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211
兩個副將抬起發(fā)酸的胳膊,抱拳痛苦地說道:“小將軍,我們一把老骨頭了,精力可比不得你這么好。”
“是啊,要不您看這陽春三月的,正是和妻子一起踏青放風箏的好時候。”
阮文耀看了一眼外面的太陽,似乎天氣還真是不錯。
副將們看到她似有意動,剛要松一口氣,卻見阮文耀不好意地摸著鼻子說道:“踏青得晚點,我們先打一架吧。”她媳婦還睡著呢,這會兒她可不敢再去惹阿軟。
文將軍今天心情顯然好了許多,他看著這精神奕奕的孩子,疑惑問道:“你天天這么練不累嗎?”
“不累啊,這才哪到哪啊,功夫不是越打越精神嗎?”阮文耀疑惑問著。
文將軍和兩副將都一臉驚奇地看著她。文將軍咳了咳說道:“你這功夫不錯,要繼續(xù)練。”
“好。”阮文耀茫然答應著,都不知道文將軍為何這么快就換了說法。
“你和你媳婦玩去吧。”文將軍也把她趕走了。
副將看著小將軍的背影,小聲問道:“將軍,咱小將軍的功夫是不是在山里和老神仙學的?”
另一位副將也說道:“我瞧著也像,小將軍的功夫路子看似簡單,但是根基也太好了。”
“這可能就是大道至簡吧,是我才蔽識淺看錯了。”文將軍目光漸遠,若是這樣,這孩子還真的應該回山里繼續(xù)練功了。
阿軟在房里才起來就看到阮文耀坐在外廂糊風箏,阿軟洗著臉看了一眼,疑惑又看了一眼。
“你不是去文夫人那邊了嗎?”
“他們那邊都去過了,嫌我鬧,讓我回了。”阮文耀舉起風箏看了看,竹架子還挺結(jié)實,應該能飛起來。
阿軟洗漱完,由著花芷幫她梳頭,她不時回頭看一眼阮文耀,還是沒忍住說道,“你怎么沒叫醒我?”
“待會兒都要嫌我了。”阮文耀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幫我畫風箏吧。”
“好呀,畫老虎是嗎?”阿軟梳好頭發(fā),過來接過她的風箏瞧了瞧,“做得還挺精巧,今天去放風箏嗎?”
“要去嗎?我去叫燕子他們。”阮文耀興致滿滿說著。
看她那眼睛冒光的模樣,阿軟哪里能不答應的。
“叫上姐姐和周柯吧,這季節(jié)踏青正好。”
“好!”阮文耀喊來二妮子,這小妮子一聽,飛跑地就出去了,生怕跑慢了下次不叫她干活。
阿軟正經(jīng)地拿了她的風箏到書桌上,用水彩給她仔細畫著,阮文耀站在旁邊給她洗筆遞墨,沒一會兒一只威武的老虎頭躍然紙上。
阮文耀看著喜歡,等不及晾干就想拿出去玩。
“你別急啊,還要準備些吃的。”阿軟笑著勸她。
正說話間,成雙她們過來了,阮文耀一瞧都是姑娘家,疑惑說道:“那些小子不去嗎?”
卜燕子虎著臉說道:“他們說是姑娘家玩的,不去了。”
阮文耀這邊眉頭都還沒皺起來,卜燕子又笑了起來,“其實是張副將捉他們練功去了,他說打不贏你們小將軍,還打不贏你們嗎?哈哈哈。”
聽著幸災樂禍的笑聲,想來他們被打得很慘。
金桂沒一會兒提了個食盒過來,小心翼翼地問道:“姑娘,您看這些點心行嗎?”
阮文耀伸頭瞧了一眼,拿了一片云糕吃著,說道:“你們風箏做好了嗎?”
