殊位置,但童年的印記始終跟隨著著它,在星星眼中,老弱病殘本就是需要淘汰的部分,就像當初自己的母親選擇帶走了另一個更為健壯的幼崽,而留下了它一樣。

    哦,這一切對自家兩腳獸例外。

    “吱吱。”吃飯,吃完飯還要干活。

    星星見犬妖還打算將講述其中細節(jié),果斷轉(zhuǎn)移話題,偶爾聽聽這種故事還算有意思,聽多了就煩了。

    這里可是慘事從來不少的長安城。

    “汪汪汪?”今天吃什么?

    犬妖果然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星星松了口氣。

    靠著這群開了靈性和沒開靈性的妖怪,星星幾乎將長安城翻了個底朝天,沒發(fā)現(xiàn)徐墨陽的半點蹤跡,卻陰差陽錯的得知了金家的打算。

    它說不了話也不認字,便悄悄去了滿家的丞相府,以一只雞腿為代價,讓金母養(yǎng)的貓兒叼走一只金釵,藏到貓窩里撒嬌賣萌的不肯歸還,金母見貓兒實在喜歡,又長得可憐可愛,便只讓仆從多注意著貓兒,等過幾天貓兒玩膩了,再悄悄的拿回來就是了。

    貓兒碰過的東西,金母是不肯再用的,但融了成為其他首飾的一部分,亦或是賞人都是極好的。

    當晚,星星就把金釵帶回了徐家,又拿了溫嬌送過來的羊絨飾品一起擺在兩位娘子面前,比比劃劃的讓兩位娘子鎖定了嫌疑人范圍,不然按照金家的要求,徐墨陽至少也要被關(guān)上一個月,綁匪老大怎么可能二十天就服軟呢。

    也因為星星過于聰慧,兩位娘子去霧山等徐墨陽的時候也沒落下小猴,只是星星不耐煩一直跟在兩位娘子身邊,坐不住了就會繞著霧山亂跑。

    愚蠢的兩腳獸認為這座山的出口只有一個,但星星用自己幼崽求生的過去發(fā)誓,這座山的出口至少有五個,自家的徐姓兩腳獸并不一定從那邊的出口出來。

    星星的猜測是對的,徐墨陽原本的路線就是從山的另一邊出去,但他高估了自己的體力,只能原路返回。

    找到徐墨陽的那個時間,星星恰好跑到了山對面的出口探查,這邊的女郎因為離得遠,是最后一批走的,等到星星得到消息以后,載著徐墨陽的車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為了避免相撞,每個坐騎每輛車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星星也不敢旋轉(zhuǎn)跳躍閉著眼悶頭莽上去,只能巴望著自己搭的這匹順風(fēng)馬能跑快一些。

    結(jié)果它一直等到徐墨陽被抬進房間以后,才進了院門。

    星星在看到自家兩腳獸的慘狀的那一刻就瘋了。

    字面意思的瘋。

    它的最后一絲智讓它沒有在房間中大肆破壞,給徐墨陽的救助增加難度,而是飛奔出去,靠著本能往金家飛奔。

    星星從沒跑的這么快過,有些眼力好的人只看到拐角處的影子一閃而過,再定睛一看又什么都沒有,只能感嘆自己竟也會眼花。

    小猴跑到了金家的住處,全無往日的半點謹慎,直接跑到了正在書房跟丫鬟廝混的金家阿翁面前,沖著他的眼睛便是一爪下去!

    星星是個有見識的猴子,它知道人類社會跟樹林中不同,年紀越大越有話語權(quán),而且以雄性為主,如果面前的人沒有同意,金家的人根本不會對它家兩腳獸下手!

    見面前這個腐朽味道的人類捂著眼睛哀嚎,星星毫不猶豫的沖著他另一只眼睛也下了手,動物世界中不是沒有要挾人質(zhì)的行為,但當徐墨陽被抬回來的時候,不管徐家是什么打算,金家已經(jīng)跟它結(jié)下了死仇!

    既然有眼無珠,何必要這一雙招子。

    星星冷冷的看了那添香的紅袖一眼,在人類審美中算的上秀麗的女子如今面容扭曲,身下相接的地方早已分開,明明縮在角落瑟瑟發(fā)抖,偏又能發(fā)出響亮的尖叫。

    歇斯底里。

    星星的腦袋瓜里突然閃過一個詞匯,徐墨陽隔一段時間就會試圖讓它學(xué)一些東西,哪怕知識往往滑過小猴的大腦皮層,它什么都記不住也是一樣,這個詞語就是以前兩腳獸教它的,只是那個時候它依舊沒有記住。

    自家兩腳獸那么好的人,連別家的幼崽都愿意幫著養(yǎng),這個該被埋在土里的腐爛老蟲子憑什么欺負他!

    星星想到昏迷不醒的徐墨陽,剛剛因為報復(fù)成功消了一些的戾氣再次升起來,往常會被徐墨陽抓著修剪,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成鋒利模樣的爪子再次舉起來。

    金家老翁發(fā)出一道不似人聲的慘嚎,兩腿間的那塊肉除了根部多了一道深深的傷口,倒是還留著,只是旁邊的兩個丸子已經(jīng)被小猴直接擠了出來。

    傷口挺小,手法利落,跟劁豬人的動作一模一樣。

    在星星的印象中,不管是人還是動物,只要成年了最看重的都是這個地方,雖然它不知道除了撒尿有什么用,但它的兩腳獸這么慘,這些人也別想好過!

    唰唰!

    星星想了想,又左右開弓給臉上來了兩下,保證留疤,雖然不知道為什么這些兩腳獸會這么看重沒有疤痕的臉,但敵人支持的我們就要堅決反對!

    最后一步反倒是最簡單的,小猴靈敏的來回跳動,用爪子弄斷了金阿翁的手腳筋,又盯著旁邊叫到喉嚨嘶啞的女子看了一會兒,便翻墻往這老翁的媳婦住處跑。

    許多兩腳獸中的雄性,在雌性面前丟人后,會故意懲罰他們的雌性,雖然星星弄不懂這些奇怪行為,但那女子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唰唰。

    照舊是眼部臉上的套餐來一套,然后加上經(jīng)脈斷裂服務(wù),星星的時間緊任務(wù)重,沒留下來看反應(yīng)就趕下一個場子去了。

    這一天,金家阿翁的直系親屬都遭了殃,只是孫輩及以下的都只是破了相,剩下的直接是金家阿翁兩人的復(fù)刻。

    這一日,大圣再次試圖掙脫五指山,五指山的土地前去勸阻,被打掉半生修為,從西方得到的好處一夕殆盡,自己還補貼了不少。

    第176章 溫嬌發(fā)瘋

    星星把金家鬧得雞飛狗跳,才很不高興的回家,這些兩腳獸不會有什么生命危險,但它家的兩腳獸可是真的差一點沒了命!

    小猴隱約明白什么叫做生不如死,但看著仇敵還活著,它就是不高興。

    星星氣咻咻的進了院子,先把自己整個放到水盆里洗了洗,重點關(guān)注沾了血跡的皮毛,和帶著些許碎肉的爪子,又跑到水缸面前照了照,確定自己是個干干凈凈的小猴,才小心的沿著窗戶爬進了房間。

    “吱吱。”快點好起來,我還等著你剪指甲呢。

    星星不敢打擾忙碌的大夫,從房梁上悄悄探出一個頭,小小聲的叫道。

    小猴的爪子雖然鋒利,但體型就擺在那里,又因為時間緊下手快,手上難免就有些沒輕沒重,指甲的劈叉和斷裂都是正常現(xiàn)象,還有幾個在劃破皮肉的時候整個被掀開了,剛剛怒氣上頭還沒什么,剛剛被水一泡就痛得很。

    “吱吱。”他們的肉怎么這么硬啊。

    自己的兩只爪子找不出一個完整的指甲了。

    小猴小小聲的抱怨著,聚精會神的看著大夫給徐墨陽處傷口,把徐墨陽受過的每一道傷都牢牢記在心里,決定有機會就給金家原封不動的還回去!

    回頭還得找那個做飯的兩腳獸給自己剪指甲,自家兩腳獸手上的傷比它還嚴重!

