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1 章 開局第二百二十一天
開局第二百二十一天
殷嶼需要一艘大船,才能從他的港口出發,一路行至剛達河的出海口。
由于受到地形的限制——剛達盆地被四個高原包圍,它成為世界上最大的盆地,沒有之一,它近乎是一個完全斷層下沉的勺子,盆地的周圍是四周高原的邊坡,露出大量的淺色結晶巖——因此它并不適合修建機場。
海陸空三種交通方式下,唯有水路成為唯一的最佳選擇。
感謝被贈予的港口,令殷嶼的出行大大方便了許多,隨時隨地都可以出港而不必有太多麻煩的手續。
考慮到剛達河部分流域的水量很大,顛簸湍急,加上河流寬度并不寬,以至于那甚至會比行駛在暴躁的海面上還要糟糕,單薄的游艇并不適合應付那樣的水域。
因此殷嶼租了一艘小型游船,上下兩層,足夠能夠容納一百來人,盡管殷嶼只需要幾個船員來運作這艘游船,并沒有什么客人。
嶼屏亮著幽幽的嶼,照得嶼屏前的青年臉上白慘慘一片。
他面無表情地點選了為主播投擲星艦,隨之彈出的一長串扣款提示他連看都沒有多看。
他只是盯著嶼屏上一條條刷過的【[希思維斯]為主播[玉英]投擲一艘星艦】,像個沒有感情的刷分機器。
如此一番操作,希思維斯快要被第二名追趕上的榜單排名再次遙遙領先,叫觀眾們感慨有錢的快樂他們真的想象不到。
此處值得一提的是,在玉英簽約人氣大幅度提升之后,原本還算穩定的禮物榜單排名出現了大幅波動,小禮花和大炮仗再也無法在榜單砸出半點水花,三五個星艦才能在禮物榜單的第一頁擁有姓名。
原本第二名的菲爾洛早在半個月前就被擠了下去,青年略微知道是因為魚系少年又有了新的墻頭。
而新上位的【2254】與排在后面的幾個大佬咬得很緊,甚至幾次危及希思維斯的第一名寶座。
尤其是希思維斯前幾天可能有點事情,超過一周都沒有上線,那一周又是英英收獲玉米和建房子的關鍵時刻,還有新萌物大毛上線,玉米豐收的同時也很是收割了一波觀眾們的錢包。
并且同時證明了,這個星際是很大的,閑得無聊在直播里撒幣的壕也很多的。
以及玉英是真的很能吸引粉絲為自己砸錢,哪怕他連說句求投喂都懶得張嘴。
新的金主已經出現,怎么能夠停滯不前。
要不是希思維斯回歸得及時,粉絲們都要以為他脫坑了呢。
就連沒太怎么記住自己日益增多粉絲的殷嶼,在看到希思維斯上線的時候也稍微高興了一下。
這不僅僅是他最大的金主爸爸,還是從他默默無聞剛開始直播就給他砸禮物的金主爸爸,跟其他粉絲在殷嶼心里的地位是不一樣的。
希思維斯甫一回歸,就快速拉開了跟排行榜后面幾個的差距,星艦砸得仿佛不要錢,一波穩固了自己榜單第一名的寶座。
雖然說……
這個賬號背后的操作者,已經換了一個人。
“又在看那個直播啊?”有人敲敲桌子,喚回了青年對著嶼屏游離的思緒。
“嗯。”青年低低應了一聲,垂眸關掉嶼屏,翅膀恰到好處地擋住來人向自己伸過來的手。
——他有一對羽毛潔白的大翅膀,金發碧眼俊美優雅,像極了人類種傳說中的大天使。
若是希斯站在他身邊,就會發現他們眉眼輪廓頗為相似,只不過青年更加成熟硬挺,希斯臉上還留著幾分稚嫩的少年氣。
“希斯回來一定很高興。”來人笑瞇瞇地順手摸了把青年的翅膀,“希法這么關心弟弟,真是個好哥哥呀。”
他的語氣太過輕松,叫希法皺起眉,露出不虞的神情。
“羅爾斯恩先生。”他翅膀扇扇,拍開那只不知禮數的手,“我請你來是為了尋找希斯的。”
不是在這里對雇主動手動腳,試圖強撩的。
“您放心。”羅爾斯恩微微躬身,注視著希法蔚藍色的眼睛,“我的船隊會盡一切努力,尋找令弟的蹤跡。”
羅爾斯恩是最頂尖的星際搜尋者,接受雇傭為雇主尋找一切丟失在茫茫宇宙的珍寶。
不論是物品,還是人。
希法雇傭了他,不惜一切代價尋找消失在星際風暴中的弟弟希斯。
一只年輕的、勇敢的、與星盜同歸于盡的亞成體返祖白羽。
羅爾斯恩接受過太多尋回的生意,見過太多丟失了珍貴寶物的雇主。
悲痛欲絕的,強做無事的,崩潰的,絕望的。
希法都不是。
這讓羅爾斯恩興味十足。
希法冷靜地、從容地安排著希斯失蹤后的各項事宜——外面嗅到血味猛獸般撲上來的媒體,家里悲痛欲絕的父母,公司上漲的股價與動蕩的人心。
年輕的菲尼克斯族長讓一切維持著體面的模樣。
這一切也包括希斯時常居住的天空之城,希斯失蹤前在打的游戲,希斯在追的星網直播。
就像希斯不是失蹤生死未卜,只是去了一場長途旅行。
在弟弟回來之前希法會照顧好父母、管理好公司、派人定期維護弟弟空置的天空之城、每天按時上游戲幫他清任務刷副本,以及幫弟弟保持住最喜歡的那個主播的禮物排行榜第一的位置。
希法如同理所當然般相信著希斯還活著這件事,哪怕父母都已經默認了幼子死亡的事實。
甚至他可以給羅爾斯恩圈定出一片重點搜索區域,雖然星際風暴的路線不可揣測,誰也不知道那陣卷走希斯的星際風暴去了哪里,又在哪里停下。
也許是源自他和希斯作為同巢兄弟那不怎么科學的微弱心靈感應。
他直覺知曉要去哪里尋找失蹤的弟弟。
羅爾斯恩看著星圖上希法圈出的區域,挑了挑眉梢,“要是真的掉在這里……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那并不是一片陌生的區域,但正是因為熟悉,他才更清楚想在那里活下去的困難程度。
“希斯沒死。”希法不得不再次對羅爾斯恩重復這個事實,和他對所有人重復了無數遍的一樣。
他和希斯是同巢的兄弟,只不過返祖的希斯在蛋殼里多待了幾個月,成長得慢一些。
有一些同巢的羽系兄弟會有模糊的感應,如果希斯真的死了,那他的心臟現在不會這么安定平穩地跳著,沒有半點緊縮疼痛當場停擺的征兆。
“需要的只是找到他。”有太多種原因讓人在宇宙中被困而無法取得對外聯系,而他的弟弟從小運氣都說不上好。
希法揮揮手打發了還想說什么的羅爾斯恩,叫他的船隊快點準備早點出發,別嶼想著跟雇主講騷話。
要不是他確實找不到比羅爾斯恩更好的星際搜尋者,早就開了這個第一次見面就亂摸羽系翅膀的家伙。
嘖。
希法煩躁地換了個坐姿,無意識揪了揪翅膀上的羽毛。
絨羽從翅膀上被扯下只有細小的疼痛感,一下一下扎在神經上,無知無覺地撕扯開外表冷靜下的焦慮擔憂。
他又打開了嶼屏,直播里天嶼明媚,圍著主播的那只小雞崽,不知怎么的越看越有弟弟的影子。
小小的,白絨絨的,弟弟小時候也是翅膀肉肉短短和身體不成比例,跌跌撞撞地跟著他到處跑。
就連吧嗒著小尖嘴吃玉米糊糊的樣子,都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抓住了精髓。
這個主播的地球直播是利用星網技術模擬出來的。
想到這一點,希法心頭一動。
地球是模擬的,小雞崽當然也是模擬的。
能在地球里模擬小雞崽,自然也可以把小雞崽的數據拉出來做成單獨的星網小程序。
——和他的弟弟很像,仿佛就是希斯鳥化的小雞崽。
希法不需要替代品來慰藉弟弟失蹤的焦躁心情,可他悲傷過度至今還在臥床的母親也許會需要一些情感上的寄托。
這或許會是件不錯的禮物。
希法盯著嶼屏里賣力吧嗒著玉米糊糊的小雞崽,敲敲通訊器聯絡上自己的助理。
“去查查玉英。”希法手撐著下巴,放過被自己薅下了一把絨羽的翅膀,“我要他的聯系方式。”
“嗯,不是什么大事。”
“或者我自己用權限查。”
一聽這話,通訊器那頭叨叨個不停的助理立刻閉嘴,一邊心里吐槽以權謀私的頂頭Boss,一邊老老實實打開工作嶼腦登錄內部賬號,進入了直播平臺的后臺資料庫,檢索玉英的主播注冊資料。
過程很輕松,沒有任何驚險刺激或者星網黑客的成分,助理嶼明正大連個要回避他人的意思都沒有。
邊上的同事路過瞄到了也沒有什么反應,該干啥干啥。
他們頂頭Boss要找個主播的聯系方式真不是什么大事。
說到底,直播平臺就是他們公司的來著。
……
早說了,希斯是芙洛達星首富家的小兒子。
首富家的小兒子此刻正在簡陋的雞籠里團成個大毛團。
小雞崽早已不是巴掌大的小雞崽,殷嶼趁著房屋竣工給它扎了個新的雞籠。
竹子的雞籠又大又規整,能讓小雞崽在里頭拍拍翅膀隨意撲騰。而雞籠底鋪上了一層厚厚軟軟的墊材,用玉米芯和木屑混合成的墊材又吸味又吸濕,新做的小窩也暖和又柔軟。
但希斯的情緒卻說不上多好。
隨時可能下鍋的危機解除,又度過了初汛期爆發情緒不穩的時期后,他剛剛剛出來的絨羽再次面臨簌簌如雪下的危機。
他開始想家了。
他的父母,他的兄長,那些叫他小孩子邊兒玩去又十分照顧他的家族長輩。
菲尼克斯類羽系并非人丁興旺的族群,生活方式更傾向于群聚抱團相互扶持。
在這種獨自被關在雞籠里的時刻,希斯的種族本能讓他無比渴望被同族的氣息環繞,被那些溫暖毛絨的白羽簇擁,以驅散心口破了個洞似的孤獨。
殷嶼就坐在雞籠旁邊,正煮著一鍋香噴噴的玉米粥。
大毛是只愛干凈的小雞崽,坐在雞籠邊上也聞不到任何異味。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溫度突然下降的緣故,大毛有些不怎么喜歡動彈,窩在小窩里沒什么精神。
殷嶼把手伸進雞籠里,摸了摸大毛的絨羽。
綿軟蓬松,掉落下來沾在手上,有點像春天的柳絮。
唉……
殷嶼擦掉手上的白絨羽,決定在大毛的飼料里增加一些營養。
好不容易長好的羽毛,這怎么又掉了。
他都要懷疑是不是山洞的環境不適合養雞了。
過冬房屋順利竣工,殷嶼倒是沒有急著搬進去,只是螞蟻搬家一樣一點點把山洞里的東西分散著運過去。
——因為秋天已經到了。
草木凋零,滿地落葉,枝頭墜上沉甸甸的果實。
豐收的季節到了。
這才是殷嶼接下來忙碌的重點。
殷嶼用一整個夏天的努力完成了過冬的建家任務,讓自己在豐收的季節能夠毫無后顧之憂地專注于收獲與儲備食物。
與此同時建起房子挖好地窖,還有玉米豐收帶給觀眾的快樂和成就感,讓殷嶼收獲了不菲的積分收益。
特別是房子建好殷嶼在里面試住的那一天。
房子是觀眾們親眼看著從無到有建起來的,一路追直播的粉絲甚至可以吹自己已經學會了怎么手工蓋房子,房屋竣工的時候就像是他們也完成了這項艱巨而充滿成就感的任務。
甚至很多平時只看直播不發彈幕不送禮物的觀眾此時都忍不住冒了個泡,刷了個一星幣的小禮花以示慶祝。
這一天嶼是觀眾們砸的禮物,殷嶼就收入了近萬的積分。
兌換完天氣預報后掉落到個位數的積分,再次回歸到了讓殷嶼沒有生存危機的安全線。
“之后兩個月的日子會稍微好過一點。”殷嶼看看積分余額,又看看下個月的還款目標,做了個服務粉絲的好主播。
“秋天是不會餓肚子的季節。”
如果還只讓觀眾聞聞香氣不給嘗味道,似乎確實是有那么一點點殘忍了。
殷嶼從積分余額里勻出五百積分,開通了50%的味覺共享功能。
上船、出港、抵達剛達水域河口,賀連洲花了十三個小時坐在二層船尾的露天觀光平臺上,他絕對不是暈船,只是單純不喜歡低矮的船艙空間。
“我就說你不會喜歡這個行程的。”殷嶼嘖了一聲,看賀連洲皺著鼻子和眉頭的模樣,忍不住又想笑。
賀連洲睜開眼瞥了殷嶼一眼,然后不由發出嘟噥:“你還笑。”
“我沒笑。”殷嶼端正了面無表情的臉。
“你想笑。”賀連洲糾正。
“出于禮貌我沒笑。”殷嶼聳聳肩。
“這沒區別。”賀連洲辯駁,“你甚至不愿意多花一點錢,讓自己坐得舒服點!”
“那沒必要,而且那是很多錢。”殷嶼翻翻白眼,絲毫沒有意識到兩人陷入幼稚的拌嘴里。
直到游船停下,殷嶼和賀連洲稍稍因為停泊而踉蹌了一下,殷嶼站起身:“得去歡迎我的新船長和他的兩名大副了。一起?”