“我們也要風箏嗎?”金桂呆呆問著。
“一起出去玩啊,你們只看著不成。算了,你們直接說喜歡什么樣的,我來給你們扎。”阮文耀說著,就去拿竹篾。
卜燕子不客氣地說道:“也給我扎一個燕子。”
成雙不好意思地跟了一句,“還有材料嗎?要不我們自己來扎吧。”
等她們一群人到城外的園子時,周柯已經(jīng)在讓下人放一個碩大的盤鷹風箏。
就聽到周柯在喊著,“快點放天上,我的風箏一定要是最大的。”
下人被她催得慌了,可她的風箏卻癱在地上,半天飛不起來。
“哇,好大的走地雞。”阮文耀看著地上的風箏壞笑著故意繞了幾圈。
阿軟過來拽了她一下,小聲說道:“你別鬧了。”
“噗。”阮文耀這才笑著走開。
“哼!”周柯生氣插著腰,催著下人趕緊把風箏放到天上。
這會兒天氣正好,綠草地上有著徐徐風吹過,阮文耀拿出她心心念的老虎頭風箏迎著跑了幾步,風箏并沒有飛起來,她怕也丟人,偷偷看了一眼,就看到成雙很熟練地將那風箏展開很快放飛了。
她有樣學樣,也把風箏對著風的方向放開,借著風力一下就被吹上了天。
阮文耀拿著線卷,等著風箏飛高了,線繃得直了,她就再放一些。
沒一會兒風箏就遠遠地飛到天上,阮文耀放完了,高興地將線團子交給阿軟,笑著坐到她身邊。
“媳婦,給你。”
阿軟接了過來,生疏地也不知道怎么放,差點兒叫風箏又落下來。
“不用慌,看到線松了就收緊些,線是繃緊的就可以繼續(xù)放線。”阮文耀手把手教著。
阿軟這般聰明,很快就學會了。
卜燕子也把她的大燕子放上了天,得意地也過來坐在旁邊。
“你們平時都不玩這些嗎?”
周錦這時也領(lǐng)著人過來了,笑著說道:“小時候功課多,沒機會玩不是很正常嗎?”
卜燕子看到她,趕緊把風箏線交給二妮子,扯著周錦的袖角到旁邊說話。
她倆什么時候這么熟了?
大家一雙雙八卦的眼睛都望了過去,這下子都沒人看風箏了。
等她倆回來時,周錦過去和周柯說話,卜燕子回來時面對的是一雙雙審視的眼睛。
阿軟問道:“你什么時候和我嫂子這般熟了?”
阿軟向來管周錦叫姐姐,這時說是“嫂子”已是提醒卜燕子,她的身份了。
卜燕子哪想了那么多,她坦然說道:“她托我辦點事,晚點和你們說。二妮子,你怎么放風箏的,都要掉下來了。”
阿軟收回疑惑目光,轉(zhuǎn)頭看著阮文耀。
兩人對視了一眼,心想著,應該沒什么事吧。
大家也沒再多想,又扭頭都去看周錦。
周柯正跺著腳,為個“走地雞”風箏生氣。周錦和她說了什么,她似乎更生氣了,撅著嘴生氣地要去踩她的“走地雞”。
周望淑瞧著有些過意不去,轉(zhuǎn)頭對成雙說,“能幫幫她嗎?”
成雙看了阮文耀一眼,見門主也不是小心眼要和小姑娘鬧脾氣的模樣,她這才起身過去幫忙。
只是周柯的風箏也太貪大了,一時不好放。成雙很快喊了一聲,“師姐。”
最后連阮文耀也被叫去幫忙,幾個人合力這才把周柯這只巨大的“走地雞”放到天上。
風箏大也是好看,長長的一串掛在天上,瞧著喜慶。
阮文耀幫完忙,又坐回阿軟身邊。阿軟正和周錦說著,周二叔的情況,聽說周御史已經(jīng)能起來走動了,只是還虛得很。
阿軟說著話,順手就遞了水給阮文耀,又整理了一下她的衣服腰帶。
周錦瞧了一眼,低頭笑著轉(zhuǎn)移了目光,周柯像個小炮仗似的說了句,“自己沒手嗎?”