    自從小猴回來以后,除了吃飯洗澡它都沒離開過這個房間,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昏迷不醒的徐墨陽身上,實在是憋得狠了,就在房間里玩一會兒跑酷消耗精力。

    星星守著徐墨陽其實也做不了什么,但它看著這么一個大活人在床上它就安心,徐墨陽被綁架的這段時間真的把它嚇壞了,明明早上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一眨眼人就沒了。

    好容易回來了,又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星星覺得自己如果不多看著點,沒準……小猴強行把那個不好的后果甩出腦袋,繼續(xù)專心致志的盯著徐墨陽。

    在徐墨陽醒過來,把身體養(yǎng)好之前,它哪里都不會去,而且以后這個兩腳獸出門它必須跟著!

    星星已經(jīng)對徐墨陽的消失產(chǎn)生PTSD了!

    小猴在房間守著徐墨陽,折騰金家的事情也沒落下,它是不打算自己出去了,但長安內(nèi)外填不飽肚子的動物可不少。

    秦娘子在徐墨陽回來以后,照舊每天蒸一大鍋菜肉飯,用葉子整整齊齊的包好了,放到小猴指定的拐角處,星星吃飯的時候就順便把報酬發(fā)下去。

    星星的要求很簡單:在金家搗亂。

    不管是在金家的府邸造成混亂,還是在金家的店鋪制造麻煩,總之在不牽連無辜群眾的前提下,給金家造成的打擊越大,得到的食物就會越多。

    如果表現(xiàn)的格外出色,今天領(lǐng)到的食物吃不完,還可以暫時存在星星這邊,等到哪天沒完成任務(wù)的時候拿出來填肚子。

    在吃飽飯的誘惑下,貓狗鼠蛇各顯神通,各個物種頭一次摒棄了食物鏈的誘惑,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因為徐家采用的是業(yè)績酬勞制,有些腦子靈活的妖怪甚至學(xué)會了精誠合作,星星聽他們講述事情經(jīng)過的時候覺得挺高興,可看到兩個合作者的真身,就總覺得有一句徐墨陽說過的話在它面前飄啊飄——

    這個世界真瘋狂,耗子給貓當伴娘。

    兩個合作者都是開了靈智的,一個是白毛錦鼠,一個是黑色玄貓。

    在這些妖怪靈精的不懈努力下,金家日日不得安寧,外面做生意的時候貨物上一片臟污,家里吃飯的時候吃著吃著就是半只蒼蠅,跟上面的人搭關(guān)系的時候頭上被拉嗯嗯,連金家阿翁的紅褻褲都被拖到大街上任人圍觀。

    問人們?yōu)槭裁粗滥鞘墙鸺野⑽痰囊C褲?

    那右上角還繡著名字呢,用的可是金絲!

    總之,金家這段時間可謂是霉星照頂,日子過的一地雞毛,昔日還算得上親密的關(guān)系全然生出間隙,再不復(fù)往日的和樂之景。

    人們明面上同情,私下都說這金家定然干了什么缺德事,才引得喜神發(fā)怒。

    “做的不錯,繼續(xù)努力。”

    他家的郎君都沒醒,憑什么這些人能好吃好喝,是他們靠著丞相府作威作福的底氣,還是低價強買田地的惡行?

    星星把葉子包一個個發(fā)下去,有些不急著吃的叼在嘴里就溜溜達達的走了,更多的卻是當場就用爪子打開葉子包,開始大快朵頤。

    拿別的地方去沒準就被直接搶了,還不如在這邊吃了安心。

    ***

    溫嬌趕到徐家院子的時候,秦娘子正在熬米粥,當年的新米脫殼,大火煮沸后小火慢熬,上面便會出現(xiàn)一層細膩黏稠的米油,是最簡單的補元氣食品,關(guān)鍵是根本沒有固體,用灌藥器一起灌下去并不困難。

    “來了。”

    雖然知道溫嬌在尋找徐墨陽的事情上出了不少力,但自家郎君變成這幅模樣,秦娘子還是不可避免的遷怒了,語氣比起平時冷淡不少。

    “嗯。”

    溫嬌跟秦娘子并沒有太多接觸,一問一答以后便再無可以聊的話題,兩人陷入了有些尷尬的沉默,最后還是溫嬌先開口。

    “我能進去看看嗎?”

    自從知道徐墨陽受傷后,溫嬌就一直提著心,她手上的人脈有限,查不出是誰干的這樁齷齪事,也試著問過兩位娘子,可她們都閉口不答。

    “郎君身上只著寸縷。”

    秦娘子話語中的意思很明顯,若是溫嬌不在意這點名節(jié)之間的事情,就進去;若是在意,就算了。

    徐墨陽傷的太重,為了防止布料摩擦產(chǎn)生感染,大夫給的建議是能穿多少穿多少,秦娘子見過的大風(fēng)大浪多了,本來是想直接讓徐墨陽光著的,但考慮到徐墨陽醒來以后可能接受不了,便勉為其難的給他留了條現(xiàn)代的四角褲。

    反正徐墨陽躺的是徐家院子徐家房,便是鄰居上門也不會貿(mào)然進屋,里面還有星星守著,有什么情況就拉鈴鐺,露/出面積大些也無所謂。

    “……我進去要準備什么東西嗎?”

    溫嬌并沒有猶豫多久,先拉開院門跟外面說了些什么,就直接轉(zhuǎn)回了房門前,正要伸手推門,又有些猶豫的停下。

    “郎君還未醒。”

    秦娘子并沒有多做掩飾,僅有的憐憫只能讓她在溫嬌出來后再告知罪魁禍首。

    “……”

    溫嬌沒再說話,只是臉色又白了幾分,她想要盡量無聲的打開房門,但還是有一道細微的嘎吱聲在耳邊響起。

    開門,關(guān)門。

    在跟徐墨陽處于同一個密閉空間后,溫嬌終于能仔細看看自己失蹤一月的哥哥。

    沒黑,瘦了,像是被打碎后重新拼起的瓷器,一片傷痕累累。

    “誰干的。”

    溫嬌眼眶微紅的出門,難得沒做什么鋪墊,就這么直接問道。

    “金家。”

    秦娘子也沒有吊胃口,爽快的拋出了答案,至于小女郎能不能接受……這關(guān)她什么事,有空不如多給郎君熬些米油出來。

    “哪個——”

    溫嬌說到一半突然反應(yīng)過來,本就慘白的臉色又白了幾個度,快趕上徐七郎被抬回來時候的臉色了,若是徐墨陽在場,少不得在心里驚呼一句陰童子現(xiàn)世,鬼新娘駕到。

    “……是那個金家嗎?”

    雖然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但溫嬌還是不死心,她努力勾起嘴角,擠出一個難看的笑,顫抖著聲音問道。

    秦娘子點了點頭。

    溫嬌的眼淚唰的就下來了。

    她打心眼里不愿意承認自己的外祖家能干出這種事,但仔細想想,溫嬌不得不有些悲哀的承認,這還真是金家能干出來的事情……不對,金家雖然貪了些,但向來膽小,其中定然還有玄機。

    溫嬌的眼神閃了閃,將這個疑惑暫且埋在心里,一邊抽噎一邊問秦娘子其中的具體情況,原本只有三分把握,現(xiàn)在倒是有了七分確定。

    金家是被人當槍使了啊。

    至于徐家為什么沒查出來……若是真的那么輕易就能查明白,他們也不必大費周章了。

    “我們這邊忙,就先不招待你了。”

    秦娘子簡單把事情說清楚,便要端茶送客,日后徐家對待溫嬌的態(tài)度,取決于溫嬌對這件事情采取的措施,她們郎君向來心軟,可這種危及性命的事情是絕不能輕易放過的。

    “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溫嬌的神色冷得像冰,金家說是被當槍使,但他們?nèi)羰潜緛砭蜎]有這個念頭,又怎會弄出這種事情?!

    今日能因為一個羊絨生意對她哥哥下手,將來若是徐墨陽拿出更多的東西,那還能活得下去嗎!

    溫嬌一想到徐墨陽身上的傷勢,就氣的雙眼赤紅,金家說是她的外祖家,但跟她是真的沒什么感情,弟弟沒出生之前倒是還會裝一裝,只是好話說了不少,東西值錢的是一樣沒給,等到弟弟出生后,倒是直接送了塊千金難求的暖玉過來。

    可明明她才是體弱怕寒的那個啊!