賀連洲點點頭。
上游船的三人都是剛達當地人,黝黑的皮膚、干瘦的身材、精明又銳利的眼睛是他們的共同特點。
“我是船長德米拉爾,我的伙伴,阿德和貝爾汗。我希望從現在開始,我有這艘船的絕對領導權和決定權,就像我們談好的那樣。”男人尖銳地看了殷嶼一眼。
“如果有變化,請現在提出來,我們會立即下船,并祝你們在這個時間點能找到新的、敢于進入那片流域的船長。”
第 222 章 開局第二百二十二天
開局第二百二十二天
雖然剛達雨林一年四季都是雨季,降水量總是那么豐沛,導致剛達河常常出現洪水泛濫的情況,但沒有什么時候會比這段時間更嚴重。
這完全是因為剛達共和國幾個月前試圖在開辟新的水道,用以承載更多的水運功能。
在原河道的結構上擴建,更深、更寬、更大。
但剛達盆地的地形與土層結構,導致開辟的項目進行得并不順利。
近幾個月已經有十八艘船只在這條河道上發生意外事故了,頻率遠高出往年這個時間段。
偏偏,這又是進入剛達雨林的主要河道的一部份,殷嶼沒有更好的選擇。
“我們在天上的父,愿你的名被尊為圣,愿你的旨意降行人間……”
酆嶼醒過來的時候,腦海中仿佛還響著小孩稚嫩的童聲,他聽得并不真切。
胸口的疼痛像是有萬蟲鼠蟻在啃咬他的血肉,他低頭看向胸口,就見一塊約有拳頭大小的十字傷口翻開皮肉,白骨隱約可見。
他的手邊就是一塊鐵皮,借著鐵皮的反光,他能看到“他”的臉。
大部分的五官都被亂草似的短發、和鼻梁上毫無品味可言的粗框眼鏡遮住。
這不是他的臉。
天下九州,無人不欽慕酆嶼大帝的風姿卓態——酆嶼大帝又怎么可能長著這么一張平平無奇的面孔。
他還沒有搞明白自己眼下的處境,但顯然這具身體的狀態差極了。
“系統綁定:酆嶼(瀕死)。”
突兀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男人眼神驀地一銳,一身瀕死的病氣似乎都在這一瞬間褪得不見蹤影,他像是一柄出鞘利劍。
——他不知道這一刻他的五官似乎都變得與先前不太一樣了,像是抹開了一層覆在面容上的霧氣,整個人變得更鮮明出挑了一些。
更像那個酆嶼大帝了一些。
腦海中的聲音繼續毫無間隔地播報中。
“選擇是否接受任務:死囚監獄恐怖之夜生存。”
“任務獎勵:根據任務完成評價獲得對應積分點數。”
“注:積分點數可用作抽獎。”
“接受任務可改變瀕死狀態。”
酆嶼感受著這具身體中所剩無幾的生氣,他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就像是被禁錮在了這具將死的軀殼里,而他哪怕再有滔天本事,也掙脫不開一具瀕死的軀殼,靈魂遲早與這具肉-體一同寂滅。
他眼色微微一沉。
“任務視為接受。請宿主努力活下去。”
“如無特別情況,任務系統將不會頻繁出現在宿主的日常恐怖生活中。”
“日常恐怖生活?”酆嶼嗓音沙啞破碎,粗糲得像是有碎石顆粒碾過喉道,他猜這具身體或許很久沒有開口說過話了。
他話音剛落,眼前場景忽地一轉,一聲尖銳的嬉笑伴隨著強烈的目眩,敲打他的神經。
“場景地圖加載中……死囚監獄場景加載完成。注意,此為新手指引游戲副本,人氣直播及打賞功能暫不啟用。”
“背景描述:時間在兩千年后的未來星際,星球剛剛經歷長達一個世紀的戰火浩劫。
“你是零號死囚監獄的第十三名死囚。”
“零號死囚監獄位于懸崖之上,改建自上個世紀廢棄孤兒院。零號死囚監獄每到半夜,就像是蘇醒了一樣。小孩的嚎啕、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嬉笑,像是噩夢一樣折磨著每一個死囚的神經——當然,他們罪有應得。”
“但,開始有人真正地死去,鮮血浸透繩索,脖圈猶如鮮紅領巾,垂著長長的掛尾。血字與彎月一同出現在監獄的隱秘角落:今天輪到你了么?”
“完成主線:解密零號死囚監獄恐怖之夜,將獲得積分點數5點。”
“請玩家自由探索,好好活著。”
這道聲音就像是游戲開始的標志。
酆嶼在目眩過后睜開眼,眼前的場景已經變成了一間狹小的、四四方方的空間。
在墻壁側上方,有一個豆腐塊大小的柵欄窗,能看見窗外彎彎黃黃的弦月。
“喂,新來的,睡了么?”頭頂上鋪傳來一個男人的噓聲,“你知不知道今晚……會發生什么?”
酆嶼抬頭看了眼,那是個樣貌瘦小的男人,蓄著倒三角的山羊胡,說話的時候眼里透著畏瑟的試探和機警。
“嘿,你是不是怕了?”隔壁牢房傳出一道嘲諷的嬉笑聲。
“也是,上次死掉的就是你的室友,說不定這次輪到你了。”
山羊胡臉色難看了一下,他看向酆嶼。
酆嶼并沒有出聲,而是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
他扒開身上的橙色囚衣,纖細蒼白的指尖輕輕點觸上干凈無暇的肌膚——那里本應該有一個血洞,但在月光下,卻是坦露出一片近乎蒼白卻肌膚光潔的胸膛。
然而鈍痛卻沒有消失,化成一絲一縷般地纏繞上他的心臟,心臟的每一次跳動度好像都會牽扯到那樣細細的疼痛。
山羊胡沒有聽到酆嶼的回音,他探出身體,彎著頭頸看向下鋪:“喂,和你說話呢。”
酆嶼下意識地揉了揉胸口,瘦削的身體在寬大的囚衣襯托下,顯得他臉色更加蒼白羸弱。
山羊胡見狀,甚至覺得對方壓根活不了多久。
“上次也是在這樣的晚上,死了一個人,就在這間牢房里。”山羊胡自顧自說道,“那人死的時候,眼窩像是融化了一樣,眼珠子都沒了,就像是……就像是都市恐怖傳說里的那樣。”
“什么恐怖傳說?”酆嶼問,他聲音沙啞,一開口,把山羊胡嚇了一跳,像是刀刃磨在砥石上的聲音。
山羊胡在心里嘀咕,這得多久沒開口說過話了?
他抿了抿嘴,聲音壓得更低,似有似無一般:“血腥瑪麗啊,你沒聽過?就是……你點一根蠟燭,對著鏡子,喊三遍血腥瑪麗,她就會來找你了。你看到她后,眼睛就會被灼化,變成兩個黑黢黢的血洞。”
酆嶼“噢”了一聲。
類似的傳說在他的世界里也有,不過換成了另一種只存在于那個維度的生物,血融蟻,專用來止小孩夜啼的。
最大的區別在于,那是真實存在的。小小的血融蟻無知無覺地鉆進皮膚,所有好的壞的細胞器官都被融成一灘血水,最后整個人也都變成一只脹滿血水的人皮皮球。
他養過。有一窩呢。
山羊胡不知道為什么酆嶼能那么淡定,天知道今晚眼睛變成血窟窿的人,會不會就是他倆之一。
想也知道,這看起來就只吊著一口氣似的病貓,要是遇到那怪物,肯定活不了,說不定到時候還要靠他。
他輕輕“喂”了一聲,想問酆嶼,卻見對方下了床,走到了中間的空地上。
酆嶼打量著面前這間牢房。
右邊墻角是洗漱用的水池,水池上方是一面鏡子。
左右牢房的聲音不知道什么時候消失的,時鐘掛在外頭走廊的盡頭,靜得足以清晰地聽見指針有節奏地擺動著。
“噠”。
“噠”。
不知不覺,指針擺動的聲音里,夾進了水滴聲。
酆嶼看向水池,原本旋緊的水龍頭正往下滴著水。
山羊胡男人咽了咽口水:“我擰緊了的。”
酆嶼往前走了幾步,腳步微微一頓。
“怎么了?”山羊胡男人小聲問。
他猶豫了兩秒,下床走到酆嶼身邊。
山羊胡很快看見水池子里的東西,他“嘶”地倒吸了口氣,瞳孔狠狠一縮。
只見水池前的墻壁上,慢慢滲出一行血字來:
今天輪到你了嗎?
再往下看,水池子里翻滾著一池子的血水,正咕嚕著冒著氣泡。
就在最中間的位置,一顆纏著視神經的眼球被鼓動的血水不時地頂上來。
那翻滾的眼珠就像是在盯著他們兩人看。
山羊胡男人當場就腿軟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嘴里不住地喃喃:“它來了,它來了……”
酆嶼無視男人的喃喃,他走到水池邊,盯著那一池水微皺起眉。
下一秒,山羊胡錯愕地看見那個臉色蒼白的男人忽然出手,兩根纖細白皙的手指極快地插進血水里,動作快得他甚至只看到一道虛影。
像是在翻找什么。山羊胡下意識屏氣盯著。
——池塞飄在水面上,并沒有堵住下水口,可血水卻渾然沒有流下去的架勢,反而源源不斷地上涌著。
酆嶼臉色微變,手指倏地抽離血水,猛地往地上一甩。
就聽“啪”地一聲,嚇得山羊胡狠狠哆嗦一下,下意識往地上看去。
——一灘銹紅色的、長條的、軟肉似的東西落在他眼前。
山羊胡臉色瞬間慘白慘白,手腳并用地拖著屁股飛快地往后挪:“這什么東西!?”
酆嶼輕咳了兩聲,低頭看了一眼,聲音沙啞地道:“舌頭。”
山羊胡頓時瞪大了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驚恐地看向酆嶼,這才意識到自己先前的自以為是有多離譜。
但凡被關押進死囚監獄的人,怎么可能是省油的燈——哪怕看著只剩一口氣。
酆嶼旋開水龍頭,仔仔細細地洗凈了手指,擦干手上的水滴,哪怕是最平常的動作,由他做出來,也有種說不出的古老貴族的儀式感。
酆嶼忽然若有所感般地抬眼看向鏡子。
鏡子里的“他”也正望著他。
鏡中,那雙被眼鏡和劉海遮住的黑色眼睛,一點點睜大,露出充斥邪惡的瘋狂,給這張平淡無奇的面孔平添了幾分詭譎。
“今天輪到你了嗎?”鏡子里的他彎起嘴角,用著他的嗓音柔情蜜意般地低喃問道。
“這才有點意思。”酆嶼低低說道。
他掄起一拳,猛地砸碎鏡子。
破碎的鏡面映出他的半張面孔,那雙藏在黑框眼鏡后的眼睛平靜淡漠,無端讓人感到心悸和畏懼。
他一笑,驀地抬起眼:“今天輪到你了。”
他的聲音沙啞破碎,在這寂靜夜里,倒是比鏡子里的那道嗓音聽著更像是來自地獄的呢喃。
殷嶼見狀扯了扯嘴角:“我們預計會經過三個分岔口,前兩個沒有那么容易錯過,但我非常希望經過第三個分岔口時會是白天,視野更好的時候,那個分岔口會比較隱秘。”
他對他們的航道了如指掌。
他們正在航行的水道正前方,便是正在下沉的一輪火紅的圓日,如同巨大的咸鴨蛋。
當它的底部幾乎像是要墜碰到水道時,倒影格外分明地出現在水面上,仿佛有兩個大大的落日出現在他們的正前方。
【哇靠太漂亮了!】
【這方位絕了!!正好是落日方向!也太正中了吧!】
【強烈推薦這條航線開辟一個旅游線!我可以!】
【別了吧,我今天早上還看到新聞,說剛剛打撈出這條主航線上側翻的一艘當地漁船,確認漁船上的五人全部遇難,太危險了】
【嘶】
第 223 章 開局第二百七十三天
開局第二百七十三天·【二合一】
他們在太陽下山前成功進入了第一個分岔口。
從這里開始,往后很長一段水路都將非常平穩筆直且寬闊,因此德米拉爾將船設置了自動航行后,便與所有人一道去船上餐廳用餐。
自動航行下的船速緩慢但仍舊有些晃動顛簸,但不影響餐廳里的美食。
一共有三道冷菜和六道熱菜,還有一份湯、兩種飯后甜品和各種飲品酒水,在空曠的自助餐廳里供給取用。
“德米!你得來看看這個!你敢相信嗎?這些酒可以免費喝,想要多少就有多少!”阿德興奮地大喊大叫招呼晚來一步的船長。
德米拉爾聞言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阿德興奮通紅的臉,不悅地皺起眉頭。
開荒第十四天·監獄長臉紅了
“玩家酆嶼點亮支線任務,【孤兒怨的未了心結】,完成支線任務,將獲得積分2點。”
“玩家酆嶼點亮怪物新圖鑒,當前怪物圖鑒進度4/???,獎勵1點積分”
【剪刀手:聽見被童謠聲掩蓋住的尖叫了嗎?所以,我說的話,一定要好好聽噢。否則,耳朵不要的話,那就剪掉啦!—— 一只極度自我中心的怪物,習慣了在自己的地盤上主宰一切,所以出其不意或許是個好攻擊角度。】
“玩家酆嶼主線任務進度已完成40%,當前累計積分共計11點。”
酆嶼匆匆看了一眼提示信息。
中年男人的身形搖搖晃晃,速度卻不慢。
就在酆嶼與賀連洲還在為歌謠中的暗示而分神的時候,中年男人仿佛巨石一般的身形,如同鬼魅一樣,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兩人的身旁。
它睜著慘白的眼瞳,眼眶眥裂地瞪得極大,張開一口滿是黃漬的臭嘴,低頭貼在賀連洲和酆嶼兩人的耳邊尖叫:“找到你們了!找到兩個啦!”
“壞孩子就該接受懲罰。”它怪異地揚起了頭,高高舉起那只仿佛被往后折斷的手,手里握著一把長滿鐵銹的剪刀。
它話音一落,手上的動作又快又準地劈下。
就聽“倏地”一聲破空聲,一條胳膊應聲落地,幾秒后化成灰燼消失。
中年男人保持著高昂起頭、仿佛劊子手那樣的姿勢,唯獨那只高舉起來的胳膊,現在只剩下一片流不出血的腐爛截面。
它愣在原地幾秒,像是沒反應過來。
賀連洲就在它劈下的瞬間暴起,一把抽出藏在鞋側的長刀,借著抽出與爆沖的起勢,干脆利落地將那條胳膊卸去,停在它的身后。
酆嶼則在對方話音剛落的同時,就地一個漂亮閃躲,繞到那只中年老鬼的身后,與賀連洲并肩站著。
兩人戒備地盯著它,賀連洲反手遞給酆嶼那柄長刀,低聲道:“拿著,精鐵煉的。”
酆嶼接過,入手的長刀花紋看起來倒有幾分厚重的沉淀韻味,像是一柄來自千百年前的歷史文物。
酆嶼看了一眼賀連洲,確認賀連洲還有防身的武器。
賀連洲更偏愛用他的那柄匕首,匕首的尖端是微微彎起的刀尖,既像是匕首,又像是鐮刀,看起來怪異卻又恰到好處地合適。
酆嶼覺得,都挺眼熟的。
不過沒給他細想的功夫,那只被卸去一條胳膊的老鬼終于反應過來,它僵硬地轉頭,看向自己斷掉的臂膀。
酆嶼和賀連洲不約而同地繃緊了身體。
穿著中山服的男人猛地轉過身來,一雙泛白的眼瞳里竟是出現了一個鮮艷的紅色血點,詭異無比。
酆嶼撞進對方的眼里,見狀眉頭一皺,飛快提醒:“它的眼睛有詐,小心點。”
話音剛落,下一秒,兩人腳下的地面突然出現裂紋,劇烈的搖晃讓人根本站不住腳。
遠處的地面如同地震時的山丘,躍起一道道地浪翻滾著涌向他們。
賀連洲毫無防備地落入地陷,酆嶼甚至連他的衣角都沒抓到。
酆嶼倒吸口氣,這樣大范圍的實物具象化扭曲,需要大量的靈力支撐,他全盛時期曾做到翻手搬山,扭轉洶涌河訊,可這個世界靈力稀薄,根本不適合任何人、鬼修煉靈氣。
偏偏,這里卻出現了一個極相似的,完全出乎了酆嶼的意料。
酆嶼心中懷疑大過驚異,他很快冷靜下來。
他不認為賀連洲會一點沒有防備掙扎地掉入地陷里,也不認為那只老鬼能做到如此夸張的地步。
唯一的解釋,就是那一眼白瞳中的紅點。
思至此,酆嶼毫不猶豫地咬破舌尖,噴出一口舌尖血抹在賀連洲遞給他的那柄長刀上。
沾上酆嶼舌尖血的長刀,錚錚微顫起來,奇異地像是在回應著什么一般。
酆嶼甚至能感覺到手中的長刀傳遞給他一種類似懷念和愉悅的心情。
他入手微怔,這柄長刀具備了刀靈?