周錦無奈戳了一下她的腦袋,“就你這姓子,只能找個小相公伺候你。”
“也不是不行,別指望我伺候別人。”周柯驕傲地說著,看到對面江林婉家的小白臉,依舊看不順眼。
可想到姓文的救了她父親,又糾結(jié)起來。
好吧,姓文的人品也還行,可是她還是看不得江林婉那般高傲的人,小媳婦般模樣圍著姓文的轉(zhuǎn)。
阮文耀沒把周柯這種鬧小孩子脾氣的小姑娘當回事。
在她眼里,周柯是周御史的女兒,就是晚輩,哪里跟她一般見識。
她也不摻合姑娘們說話,自己在旁邊安靜吃著點心。
周柯正偷笑說著朝堂上那個大臣的糗事,什么王大人在袖子里藏小糕點,一邊上朝一邊躲在胖胖的李大人后面偷吃啊。??王爺打瞌睡時,被太子點了名,差點摔一跤。
阮文耀看著天上風箏吃著點心沒怎么聽,吃了幾塊就拍凈手叫了二妮子趕著兩只小狗子跑山邊捉野兔子去了。
卜燕子一看,也想跟過去。可她才一動,周柯差點被她的大風箏帶走,她只得又坐下來。
周柯撇了一眼遠處的阮文耀,沒好氣地說:“江林婉,你不管他嗎?”
阿軟看著周柯,壓下脾氣,耐心說道:“她走開,是叫我們方便說話。”
成雙突然站了起來,對阿軟說了什么,叫著小豆子撿柴火去了。
周望淑也想去,成雙搖頭說道:“草里有蛇,你別亂跑了。”
周望淑想是被嫌棄了,只得坐了回去。
卜燕子聽成雙撿柴火去了,她立即懂了,她轉(zhuǎn)手把風箏線交給金桂,見她能拉住了,拍了拍手去旁邊挖了個土坑壘了土灶,她隨手撿了些干草皮子,她用火石打了火燒了火堆,還搭上了架子。
周柯抽空看了一眼,問道:“你們怎么把架子都搭起來了,萬一抓不到呢。”
她這話一出,大家都笑了,拉著風箏線的金桂自信說道:“有小將軍在,一準能抓到。”
銀枝想起什么說道:“好像帶了調(diào)料,我去馬車里找找。”
果然沒一會兒阮文耀提著兔子回來了,二妮子跟在旁邊手藏在背后沒拿出來。阮文耀高興地呲牙笑著說道:“嘿嘿,我在竹林里挖到好東西。”
第212章 212
阿軟一聽竹林,似乎猜到了什么,立即問道:“這里也能捉到嗎?”
“小狗子找到的,不過沒家里那邊的肥。”阮文耀說著,猶豫看了周錦她們一眼。“你們就別看了,一會兒不敢吃,你們就吃兔子。”
周柯不服非要看,“藏什么呢,我有什么不敢吃的。”
阮文耀笑著起了些壞心思,偷偷踢了二妮子一腳,二妮子當即把背藏著的東西拿了出來。
周柯見到一只肥碩的老鼠懟到眼前,嚇得當即驚叫跳了起來。二妮子反被她嚇著了,一個沒拿住,手里捉著的兩只竹鼠掉下來跑了。
卜燕子眼疾手快趕緊撲過來捉,阮文耀一個閃身過來,一腳閃住了大竹鼠的腦袋。
“你可小心點,好不容易捉的,叫你放跑了。”卜燕子捉起一只,扭頭看到旁邊周錦維持著閨秀的優(yōu)雅坐在原處紋絲不動,只是臉色有些慘白。
“噗。”卜燕子笑著說道,“別怕,這東西不咬人,可好吃了,聽說一般都是當貢品,平時我們還吃不上呢。”
周錦收斂神色,微笑著說道:“哦,竹鼠嘛,聽過‘竹鼠藏深樹,江豚戲晚波’嘛。”
她微笑說著,維持著優(yōu)雅端莊,只是兩只眼睛眼神放空,仿佛靈魂已經(jīng)走了一會兒。
“哈哈哈,要不,你看一眼呢。”卜燕子壞笑地提著竹鼠在她眼前晃了晃。
那大竹鼠呲著兩顆齙牙“吱吱”叫著,四只小短腿賣力抓撓,幾乎要抓到周錦臉上,周錦哪經(jīng)歷過這事,嚇得眼前一黑,幾乎要倒下去。
阿軟趕緊擋了一下,對卜燕子說道:“好了,你別嚇她了,怎么跟個小孩子一樣。”
卜燕子難得一次在周錦跟前占了上風,笑得格外開心,只是瞧到好像真嚇著她了,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傻笑著趕緊拿走了。
周柯跺著腳,生氣說著,“江林婉,你也不管管他們,都要咬到我們了。”
“不用怕,這東西不咬人,它只吃竹子。”阿軟笑著輕輕推了阮文耀一下,叫她別鬧了。
阮文耀這才收斂了,捉著竹鼠要去河邊處理。
周望淑立即說道:“小將軍,我來吧,這個我在行。”
阮文耀笑著問道:“你不怕嗎?”