    種種不公待遇在腦海中浮現(xiàn),溫嬌以為自己忘了,原來她一直都記得清清楚楚。

    既然這樣的話,那大鬧一場又何妨!

    金家的門近在咫尺,溫嬌示意手下上前敲門,又握緊了臨時買來的搟面杖,原地比劃幾下,細微的破空聲讓她滿意的點點頭。

    “表妹……”

    看著面前一臉驚喜的男子,溫嬌從他的臉掃到他的腿,一想到自家母親差點被說動,把自己許配給這個瘸子表哥,溫嬌的心里就升起一股戾氣。

    就從你開始吧,我親愛的表哥。

    這一天,金府的主子都至少被打斷了一條手臂。

    溫嬌是很公平的,星星從上到下依次遞減,她剛好相反,兒孫輩斷兩肢,兩位老人身子不好,斷一肢就行了。

    她很善良的,甚至允許眾人挑選除被打斷的肢體部分,手腳隨意,湊夠開單。

    哦,對了,右手是固定選項。

    第177章 徐家發(fā)瘋

    “動作還挺快。”

    聽到金家被打斷手腳的消息后,秦娘子還是挺高興的,她們家郎君是真的把溫嬌當妹妹的,如果可以,她并不想讓自家郎君傷身又傷心。

    “我們也該動了。”

    葉娘子將手中的酸梅湯一飲而盡,現(xiàn)在賣這個飲子還有些早,但前兩天有幾個大夫一直沒有病人找過來,等待看診徐墨陽的時間又有些長,就順手給她和秦娘子把了脈。

    她被診出有些上火,便將日常的茶水換成了酸梅湯,又因為要控制成本,便每次熬上一小鍋,除了自己吃的,剩下的直接分配到各個鋪子售賣。

    熬飲品的鍋并不大,每天拿到店里的攏共也就百來杯,從來沒有賣不完的時候。

    “說真的,我也想先武斗一下,不拳拳到肉總是不那么爽快。”

    秦娘子說著便遺憾的嘆了口氣,她是真的真的很想把金家套麻袋啊。

    “總會有出門的機會的。”

    葉娘子唇角帶笑,有些意味深長的說道。

    “也是。”

    聰明人的交流并不需要太多的語言,秦娘子的眼睛亮了亮,葉娘子又給自己倒上一杯酸梅湯,深藏功與名。

    先是星星上門,再是溫嬌提棍,這兩件事說起來可能需要耗費很長的篇幅,但其實真正過去的時間只有兩天。

    徐墨陽被帶回來的當天,星星發(fā)狂。

    徐墨陽昏迷的第二天,溫嬌探望。

    而在這個溝通基本靠吼的時代,即使是長安這種地方,流言的發(fā)酵和八卦的傳播也需要一點時間。

    徐家并不缺耐心,但為了加快節(jié)奏,兩位娘子還是使用了一點點鈔能力,于是三天后,在不知名人士的好心分享下,全長安的人都知道有戶人家先是遭殃,現(xiàn)在又是喜神附體。

    金家,三日成名!

    在人們的目光集中在丞相外家的時候,秦娘子抿唇敲響了登聞鼓。

    登聞鼓是魏晉時候便設(shè)立的,如今還沒有后世要敲先挨三十大板的狗屁規(guī)矩,但也并非閑著沒事就能亂敲,而兩位娘子看中的,是這登聞鼓敲響后自帶的巨大流量。

    大登聞是不敢隨便亂動的,小登聞倒是夠得著。[1]

    “咚——咚——咚——”

    登聞鼓的聲音并不清脆,厚重的鼓聲遠遠傳出,秦娘子恍惚之間竟然看到了漣漪一般的波紋擴散,可再定睛細看,卻又什么都沒有。

    應(yīng)是看錯了。

    秦娘子也沒有放在心上,只是站在原地,等著府衙來人把她領(lǐng)進去,而就在這短短的時間差中,周圍一下躥出了許多身影,把她和登聞鼓圍了個嚴嚴實實。?!

    長安百姓真的愛看熱鬧!

    秦娘子被請進了官府,府衙的大門也沒有被關(guān)上,只是在門口手動拉開一個木制障礙欄,防止有人為了聽案件靠的太近。[2]

    這個距離其實也算不上遠,秦娘子略略提高聲音,欄桿外面的第一層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秦娘子也明白其中的關(guān)竅,慶幸自己來之前喝了一大杯水。

    縣令坐在椅子上,來了段長長的開場白,大意是“來者何人,所為何事。”秦娘子耐心的等縣令說完才開口,將自己打了許久的腹稿脫口而出。

    “……我家郎君至今臥床不起,求縣令尋得真兇,令七郎安心。”

    說到最后,秦娘子不住的拭淚,帶動外面一片哀哀戚戚,引得那官員也眼眶濕潤為之動容。

    這娘子的確是個有情有義的。

    所有人都這么想著,只有秦娘子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齜牙咧嘴。

    袖口的辣椒汁抹多了,眼睛好痛!

    秦娘子怕自己到公堂上哭不出來,采用了一點物手法進行干預(yù),加上原本就有的負面情緒,成功引爆全場,完美達成階段一目標。

    聽著外面的群情激奮,看到上方縣令一臉正氣的表示定會追查到底,秦娘子甚至覺得有些恍惚。

    計劃好像順利過頭了。

    但仔細想想好像也并不奇怪,畢竟那可是徐七郎。

    “這小郎君太慘了……”

    “嗚嗚嗚……”

    “這么好的人……”

    門內(nèi)的縣官接下案件,門外的聽眾哭成傻狗,沒辦法,經(jīng)過春秋筆法描述出來的徐墨陽樣樣都好,妥妥一個完美受害者。

    長得好(賣傘事件)。

    出身好(挑嘴事件)。

    學(xué)識好(寫書賺錢)。

    品行好(人販子事件)。

    能力好(徐家店鋪發(fā)展迅速)。

    心腸好(施粥送餃,雇傭女工,收養(yǎng)女童)。

    如果秦娘子把事情一樁樁說出來,人們根本不會相信長安還會有這種六好青年,他甚至還會跟女郎們保持距離,不會做中央空調(diào)!

    這種人竟然真的在現(xiàn)實中存在?!

    許多人的第一個念頭是“怎么可能”,第二個念頭就是“這么好的人就該配我家女郎/可惜我家女郎配不上這樣好的郎君”,第三個念頭才是“這樣好的小郎君被人害了!”

    在第一個和第二個念頭出來的時候,不管是覺得自家女郎配得上還是配不上,人們都會有種“這小郎君是自己人”的想法,可能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但潛意識中也會多上幾分親近。

    在這一點正面印象的基礎(chǔ)上,徐墨陽的慘便會被無限放大,贏得人們更多的同情和憤怒,秦娘子要的,也就是這點加成。

    這個簡單的心戰(zhàn)術(shù)是徐墨陽提出來的,在他短暫的蘇醒時間中,也不知怎的就知道了兩位娘子要開展報復(fù)行動,然后硬是靠著唇語加入進去,提出了不少有用的小建議。

    至于為什么兩位娘子會妥協(xié)……徐墨陽只要暫時拋棄良心,演出一副情緒激動呼吸不上來,隨時可能會嘎的模樣,兩位娘子便會繳械投降。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觸及底線怎么啦,有什么是修改底線不能解決的呢。

    當時徐墨陽在心里給兩位娘子道了無數(shù)個歉,這種方法對在乎的人使用的時候無往不利,但也的確會傷人心,因為真正看重你的人絕不愿意看到你傷害自身。

    可徐墨陽也別無選擇,若是不這么鬧上一場,兩位娘子估計又要自己解決完才會跟他說,但自己只是重傷又不是嘎了,怎么能讓兩位女郎擋在前方?

    這場風(fēng)暴應(yīng)該由他而起。

    無關(guān)性別,只是生而為人的擔當。

    見欄桿外面的人群情激奮,秦娘子控制住自己保持傷心的模樣,等著下一位工具人的到來……她來了!