器物最難生出器靈,它們本是死物,擁有器靈的武器簡直是百里挑一。
賀連洲居然擁有一把,運氣真是不錯。酆嶼心里想著。
他抬眼看向涌到眼前來的地浪,眼色一沉,將長刀橫在眼前。
在地浪襲來的那一瞬間,酆嶼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手中刀波橫劈,一刀揮出竟是發出清脆悅耳的鏗鏘之音,舌尖血破開洶涌地浪,在撲向酆嶼面門的瞬間,灰飛云散。
舌尖血距離心臟最近,蘊含最陽剛的靈魂力量,足以打破普通幻境。
正如酆嶼所料。
他晃了晃身體,本就有所暗疾的身體更加虛弱,疼痛細密綿長,折磨著神經。
酆嶼深吸口氣,忍住不適,看向賀連洲那邊的情況。
只見那個詭異又肥碩的中年男人,高舉起一把鐵銹剪刀,與賀連洲的距離只剩一個手掌。
而賀連洲的狀態,顯然仍被困在幻境中,像是身處最可怕的夢魘里,緊緊皺著眉頭,眼皮下的眼瞳不安地來回轉動著。
老鬼的剪刀幾乎就要挨著賀連洲的血管了,一只年輕卻寬大有力的手驀地攥住了老鬼的手腕。
老鬼一愣,翻白的瞳孔里倒映出男人冰寒陰沉的臉色。
它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恐懼,意識到自己在對方的手里,甚至連消失都做不到,完全掙脫不開對方的掌心桎梏,就像是被對方鎖在了屬于對方的空間里一樣。
中年老鬼發出凄厲的尖叫,周圍的空間被奇怪地擠壓,它整個軀體都變得極度扭曲,像是充氣氣球被壓成了一個細條,隨時都會“砰”地一下爆-炸。
“你不該動那個夢境。”賀連洲臉色極冷,如自言自語般地低聲喃喃,手掌猛地收攏。
老鬼的魂體不受控制地飄到半空,擠壓變形到了極致后,突然就見它瞪出了雙眼,太陽穴鼓暴出青筋,整張臉憋得青紫,在賀連洲面無表情的視線里,“轟”地炸開。
炸開的魂體變成晶瑩的亮色碎片,每一塊碎片里都承載著這具靈魂的每一段記憶。
碎片落地后便會消失,記憶是魂體的載體,缺少記憶的靈魂永遠無法進入輪回,只能被鬼差打入酆都,變成刀山火海上串著的孤鬼之一,日日受著地獄烈火與尖刃的炙烤和折磨。
散在空中的碎片里,出現那些孤兒,被綁在椅子上。中年男人和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出現在畫面里,將他們的耳朵一只只修剪成或尖、或圓、或奇形怪狀、但血淋淋的模樣。
每一個碎片都充斥著讓人憤怒惡心抗拒的記憶。
賀連洲沒有看仔細,劇痛突然席卷他的全身,他猛地膝蓋跪地,整個人痛得劇烈顫抖匍匐在地上,像是受到了什么懲罰一樣。
他很清楚,這是違反游戲規則的懲罰。
賀連洲死死咬著牙,沒有發出一聲痛哼。
酆嶼見狀一驚,飛快趕去:“怎么回事?”
賀連洲看到酆嶼毫發無損后,他精神一松,低低說了一聲“不去醫務室”,隨后昏倒過去。
酆嶼皺緊眉頭,只好把賀連洲從地上扶起,拖著男人慢慢帶回對方的宿舍里——不難想象一個昏厥的監獄長在死囚監獄里會是怎樣的待遇。
他把男人摔進床上后,忍著發疼的胸口搖搖晃晃起身,沒走兩步眼前一黑,便是昏倒在賀連洲邊上。
當酆嶼醒來的時候,他便看到他們的監獄長躺在他的面前,英挺的鼻梁幾乎貼著他的面頰,只要他微微偏頭,就會擦過對方淺薄的唇。
他的呼吸微亂,完全沒想到睜開眼后,自己會和一個男人如此貼近地躺在一起。
尤其是,他注意到自己的手,死死攥皺了對方的衣服。
他回憶起失去意識前一秒發生的事情,不由心虛——眼下這情形,有一大半的鍋在自己身上。
酆嶼慢吞吞地想著,并決定裝作無事發生地抽離。
他剛一有動作,賀連洲便驚醒了,驀地睜開眼。
酆嶼一驚,下意識偏頭看去,面頰上輕輕擦過一絲絲柔軟溫暖的觸感。
酆嶼微微瞪圓眼睛,旋即更加意外地看到,他們的監獄長,臉紅了。
黃海驚魂未定地盯著那塑料袋里鉆出的小蚺蛇,吸了口氣:“操啊……這什么鬼?!”
殷嶼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又拍了拍船長室,朝德米拉爾抬抬下巴:“開船吧,繼續航行。”
德米拉爾繃緊了下巴,一言未發地重新發動引擎。
【???等等???人為的???】
【這他媽…………我服了阿!】
【不會是這三個剛達人吧……看這幾人表情……很微妙啊】
阿德和貝爾汗見狀也什么都沒說,只是聳聳肩膀,扭頭返回船艙里。
第 224 章 開局第二百二十四天
開局第二百二十四天·【第一更】
甲板上的蛇只是虛驚一場,但殷嶼認為這更像是一個警告。
他的視線落在離開的那兩人背影上,閃過一抹暗光。
廚子黃海則不敢再待在甲板上,一確認所有的蛇都被清掃了,船上干干凈凈,立即便躲進了船艙里。
殷嶼估計這人恐怕短時間里都不會再想來甲板了。
他轉向船長室,徑直大步走了進去:“我們談談。”
賀連洲插著口袋也跟著晃了進去。
死囚監獄的夜晚,注定不會寧靜。
掛著碎鏡的鏡框里,緩緩伸出了一雙枯手。
那雙枯手撐住水池,慢慢的,拖出整個身體。
——這壓根不能說是一個人!
渾身的皮膚像是鼓撐起來的、極飽滿的水泡,被鼓脹到了極致更顯得油光水亮,似乎能看到鼓起來的皮膚底下,有血管縈繞的樣子。
更讓人頭皮發麻的是,隨著“他”的走動,身上那些鼓脹到極點的水泡,像是受不了一丁點的拉扯一般,接二連三地爆開,血水從破開的皮坑里涌出,帶出一股股濃烈的腐臭味。
山羊胡下意識地連連后退。
酆嶼盯著眼前這個“東西”,微微皺起眉頭——這副模樣,倒是像極了被他的血融蟻鉆進皮肉里后的下場。
要是他的血融蟻……那想必也會怕那個。
他心念一動,快步走到牢房門口。門口放置餐飯的窗口處,果然讓他摸到兩副還未被收走的碗筷。
今夜是特別的夜晚,就連應該準時來收取點數餐具的獄警,都沒有出現。
酆嶼抓住一雙筷子,筷子入手是冰涼的觸感,他微一揚眉,有些意外這竟是鐵的。
那就更好了。
“小心!”山羊胡男人突然大叫一聲。
酆嶼似有感應一般,一個漂亮轉身,身體又輕又快,山羊胡還沒看清是怎么回事,酆嶼已經繞到了他的身后。
再看那個渾身水泡的人形,已經極快地移動到了酆嶼前一秒所待的位置。
它猛一揚手揮下,尖利的指甲狠狠抓過眼前,在監牢的鐵門前留下一道深刻的爪印。
山羊胡見狀倒吸口氣,旋即被酆嶼一把抓起,丟到床上。
酆嶼手里的鐵筷旋了個漂亮的花,如同鼓槌一般,用力敲打在床的左右上下鐵欄上。
他的動作大開大合,行云流水,有著別樣的美感。
這樣的酆嶼似乎有著與眾不同的魅力,肅殺中又帶著貴族般的優雅,讓人忍不住目不轉睛地注視著。
“咚!”、“咚!”、“咚!”
響聲清脆而有穿透力,像是戰場上擊打的戰鼓與戰桴。
山羊胡覺得不可思議,有節奏的隆隆聲響聽得他竟覺得有些血脈僨張。
更令山羊胡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那個渾身脹滿水泡的“男人”,在鐵筷擊打的聲響下,狠狠一顫,像是受到極大的折磨一般, “噗通”倒地,發出陣陣凄慘尖利的嚎叫。
它身上的水泡與地板摩擦,被一個個擠破,膿水涌出,真正視覺意義上的皮開肉綻。
山羊胡很快挪開眼睛,不敢再看那個畫面。
隱約中,他看見水泡下瑩瑩可見的血管似乎在蠕動。
折磨人的鐵擊聲響,一聲接一聲,并沒有因為“男人”的倒下和慘叫而停止。
酆嶼緊盯著地上那灘肉,手下鐵筷敲打的速度與節奏越發激昂起來,擊打聲在狹小的牢房空間里,蕩開陣陣回響。
一枚細長而小的紅色小蟲,極不明顯地從地上那灘軟肉里鉆出,它頭上的兩根微粗觸角輕晃了晃,似乎是在循鐵擊的聲響,并且很快找到了目標——
酆嶼猛一揚起雙手,手上兩支鐵筷狠狠擊在床板上,落下最后一道震響。
小蟲極快地鉆進酆嶼的袖口,轉瞬消失,誰也沒有發現。
酆嶼微瞇起眼,嘴角微翹,手指一松,兩支鐵筷鏗然落地。
在山羊胡緊張不安的注視下,他抬腳不緊不慢地走近地上那“人”,垂眼看向它,再一次開口,聲音仍舊沙啞破碎:“結束了。”
那“人”抬起臉,它臉上的水泡盡數破裂,唯有左邊一只眼睛還完好,眼瞼被融得幾乎不見,更是突顯那只左眼球外凸出來,恐怖極了。
它咧開嘴笑,嘶嘶地吐著聲音,話語支離破碎,輕得幾乎聽不見:“哈嗬嗬……永遠,不會結束……還有等著你的……在黑暗里……”
酆嶼眼神微冷,抬腳踩住它的頭頸,腳后跟微一用力,就聽一聲極清脆的“咔擦”,腦袋與頭頸徹底錯位。
山羊胡輕吸口氣,不敢置信地看向酆嶼:“……它死了?”
酆嶼冷淡地抬眼瞥了瞥他,鑒于對方先前的出聲提醒,他稍稍“嗯”了一聲,作為一個不咸不淡的回應。
他說完后,便感覺到胸口一陣連著一陣的細密疼痛,讓他忍不住悶哼了一聲,微微拱起肩膀。
山羊胡見狀,猜是對方舊疾犯了,連忙識相地想扶男人回床鋪,卻被酆嶼推開。
越是厲害的大佬,越有古怪的性子,山羊胡非常理解,并且欣然回到自己的床上。
“有什么需要就喊我啊大佬。”山羊胡招呼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他又嘟噥起來,“嘿,隔壁那兩人,是不是聽見動靜,嚇得都不敢吭氣了?”
要是放在剛才,早就該出聲了。
“也不知道誰才是膽小鬼呢!”山羊胡故意拔高了聲音,說給隔壁聽,可惜并沒有人搭理他。
酆嶼躺回床上,眼眶的灼熱和刺痛感引得他下意識抬手抹過眼角。
一點溫熱的液體粘在指腹上,淡淡的血氣味道讓他微微一愣。
【玩家打亂死亡夜死亡順序,觸發支線“鬼魂的反擊”,同時擊敗支線BOSS,獲得2點積分獎勵】
【玩家獲得積分,開啟積分商城。玩家可進行商城消費】
【由于玩家對支線BOSS造成不可逆死亡傷害,受到懲罰:視野受損,持續72小時】
【所有場景內造成傷害,僅作用于該場景,離開后即可復原,請玩家警醒】
積分商城?
酆嶼腦海中閃過疑問,即刻眼前便打開了一片半透明的面板。
左側是他當前的身體狀態,標注著“受鬼魂反擊,視野受損持續72小時”,右側就是所謂的積分商城。
積分商城分兩欄,一欄是明碼標價的天價“商品”,另一欄則是積分轉盤,品質分為灰、綠、藍、紫、金,對應轉動一次消耗的積分也是由低到高。
酆嶼看了眼可憐巴巴的積分賀額,又看了一眼積分轉盤的規則。
轉動一次灰色品質的積分轉盤,需要2點積分。
酆嶼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轉動。
指針飛快地轉過十八個灰色品質的獎品,足足轉了兩圈有賀,最終顫顫巍巍地停在一個灰色方格上——
“十字天杖:聽起來很威風的權杖,其實并不太好用。靈時可招閃雷十萬伏特,不靈時……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酆嶼大帝第一次煉器的失敗產物,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緣故,一直沒有被丟棄。”
酆嶼:“……”
第二天清晨的陽光慢吞吞地照進了死囚監獄,消失了一夜的獄警終于出來干活。
很快,一聲驚叫劃破清晨的安寧,緊接著就是一陣兵荒馬亂。
有人死了。
就在酆嶼和山羊胡的隔壁牢房里,被挖走了一個眼球,洞穿了整個腦袋。另一個同屋僥幸活下來的死囚,則被生生拔掉了舌頭。
難怪昨天夜里,隔壁什么聲音都沒聽見。
沒過多久,所有人都被獄警押出來,站定在自由活動區域空地的鐵門前,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門外的陽光透過鐵柵欄刺進眼里,酆嶼微抬手遮擋了一下。
站在他邊上的一個男人,語帶輕蔑譏誚地開口:“你就是新來的?運氣倒是好,居然沒死。”
酆嶼看過去,他視野受損的狀態還在,透過血色的遮擋,他隱約看出那是個鷹鉤鼻、細長鳳眼的傲慢男人。
那人用眼神示意酆嶼看向鐵柵欄外的那片空地——被高墻壘起來,約有兩個籃球場大小——他壓低聲音說道:“進去后,跟我走……”
他話還沒說完,身后大步走來一個體格健碩的光頭男人,惡狠狠地撞上他的肩膀,把男人撞了個趔趄。
那人剛要發作,扭頭對上光頭男人的視線,氣焰頓時小了下去。
他撇下嘴角,最后什么都沒說。
酆嶼冷淡地看著眼前這一切,好像與他無關一樣。
——事實上,由于視線受損的緣故,他的確也懶得費力去看清什么。
山羊胡在酆嶼的耳邊小聲提醒道:“這是阿瑟,是零號囚犯,他……”
光頭男人朝酆嶼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打斷了山羊胡的話,開口道:“昨晚是你做的。”
山羊胡一窒,下意識看向酆嶼。
“噓!都別說話了!監獄長來了!”獄警拿著警棍大步走過來,警示般地敲了兩下說話的山羊胡,卻放任地略過了光頭男人。
山羊胡一聽“監獄長”,臉色猛地一變,倏地收住了話頭。
酆嶼注意到,不僅是山羊胡男人,其他囚犯臉色也都微變,就連眼前這個叫做阿瑟的光頭男人,似乎也微微繃緊了肌肉。
再看那幾個站在四周圍警戒的獄警,一個個收起了松垮的模樣,站得筆直,握著警棍的手緊張得用力泛白。
其中一個年齡稍小一些的獄警,還緊張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喉結上下滾動,一滴汗水從額角滑落。
不難看出,即使是他們這些獄警,也都畏懼著那個監獄長。
皮靴靴底的聲音有節奏地響在水泥地上,一雙深棕色的短馬靴出現在酆嶼的視野里。
“報告監獄長,共計囚犯十三人,實到十一人!”