“不怕!”周望淑堅定說著,她畢竟在宅子里當過下人,殺魚,殺雞的活也干過。
銀枝瞧著不放心,放下調(diào)料跟著一起去了。
阮文耀拍了拍手上的灰,正想拿水喝。阿軟攔住她,看她一手的泥,直接捉著袖子舉著水杯將水喂到她嘴邊,阮文耀就著她手里的杯子喝著。
兩人向來親密,她們身邊的人都習慣了。只周錦和周柯看了一眼,不好意思地紅著臉很快收回目光。
阮文耀喝完了水,要去河邊洗手。阿軟瞧她身上也是泥,拿了帕子跟了一起過去。
周柯小聲說道:“也不帶著小廝,怎么什么事都要使喚江林婉做?”
經(jīng)她提醒,周錦這才注意到,文小將軍似乎不怎么使喚下人,難道因為出身,不習慣使喚下人?
可是他們身邊這些人又對這位小將軍很是恭敬,連卜燕子那般不羈的江湖性子,也俯首跟著辦事。
周錦對他們這群人很是疑惑,所有才一直盯著,可是又不好往深了探究。畢竟光是江林婉就不是普通人物,她還不想因為一點好奇心就與她成了敵人。
火堆邊,成雙已經(jīng)撿了許多柴回來,還撿了一兜子野果子。
卜燕子拿過來一瞧,給她丟了一半,“這個酸的,這個麻嘴巴,成雙,你還是不行啊。”
成雙不像她大師姐,從小在山里長大,自是沒那么豐富的經(jīng)驗。
她仔細聽著,連那些被丟掉的果子也仔細去看一眼記下來。
卜燕子不吝地教她,兩人說了一會兒,成雙突然掃了一圈,緊張地問道:“望淑呢?”
“河邊殺兔子去了。”卜燕子隨口說著,瞧成雙一臉緊張的模樣,故意逗她說道,“對哦,怎么這么久沒回來,別是叫水猴子抓走了。”
成雙不管信不信這個水猴子,總歸是不放心她。
周望淑答應去告沐翊軒的時候,成雙就答應過要保護她。即使仇人已死,她這個承諾還是不會變的,她緊張地就往河邊走去。
周柯好奇地問道:“水猴子是什么?”
卜燕子給火堆里添著柴,故意用些恐怖的語氣說道:“水猴子啊,就是水里死的冤魂化成的精怪,長得像猴子一樣,在水里力氣比牛還大,這東西經(jīng)常埋伏在水邊害人,岸邊的人要是不小心,就會被它拖到水里淹死,它啊,最喜歡摳人的眼珠子吃。”
她講得恐怖,周柯聽得打了個哆嗦,害怕地說道:“你別說了!”
卜燕子好笑地故意發(fā)出恐怖的“桀桀桀”的笑聲。
“你要在水邊聽到有人喊你,可千萬別隨便答應,水鬼呀會模仿你熟人的聲音,你一答應,腦袋就迷糊了,會傻了一樣跟著聲音往水里走,等回過神的時候已經(jīng)在深水里了。水猴子就在水里拖著你的腳,把你往水底拖,桀桀桀。”
周柯嚇得捂著耳朵,眼眶紅著都要哭出來,“別說了,我不聽,我不聽!”
卜燕子也不知道是個什么心理,偷偷看了周錦一眼。
周錦這心眼多的姑娘果然沒被嚇到,看到卜燕子望過來,她似乎是捉到她偷看一般,唇角微微上揚噙著一抹笑。
卜燕子心虛地趕緊收回了目光,可一回神又懊惱著,看就看唄,為什么搞得偷偷摸摸的,心虛什么哦。
周柯委委屈屈站起來說道:“都怨你,我想去如廁都不敢去了。”
周錦也站了起來,揉著坐麻的腿說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沒想周柯這個直腸子,竟還嫌棄她起來,“你跟我去也沒用啊,咱們就帶著些丫鬟,真要遇到鬼了,她們能頂什么用,和我們一起嚇得哇哇叫嗎?”