    “秦娘子,葉娘子在食肆?xí)灥沽耍S多事物還沒處——”

    一個瘦瘦矮矮的小娘子艱難的擠到了門口,一聲大吼傳遍官衙,擠在她旁邊的人都情不自禁的用手揉了揉耳朵,覺得這小丫頭的嗓門有點東西。

    小娘子是徐家的女工,做事只在及格線上,勝在有一副天生的大嗓門還跑得快,掙的錢糧也不算少,葉娘子就是瞅著這小娘子在才暈倒的,不然可能就要換個時間地點了。

    最好的劇本,就是角色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演戲。

    “什么?!!”

    秦娘子控制著自己同樣想揉耳朵的本能,做足了心神大怮神魂不穩(wěn)的模樣,又咬著牙借著以袖掩面的機會,把沾了辣椒汁的袖口往眼睛旁邊狠狠一擦,好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唰的下來了。

    見秦娘子這么激動,圍觀群眾看不下去了,從各個角度批判小娘子這聲叫嚷的不合時宜,把小女郎說的雙眼含淚,讓秦娘子心里一抽一抽,只盼著小女郎能快些想起葉娘子反復(fù)念叨的話,同時把小娘子的報酬又提高了一些。

    這活不好干啊!

    “可葉娘子那邊要是不處好,店鋪都會有麻煩,現(xiàn)在徐家店鋪賺的錢,都是葉娘子家郎君的看診費啊!”

    小姑娘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淚珠子,但她也想起了葉娘子念叨的話,邊哭邊說了出來,說到看診費的時候甚至打了個嗝,而人群中卻并沒有傳來笑聲。

    秦娘子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人群,覺得他們都值得一張表情包。

    我真該死啊! . jpg

    “我,我……大人……”

    秦娘子暫時拋下隱隱作痛的良心,換上三分迷茫四分焦急五分懼怕的表情,連滾帶爬的往外挪了兩個身位,又驚慌失措的看著縣令,演足了焦慮又懼怕官家權(quán)威的婦人模樣。

    縣令是個心善的,讓秦娘子快速走完流程,便直接放了人,跟小姑娘擠進來時候的沙丁魚罐頭不同,秦娘子飛快跑出去的時候人群直接來了個摩西分海,沒有起到半點阻礙。

    “給他們一人一張減十劵。”

    本想跟著一起走的小姑娘被秦娘子一句話釘在了原地,她只能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給眾人詳細解釋減十劵的作用。

    簡單來說,減十劵就是在徐家任何一個店鋪消費的時候,付款都能減掉十文,不滿十文直接免費,使用一次直接作廢的一個紙條,秦娘子對利用了這些人還是有細微的愧疚的,索性直接發(fā)個抵扣劵,回頭這些損失從她工資里扣就是了。

    秦娘子來了這么一遭,徐墨陽受傷的事情轉(zhuǎn)眼傳遍長安,有一小部分聰明人不由聯(lián)想到喜神附體的金家,結(jié)合一下徐七郎的狀況,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金家:……

    如果唐代有熱搜,那后面幾天徐家就壓根沒從搜索榜中下來過。

    秦娘子回去掌控大局,奈何手段能力不夠壓不住人,資金鏈斷裂導(dǎo)致崩盤,只能暫時將店鋪全部關(guān)閉,為了留住僅剩的錢財,她還給收購站放了長假。

    因為現(xiàn)實過于殘酷,大部分女郎表示解,可是解和不生氣是兩碼事,莫名失業(yè)的女郎們恨死了罪魁禍首,穿著一身白帶著寫了“害徐家郎君者不得好死”的牌子上了街,手動給金家披麻戴孝!

    金家:……

    家里沒錢了,秦娘子只能雇人用竹竿做的擔架把徐墨陽抬去醫(yī)館,徐墨陽被裹得嚴嚴實實,但偶然露出的身體部位已經(jīng)展現(xiàn)出徐墨陽的傷有多重。

    徐墨陽的臉在第二天就開始逐漸消腫,但臉上的痕跡卻始終沒有消散的跡象,雖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不妨礙徐家拿出來碰瓷。

    瞧,人們這不就開始議論了:那張臉都帶回來這么久了還是青青紫紫的,雖然也不難看,但肯定是遭了不少罪!

    好不容易被遺忘的熱搜再次被提起,人們把害徐墨陽的人以媽為圓心,祖宗十八代為半徑,肢體名詞為主要武器罵了個狗血淋頭。

    金家:……

    最后,徐家表示重金懸賞兇手,歡迎廣大人民群眾踴躍提供線索!

    長安城居民:重金什么的不重要,主要是我們嫉惡如仇!

    于是唐朝版本的昭陽區(qū)群眾出現(xiàn)了。

    金家:……

    第178章 全民來找茬

    現(xiàn)代有個挺流行的段子:給我一百斤的石頭我肯定搬不動,給我一百斤的鈔票我扛起來就跑。

    放在唐朝也是一樣。

    徐家的重金懸賞一出來,別說的尋常的貧民百姓,連那千年世家,甚至瞧不上皇帝的五姓七宗也聞風(fēng)而動,只因徐家懸賞的除了尋常的金銀珠寶,還有那肥皂的制作方法!

    徐家來到長安也有幾年光景,手上先后流傳出去不少好東西,其中風(fēng)頭最大的便是草紙,若不是自身得了民心,又隱約搭上了丞相為靠山,還有龍椅上的那位順手保護,早就被關(guān)起來或者直接被殺了。

    徐墨陽想在這個時代做出一些事情,卻也無意成為眾矢之的,在被人悄悄警告過后,便自覺放慢了推出新品的速度,原本將一炮而紅的肥皂也成了徐家自用的私物。

    但現(xiàn)在徐家明顯是被氣瘋了,不但公然喊話說可以教導(dǎo)肥皂的制作方法,還當眾演示了肥皂的功效和作用,讓眾人知道在洗護用品中肥皂可以打下多么大的一塊市場!

    不過想想也不奇怪,徐家遵守了約定,寧可延緩商業(yè)擴張的速度也要保證全家平安,但現(xiàn)在徐墨陽只是出去一趟便奄奄一息,那至今沒從霧山出來的綁匪之前還隱約透露,是有人看上了徐家的某項技術(shù),才有了這次綁票。

    那兩位娘子將徐七郎護的跟眼珠子似的,知道是有人沒守約才讓徐墨陽身受重傷,不瘋才怪!

    世家能解徐家兩只護崽母狼的心情,卻也對徐家有幾分憤怒,但更多的,還是對肥皂制作技術(shù)的貪婪。

    財帛動人心吶。

    有一位名人曾經(jīng)說過: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潤,ta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ta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死的危險。

    而徐墨陽放出來的肥皂制作方法,利潤又何止三倍?!

    在堪稱驚悚的利潤支持下,長安九成的人都紅了眼,不少大爺大媽自發(fā)組隊上街,以犀利的目光盯著每一個人,希望能找到害了徐家郎君的罪魁禍首。

    他們礙于眼界,或許無法領(lǐng)悟到肥皂制作方法的利潤有多大,但他們知道,徐家放出的懸賞中的經(jīng)驗足夠讓家中跨越不止一個階層!

    這就夠了!

    “這已經(jīng)是第七波過去的人了。”

    看著明顯是某戶人家的家丁過去,秦娘子笑著對徐墨陽說道,重金懸賞計劃被徐墨陽起了個很有童趣的代號:全民大找茬,現(xiàn)在在豐厚獎勵的驅(qū)動下,能看的出長安人民群眾的參與興趣極大,參與程度極高。

    至于被找的茬是什么心情……那關(guān)他們什么事!

    徐墨陽被扎成仙人掌搶救的時候,金家可是歌舞升平!

    全民大找茬的游戲長安玩的轟轟烈烈,放出綁架犯的金家過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未出嫁的女眷倒是還好,她們頂多是驚嚇過度,手腳五官還是無損版本,但其他人可就未必了。

    放過這些未出嫁的女眷并非徐家心慈手軟,只是因為她們確實無辜。

    因為西游中習(xí)俗混亂,長安的人家教養(yǎng)女兒的方式也各不相同,這金家在養(yǎng)育金母的時候還好,琴棋書畫雖然沒怎么教,讀書寫字吟詩作對卻都是找了女夫子的,管家算賬也花了心思,不然怎么可能抓住財政大權(quán)還跟滿丞相琴瑟和鳴?