“好,列隊,稍息。”男人的音色如維奧爾琴,深沉清冽。
酆嶼抬眼看過去,監獄長穿著深色的長風衣,戴著皮質的黑色手套,站在所有人的面前,也正看著他。
“你是,新來的?”男人低聲問道。
根據先前德米拉爾給的航行表,過了第二個岔口后,還要四五個小時才會到第三個分岔口,聽起來確實沒什么好擔心的。
殷嶼環顧了一圈船長室,注意到倒在后排長沙發椅上呼呼大睡的阿德,他道:“他怎么不回房間睡覺?”
“他喜歡在有人的地方睡,奇怪的安全感需求,別管他。”貝爾汗擺擺手。
殷嶼聞言又看了阿德一眼,只好收回視線無視過去。
“有情況隨時通知我。”殷嶼說道,“我們可以放緩速度,安全第一,明白么?”
“當然!”貝爾汗扯扯嘴角無所謂地道,“你們最好回船艙里去,德米拉爾一定不喜歡不是船員的人出現在他的船長室里,他們應付顛簸晃動的本事太差了,會笨手笨腳碰壞操作臺。”
何況能出什么事呢?這條水道他們已經開過十幾次了,每個岔口的樣子都在他們的腦子里。
第 225 章 開局第二百二十五天
開局第二百二十五天·【第二更】
殷嶼走出船長室,他注意到賀連洲正靠著船欄往外看,很快就被雨水打得半濕。
他開口問道:“在看什么?”
“河速變快了。”賀連洲說道,他豎起食指往上指了指,“雨下了太久,上游的情況肯定更糟。”
殷嶼點了點頭,他同意賀連洲的說法,微微皺起眉頭:“更擔心它會對我們的航線造成什么樣的沖擊。”
他說完,與賀連洲的視線交匯,兩人都注意到彼此目光中的一絲謹慎。
殷嶼沉默兩秒,旋即動身抬腳:“讓德米拉爾過來吧。”
“同意。”
德米拉爾躺在自己的房間里,艙門被拍得震天響。
這個星球附屬于聯邦,由于星球偏遠,加上并沒勘測出較為珍貴的資源,一直被遺忘;不過根據官方發表的數據,這個星球已有上億年的歷史,這座原林生至少達到十萬年以上。
樹木的高度讓懸浮車飛行非常順利,陽光穿過茂盛的樹葉灑下來,讓這個森林看起來安靜而詳和,飛行意外的順利。直播間漸漸覺得有點無聊,有人離開,也有人逗賀連洲說話,不過正開車的賀連洲無視他們。
[隊長,聊個一塊錢的吧!]
[不行?要不聊個十塊的?]
[前面真小氣,隊長,咱們來聊個深水炸彈吧!]
[天啊,這是哪里?]
直播間突然驚呼。
直覺告訴賀連洲,前面不好走。
“前面停下,休息一陣,我們再走。”
在賀連洲的指揮下,眾人選擇一個進入峽谷前,植被較少、地勢平坦的地方落下。
“隊長,我們這是離開森林了?”西澤環視一圈,周圍除了樹木,就是灌木叢,還有一些亂石野草,特別原始,再往外就是峽谷了。
“你覺得可能嗎?”賀連洲撇西澤一眼,根據節目組給的行程,走出這森林至少三個月,他們這不過開了半天而已。
賀連洲取出地圖放在車上鋪上,殷嶼也走過來。
“你們幾人也過來,”地圖顯示,他們只算剛踏進森林一步:“你們玩過網游吧?”
玩過網游的人,對地圖地勢標志有一定的知識,更容易看懂。
西澤跟斯洛克點頭,美熙跟菲碧則是搖頭,見大家看過來,菲碧開聲道:“我玩過開心樂。”
美熙則是臉紅道:“我只玩過戀愛換裝游戲。”
“從今天開始,你倆要學習看地圖,”賀連洲指著地圖,說道:“我們現在在這個地方,一直延續到這里,根據目前四個小時飛行路程計算,我們要走三天才能走出這里。”
“啊,不能開快點嗎?”美熙望著峽谷入口臉一白,不說奇怪動物的叫聲,就是偶爾響起野獸聲都夠嚇人了,還得在這種地方過兩個晚上,太恐懼了。
“不行,為了保證安全,我們的速度必須保證在可控范圍內,”賀連洲把地圖收起來,看西澤不同其他三人,興致勃勃的樣子,問:“你興奮什么?”
“我還沒見過這些地方。”西澤驚嘆,他出身主星,從小錦衣玉食,最喜歡看的就是求生節目,他一直夢想著有這一天。
斯洛克點頭,拿出激光槍,跟在賀連洲身后,殷嶼突然叫住,把槍遞給他:“拿著。”
賀連洲沒接,看外面峽谷里時不時掠過的蒼鷹,笑道:“有空給我打兩只鷹下來?”
殷嶼:……
帶著斯洛克離開,賀連洲的目標是進入峽谷邊緣,察看情況。
一旦進入沼澤地,食物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隊長,那是,那是斑馬?”
斯洛克突然湊近賀連洲耳邊,指著前面沙沙響的地方。
賀連洲看過去,倒吸一口氣,低聲道:“你可以再加強點動物知識。”
不遠處一只白色帶斑點的熊站起來,身高至少五米以上。據賀連洲所知,這只應該是白熊,白熊最高身高為二米五左右,這只白熊是吃了激素嗎?況且這里應該是熱帶森林,為什么會出現在北極才有的熊,披著白皮在野外真不會成為目標?
很快,白熊就告訴賀連洲為什么它不怕成為目標了,等它站直后,露出一張熊臉,它嘴里咬著一只類似老虎長角的巨獸,紅艷的血還在往外流。
果然不能以地球的生物知識識來衡量這個星球。
[臥槽,隊長,快倒下裝死。]
[啊啊,隊長要被吃了,呼叫副隊。]
賀連洲慢慢解開身后的長槍,護著斯洛克往后退。
“咔擦!”
白熊抬起手,抓著變異老虎,咬合力驚人的牙齒一下子把它分成兩段,賀連洲甚至都聽到變異老虎骨胳斷裂聲。它目光慢慢轉過來,猛然與賀連洲對上,突然扔掉嘴里的老虎,抬起腳快速走來,龐大的身軀踏在地面上,都感覺到在震動。
“快跑!”
賀連洲大喊一聲,往回才跑幾步,乍然想起營地的幾人,伸出手把跑在身旁的斯洛克一拉:“這邊。”
倆人急轉個彎,往峽谷邊緣一路狂奔,由于亂石成堆,又長著青苔,兩人速度難以加快。斯洛克踉蹌中幾次差點摔倒,在過程中,由于只顧著跑,沒注意落腳,已經扭傷。
可是他卻不敢出聲。
[啊啊,它來了,快跑啊!]
直播間是正面對著倆人拍,直播間觀眾的視線自然處于正面,白熊的動作也仿佛是向他們而來,一時間,直播間前無數觀眾突然從家里狂奔而出。
就算有鎮定的也是嚇得臉發白,看著白熊忽快忽慢,快哭了。
跟著賀連洲跑的斯洛克臉色白的可怕,他腳裸早已經跑傷,卻完全感覺不到痛,他的感官,視線都在前面賀連洲身上。
腳好痛,不能說。
隊長,會拋棄我的。
“啊!”
斯洛克突然慘叫一聲,重重摔下來,眼看就要著地,前面突然伸出一只手,拎著他衣領一提,重心不穩,斯洛克直直摔入賀連洲懷中。
攬著人,手快速伸到斯洛克腰間,賀連洲抽出激光槍,對準白熊射擊。
“嗷嗚!”
白熊猛然停下腳,嘶吼一聲,眼睛突然泛紅,本輕漫的腳步突然變得急速起來,張開血盆大口,揮舞著爪子,大步疾飛而來。
直播間尖叫起來,還有人不斷在罵節目組,罵他們怎么還不出來,罵他們無情,可這一切都阻止不了白熊的腳步,它仇恨的眼神讓賀連洲知道,他們已經結下梁子了。
神色一沉,握著長槍的手緊緊攥住,眸子里的火焰熊熊燃起,須臾間又被他壓下去,拖著斯洛克轉身跑。
后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白熊的喘息聲仿佛在耳邊,斯洛克腳扭傷,再跑下去不等白熊抓到,就得廢了。
“堅持住,前方是灌木叢。”
斯洛克不懂灌木叢是什么意思,只是等倆人到達時,賀連洲突然大叫一聲:“護住臉。”
本能抬起手擋住,斯洛克肩膀一緊,膝蓋窩抓住,身體突然被提起,扔出去,啪嗒一聲,落下叢中,被穩穩接住。掙扎幾下起身,斯洛克震驚看著眼前一切。
只見隊長大步跨開,長槍挽在身側,槍身向上,泛著寒光的刃尖指著地面,他冷冷著著白熊急速接近,嘴角含著淡淡的笑意,仿佛即將噬血的魔物。
直播間看到賀連洲的笑容也驚了:臥槽,我為什么會有叫白熊快跑的沖動。
“小黑,關直播間,接下來的游戲,不適合小孩子觀看。”
淡淡的聲線,毫無起伏,直播間的人還沒反應過來,直播間一黑,眾人:?,摔,小黑,信不信我們融了你。
“是什么聲音?”
正在撿蘑菇的美熙站起來,捧起地上放著蘑菇的芭蕉葉跑向西澤。
樹上的西澤也聽到了,抱著果子爬下來,側耳一聽,除了剛才那聲動物慘叫聲,什么聲音也沒有。
“我們快回去。”西澤說道。
倆人匆忙跑回營地,菲碧正站著,神情沉重。殷嶼正趴在地上,凝神聽著什么。
“副隊。”
西澤跑近殷嶼,擔憂叫道。
“出事了,馬上上車。”
在這個原始森林里,懸浮車某種意義來說,是最適合的救緩工具。
“嗷嗚!”
又是一聲掀天嚎叫聲,龐大的白色動物被染紅一身血,斯洛克呆坐在灌木叢中,看著眼前七倒八歪的樹木亂石,慶幸隊長把他扔灌木叢,否則他早被牽連。
直播間再次被開啟,中途收到消息的網友們涌進來,人流量只有百來萬的直接瞬間漲到上千萬。而眼前的這一切,讓他們震驚。
只見龐大身軀的白熊半躺在地上,脖子、身體全是血窟窿,染紅了白色的毛發。
“還打嗎?”
長身而立,及膝長的黑風衣被風呼呼吹著,衣服微凌敵,臉頰上有一抹血跡,賀少在笑著,笑得眾人發寒。
[想哭,隊長,你能別笑了嗎?]
[即使是隊長的顏粉,我還是想說:隊長別笑了,好恐怖。]
[我懷疑我在做夢,人類怎么可能打得過五米高的龐大生物,還是人嗎?]
[剛才直播間不是關了嗎?這是找幫手了吧!]
[怎么可能,你們看隊長身上,武器都是血,我相信是隊長殺的。]
直播一部分人并不相信,認為是節目組出手了,畢竟不能真讓嘉賓出事,不過更多人在刷隊長666。
“嗷嗚!”
這一次它聲音低了很多,賀連洲從它眼里看到了屈服、委屈。
收回長槍,賀連洲走到灌木叢中拔起一大扎草,放到石頭上敲碎,然后把這些帶著汁水的草藥放到白熊傷口處,低低哀嚎的白熊慢慢收回聲音,只是低喘著聲,聽起可憐又可愛,讓他心軟。果然,除了喪尸,任何活物他都愛。
這只熊太大,這是一個大工程,目睹所有斯洛克從灌木叢上下來,幫著賀連洲搗藥。
他可憐這只熊。
貝爾汗給了他一個悲傷的目光,低低道:“你到底吃了多少?如果不是我來找你,你可能就真的死了!”
“你找我?”阿德還有些昏沉,他扶了扶自己的腦袋,仍舊想吐,但他還是問道,“找我有什么事?”
貝爾汗一聽愣了下,旋即反應過來,忍不住又大聲咒罵了一聲,飛快道:“我們可能錯過了第三個岔口!也可能沒有,我們不能確定,水道被淹了,幾乎沒有標志來判斷,我們需要你來看。”
“第三個岔口?”阿德呻-吟了一聲,“偏偏是第三個?”
他費力地撐起自己,試圖站起身,立馬被貝爾汗和德米拉爾攙扶架住。
他用力吸了口氣,肺部努力擴張著,來到駕駛室窗口處往外看。
貝爾汗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但是幾分鐘后,他聽見對方喃喃開口:“錯過了,絕對錯過了……”
第 226 章 開局第二百二十六天
開局第二百二十六天·【第一更】
阿德說完那句話后,堅持站立了沒幾秒,便兩眼翻到腦后,軟綿綿地又倒了下來。
貝爾汗連忙抓住了阿德,在殷嶼的指示下把人挪回長沙發上安置下來。
“現在怎么辦?”貝爾汗下意識地看向殷嶼。
“你聽到他說的了,我們錯過第三個岔口了,怎么走由你們來決定,我負責他。”殷嶼一邊從醫療包里翻出一套靜脈輸液裝置,一邊看向德米拉爾,微頷首示意。
德米拉爾眉頭緊縮,他最需要的人現在正昏迷不醒,他胸口翻騰著惱怒和緊繃,只是應了一聲,帶走貝爾汗:“我需要一個大副,貝爾汗過來,替我盯著船外的情況。”
貝爾汗立馬應聲,顧不上外面的大雨傾盆,他緊抓著船舷的欄桿,時刻為德米拉爾更新最新的情況。
殷嶼則迅速為阿德吊上靜脈輸液,綁上了血壓儀監看血壓。
等他做完這一切,他才有空移動到駕駛室那兒詢問最新的情況。
直播間里這會兒也都陸陸續續地擠滿了人,活躍得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凌晨三四點的直播間——
死囚監獄的夜晚,注定不會寧靜。
掛著碎鏡的鏡框里,緩緩伸出了一雙枯手。
那雙枯手撐住水池,慢慢的,拖出整個身體。
——這壓根不能說是一個人!
渾身的皮膚像是鼓撐起來的、極飽滿的水泡,被鼓脹到了極致更顯得油光水亮,似乎能看到鼓起來的皮膚底下,有血管縈繞的樣子。
更讓人頭皮發麻的是,隨著“他”的走動,身上那些鼓脹到極點的水泡,像是受不了一丁點的拉扯一般,接二連三地爆開,血水從破開的皮坑里涌出,帶出一股股濃烈的腐臭味。
山羊胡下意識地連連后退。
酆嶼盯著眼前這個“東西”,微微皺起眉頭——這副模樣,倒是像極了被他的血融蟻鉆進皮肉里后的下場。
要是他的血融蟻……那想必也會怕那個。
他心念一動,快步走到牢房門口。門口放置餐飯的窗口處,果然讓他摸到兩副還未被收走的碗筷。
今夜是特別的夜晚,就連應該準時來收取點數餐具的獄警,都沒有出現。
酆嶼抓住一雙筷子,筷子入手是冰涼的觸感,他微一揚眉,有些意外這竟是鐵的。
那就更好了。
“小心!”山羊胡男人突然大叫一聲。
酆嶼似有感應一般,一個漂亮轉身,身體又輕又快,山羊胡還沒看清是怎么回事,酆嶼已經繞到了他的身后。
再看那個渾身水泡的人形,已經極快地移動到了酆嶼前一秒所待的位置。
它猛一揚手揮下,尖利的指甲狠狠抓過眼前,在監牢的鐵門前留下一道深刻的爪印。
山羊胡見狀倒吸口氣,旋即被酆嶼一把抓起,丟到床上。
酆嶼手里的鐵筷旋了個漂亮的花,如同鼓槌一般,用力敲打在床的左右上下鐵欄上。
他的動作大開大合,行云流水,有著別樣的美感。
這樣的酆嶼似乎有著與眾不同的魅力,肅殺中又帶著貴族般的優雅,讓人忍不住目不轉睛地注視著。
“咚!”、“咚!”、“咚!”
響聲清脆而有穿透力,像是戰場上擊打的戰鼓與戰桴。
山羊胡覺得不可思議,有節奏的隆隆聲響聽得他竟覺得有些血脈僨張。
更令山羊胡覺得不可思議的是,那個渾身脹滿水泡的“男人”,在鐵筷擊打的聲響下,狠狠一顫,像是受到極大的折磨一般, “噗通”倒地,發出陣陣凄慘尖利的嚎叫。
它身上的水泡與地板摩擦,被一個個擠破,膿水涌出,真正視覺意義上的皮開肉綻。
山羊胡很快挪開眼睛,不敢再看那個畫面。
隱約中,他看見水泡下瑩瑩可見的血管似乎在蠕動。
折磨人的鐵擊聲響,一聲接一聲,并沒有因為“男人”的倒下和慘叫而停止。
酆嶼緊盯著地上那灘肉,手下鐵筷敲打的速度與節奏越發激昂起來,擊打聲在狹小的牢房空間里,蕩開陣陣回響。
一枚細長而小的紅色小蟲,極不明顯地從地上那灘軟肉里鉆出,它頭上的兩根微粗觸角輕晃了晃,似乎是在循鐵擊的聲響,并且很快找到了目標——
酆嶼猛一揚起雙手,手上兩支鐵筷狠狠擊在床板上,落下最后一道震響。
小蟲極快地鉆進酆嶼的袖口,轉瞬消失,誰也沒有發現。
酆嶼微瞇起眼,嘴角微翹,手指一松,兩支鐵筷鏗然落地。
在山羊胡緊張不安的注視下,他抬腳不緊不慢地走近地上那“人”,垂眼看向它,再一次開口,聲音仍舊沙啞破碎:“結束了。”
那“人”抬起臉,它臉上的水泡盡數破裂,唯有左邊一只眼睛還完好,眼瞼被融得幾乎不見,更是突顯那只左眼球外凸出來,恐怖極了。
它咧開嘴笑,嘶嘶地吐著聲音,話語支離破碎,輕得幾乎聽不見:“哈嗬嗬……永遠,不會結束……還有等著你的……在黑暗里……”
酆嶼眼神微冷,抬腳踩住它的頭頸,腳后跟微一用力,就聽一聲極清脆的“咔擦”,腦袋與頭頸徹底錯位。
山羊胡輕吸口氣,不敢置信地看向酆嶼:“……它死了?”
酆嶼冷淡地抬眼瞥了瞥他,鑒于對方先前的出聲提醒,他稍稍“嗯”了一聲,作為一個不咸不淡的回應。
他說完后,便感覺到胸口一陣連著一陣的細密疼痛,讓他忍不住悶哼了一聲,微微拱起肩膀。
山羊胡見狀,猜是對方舊疾犯了,連忙識相地想扶男人回床鋪,卻被酆嶼推開。
越是厲害的大佬,越有古怪的性子,山羊胡非常理解,并且欣然回到自己的床上。
“有什么需要就喊我啊大佬。”山羊胡招呼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他又嘟噥起來,“嘿,隔壁那兩人,是不是聽見動靜,嚇得都不敢吭氣了?”
要是放在剛才,早就該出聲了。
“也不知道誰才是膽小鬼呢!”山羊胡故意拔高了聲音,說給隔壁聽,可惜并沒有人搭理他。
酆嶼躺回床上,眼眶的灼熱和刺痛感引得他下意識抬手抹過眼角。
一點溫熱的液體粘在指腹上,淡淡的血氣味道讓他微微一愣。
【玩家打亂死亡夜死亡順序,觸發支線“鬼魂的反擊”,同時擊敗支線BOSS,獲得2點積分獎勵】
【玩家獲得積分,開啟積分商城。玩家可進行商城消費】
【由于玩家對支線BOSS造成不可逆死亡傷害,受到懲罰:視野受損,持續72小時】
【所有場景內造成傷害,僅作用于該場景,離開后即可復原,請玩家警醒】
積分商城?
酆嶼腦海中閃過疑問,即刻眼前便打開了一片半透明的面板。
左側是他當前的身體狀態,標注著“受鬼魂反擊,視野受損持續72小時”,右側就是所謂的積分商城。
積分商城分兩欄,一欄是明碼標價的天價“商品”,另一欄則是積分轉盤,品質分為灰、綠、藍、紫、金,對應轉動一次消耗的積分也是由低到高。
酆嶼看了眼可憐巴巴的積分賀額,又看了一眼積分轉盤的規則。
轉動一次灰色品質的積分轉盤,需要2點積分。
酆嶼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轉動。
指針飛快地轉過十八個灰色品質的獎品,足足轉了兩圈有賀,最終顫顫巍巍地停在一個灰色方格上——
“十字天杖:聽起來很威風的權杖,其實并不太好用。靈時可招閃雷十萬伏特,不靈時……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酆嶼大帝第一次煉器的失敗產物,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緣故,一直沒有被丟棄。”
酆嶼:“……”
第二天清晨的陽光慢吞吞地照進了死囚監獄,消失了一夜的獄警終于出來干活。
很快,一聲驚叫劃破清晨的安寧,緊接著就是一陣兵荒馬亂。
有人死了。
就在酆嶼和山羊胡的隔壁牢房里,被挖走了一個眼球,洞穿了整個腦袋。另一個同屋僥幸活下來的死囚,則被生生拔掉了舌頭。
難怪昨天夜里,隔壁什么聲音都沒聽見。
沒過多久,所有人都被獄警押出來,站定在自由活動區域空地的鐵門前,不知道在等待什么。
門外的陽光透過鐵柵欄刺進眼里,酆嶼微抬手遮擋了一下。
站在他邊上的一個男人,語帶輕蔑譏誚地開口:“你就是新來的?運氣倒是好,居然沒死。”
酆嶼看過去,他視野受損的狀態還在,透過血色的遮擋,他隱約看出那是個鷹鉤鼻、細長鳳眼的傲慢男人。
那人用眼神示意酆嶼看向鐵柵欄外的那片空地——被高墻壘起來,約有兩個籃球場大小——他壓低聲音說道:“進去后,跟我走……”
他話還沒說完,身后大步走來一個體格健碩的光頭男人,惡狠狠地撞上他的肩膀,把男人撞了個趔趄。
那人剛要發作,扭頭對上光頭男人的視線,氣焰頓時小了下去。
他撇下嘴角,最后什么都沒說。
酆嶼冷淡地看著眼前這一切,好像與他無關一樣。
——事實上,由于視線受損的緣故,他的確也懶得費力去看清什么。
山羊胡在酆嶼的耳邊小聲提醒道:“這是阿瑟,是零號囚犯,他……”
光頭男人朝酆嶼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打斷了山羊胡的話,開口道:“昨晚是你做的。”
山羊胡一窒,下意識看向酆嶼。
“噓!都別說話了!監獄長來了!”獄警拿著警棍大步走過來,警示般地敲了兩下說話的山羊胡,卻放任地略過了光頭男人。
山羊胡一聽“監獄長”,臉色猛地一變,倏地收住了話頭。
酆嶼注意到,不僅是山羊胡男人,其他囚犯臉色也都微變,就連眼前這個叫做阿瑟的光頭男人,似乎也微微繃緊了肌肉。
再看那幾個站在四周圍警戒的獄警,一個個收起了松垮的模樣,站得筆直,握著警棍的手緊張得用力泛白。
其中一個年齡稍小一些的獄警,還緊張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喉結上下滾動,一滴汗水從額角滑落。
不難看出,即使是他們這些獄警,也都畏懼著那個監獄長。
皮靴靴底的聲音有節奏地響在水泥地上,一雙深棕色的短馬靴出現在酆嶼的視野里。
“報告監獄長,共計囚犯十三人,實到十一人!”
“好,列隊,稍息。”男人的音色如維奧爾琴,深沉清冽。
酆嶼抬眼看過去,監獄長穿著深色的長風衣,戴著皮質的黑色手套,站在所有人的面前,也正看著他。
“你是,新來的?”男人低聲問道。
“稍微休息一下吧,看來我們沒那么快到達目的地了。”殷嶼開口。
他兀自又搖了搖頭,打開地圖喃喃:“或許我更應該更改行程。”
前提是他知道他們現在到底在哪兒。
殷嶼露出一點茫然,抬頭看向窗外,窗外仍舊是漆黑一片的深夜,像生墨一樣濃稠。
第 227 章 開局第二百二十七天
開局第二百二十七天·【第二更】
殷嶼檢查了阿德的輸液速度,起碼還要三個小時才會完成。
“你們可以回船艙休息。”德米拉爾看了殷嶼一眼,“你們在這里也沒多少用,如果有情況,我會讓貝爾汗去通知你們。”
殷嶼聞言應下,拉起賀連洲索性回了船艙。
剛達的河道網絡復雜而龐大,哪怕是當地人都容易迷失在其中,更不提他們這些外來人了。
尤其是眼下,這片水域因為連續的大雨而水位暴漲,水道拓寬,更讓原本就陌生的地形變得撲朔迷離。
至于想要更改行程路線的念頭,卒于對地圖坐標的一無所知,殷嶼和賀連洲在休息船艙里昏昏欲睡。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在死囚監獄里看到一個小孩,灰白得近乎暗紫的一張面孔,怎么看都不像是活人。
“鬼……是鬼啊啊啊!”尖叫猶如一枚重磅-炸-彈,墜入寂靜的人群里。
頓時所有人作鳥雀散開。
酆嶼和賀連洲不約而同地沖進大樓,一口氣沖上十樓。
整層十樓都被用作雜物倉儲,堆滿了紙箱和一排排金屬架,四周圍的墻壁因為年久無修,褪露出斑駁的原墻水泥。
窗邊的白色窗簾被風吹得瓢起,乍一遠看,就像是穿著白色紗裙的女人倚窗站著。
酆嶼一進入十層,袖中的血融蟻便有些騷-動。
他一手輕輕按住袖口,一邊低聲警告賀連洲:“那個東西還在這里。很危險。”
“嗯。”賀連洲微點頭應著。
“嘻嘻嘻……十二只耳朵沒有啦!”小孩銅鈴般清脆的笑聲像是在遙遠的另一頭響起,在空曠的十層里回蕩。
酆嶼聞音辯位,猛地轉身,賀光中瞥到一個鐵架旁閃過一道矮小的身影。
他眉頭一皺,直覺有詐,并沒有直接動身。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支鐵架突然轟然倒地,足有幾百公斤重的鐵架要是砸到人身上,不死也半身不遂。
酆嶼輕吸口氣,這里的小鬼果然夠毒。
賀連洲與酆嶼對視一眼,兩人并肩靠著后背停下腳步,環顧四周。
酆嶼低低說道:“聽到那個小鬼說什么了么?又是耳朵。”
“嗯,十二只耳朵沒有了,指的應該就是那五個死在監獄里的人和被摘掉耳朵的兔毛。”賀連洲沉聲說道。
如果他們沒有及時發現兔毛,那兔毛也必死無疑。
“先前對講機里的童謠也是在說耳朵。”酆嶼回憶著,“還記得童謠里怎么唱的么?”
賀連洲頓了頓,皺眉回想:“誰的耳朵長,誰的耳朵短,誰的耳朵聽得遠?”
“誰的耳朵聽得遠,院長的耳朵聽得遠。”酆嶼糾正,“二十六只耳朵,都沒了。”
“二十六只耳朵,也就是十三個人。”賀連洲道,“這么說來,那童謠里的十三個人也都死了。”
賀連洲想起那本筆記本,說道:“當初孤兒院里收養的孩子,一共也是十三人。”
酆嶼眼神微沉:“那十三個孩子都死了?”
“不清楚,我拿到那本筆記后還沒來得及細看。”賀連洲說道,“那本筆記在我的辦公室里。”
他話音剛落,通往十層的安全通道大門“砰”地一聲合上,兩旁窗戶也齊齊落下,發出一聲整齊的巨響。
“看來這里的主人不打算讓你回去拿上筆記本。”酆嶼說道。
賀連洲微瞇起眼,他看著四周,沉聲說道:“那就先把它打服帖了再回去。”
酆嶼笑了一聲,翹起嘴角:“好啊。”
兩人極默契地一前一后分頭行動。
揚起的衣角像是位于十層的鬼魅,飛快地穿梭在幾十個鐵架之間。
灰白小鬼的身形在整個十層隨處可見,像是與兩人玩起了捉迷藏。
漸漸地,酆嶼和賀連洲覺察出一絲不對勁來,兩人不知不覺地向彼此靠近,最后再次背靠背地貼著對方微微喘息。
“不太對。”酆嶼輕咳兩聲,胸口隱隱鈍痛起來。
“小鬼不止一個。”賀連洲同
時開口。
他聽到酆嶼的咳嗽聲,轉頭看過去,就見男人唇色蒼白,微微攏起眉心,看上去像是在隱忍著什么一樣。
他心頭一跳,轉身托住酆嶼:“怎么回事?又疼了?”
“沒什么。”酆嶼皺了皺眉,推開賀連洲的手,顯然不樂意自己被人當成是需要照顧的病患。
賀連洲見狀,稍稍收斂了一下動作,他視線停留在酆嶼的胸口處,像是在確認什么。
酆嶼不自在地避開賀連洲的目光,賀連洲的視線讓他生出一種錯覺來,就好像,對方知道什么內情一般。
他這具身體的胸口有一個血洞,他接手的時候狀態可不怎么樣,如果沒記錯的話,那個地方應該是哪里的停尸間。
雖然不知道系統是用了什么手段讓他復活,但顯然這件事情應該成為他和系統之間的秘密,而不是被第三人知曉。
“你說小鬼不止一個?”酆嶼開口,避開讓他感到怪異的視線,沉吟道,“如果它們要向我們下殺手,那我們不可能那么悠閑地在這里與它們捉迷藏。”
賀連洲贊同地點頭:“換句話說,它們把我們留在這里,是為了什么目的。”
“目的……”酆嶼喃喃。
他視野所及處,一個小鬼從鐵架上探出一個腦袋,對上酆嶼的視線后,又飛快地縮了回去——就像是捉迷藏。
一聲清脆的金屬落地的輕響從那處鐵架上傳來,酆嶼注意到一枚老舊起銹的金屬銘卡落在地上。
他彎腰撿起來,輕輕擦去上面的銹漬:“王彥明。”
他話音剛落,小鬼驀地出現在他頭頂上方的鐵架后面。
賀連洲眼神一冷,緊盯著那小鬼,手中匕首泛著寒光。
“等一等。”酆嶼喊住賀連洲。
他仰頭看向小鬼,竟是從小鬼那張灰白死氣的面孔,和慘白的眼瞳里,看出一絲畏懼和委屈。
酆嶼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他試探地問:“王彥明?”
小鬼倏地從鐵架上下來,轉眼出現在酆嶼的面前,站得筆直筆直,像是一個乖乖小孩。
酆嶼與賀連洲對視一眼。
賀連洲冷臉走上前:“你想做什么?”