    但等金母出嫁,金家自詡也算是靠著女兒改換門庭后,心思就變了。

    他們飄了,他們覺得現(xiàn)在家里的女眷都太過散漫,配不上“狀元郎的親戚”這個稱號,但是金母一輩的女子性格已經(jīng)養(yǎng)成,要改就得傷筋動骨,思來想去,金家有了個好主意——

    把金母這一輩的小娘子嫁出去,再抓緊時間讓家中兒郎娶妻,生了女郎從小培養(yǎng)!

    這個想法其實沒什么問題,畢竟三代才會吃穿,滿丞相一步步往上爬,外家能不丟臉當然最好,但問題是金家選錯了路啊!

    他們?nèi)∑湓闫扇テ渚A,將字面意義的“女子無才便是德”跟三綱五常融合在一起,養(yǎng)出了一群三從四德的女子,在家的吃食都要用針線活來換,若不是沒辦法纏足,怕是各個都要有一雙三寸金蓮!

    金家明明不缺錢,但這群小女郎硬是還不會走路就開始拿針,有幾個身上的衣服都是帶了補丁的,金家的好處沒享受到多少,錯處倒是要一起承擔,也就是星星和溫嬌都是恩怨分明的,才保住了她們健全完好的身體。

    那金家的兒孫,可從不包括女子。

    “廢物!廢物!”

    “啪!”

    “砰!”

    “嘩啦!”

    金家大郎在書房里失控的叫喊著,門口守著的仆役跟聾了一樣一動不動,只是在心里琢磨這次又得補多少東西進去。

    自從徐家告上官府以后,大郎便越發(fā)瘋了,但這跟他們這些做下人的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啪!”

    仆役還在神游天外,書房的門卻突然打開,他只覺得臉上一麻,整個人就直接飛了出去,然后便感覺到面部傳來劇烈的疼痛。

    “家主饒命,家主饒命……”

    意識到自己被扇了耳光的仆役連爬起來都不敢,翻身的時候順勢變成了跪著的姿勢,頭一下一下磕在地上,根本不敢收力,地板很快便出現(xiàn)點點紅痕。

    “別磕了,回頭把地上擦干凈,我要出門。”

    金大郎嫌惡的看了地上的血跡一眼,讓隨從把輪椅往門口推,仆役趕緊連滾帶爬的跟上,在門口的軟轎旁邊跪下,雙手撐地脊背弓起,做出一個凸字的上半截形狀。

    他是人凳。

    金大郎走了,仆役匆匆拿著手帕進去擦干凈了地板,有些心疼的把手帕往懷里揣了揣,準備回去洗了,再找媳婦繡一條,誰知回去以后,就看到媳婦的手指上涂著厚厚的藥膏,眼睛都哭紅了。

    “二娘子說我偷了東西,可我真的冤枉啊……”

    媳婦看到他,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下來了,她的手指被夾棍夾的變形了,日后再做不了刺繡的精細活計,還得將那手爐折了銀子還回去。

    二娘子是陳二郎的媳婦,將錢財看的比兒子還重,他們一家子的賣身契都在金府,只能忍氣吞聲。

    仆役沉默了,不知怎的竟想起昨天出去采買的時候,聽到的徐家重金懸賞,又從自己沾了灰的衣物看到媳婦的手指,有些遲疑的說道。

    “……若是我們換個主家……”

    那筆懸賞的銀錢不但夠他們贖身,還能給妻子治手,余下的錢還夠去鄉(xiāng)下買上幾畝地,蓋個房子,找些佃戶吃租子,自家再做些小生意。

    他是從外面買進來的,但妻子卻是家生子,仆役不確定妻子愿不愿意離開。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老娘這輩子認定你了。”

    媳婦沒等仆役說完,就抹著眼淚說道,頭兩句還有些柔弱,第三句就顯出了真性情。

    “行。”

    仆役也沒猶豫,洗了把臉掩飾自己紅了些的眼圈,又看了眼搓了好一會兒還是有些臟的手帕,便大步出了門。

    金家做事的確隱秘,但他恰好便是知道的那一個。

    那一天大早金大郎也不知發(fā)什么瘋,直接往他腰上踹了一腳,然后就施施然的走了,仆役痛的半天沒爬起來,看到外面沒人的時候,便掙扎著爬進了灌木中,準備緩一緩再回去涂藥。

    金家附庸風(fēng)雅,花了大價錢買了人家的多年爬山虎放到書房墻壁上,又栽種了一堆花木在窗下,本來打算營造的意境是采菊東籬下,結(jié)果他們忽視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多年爬山虎一招蚊蟲二招蛇……

    所以自從這些爬山虎移植過來以后,這邊的窗戶就再也沒開過,加上下面的花木其葉蓁蓁,瘦小的仆役往里面一縮,除非打開窗戶或者扒拉開花木,不然根本瞧不到人的半根頭發(fā)絲。

    然后仆役就聽到了金家大郎跟金家阿翁的談話,從雇傭的人到花費的錢,再到即將被套麻袋的倒霉蛋,他都聽得一清二楚。

    金家實在不是什么好去處,他也不是第一天覺得不高興,衣上的灰和媳婦的傷,只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長安全民大找茬活動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時候,徐家傳出了找到了罪魁禍首的消息,因為官府在其中發(fā)揮了主要作用,所以流程走的很快,短短三天的功夫,金家的判決便下來了。

    于是人們也對金家的倒霉有了合的解釋:這是老天爺都看不下去,專門給的天譴啊!

    在這三天里,徐家的兩位娘子選了最碎嘴子的長安大娘,專門繞著金家的府邸搭了梯子,每個大娘都帶著一竹筒水坐在梯子上,用最直白的語言把金家從祖宗十八代罵到門口經(jīng)過的自閉螞蟻。

    若是金家關(guān)門閉戶試圖隔絕聲音,徐家還有那專門挑出來的大嗓門員工重復(fù),主打一個強制性接收,順便外擴到長安城中。

    金家二老只是眼睛壞了臉傷了四肢廢了,又不是耳朵聾了人嘎了,何曾聽過這樣粗俗的唾罵,當場便嘔出一口血來,整個人瞬間就萎靡下來,金家的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一個個臉色鐵青肢體抽搐,仿佛下一秒就要步上長輩后塵。

    金家的判決下來了,有人坐牢有人賠錢,但因為徐墨陽諒解了他們,所以沒人會被砍頭,等到該交的罰款賠償一交完,還在外面的人便拖兒帶孫的離開了長安,至于牢里的……他們家沒有坐牢的子孫!

    孫女們倒是沒走,被金母接回了丞相府養(yǎng)著,因禍得福過上了好日子。

    在離開長安之間,金家除了幾個親近的仆從,其他的紛紛被發(fā)賣出去,沒有人注意,徐家的一位女工的遠房親戚買了金家的仆役全家。

    “就這么放過他們啦?”

    秦娘子明知故問,徐墨陽聽秦娘子數(shù)著手上從金家得來的財產(chǎn),漫不經(jīng)心的點點頭。

    “窮家富路。”

    他這人還是很寬容的,只要這些人能穿著粗布麻衣活著到嶺南,他就不計較了,畢竟造孽的人都殘了。

    至于其他人的報復(fù),那就看他們過去造了多少孽了。

    “明天就要當眾做肥皂了,材料準備好了嗎?”

    徐墨陽本來還在糾結(jié)若是富戶大族知道了罪魁禍首,拿了方子成為壟斷產(chǎn)業(yè)怎么辦,結(jié)果還是人民群眾的力量更勝一籌,至于官府在其中的重大作用……總要給點面子過去,不然那邊惱羞成怒了怎么辦。

    肥皂的推廣限制除了各方勢力的虎視眈眈,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原材料嚴重不足。

    肥皂的主要制作原料是油脂,但在這個植物油根本沒發(fā)展起來的時代,徐墨陽暫時能選擇的只有動物油,而出于種種限制,產(chǎn)量相對穩(wěn)定且較大的只有豬油和羊油。

    而這個時代的養(yǎng)殖牲畜放到徐墨陽眼里就一個字:瘦!