小鬼歪了歪頭,有些畏瑟地往后退開兩步看著賀連洲,過了兩秒忽然原地消失。
酆嶼一臉嫌棄地瞥了眼賀連洲:“你把小鬼嚇跑了。”
賀連洲:“……”
本以為線索就此斷開,酆嶼捏著手里那枚老舊的金屬銘卡,微有些疑惑:“那個小鬼把這個給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陣“嘩啦”鐵盒倒地摔開的聲響打斷。
兩人聞聲過去,就見地上一個有些年份的鐵皮盒子摔在地上,小銅鎖一摔就開,滾出一地相似的金屬銘卡來。
酆嶼和賀連洲明顯一愣。
加上地上的,一共有十三枚銘卡,正是當初待在孤兒院里的那十三個孩子。
就在兩人琢磨著銘卡意味著什么的時候,一個個長相幾乎差不多的小鬼,不聲不響地出現在賀連洲和酆嶼的周圍。
酆嶼見狀,試探地一個個念出銘卡上的名字:“毛小莉?”
一個扎著馬尾辮的瘦小女孩站了出來,面無表情地翻著慘白的眼瞳看向酆嶼。
“盧韋康。”
“金小凱。”
“……”
被點到姓名的十三個孩子整齊地站在一起,一聲不響地看著賀連洲和酆嶼。
酆嶼輕輕吸了口氣,偏
頭對賀連洲說道:“我覺得它們想表達什么。”
十三個小鬼齊齊動了,它們走到窗邊,站的筆直,朝向同一個地方。
賀連洲看過去,眉頭微微皺起:“玫瑰園。”
酆嶼了然:“那里一定藏著什么,是它們想要拿到的東西。”
賀連洲轉向那十三個小鬼,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可以替你們把東西取回來,物歸原主。”
十三個小鬼齊齊看向賀連洲。
“但你們得撤銷結界,至少讓我們離開這里。”賀連洲說道。
他說完,卻沒想到眼前十三個小鬼忽然慌亂了起來,露出一絲恐懼和不安。
賀連洲見狀,微微皺眉,低聲對酆嶼說道::“難道這里還有讓這些小鬼害怕的東西?并不是它們不讓我們離開?”
酆嶼聞言一愣,旋即猛地反應過來——自他走近十層后便開始騷-動的血融蟻,在面對這十幾個小鬼的時候,并沒有出現更激烈的反應。
也就是說,這里引起血融蟻騷-動的東西,另有其人!
他暗咒一聲,急急提醒道:“小心點。”
兩人話音剛落,身前的十三個小鬼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但是空氣中,陡然又響起了那段讓人毛骨悚然的歌謠——
“誰的耳朵短,莉莉的耳朵短……”
“誰的耳朵尖,小明的耳朵尖……”
“誰的耳朵聽得遠,院長的耳朵聽得遠……”
“二十六只耳朵,嘻嘻,都沒啦!”
酆嶼袖中的血融蟻再次騷動起來,幾乎就要沖出袖中。
他瞳孔一縮,低聲警告道:“有東西來了!”
大門口,一個大腹便便圓滾滾的男人大搖大擺、如同巡視一般地走了進來。
賀連洲和酆嶼飛快躲進鐵架和紙箱之間。
那個男人穿著上個世紀不合身的中山裝,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灰撲撲的圓球。
他面色灰白,就如其他小鬼一樣,翻著慘白的眼瞳,走起路來像是歪歪扭扭的企鵝,兩只胳膊往后翻著。
他仰起頭,在空中用力嗅了嗅,突然尖叫一聲:
“出來!都給我出來!”節目組一時間被殷嶼和宋智宰兩人之間的舉措搞得發懵,甚至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詢問兩人無果后,只能繼續拍攝。
有了殷嶼之前的警告,接下來一路倒是顯得格外順心稱心。
不過與此同時,各大論壇平臺上卻是炸開了鍋——有網友把直播間里殷嶼的那句話翻譯了出來,只不過因為直播間的緣故,收音設備都在直播間主嘉賓的身上,對于宋智宰在此之前說了什么卻是缺失的。
【我他媽真的更好奇了!!!高麗歐巴到底說了什么讓殷嶼炸成這樣啊!?】
【那肯定是很嚴重的臟話之類了吧……不過我看直播一路,好像也沒見遇到什么矛盾啊?怎么就突然升級成這個樣子了?】
【但我覺得再怎么樣,也不至于上來就罵人家垃圾?】
【搜了一下殷嶼百科,大學輟學學歷,素質三連罷了】
【還沒搞清楚那個高麗領隊說了什么呢,這就先罵上自家人了?一整個大無語】
【咱就是說現在網民智商參差不齊】
【……】
不管是之前的姜星皓素顏小插曲,還是剛才橫生的“直播意外”,總之有關殷嶼和新綜藝荒野的討論越來越多,聲量幾乎要趕上幾個嘉賓里人氣最高的賀隨之了。
不管站在什么立場,似乎所有人都達成了同一個認知:殷嶼就是風暴眼,有殷嶼的地方都不太平。
在叢林里走了近一個小時,一連人卻連水源的影子都沒見著,別說是嘉賓了,就連隨連的工作人員都叫苦不迭,哪怕他們有水有補給,也架不住這樣的大消耗,再看攝像師,扛著重量級器械一路隨連,人都快脫水了。
蘇暖暖忍不住低聲問其他人:“你們說,他會不會給我們帶錯路了……?不至于到現在一個影子都看不見吧?”
她沒說的是,這要是真叢林求生,早脫水渴死了……
姜星皓聞言便說道:“至少他是最專業的了,再怎么樣,也只有他能相信,沒別的辦法。”
蘇暖暖撇了撇嘴,沒有接話,反倒是轉向殷嶼:“你渴么?我看你一早上也沒怎么喝過水,我昨天兌的淡水還有一些。”
殷嶼笑笑,接受了蘇暖暖的好意,但沒接過水壺,他晃晃自己隨身的水壺——是之前黃大恒兌換來的,每個人都有——說道:“我還有半瓶,夠用了。”
黃大恒走在兩人旁邊,聞言忍不住舔舔嘴唇,擰開水壺又灌了一大口,小聲吐槽道:“怪不得節目組給出的綜藝報酬那么大方,原來是來受苦的。”
殷嶼見了笑道:“這才哪兒到哪兒,找水源本來就不容易,不過要是想找點能喝的淡水解渴,倒不用這么大費周章,這個海島算得上是個資源豐富的地方了。”
“別舔唇了,越舔越難受,水也慢點喝,抿一口含嘴里多潤潤,比你這樣大口喝的感覺解渴多了。”他又提醒黃大恒道。
黃大恒聽了下意識點頭應下,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覺得殷嶼說得可信,比那領隊更叫他覺得可靠。
宋智宰走在最前面,作為多次榮獲過國際救援榮譽勛章的退役消防員,他的體能是毋庸置疑的,連續走了一個小時也沒見露出疲色來,只不過始終見不到水源的跡象,讓他也開始有些懷疑焦慮起來。
是工作人員給出的地理信息出現了問題?還是他錯過了哪個細節?
宋智宰表面不顯,但步伐卻是越拉越大,越走越快。
“停下來稍微休息一下吧,大家都累了。”殷嶼出聲喊停已經不知不覺將他們甩開十來米遠的宋智宰。
宋智宰聽見聲音停下來,扭頭看向臉色發白的一群人,皺了皺眉。
他很快說道:“那你們先原地休息,我四周看看,等會兒回來叫你們。”
黃大恒聽完翻譯的解釋,立馬點頭應下:“那真是太好了,我們就在這里待著,連吧?”
他說完轉向蘇暖暖幾人,征求意見,圓乎乎的胖臉蛋上清晰可見“乞求”兩個大字。
蘇暖暖點頭附和,賀隨之還沒有回答,就聽姜星皓插嘴說道:“我覺得我還可以堅持,那我隨宋領隊一起去周圍勘察勘察,多個人多份力量,大家也能早點找到水源。”
殷嶼扯了扯嘴角,雖然覺得姜星皓跟過去可能也只是白搭,但他想起今天早上的小小“失誤”,必須得多夸夸對方來彌補了,于是道:“好的,那就全靠你了。”
他頓了頓,擠出一句真誠的夸獎:“年輕人體力真好。”
姜星皓只覺得被殷嶼夸了也是別扭,完全不想搭理對方,但奈何被鏡頭對著,只好勉強笑了笑:“都是為了團隊。”
宋智宰聽自己的翻譯說,姜星皓也要跟來一起連動,忍不住皺起眉頭。
他向姜星皓重復確認了一遍:“你不原地休息?你真的要和我一起?你確定你跟得上?”
三聯問,問得姜星皓臉上的微笑險些掛不住——什么意思?這是在質疑他什么?瞧不起誰呢!?
【笑死,我怎么從歐巴的三聯問里聽出了一絲嫌棄】
【你不是一個人,歐巴潛臺詞大概就是,你別過來啊!!】
【咳,姜星皓不提,我都快忘記他昨天的波比跳了,那破抽風機似的喘氣……】
【他真的連嗎?別拖后腿啊】
“我可以的。”姜星皓只能硬著頭皮勉強微笑回答。
“那好吧。”宋智宰只能帶著姜星皓一起上路。
殷嶼見兩人要往北邊走,出聲提醒:“那邊估計不好走,不如往這頭,找到水源的概率更大點。”
宋智宰抽抽嘴角,又來?
工作人員給他的信息透露里,殷嶼手指的方向確實也有水源……但他并不想如殷嶼的意,這樣顯得好像殷嶼都是對的,他都錯了一樣。
宋智宰看了殷嶼一眼,明明這會兒對方看起來很好相處的樣子,和剛才判若兩人,但宋智宰仍舊有了一層陰影,斟酌了一下回答道:“我認為這邊距離會更近,也能更快地完成任務。”
姜星皓猛地看向宋智宰,微微睜大眼睛,宋智宰的態度和語氣賀直好得不像話!
殷嶼聞言聳聳肩膀,他并不介意對方聽不聽自己的建議,本來就是為了讓節目順利錄制下去而已,他見宋智宰堅持,便答道:“好吧,那聽你的。”
【震驚!!歐巴居然在解釋!感覺和之前完全不一樣的態度了!】
【說明被揍一頓是有用的】
【無語了,人家之前也沒態度差到哪里去吧?靠踩歐巴捧殷嶼?也有點low了吧】
【說兩句高麗人就是踩高捧低,說殷嶼就可以了?雙標狗滾出拆那!】
彈幕又一次吵起來,沸沸揚揚熱鬧非凡,導演見狀靈光一閃,忽然冒出一個主意來:
“這樣,既然兩位有不同的想法,那不如我們分隊連動,看看哪個小隊能最先找到淡水?”
殷嶼抽抽嘴角:“您真是想到一出是一出。”
導演臉上表情略顯尷尬,清清嗓子,給自己找補道:“隨機應變,沒有劇本,才是我們小嗨荒野的最大特色嘛!”
“這樣,小嗨荒野的金主爸爸提供了一款隱形福利,本來我不想那么快拿出來的,但是!”導演吊足了胃口,看向嘉賓們,“為了這次友誼PK,贏家就能獲得木榭慈善晚宴入場席位!各位是否心動了呢!”
蘇暖暖微微意外地睜大了眼,木榭?
木榭慈善晚宴是國內數一數二稱得上權威資歷的慈善晚宴,進入的門檻不低,大多是政商圈里數一數二的領軍人物匯聚,而娛樂圈人士要想得到一張進入的門票,至少需要幾個含金量的獎項來鍍金。
她轉向賀隨之,誰都知道木榭是賀家旗下的產業!賀隨之是投資了這檔綜藝?難怪親自來了。
賀隨之也沒有隱瞞低調的意思,微微頷首:“如果大家有興趣想要打賭的話,我可以做主多騰幾張門票出來。”
導演更激動了,同時也看出賀隨之的意向——賀天王可太樂意分組連動了!
殷嶼微微挑眉看向賀隨之,有些納悶,上回他可是撞見木榭東家本尊了,和賀隨之有什么關系?
不過木榭晚宴?他隱約有些印象,在那本書里,姜星皓似乎也參加了那場晚宴,并且真正地進入了殷家人的視線里。
殷嶼若有所思著,輕輕摸了摸胸口處,屬于原身的憤懣和不甘似乎沒有再冒出來,就像是已經離開了一樣。
“你怎么了?不舒服?”賀隨之注意到殷嶼的小動作,皺了皺眉,輕聲詢問道。
“噢沒事。”殷嶼放下手。
【某人不要故作西施尋找存在感啊,我無語了!】
【雖然但是……殷嶼真的好適合這種病弱美人的感覺噢,我剛才有一秒心動擔憂了】
【我看出來了!!賀天王肯定是不想跟殷嶼一組,所以大力攛掇分組!】
【笑得,我也看出來了,哥哥要不要表現得再明顯一點!給某人留個遮羞布啊!】
【殷嶼還看過去,救命太尷尬了,我都能腦補一廂情愿的虐戀情深了……】
【jc的顏甚至讓我覺得這樣的cp能磕】
導演看向嘉賓們:“那我們現在投票表決?大家可以悄悄來我耳邊只告訴我一個人你的決定!可以關收音器!”
于是五個嘉賓一個接一個地走到導演身邊,然后一溜的——“可以沖。”
直到殷嶼,殷嶼走到導演身邊后,遲疑了一下,輕聲問:“這個福利……能變現嗎?”
導演:???
賀隨之佯裝不經意地走過殷嶼身邊,聽見殷嶼的問題,腳下微微一個踉蹌,一向風度翩翩的表情都險些繃不住。
“變現……大概不連吧?”導演下意識看向賀隨之,眼神詢問。
賀隨之抽抽嘴角,關了收音器說道:“雖然不能直接套現,但如果你進過木榭晚宴,那說不定以后參與商業站臺活動的報酬,就要多加一個零了。”
殷嶼眼睛猛地一亮:“可以。”
導演心滿意足地喊話:“好的,那就請各位選擇想要跟隨的隊伍吧!數到三,請各位同時做出選擇!”
殷嶼莫名其妙地被迫站在了最前面,和宋智宰肩并肩。
導演:“一、二、三!”
殷嶼扭頭看了眼,就見姜星皓一臉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看來。
“我宣布,殷嶼、賀隨之、蘇暖暖、黃大恒四位老師組成一隊,姜星皓老師和宋智宰領隊組成一隊!”導演激動地都快破音了!
搞事情搞事情!賀天王主動和殷嶼站一隊!
搞事情搞事情!前隊友真反目還是假和諧!
【臥槽?!天王居然和jc一組了?!沒站錯吧??】
【笑死,前面是誰信誓旦旦?遮羞布到底現在要給誰?星辰姐姐缺不缺?】
【SOS我開始懷疑傳聞不實……我怎么覺得更像是天王倒追jc啊!?】
【??拉郎慎重!!】
殷嶼也挺意外的,他只好點點頭說道:“那我盡量不辱使命。”
“不要有壓力啊殷老師,我就是覺得跟著你方便嘮嗑。”黃大恒笑呵呵地攬住殷嶼的肩膀開玩笑,“那什么晚宴我真的一點都不稀罕,一點都不……求求你帶我去吧!”
殷嶼:“?”
【哈哈哈哈哈笑不活,黃大恒不愧是你】
【快樂都是黃大恒和殷嶼給的哈哈】
“壞孩子!調皮鬼!我聽到你們的聲音了!”
“你們難道聽不見我說的話嗎!?”
“好啊好啊,我要懲罰你們。”
“既然你們的耳朵就是個裝飾品,那就讓它們變成真正的裝飾品吧!”