    瘦,因為著脂肪含量低,一只豬就七八十斤,骨頭內(nèi)臟占掉一部分,再去掉瘦肉,就算把肥肉連著板油都熬干了,也弄不出多少豬油。

    在這種客觀條件下,肥皂的產(chǎn)量也被嚴重限制,加上權(quán)勢之家的警告,徐墨陽只能遺憾的暫時放棄這門生意。

    但現(xiàn)在不一樣。

    先不說豬石頭那邊的養(yǎng)豬場,今年為了讓土地緩一緩,簽下的合約都是種植黃豆的,榨油工具已經(jīng)做出了一個小型的,只等到黃豆收獲的時候,他們便能往外賣豆油!

    鑒于古代物資的生產(chǎn)周期,徐墨陽毫不懷疑,等到肥皂方子拿出去以后,油脂的價格會暫時性的迎來一波暴漲!

    你可能小賺,但徐家永遠不虧。

    “老爺子和老太太那邊都說了嗎?”

    徐墨陽輕聲問道,縱使一切都結(jié)束了,惡人也得到了應(yīng)有的懲罰,但徐墨陽的傷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養(yǎng)好的,元氣也不是一下就能補回來的。

    “都說了。”

    秦娘子一邊回答,一邊利落的打開徐墨陽的杯蓋把蜜水補滿。

    “那就好。”

    自己吃肉也要給人留口湯,徐墨陽拿了大頭,也不在意這點小利,但他可以選擇把湯留給誰。

    老爺子是給他偽裝藥丸的老中醫(yī),有人脈有藥鋪還有錢財,這一波火堿漲價的風(fēng)口只要趕的好,家里又能多出一間長安城的鋪面。

    老太太是兩位娘子費盡心思請來的,說是窮困潦倒只想養(yǎng)老的游方郎中,但那氣質(zhì)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平時給他和女郎們看診盡心盡力,還愿意教青娥院的小女郎醫(yī)術(shù),徐墨陽幫不了太多,但給小老太太多弄些養(yǎng)老錢還是可以的。

    第179章 很適合養(yǎng)豬

    徐家非常守信,在雜役過來告密以后,當場就把準備好的報酬拿了出來,但雜役本就是偷跑出來的,收了也沒地方放。

    “若是你信得過,徐家可以暫時幫你存著,一月之內(nèi)來取如數(shù)奉還,若是超了三十日,要收半成的東西作為保管費。”

    秦娘子見雜役為難,想到金家被告發(fā)之后的下場,難得發(fā)了善心,就算官府那邊判決再慢,有一大群人盯著,一個月怎么都夠了。

    “……我想先取些出來。”

    雜役知道徐家是真心想幫忙,所以這句話說的也分外艱難,因為它實在歧義太重,怎么聽都是不太相信徐家。

    但他娘子的手不能再拖了。

    “兩吊錢夠嗎?”

    秦娘子并不在意,她這幾年也見過不少人,自認為還是有些見識的,雜役明顯是有什么急需用錢的難處。

    “夠了夠了。”

    市面上的銅錢大多是用麻繩串起來的,一千枚就是一吊,兩貫錢足夠請大夫了。

    “收好,當心被人聽到了。”

    秦娘子爽快的拿出兩串錢放到雜役的手里,那沉甸甸的分量幾乎要壓彎他的腰,縱使金家并不是個好主家,但對于從小簽了賣身契洗腦的雜役而言,他這就是背叛。

    “多謝娘子。”

    他終究沒有被壓倒,額頭上出了豆粒大的汗珠,手卻抓的很緊。

    雜役出了徐家的門便飛快的往金家走,走到一半便轉(zhuǎn)了個彎,跑到一個死巷的盡頭,抽出城墻上的半截磚塊,把銅錢往里面一丟,原樣將磚塊擺回去,又把自己的臉涂了些灰塵,頭發(fā)揉亂,才兩手空空的回了金家。

    “雜役,你又去借錢了。”

    守門人一看到雜役的狼狽模樣,便高聲笑道。

    雜役睜大眼睛說,“你怎么這樣憑空污人清白……”

    “什么清白?我剛剛親眼見你沖著親戚借錢,被推了出來。”

    雜役便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

    “借錢不能算拿……借錢!……親戚家的事,能算借么?”

    接連便是難懂的話,什么“媳婦傷了”,什么“大夫”之類,引得眾人都哄笑起來:門內(nèi)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于是眾人都知道,雜役這次出去依舊沒有借到錢,那親戚是個不靠譜的,就是可憐了這小子,也不知道那二娘子的錢要怎么還。

    雜役頂著一張紅臉回了房子,便跟妻子忙忙碌碌的開始賣家當,桌椅板凳床鋪柜被全都出手,因為時間緊又要的是現(xiàn)錢,難免又被壓了一波價,但徐家報官可能都在路上了,這些東西能換成銅錢已經(jīng)是賺了。

    有人奇怪雜役怎么突然就開始變賣東西了,然后就被好心人透露了二娘子的事情,再看雜役的時候,臉上便多了些同情。

    “我兩個凳子都要了,你給我再便宜些。”

    同情貴同情,壓價是不能手軟的,倒不如說因為雜役家里遭了難,他們才會故意壓價,這金府本就是個捧高踩低的地方,雜役妻子的刺繡手藝沒了,自己又是個面團性子,可不是想怎么欺負就怎么欺負。

    不過他們倒也不敢太過分,不然真的把這雜役惹急了,人家可是會抄刀子的。

    半個時辰后,大件的家什基本都賣了個干凈,小件的也沒剩幾樣,雜役也沒耽擱時間,將銅錢收了,便帶著媳婦匆匆往外走。

    在鈔能力的作用下,沒人問他們兩個的去向,金府上的人都是簽了賣身契的,人逃跑了沒有戶籍,一樣是寸步難行。

    雜役也的確沒想著逃跑,他已經(jīng)跟徐家說好了,若是金家沒有倒臺,那就讓徐家找關(guān)系把他們一家子帶走;若是金家真的倒了,他們這批奴仆自然會被轉(zhuǎn)賣,到時候徐家把他們買下,過一段時間等風(fēng)波小了,便給他們歸還自由身。

    為了撕毀這一紙賣身契,衙役不要肥皂配方,也放棄了徐家報酬中的一半金銀。

    日后,他們便不再是別家的奴仆,而是有獨立戶籍,生死不由他人的農(nóng)戶。

    雜役這次帶妻子出來是看大夫順便藏錢的,因為來得及時又舍得花錢,大夫拍著胸脯表示妻子的雙手肯定能恢復(fù)如初。

    雜役拿了半個月的藥膏,握著妻子的手腕并肩回了金府,還沒靠近,就看到官兵守住了金府的大門。

    徐家做事這么快的嗎?!

    雜役和妻子震驚的對視一眼,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湊了上去,沖著剛剛買過他們家當?shù)娜舜蚵犗ⅲ@些人也非常很樂意分享八卦,兩人直接無縫融入其中。

    后面的幾天,金家一片風(fēng)聲鶴唳,雜役跟妻子卻是一如既往,只是哀求著二娘子將期限放寬一些,家里僅剩的東西被送給了二娘子親近的丫鬟,丫鬟見他們可憐又的確是誠意十足,便沒有提醒二娘子這樁小事,夫妻倆得以拖延下去。

    這一拖延,就拖到了金家走嶺南,仆從多轉(zhuǎn)賣。

    一家子順利被徐家買下,送到常安坊暫時安置下來,徐家遵守承諾,報酬悉數(shù)歸還,夫妻兩個也就沒急著出去做工,而是安安分分的窩在家中養(yǎng)傷。

    徐家信守諾言,在金家被判決的第二天,便在徐家邸店外面支起一口大鍋,演示怎么將肥膩的油脂變成清爽的肥皂。

    熬油,倒堿,攪拌,倒出,脫模,放置。

    徐家也不多演示,每天就熬這么一鍋,做出來的肥皂也不賣,倒不是不想賣,而是冷制皂要放置一段時間才能使用,不然對皮膚不好。

    徐家也沒搞什么色素香薰之類的附加值,就是做最單純的肥皂,圍觀的人從來沒少過,帶著邸店和外賣的生意都好了不少。

    徐家是真心想教會人的,連油脂和火堿的比例都說了個清楚,尋常百姓可能還要猶豫一段日子,但世家大族不缺這點子錢糧,在知道做法以后立刻遣人大批量去買材料,可其他大族也是這么想的,一時竟造成了“長安油貴,火堿難求”的奇觀。