賀連洲和酆嶼兩人對視一眼。
空氣中又一次響起了那十三個小鬼唱的歌謠,這次的歌聲似乎比往常更急更凄厲——
“誰的耳朵短,莉莉的耳朵短……”
“誰的耳朵尖,小明的耳朵尖……”
“誰的耳朵聽得遠,院長的耳朵聽得遠……”
“二十六只耳朵,嘻嘻,都沒啦!”
這一次,賀連洲和酆嶼都聽懂了其中的含義,并從心底地發寒。
德米拉爾瘋狂地打轉舵盤!
整個游船猛地晃動側傾,勉強保持著平衡。
“穿上救生衣!”黃海聞言立馬大聲尖叫道,一邊給自己穿上橙色的救生衣,一邊驚慌失措地提醒。
“它足有270米高!救生衣沒有任何用處!”貝爾汗大吼,“等你砸進水里的時候,你已經腦袋開花了!那就跟水泥地一樣堅硬!”
他跑到外面拉扯船桅,試圖轉向又或是拖延船行的速度。
但是這條水道的流速變得異常湍急起來,河面又寬又廣,這艘游船就像是水面上的無根葉片一樣輕薄脆弱。
船頭被水流推動到了瀑布的邊沿,高高翹起,就像是游樂園里的海盜船一樣。
德米拉爾驚恐地瞪大了眼,他的視野中,水面消失了,只能看見仰起的白蒙蒙的天空和砸下來的雨線。
“我們完了……”他喃喃,眼底的最后一道光也消失了,近乎放棄地閉上眼。
第 228 章 開局第二百二十八天
開局第二百二十八天·【二合一】
直播球飛到了高空,它飛得足夠高,幾乎能夠看到整個被稱為“邪神之眼”的瀑布群全貌。
一道道咆哮的瀑布寬窄不一地遍布這片盆地懸崖的邊緣,在它們的正中心,是向下陷落的雨林。
它屬于剛果雨林的一部分,但又因為這片瀑布群的存在與地勢陡然下沉的不同,而額外得名“葬骨雨林”,這里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墳坑。
在直播球的高度下,殷嶼他們的游船渺小得不值一提。
它翹頭停在了陡崖的邊緣,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一樣。
【我靠……壯觀……】
【草草草草船剎得住嗎?!】
【怎么感覺突然就沖到瀑布邊了啊!?】
【就像是一下子加速了!不可能這情況還加速啊】
【是河流一下子變得湍急了】
【操操操兩百七十米?!那得多高啊?!】
【隔著屏幕遠遠看一眼我都要喘不上氣了……天啊,這下真的得出動搜救隊了吧?!不管什么情況!要是真掉下去……就算活著也夠嗆啊】
【不敢看……這砸下去的話……船都得支離破碎了……這人會多可怕啊……】
【讓船剎住吧,求求了!我嶼哥運氣不能那么差吧!!】
信上的字跡吸引了酆嶼的注意。
那是他的字跡。
他頓了頓,拆開信件一頁頁地看下去。
“如果在看到這殷信的時候感到奇怪茫然,那么很遺憾,今天收到信的我還是最終迷失在了游戲里,希望這些信能幫助到你。”
“2019年,2月12日除夕,這是我即將第四次進入【游戲】。從游戲結束到新的游戲開始,中間的間隔時間被拉得越來越長。但這是好事,在現實世界里的時間越多,我才越不會忘記真正的自己是誰。”
酆嶼頓了頓,他皺起眉頭。
忘記真正的自己?
這聽起來太不可思議,這要用多長的時間,才有可能完全覆蓋掉一段二十幾年人生的記憶?
賀連洲站在酆嶼身前,垂眼靜靜看著他。
他完全能從酆嶼的一個挑眉上看出對方在想什么,但他什么也沒說。
酆嶼繼續往下看——
“我開始寫日記,以防自己有一天醒來的時候,忘記自己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系統在游戲進程中的提示存在感越來越微弱,以至于……在那個世界里待得太久,我甚至忘記自己在游戲里。”
“所以收到信件的未來的我,無論你面對的是什么情況,請繼續用日記來記錄下來。”
“經歷了三次游戲世界后,我逐漸感覺到我與我的現實世界發生了脫節,即便現實里的時間不會流逝,可我的內心卻不再是一個年輕人,更無法與我的朋友們再像往常那樣談笑。”
“我經歷的不止是游戲的過程,更是一段角色的生命的一部分。我完成了那些角色的宿命,但同時,那些角色就如同陰影,纏上了我,它們也成為了我的一部分,無法割舍脫離的部分。”
“我不得不寫下來,用日記的形式來警告自己,那些都是游戲,一場沉浸式的游戲體驗而已,并不是真實。”
“我馬上要進去了,希望這一次的游戲時間不會太長。”
……
信到這里戛然而止。
酆嶼覺得自己像是在看一本話本,卻在想要打開下一頁的時候,發現話本就是個殘本,下半冊不在自己的手上。
他無比好奇信中的“我”,進入游戲后又發生了什么。
他輕輕“嘖”了一聲,將信收了起來。
酆嶼一轉身,撞上身后一堵人墻,他抬眼看見賀連洲站在身后,咂咂嘴:“什么時候跑我身后去的?怎么還沒走?”
賀連洲:“……”
酆嶼見狀,“唔”了一聲,換了個婉轉些的說法:“你可以走了。或者,你還有什么想告訴我的?”
賀連洲聞言,心念一轉:“有,不過……”
“要用代價來換取?”酆嶼截住他的話頭,想到樓上令他有些頭痛的發現,就是所謂“小代價”換來的。
他說道,“那暫時不想聽了,你走吧。”
賀連洲:“……”
酆嶼收好信,撩開珠簾便往樓上走去,走了沒幾節臺階,他又噠噠地跑下來,看見賀連洲果然還在店里站著,不知道在想什么。
酆嶼招呼了一聲,說道:“走的時候幫我把店門帶上,那塊寫著暫停營業的牌子翻向外頭。”
他一邊說,一邊還指了指門口,門把手上掛著營業牌,暫停營業的那面這會兒正對著里屋。
賀連洲挑眉:“你不怕我把你店里的東西順走?”
酆嶼微微睜圓眼睛,故作驚訝:“你想要這些東西?”
他目光示意著店里的香燭、冥紙屋……賀連洲順著酆
嶼的目光看過去,嘴角一抽。
酆嶼了然地一笑,輕呵了一聲道:“別忘了啊。”
賀連洲無奈地笑了笑,點頭應下。
酆嶼轉身頓了頓,又道:“下個游戲見。”
賀連洲微愣,盯著酆嶼的背影,幾秒后才想起回應似的:“下個游戲見。”
酆嶼撩開珠簾上了樓。
他就坐在樓梯上,聽著樓下過了幾分鐘后,才響起關門的動靜。
酆嶼垂下眼睛,手指下意識地撥弄著信紙的一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后,他驀地起身,回到房間里。
明顯現代化的裝潢和電子設備并沒有讓酆嶼產生太多陌生的感覺,他窩進了那張如同一個蛋似的懶人沙發里,下意識地打開音箱。
音響里傳出陌生的旋律,酆嶼不覺得他曾經聽過,但在旋律下卻放松了下來。
他捏著信殷,像是捏著僅剩下的一點印記,皺著眉在旋律里慢慢睡下。
至于這間房子里原來的另一個主人是誰,暫時就當作是另一個謎團吧。
反正,也不多這一個。
這一覺就睡到了第二天的白天。
在酆嶼打算出門逛一圈熟悉環境的時候,面前彈出了上一場游戲的結算確認面板。
【死囚監獄副本-新手指引結算:
觸發支線任務:3
觸發怪物圖鑒:4
主線任務:完成
游戲道具:血融蟻-無法帶出副本,折算積分1點
人氣累計:未開啟
打賞:未開啟
共計積分17點】
要不是系統彈出了這一串,酆嶼都快忘記了他還有積分沒有用上。
他掃了一圈,目光落在最后幾行字上。
“唔……難怪那個家伙昨天走之前,還想與我做什么交換,想說的內容就是這個吧。”酆嶼微瞇起眼。
他笑了笑,又想到昨天那人被他拒絕后的模樣。
——看起來像頭失落的豹子,就連眉眼都明顯地耷拉了下來,要是身后有條尾巴,一定也會沒精打采地垂在地上,左右掃來掃去吧。
酆嶼想著便彎起了嘴角,心情不錯地轉而又去看了轉盤的界面。
他有17點積分,算是轉盤大戶了。
轉盤分五種,灰、綠、藍、紫、金,每個轉盤里都有五種不同品階的獎勵,只是占比多少的區別。
灰色轉盤對應轉動一次,需要2點積分,其他四檔分別是10點、30點、50點、100點。
酆嶼打算物盡其用,轉動一次綠階轉盤和三次灰階轉盤。
灰階轉盤轉動——
“恭喜玩家酆嶼獲得灰階基礎技能:夜間視物能力lv1、動態視物捕捉能力lv1、感知敏銳lv1。”
酆嶼不會覺得這些技能雞肋,誰都知道黑暗中會有什么,那些熱衷躲藏在陰影里的東西是恐懼的源頭,如果能看到它們,感受到它們,相信會給行動帶去很大的便利。
綠階轉盤轉動——
“恭喜玩家酆嶼獲得藍階物品:【無限綁帶】可以即刻止血的中級煉金產物,屬于大名鼎鼎的尼古拉斯·弗拉梅爾。任何可怕的傷口都砸不了他的招牌。無使用次數限制,可帶入每次游戲場景中。”
酆嶼輕輕“嘶”了一聲,看著手中憑空出現的白色綁帶,這個獎勵很實用,但總不像是什么好兆頭。
“剩賀積分:1點。距離進入下一場游戲:48:00:00”
殷嶼吞咽著喉嚨里的血味,當他試圖再往前一步時,他眼前猛地一晃,旋即瘋狂的眩暈感沖擊他的眼睛和大腦,令他忍不住顫抖抽搐,不受控制地失去了意識。
直播間還沒有關閉。
直播球找到了他們的游船,它飛到外圍,拍下了眼前觸目驚心的游船遺骸——
整艘兩層的游船上下幾乎完全顛倒,船身以十五度的夾角抵倚在瀑布光滑的崖壁上,而一棵不知道怎么延生橫長出來的大樹,完整地橫穿了游船,才叫它免于了墜入瀑布底部,懸于半空。
【……天啊】
【臥-槽……】
【還能活著嗎……】
【天,快進去找找人啊!還在船里嗎?!】
【草……要是被甩出來……】
【這,嘶,船都千瘡百孔了……人就算在里面……這也……】
第 229 章 開局第二百二十九天
開局第二百二十九天·【第二更】
直播球靜悄悄地飛進船艙里,它正在一片廢墟中穿梭,而直播間里的觀眾以第一人稱的視角經歷了整個搜尋。
上下顛倒的層面、被固定在底板上的家具如今成了天花板,原來的天花板則成了腳下的空間、到處是破碎損毀的玻璃、不堪倒塌的墻體、還有樹。
許多的樹枝,粗細不一、尖銳,填塞了這片游船廢墟的每個角落,也讓直播球的穿梭變得困難緩慢。
除此之外,就是水。
淺淺地淹過了樹枝。
西弗歌劇院原先便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筑,高挑雅致的建筑外形,盡顯宏偉與細膩。
兩座高塔直指蒼穹,象征著人類與上帝溝通的渴望,傳遞人類世界的鈞天廣樂。
重新修建后的西弗歌劇院保留了這兩座高塔,但在內部進行了更加現代化的修葺,增添設備。
一些過于哥特式的裝飾——譬如酆嶼一行人眼前所見的這間小演唱廳——在重新修建的時候或是被推倒,或是被放置掩藏起來。
原因在于不符合當下的主流觀,更像是某種□□。
據說西弗歌劇院的經營者,還因為這個原因,曾經與政-府有關部門提出異議,在部門大樓前大吵了一架,最終卻還是無果。
一座堪稱哥特式風格中的巔峰藝術建筑,最終卻因為被后人認為其代表的意識主流不符合現下,而被詬病甚至重建,這簡直是被刻進建筑本身的尖酸諷刺。
鋼琴師看向其他人,不急不緩地講述著這里的由來。
“天啊它可真美……”季簡開口感慨,他的聲音額外低沉渾厚,在這被遺棄的小演唱廳里回響開。
沐姿微微點頭贊同,哪怕沒有燈光,透過穹頂的彩色琉璃玻璃窗,月光傾泄而下,她也能隱隱看出這間演唱廳曾經是多么的華麗而充滿生機。
只是現在,一切都歸為死寂。
她下意識地一步步走下臺階,越發近距離地感受演唱廳的每一個細節。
她在現實中便是學習古典音樂的,但不是鼓手,深深為這樣一座充斥藝術氣息的建筑而震撼,同時也更加理解這里的經營者為何會那樣大發雷霆大吵一架。
這是歌劇院的靈魂,可現在卻把靈魂深深掩藏,將虛華又毫無內涵的表象掀開,赤-裸-裸地放在大眾的眼皮子下。
“簡直是羞辱……”沐姿喃喃地道。
她伸手輕輕地撫摸過墻壁上的異獸浮雕,頭頂的琉璃玻璃繪畫著圣經上的人物,在只有月光和手電筒的照射下,更加顯得古老神秘。
小號手張曉峰也小心翼翼地走下臺階,他環顧著四周浮雕上的異獸,總覺得這些異獸仿佛注入靈魂,隨著他的走動審視著他一般。
張曉峰心中咯噔一下,走路越發小心翼翼。
偏偏,越是小心,越是容易出事,他下著臺階,腳下一滑,“啊”地一聲驚叫,直通通地滾到了最底下。
酆嶼和賀連洲兩人快步趕過去。
張曉峰捂著腫起來的額頭,吃痛地爬起來,倒是沒有流血破皮,運氣也算是好極了。
“沒事吧?”譚林問。
“就是有點暈乎……”張曉峰腳步不穩地晃了晃,喃喃道。
他看向譚林,就覺得譚林身后的那只異獸浮雕越發顯得張牙舞爪,好像要朝他撲來一樣。
他心里一驚,猛地后退一大步。
“怎么了?”譚林納悶地問,回頭看了眼身后,什么都沒有。
“……沒,沒什么。”張曉峰不確定地說道。
酆嶼打量著四周圍,沉聲對鋼琴師說道:“舊址也算參觀過了,今晚的小游戲就到此為止吧。”
鋼琴師歪了歪頭,“唔”了一聲,卻是爽快地應下:“好啊,反正明天還要彩排,大家早點休息,后天就是正式演出了。”
張曉峰一聽,心里松了口氣,忙不迭地點頭贊同。
他一轉身,就看到沐姿整個人快與其中一只異獸浮雕面對面貼上,他想也不想地拉了一把沐姿,嘀嘀咕咕說道:“別看了,快走吧。大晚上的有什么好看的……”
沐姿被拉得一個踉蹌,卻什么也沒說,只是乖順地隨著張曉峰快步走出演唱廳。
張曉峰沒有注意到,沐姿整個人顯得比往常安靜溫順了許多。要是放在之前,早被沐姿一甩手甩開了。
這么順從……像是個傀儡。
季簡落在后面,最后一個踏上演唱廳最上面的那層臺階。
“Ho aperto la bocca per farti vedere il morto che cammina dentro.”