    兩個老大夫手里的火堿幾乎是被人以搶的態(tài)度買走,老爺子捶胸頓足沒有聽徐墨陽的話多準備一些,老太太倒是平靜,只是轉(zhuǎn)身就去酒樓點了一桌最貴的席面。

    全民制皂流行的時候,徐家的黃豆熟了。

    徐墨陽早就準備好了大型的榨油工具和力大女郎,黃豆一晾干直接開干,女郎們在榨油坊中揮汗如雨,胳膊上的肌肉顯出隱約的輪廓,再過一段時間應(yīng)該會更加明顯。

    榨油剩下的油餅也沒有浪費,直接運去寡婦村喂豬,一頭頭都吃的嗷嗷的。[1]

    產(chǎn)油量在女郎們的適應(yīng)期過后逐漸穩(wěn)定下來,徐墨陽又耐心攢了攢數(shù)量,便放出了賣油的風(fēng)聲。

    第一個訂單完成后,訂購的單子如同雪花般飛來,不少人明里暗里打聽徐家油的來路,都被徐家四兩撥千斤的頂了回去,但徐家也知道,這件事瞞不了多久。

    “我本來也只打算掙這一次錢。”

    徐墨陽沖著秦娘子笑笑,植物油的制作方法不出現(xiàn)還好,出現(xiàn)以后便跟肥皂一樣,留在徐家手中如同小兒抱金過市,就算別人還能壓一壓心思,龍椅上的那位卻是坐不住的。

    他們這次種了不少黃豆,別家的黃豆也被徐家收購了個七七八八,加上漲價帶來的利潤,徐家這次掙的絕不會少。

    “往好的方面想,這方子給出去,日后百姓也能多吃些油了。”

    雖然可能有些圣母,但徐墨陽的確是這么想的,畢竟現(xiàn)在的底層過的實在太苦了。

    有些事情,能做就順手做了吧。

    “而且我還有個大計劃!”

    徐墨陽又沖著秦娘子笑笑,他比不上曹公草蛇灰線,但走一步看兩步還是可以的。

    “什么?”

    秦娘子被勾起了好奇心,但徐墨陽死活不肯說,被逼急了就裝睡,弄得直到最后秦娘子都沒能得到答案,只能又好氣又好笑的去做飯。

    不知道就不知道唄,跟誰稀罕一樣!

    世家覺得現(xiàn)在很適合養(yǎng)豬。

    徐家在前些日子獻出了黃豆榨油的方子,龍椅上的那位也并不吝嗇,確定有用后直接把方子公布出來,引起朝堂一片喧嘩。

    再然后,就是木匠的火爆市場和木材的漲價。

    還是那句話,家里又不缺那點東西那點錢,做一套榨油工具的花銷,在他們眼中其實就是大人隨手掏出五毛錢買干脆面。

    榨油工具做好了,試過以后也的確有用,唯一的缺點是沒原料——當?shù)氐狞S豆都被徐家買走了,他們試驗用的黃豆和油餅還是從徐家高價買來的。

    不過不著急,等到外地的黃豆運過來再買上一些便是,到時候油水自用,油餅直接喂豬,豬糞可以燒成土糞肥田,田里的黃豆也能長得更好,簡直是完美的循環(huán)鏈。

    對了,燒土糞的法子好像也是徐家提出來的。

    大家族們一邊吐槽怎么哪里都有徐家,一邊飛快的四處尋摸有沒有合適的小豬仔,價錢倒是其次,主要是不能在死對頭面前丟人。

    想一想,到時候死對頭家的孫女跟自家的孫子打架,本來勢均力敵,甚至開始比較誰的哥哥更能吃奧利給,結(jié)果人家孫女一句話就給自己孫子整破防了。

    “我家買了豬崽,你家呢?”

    想到自家孫子一哭一個時辰的做派,族長的臉都綠了。

    不就是豬崽子嗎,買!

    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很骨感,前幾年養(yǎng)豬的人本來就少,去年還被徐墨陽狠狠搜刮一波,連母豬都沒剩幾只,更別說豬崽子了。

    在這些人放棄之前,徐家放出了他們手上有豬崽子的消息。

    大家族們:……

    怎么又是你!怎么老是你!

    罵歸罵,他們還是買了豬崽子,然后就知道了這片養(yǎng)豬場也是徐家的。

    大家族們:……

    “我早就說過,他們可能小賺,但我們永遠不虧。”

    徐墨陽坐在輪椅上,笑的像一只狐貍。

    第180章 鏟平霧山

    徐家的店鋪重新開業(yè),收購站點再次啟動,女郎們經(jīng)過失業(yè)浪潮才明白了工作的寶貴,一個個工作效率再次提高,而一些已經(jīng)習(xí)慣了在徐家解決飲食問題的老客也聞風(fēng)而來,徐家店鋪直接跳過了人流恢復(fù)期,進入日常營業(yè)狀態(tài)。

    殺羊剁餡包餃子,揉面打蛋攤煎餅,徐家為重新開業(yè)做足了準備,卻還是一個個忙得腳打后腦勺,再加上肥皂豆油豬仔那邊的一堆事情,普通員工只要照吩咐做事就可以,但兩位娘子作為決策者卻不行,只能帶著自己的助手加倍努力,為徐家添磚加瓦。

    就這么焦頭爛額的忙了好一段時間,兩位娘子總算是將手頭的事情順,有時間計算這回徐家這段時間掙得的錢糧。

    這次連還在養(yǎng)傷的徐墨陽都沒法幸免,三人拿著小賬本用毛筆算了一天,看到結(jié)果以后倒吸一口涼氣。

    徐家賺大發(fā)了!

    徐墨陽盤點了一下自己的分成,再將之前存著的銀錢加上,赫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小目標已經(jīng)完成了四分之三。

    “我們得花錢。”

    徐墨陽唰的一下將賬本合起來,滿臉嚴肅的說道,徐家賺的錢外面可能得不到太精確的數(shù)字,但估計個大概還是可以的,現(xiàn)在有些惹眼了。

    “比如?”

    徐墨陽這么說,明顯是有了計劃,秦娘子配合的問道。

    “鏟平霧山。”

    招惹他的人都已經(jīng)得到了懲罰,那座山又怎么能什么事都沒有呢。

    徐墨陽,一個主打一視同仁的奇男子。

    “……說詳細點。”

    秦娘子控制住自己不要露出看瘋子的眼神,但還是半天沒找到正確的語言表達自己的情緒,只能試圖從徐墨陽的敘述中得到更多信息,判斷這句話的可行性。

    “我這邊有兩個方子,需要大量的黃土和石塊。”

    徐墨陽的聲音很輕但是很穩(wěn),這段時間兩位娘子在外忙碌,他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在養(yǎng)傷,卻也并未混沌度日,鏟平霧山是他反復(fù)想了許久才下的決定,并非一時沖動。

    “石塊好找,黃土的量一旦大起來……”

    徐墨陽沒有再說下去了,但秦娘子已經(jīng)明白了他的意思。

    長安,包括唐朝的一大部分都位于黃土高原,但這并不意味著黃土就可以隨意取用,這個時代跟水土流失的現(xiàn)代不同,自然占據(jù)絕對主導(dǎo)力量,人類艱難求生。

    土地大概被分為三個用處:居住,耕種,行走。

    徐家的用量若是少些還好,一旦黃土用量加大,不管是從哪方面索取,即使是自己買了田地,都免不了招惹是非。

    倒也不是沒想過挖土做塘,但手上要花出去的銀錢有點多,徐墨陽不太想造湖。

    “況且我在霧山那邊遭了這么大的罪,你們怎么折騰都不為過。”

    買下別的山鏟平可能會招來議論,唯獨霧山絕對不會,徐墨陽在里面受難倒是其次,主要是周邊根本沒有從霧山獲取山林資源(柴火,蘑菇,小獵物)的村子,直接避免了人與人的糾紛。

    誰不知道徐家的兩位女郎平時正常,涉及到徐七郎的事情就是個瘋的?金家那么大一個家族,背后都靠著丞相府,還不是被硬生生折騰散了!