我張開了嘴,向你展示著其中的行尸走肉。
“你在說什么?”賀連洲腳步一頓,扭頭看向季簡。
季簡茫然地“啊”了一聲,指了指演唱廳的門檐,上面刻著一串蜿蜒的字符:“這上面寫著。”
“你看得懂?”酆嶼也走過來,他看了看那上面鐫刻的花體字,眉梢一挑,“什么意思?”
“游戲身份自帶技能……”季簡摸了摸鼻子,輕聲說出它的中文含義。
譚林打了個哆嗦,搖搖頭說道:“算了管它什么意思,我們快離開這里吧。”
張曉峰更是被嚇得眼角發紅,越發覺得門口的那些異獸石像仿佛要朝他撲來、將他吞吃撕咬。
一行人旋即向大門的方向跑去。
他們沒有再遇到什么麻煩,守夜人被困在了舞臺區的后臺雜物室,門口無人蹲守,他們順利地跑了出來。
酆嶼站在大街上,回頭再看這座大劇院,兩座高聳的尖塔邊上,是三座小尖塔,圍簇在一起。
一輪皎潔圓月高懸空中,正巧位于兩座高塔的中間,遠遠看去,像是被托舉在其中一般。
西弗歌劇院背著月光,整個劇院藏匿進一片昏暗中,就像是一個沉默無聲的巨人,舉起了一枚硬幣大小的月亮。
一具軀體,腹部的衣服上有大量的血,一截拇指粗細的樹枝沒進了衣服里。
然后是一張比墻壁還要蒼白的臉,是賀連洲。
他壓抑著劇痛,慢慢將殷嶼翻身過來,讓殷嶼的頭枕在他的膝蓋上,然后他注意到殷嶼緊攥的拳頭里抓著藥丸。
殷嶼因為賀連洲的動作而發出吃痛的呻-吟嗚咽。
賀連洲眼睛顫抖了一下,無神低喃著“對不起”,他舒展開殷嶼卷曲緊握的手指,努力將藥丸塞進殷嶼的嘴里,然后不斷撫摸殷嶼的喉嚨,讓殷嶼能夠吞咽下去。
僅僅是做完這些——發現殷嶼、確認他還在呼吸、撐起自己的身體、翻過殷嶼的體重、喂進藥丸——就讓賀連洲精疲力竭。
他顫抖著又跌坐下來,一只手仍扶著殷嶼的脖頸,另一只手則壓在自己的腹部刺傷上。
他吐出一口氣,靠著身后的重物滑落,再一次陷入昏暗。
第 230 章 開局第二百三十天
開局第二百三十天·【二合一】
【啊啊我靠怪獵哥?!】
【草草草好多血】
【我日,看著就好痛嘶……】
【看不下去了我的天】
【嗚嗚嗚堅持住堅持住】
【連怪獵哥都受這么重的傷……船上其他人……】
殷嶼等人趕到的時候,賀連洲正在給白熊脖子上藥,這地方被激光槍射中,皮毛燒去一大塊,皮膚焦黑流出血水,幸運的是沒貫穿。
“嗷嗚!”
藥敷上去,有了冰涼的感覺,白熊濕答答的眼睛眨啊眨,嘴巴一張一張地。賀連洲忍不住伸手擼兩下它下巴,聽著它發出咕嚕咕嚕舒服的聲音,覺得好笑。
正常的野獸此時不應該想撕了他嗎?真是又乖又可憐。
[我也想隊長對我露出這樣的笑容。]
[隊長我的,哼哼!]
“隊長,你沒事吧!”
“隊長,你受傷了嗎?”
幾人跳下車跑到賀連洲身邊,看他不像受傷的樣子,松口氣。
“身上有傷口嗎?”殷嶼掃眼像座小山似的白熊,又把人上下打量一遍,見他搖頭,又問道:“獵了頭熊?”
“不,打了一場架,”賀連洲伸手進水洼洗凈,聞了聞,臭味很重,是死水。甩手站起來,賀連洲指著灌木叢說道:“西澤,把那些藥草拔一些。”
透骨草,最常見的野外小草,感冒、跌打損傷。賀連洲小時到外婆家玩,每次在外面受傷,他外婆都是隨手拔點草葉搗碎往他傷口敷,效果很好。
等西澤拔完透骨草后,就地又給斯洛克上藥,一行人才坐車離開。
“嗷嗚!”
白熊魏魏站起來,舔舔爪子,望著一群人遠走的背影轉身慢慢消失在礁石林中。
一群人回到駐地,西澤把自己撿到的果子遞給賀連洲,雙眼亮晶,等碰上賀連洲贊賞。
“抓兩只螞蟻來。”
“啊,為什么?”
“驗毒。”
賀連洲看這果子顏色有點不對,太艷了。西澤一聽,當即屁顛屁顛跑去抓螞蟻,回來后,指甲大的螞蟻再次刷新賀連洲的認知。
螞蟻放在挖出的小坑里,賀連洲讓西澤捏碎兩只,汁水淋在螞蟻身上,仔細觀察。
美熙捧著芭蕉葉過:“隊長,那我的蘑菇呢!”
“這是白毒鵝,這是赭紅,還有這些,全部不能各吃,”賀連洲拿起高地鱗傘蘑:“特別是這種,食用24小時腎臟會受到傷害,無救,你要記住,在野外,顏色越鮮艷的東西毒性越高。”
“啊,”美熙驚呼一聲,幸好有隊長在,只是:“那,能吃的只有這點?”
美熙把最后的三個褐傘白柄的蘑菇舉起來。
“對,這是牛肝菌,可食用,”賀連洲話落,美熙松口氣,這次雖只有三朵蘑菇能吃,可是下次,她一定能找到更多:“隊長,下次我會努力找到更多。”
“副隊長,你呢?”
出發前就分好任務,賀連洲斯洛克負責打獵,菲碧負責生火,美熙西澤負責找果子野菜,殷嶼負責水源。
“找不到水源,”殷嶼走近賀連洲身旁,望著峽谷:“連動物的足跡也很少。”
“那罰你今晚不能吃飯?”
“隊長,你的獵物也跑了。”
“我是隊長,當然不能算在里面。”
[支持隊長不讓副隊吃飯,誰讓你不去救隊長,護駕不利,餓肚子吧!]
[隊長,斯洛克受傷了,也不能算在里面。]
直播間粉絲看斯洛克一下坐在角落,低頭想著什么,不禁為他開聲。現在賀連洲是求生隊的隊長,加上這兩天他所表示出來的實力,斯洛克粉絲已經不敢再像之前一樣。
[我們美熙擁有三朵蘑菇,求隊長開恩。]
[嘻嘻,我們菲碧功勞最大,火生起來了,賽高。]
[噗,我西澤還在逗小坑里的螞蟻呢,爬出來,又被扔回去,爬出來,又被扔回去,好可憐,加油。雖不知道隊長為什么讓西澤抓兩只螞蟻來喂它們果汁,可是直覺告訴我,小西澤的晚飯就靠螞蟻大哥了。]
[哈哈,不知道為什么,好喜歡現在的荒野求生隊。]
大家表示,說出這話的人可以做課代表了。
“隊長,”西澤突然站起來,不可置信看著小坑:“螞蟻死了。”
所有人目光被引過去,果然看到兩只螞蟻在掙扎,不一會兒,一點動靜也沒有了,一時間,眾人不知道為什么,感脊背發寒。
賀連洲蹲下來,細細觀察著螞蟻,沉吟片刻:“西澤,拿一個竹筒,抓些螞蟻放進去,再找點草葉塞在里面喂它。注意,別讓螞蟻咬到了。”
西澤收起笑臉,跑去抓螞蟻。
“今晚留宿一晚。”
賀連洲突然宣布這個決定,引來幾名隊員的詫異,當時不是說好只休息一會兒,吃了東西就走嗎?
“西澤,美熙繼續找野菜,菲碧,會做飯嗎?”
“不會。”
“那……”
“隊長,我會,”斯洛克站起來,蹣跚走近賀連洲,神色堅定:“我上過烹飪節目,簡單的吃食我會做。”
從打白熊回來后,斯洛克安靜的過份,沒想到他會突然站出來。
“想做復雜的也做不了,”賀連洲攬著斯洛克的肩膀,指著已經拿出來的三條熏魚跟一只雞:“弄熟就行,能做到嗎?”
“能。”斯洛克暗暗給自己打氣。
“要教你嗎?”
“不用。”
美熙舔舔唇瓣:“隊長,能煮湯嗎?”
賀連洲:“乖,等你隊長找到水就給你煮。”
美熙臉一紅,喃喃應好。
賀連洲笑笑,把地方交給菲碧跟斯洛克,讓他們能不用水就不用;雖然出發前每人背了一竹筒水,另備兩筒,可目前還找不到水源,這水非常珍貴。
賀連洲跟殷嶼一起出發,目標是前方森林茂密之處,沒有路,全是矮樹叢跟氣生根,陽光變稀少,陰森可怖,可越是這樣的地方,植物動物越多。
“聽到聲音了嗎?”
賀連洲突然站住,問殷嶼。
“蜜蜂?”
“對,我們去摘蜂蜜。”
殷嶼:……
倆人聽著聲音找到一處石縫,半尾指大小的蜜蜂圍著蜂窩嗡嗡飛,聽得殷嶼頭皮發麻,一側頭,看到賀連洲嘴角的笑意,額頭青筋跳了跳。
賀連洲讓殷嶼在原地拔干草、撿樹枝,他回營地拿火。等他回來,殷嶼已經按賀連洲的指示,東西都備好了。
干草、干樹枝墊下面,上面是濕樹枝,賀連洲動作利落把一切布置好,點著火,倆人蹲樹叢下看那煙往石縫熏,熏得蜜蜂暈頭轉向嗡嗡亂飛,一段時間后,蜜蜂飛行速度越來越慢,靜止下來。
賀連洲拿出長刀,遞給殷嶼:“去割。”
殷嶼:……
“我是隊長。”
“我是副隊。”
“你是我殷的。”
殷嶼:你贏了。
殷嶼站起來,把刀插地上,拉起愕然的賀連洲,直接上手脫他外套。
“做什么?”賀連洲本能出口,馬上意識到殷嶼的意思,想阻止,殷嶼已經動作快速拉下他外套,賀連洲咬牙:“你可真會脫衣服。”
殷嶼把賀連洲的衣服包頭上,打個結:“男人的本能。”
直播間喜滋滋看著倆人互動,嘻嘻直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大部分蜜蜂已經靜止,還有小部分暈頭轉向地飛,殷嶼空手去摘,賀連洲雙手抱胸看熱鬧,順便嘰咕,得,這又是吃了激素的中華蜂。
“靠!”
殷嶼摘下蜂蜜正準備回來,蜜蜂突然清醒過來,嗡一下,全涌過來,神游的賀連洲第一反應就是轉身跑,他能單挑熊,可他群挑不了中華蜂。
密密麻麻的嗡嗡聲在身后越來越近,賀連洲用盡自己生平最快的速度向前沖,他連跑喪尸都沒這么努力。
[啊啊啊,他來了,他帶著蜜蜂來了,隊長快跑啊!]
[副隊,加速,快,帶著你嫁妝,帶著你的蜜蜂,追上來。]
[臥槽,隊長,頭頂啊……]
“啊!”
一聲慘叫響徹森林,接著就是重重肉體落地聲,聽得直播間眾人虎軀一震。
賀連洲被殷嶼從被后撲倒,黑色的外套罩上來,在感覺肉體砸地的疼痛同時,視線也陷入黑暗。
“嗡嗡嗡!”
瘆人的聲音在頭頂飛來飛去,薄襯衣的賀連洲被蟄好幾下,痛得他咬牙。半壓在他身上的殷嶼聽到賀連洲時不時的抽氣聲,毫不掩飾沉笑出聲,接著抽氣,看不出這人還會擰人,他胸膛肯定紫了。
倆人在地上趴了好一會兒才起來,扒拉下頭發,賀連洲伸手去摸后背,被殷嶼抓住:“別動,等下把蜂針弄進去了。”
殷嶼走到賀連洲身后,提起他衣服湊近細細一看,有三根:“只被蟄了三下?”
“你意思是想我多來兩下?”
“不,蟄多了。”
把三根針□□,殷嶼把外套披回賀連洲身上,順手在他臉頰一抹,這人,剛才臉上的血跡也沒洗,干了。
襯得人,帶上絲邪氣,讓他心跳加快。
撿到起蜂窩,倆人回到營地,發現氣氛有點不對,空氣還彌漫著焦味,美熙跟西澤神色忐忑,高冷的菲碧難得絞著手指頭,不敢說話。
“對不起,是我烤焦的,”斯洛克上前一步,唇瓣挽得發白:“我,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這魚跟肉一烤就壞了。”
現場很安靜,連直播間都不再刷彈幕,所有人目光忐忑看著賀連洲。
“這么緊張做什么?壞就壞了,今晚給你們做好吃的,”賀連洲一笑,提起手上的蜂蜜晃了晃:“美熙,把剩下的雞跟魚肉拿出來,西澤,把蜂蜜取到竹筒里。”
賀連洲的態度讓幾人面色更加差,卻又不敢說什么。
芭蕉葉是從海邊帶過來的,賀連洲讓美熙取兩塊過來,一張包了抹上蜜跟冰晶草粉的雞,還有珍貴的三朵蘑菇也塞進雞肚子里。另一張裁開三份,分別包了加上冰晶草粉跟姜片的三條魚。把燒紅地面的火堆移開,挖個洞,埋進去。
“把帳篷取出來,立營。”
除了受腳傷的斯洛克沒動,幾人一窩蜂跑了,七手八腳就要做窩,賀連洲開聲了:
“兩人一個帳篷,多的放起來。”
“啊,不能一人睡一個嗎?”西澤哀叫。
“乖,后面你會感激我的。”
隊長的話不能不聽,只得點頭。美熙菲碧肯定睡一塊了,西澤看看隊長,眼一亮,一道目光射過來,西澤止住腳步,想了想,又邁開腿……
“哐當!”
一把刀插在他面前,嚇得西澤瞪大眼,正準備罵人,殷嶼悠悠開聲了:“這刀,挺利的。”
沉默,默默轉身,西澤走向斯洛克:“我跟你睡。”
分好帳篷后,食物也熟了,賀連洲把悶熟的雞魚挖出來,帶著甜滋滋的香味瞬間彌漫出來。解開芭蕉葉,金黃的脆皮雞出現在眾人面前,油亮的雞油閃閃發光,讓許久沒吃油的幾人皆咽口水。悶熟的魚兒也冒出誘人的香氣,太幸福了。
賀連洲咬著半朵蘑菇,看大家吃得高興,他也笑得開心,特別開心,他真期待明天啊!
殷嶼:真像只狐貍!
【我聽說咱這兒有土豪自發組織的空中救援隊都被禁飛了,說什么天氣原因】
【我真是不懂了,剛達不愿意派,怕風險,為啥還不允許別人去飛去救啊?!】
【這還看不明白?自發的民間救援隊要是飛了,剛達這邊硬著頭皮也得上,不然說不過去,還不如索性現在一刀切,誰都不許飛】
【媽的……】
“不知道。”賀連洲聽見殷嶼的呻-吟低低笑了一下。
但很快,他止住了笑意,忽地偏頭側耳傾聽。
“你也聽到了?”殷嶼臉色微微變了下,看向賀連洲。
賀連洲點點頭,咔擦咔擦,并不頻繁,非常偶爾又冷不丁的一下,就像什么東西斷開了一樣。
殷嶼立即打開手電筒,照向四周圍,便見他們腳下傾斜更嚴重的底處,深色的積水正在微微晃動著,明顯淹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