    因為徐墨陽在霧山受苦,便買下霧山鏟平了給徐墨陽道歉,其他人這么干可能會被懷疑霧山有什么寶貝,但兩位娘子這么做,便只能得到一句不知道時不時諷刺的感嘆:

    “她們倒是看中那徐家郎君!”

    徐墨陽能想到的,秦娘子自然更能想到,雖然有些無語徐墨陽將她們的名聲當槍使,但也真的開始認真思考其中的利弊。

    “買了霧山,日后挖土采石也不必去別的地方,柴火也不用自己買,還有不少能賣錢的小玩意。”

    徐墨陽在山上也不是白混的,那霧山別看尋常沒人敢靠近,可其實跟普通的山一樣,該有的都有,只是別的山能進能出,它進了一般便出不來了。

    “里面的樹都是長了不少年份的,能做大梁也能做支柱;藥材雖沒有特別罕見的,但常見的采了炮制也是一筆小錢;還有那野雞野兔,都是到處蹦跶的肉……”

    徐墨陽數(shù)著霧山里面能換錢的東西,越說眼睛越亮,秦娘子聽著心癢癢,情不自禁的的開始期待左手野雞右手兔的美好日常。

    “我記得大軍班師回朝,士兵們都各歸各家了?”

    那個時候徐家忙著掙錢,徐墨陽也沒在這方面了解太多,等到后面閑下來了,這件事情的熱度也過了,徐墨陽也不好專門提起來。

    “對……你是說?”

    秦娘子的商業(yè)嗅覺比不上葉娘子,但足夠吊打十個徐墨陽,徐七郎提了個話頭。秦娘子的眼睛就亮了。

    “放了這么多東西出去,總得防著人套麻袋吧。”

    徐墨陽笑著點點頭,相對于各種私底下的小手段,他更喜歡用光明正大的陽謀。

    大軍歸來的最初一段時間,家人團聚的喜悅沖淡了一切,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各種各樣的矛盾也逐漸凸顯。

    村里地多一些的人家還好,多了個壯勞力總是比以前強,但地少的窮人家可就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鬧了。

    其他的行業(yè)也沒好到哪里去,這個時代的大部分職業(yè)都不需要什么技巧,當大批勞動力突然涌入,又沒有那么多的工作量的時候,人們?yōu)榱双@得報酬,便會自發(fā)的進行內(nèi)卷。

    徐墨陽之前去聽八卦的時候,已經(jīng)聽到有大娘抱怨兒子拿回來的錢越來越少了。

    大娘的兒子便是力工,主要在碼頭扛貨物,以前扛一件貨掙多少錢都是固定的,現(xiàn)在這么多找不到工作的退伍士兵進了這一行,只要一半的價錢就給扛同樣的貨物,商人會選哪方自然不必思考。

    大娘的兒子為了掙錢,也只能降價,也就是碼頭賣吃食的人家沒漲價,不然能留在手中的錢更少。

    這些人與其在各行各業(yè)跟人搶飯碗,還不如去他手下挖霧山呢,他這邊按量計價從不壓價,干得多就掙得多,不必降價還遭人白眼來得好?

    “而且霧山因為……沒準比田地都便宜。”

    成本低,收益穩(wěn)定,需求合適,徐墨陽越想越覺得該買下來,甚至疑惑為什么兩位娘子忽視了這個寶藏,這雖然不是金礦銀礦,卻也勉強算的上雜銅礦吧。

    “聽起來還算不錯,但郎君,我有一個問題。”

    秦娘子聽到最后,反倒冷靜下來,指出其中最大的問題。

    “你說。”

    徐墨陽就喜歡這種直白的表現(xiàn),又不是走迷宮,問個問題都要繞一大圈不累嗎。

    “你要怎么保證,我們能挖霧山,而不是霧山將我們迷失呢?”

    說一千道一萬,霧山就算是再便宜,買下來以后根本不能動也是虧本的。

    “若是在被綁架前,我還真沒什么辦法,但現(xiàn)在……”

    徐墨陽摸了摸脖頸下方的花朵,笑容中摻雜了一點苦意,秦娘子看的心頭一跳,剛剛組織好的語言轉(zhuǎn)眼間忘了個干凈。

    他沒有從霧山自由進出的手段,但他有活點地圖導(dǎo)航。

    霧山霧山,最大的手段不過是讓人迷路的白霧,當這層白霧不起作用的時候,這也只是一座普通的山罷了。

    作為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套路人,徐墨陽對于這種會產(chǎn)生不尋常現(xiàn)象的地方,閉著眼睛都能想到兩個解決方案。

    敬而遠之,或是火力覆蓋。

    就像是鬧鬼的房子,要么放在那里不要隨意入住,要么在周邊安一圈炸藥,直接把它炸蹋了,霧山雖然范圍大了一些,海拔高了一些,但也只是個特大號的建筑罷了,釜底抽薪應(yīng)該是有用的。

    “我們先去試試。”

    被后世文化沖擊的秦娘子有些恍惚,她很想對這種爆炸的藝術(shù)發(fā)表什么意見,又想到了在烈日下被暴曬的龍王。

    似乎,好像,大概,他們也不逞多讓哈。

    但即使如此,秦娘子依舊堅持要看到效果才能花錢,這是商人的本能。

    “行啊,記得在車上多鋪幾層墊子。”

    徐墨陽一口答應(yīng)下來,他手上的傷口愈合的很緩慢,但腳上的卻要快一些,雖然還是不能行走,但起碼上廁所的時候腳尖點地用力不會飚血了。

    “明天動身。”

    其實今天動身也行,但秦娘子被徐墨陽單獨外出嚇怕了,她需要多請些人護著徐家身受重傷的郎君。

    十天后。

    鄒土從床上爬起來,接過妻子已經(jīng)放在油紙包中的燒餅,悶頭往東邊走,摸約走了一個半時辰,便看到了霧山的影子。

    他默默走到霧山腳下,就著免費的熱水啃完燒餅,便提著竹籃拿著鋤頭往男人匯聚的方向走,到了藍色布條前面,便站著開始挖土。

    只有這一塊是男人能挖的,其他地方都是女人才能動的,之前不是沒人鬧過,氣的管事的女郎直接不讓男人挖了,還是不少人苦苦求情才只停了一天。

    后面就傳出來消息,說這挖山的活計本來就只想要女郎,徐家是想著有些士兵掙不到錢糧才專門開放了一塊給他們的,聽到這話以后,挑事的男人們一個個乖的跟鵪鶉一樣。

    挖著挖著,便挖出來一塊骨頭,他也并不驚訝,只是單獨將骨頭放進竹籃,等湊夠了一筐子的土石便一起帶出去。

    “鄒土挖土石一筐,骨三根。”

    收購員認真的將記下,鄒土便又回去挖山了。

    黃土和石頭分開裝其實換的錢更多,但鄒土試著做了一天,發(fā)現(xiàn)自己實在干不來,掙的錢還沒有土石混一起的時候多,就沒有繼續(xù)精細化分類了。

    前兩天他還不敢相信這邊,賺到一文錢就要拿一文錢,現(xiàn)在已經(jīng)習(xí)慣了下班再計算總數(shù),因為這邊的土石一文錢一算的話,超出來的部分是白送的。

    鄒土?xí)r刻注意著藍布,霧山迷路的說法他是聽過的,只要不過藍布的范圍,他就是安全的,他從戰(zhàn)場上回來找不到生計,最后只能降價給人賣水,沒少挨白眼,還是這邊好,做了多少就有多少工錢,雖然有些危險,但不作死就不會死。

    挖著挖著,又挖出一塊小小的骨頭,鄒土嘆了口氣,同樣將其放入竹籃。

    這些女娃娃可憐嘞,也幸好徐家好心,肯讓她們?nèi)胪翞榘病?br />
    霧山又叫女兒山,女嬰塔的那個女,女兒生下來被丟在山上聽天由命,丟多了便有了這白霧,徐墨陽不確定這白霧是否來自那些女孩兒,但他買了一塊墓地,讓人單獨挑出那些小小的尸骨,將她們正式的埋葬。

    白骨洞中,一位妖媚女子睜開眼睛,她感覺到自己的陣法被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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