“噗。”卜燕子架好了柴火,笑著說道,“我陪你們?nèi)グ伞!?br />
周柯這才松口氣,但嘴還是硬著,“哼,算你還有點良心。”
“那可不,我不只有良心,我叫得也大聲,肯定比你倆聲音大。”卜燕子忍不住逗這個孩子,只是嘴里是逗周柯,眼睛不知怎么又望了一眼周錦。
這次周錦沒看她,她叫丫鬟扶著已經(jīng)往外面走了。
卜燕子自己都奇怪自己是什么鬼心思了,被她瞧見了不好意思,她不瞧,她又有些失落。
她一時心緒有些亂,領(lǐng)著頭走在前面。
這種踏青的小山邊,也沒正經(jīng)的茅廁,不過是走到草深的地方方便。
她們呆著的那塊草地,只有一層發(fā)綠的草皮子,要走很遠靠近河水邊的地方才有深些的茅草。
她們連主子帶丫鬟一大群人路過河邊,自然瞧見阮文耀她倆,就聽周柯哼了一聲。
周錦疑惑望過去,正看到兩人站在河邊,雖有草叢遮擋,也能看到江林婉正用一塊濕帕子給文小將軍擦臉。
小將軍似乎說了什么,把江林婉逗笑了。
小將軍拽著她袖角似乎在討什么,周柯這下不只哼了一聲,還罵了句,“乳臭未干。”
誰想這時,一貫溫婉內(nèi)斂的江林婉突然踮起腳,主動地在小將軍的唇上親了一下。
兩人濃情蜜意,在河邊落下一道親密的剪影。
路過眾人都是愣了一下,畢竟她們這些姑娘家,都覺得這般親密之事不該姑娘家主動,何況,江林婉也不像一個會主動的人。
周柯收回了目光,喃喃說了句,“就這么喜歡嗎?”
周錦也一樣,迅速收回了目光,她低眉斂目想著什么,又抬頭看了一眼,這便是兩情相悅的模樣吧,她沒來由的心中有些堵。
卜燕子瞧了一眼就沒看了,平時她也只是瞧著兩人粘糊,這般親吻的模樣還是沒怎么看到。
正想著,她看到周望淑和成雙在不遠處的水邊,周望淑和銀枝蹲在水邊清理著竹鼠、兔子,成雙站在她們身后,彎腰低著頭和她們說著什么。
卜燕子想著成雙和周望淑也是那樣的關(guān)系嗎?
可她倆平時似乎沒有那么粘糊,倒是經(jīng)常看到周望淑去成雙房里。
卜燕子不由想到,她們也會親吻嗎?
成雙那么冷冷淡淡的人,想著也得周望淑主動些,這情情愛愛的,要修成正果可真不容易。
卜燕子想著就覺得像團亂了的繩團子似的頭痛,唉,要什么情情愛愛,還不如和周錦似的,連孩子都有人替她生。
可他們卜家這一脈,就剩下她卜燕子一根獨苗了,可沒那么好命找著人替她生。
想著這個,她心緒很亂地又想到阮文耀。
阮家那一脈比他們更重要,阮文耀如今和阿軟成親,他們山門的香火難道就這么斷了嗎?
這事山主也不阻止的嗎?難道山主還能給她們弄出個娃娃來?
唉,算了吧,照阿軟的說法,他們的小山主可能自己就是個娃娃。
她胡思亂想著,走到草叢邊。
她細心地撿了根棍子在草叢里敲打了一下,防著有蛇。
周家兩姐妹瞧她仔細模樣,不由放心了些。
卜燕子由她們?nèi)シ奖悖硨χ輩舱驹谂赃呁L。
草叢里窸窸窣窣響著,沒多久是周錦先出來。她的丫鬟也去草叢里方便去了,她出來就想去凈手。
可是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她突然覺得有些陰冷。
“洗手嗎?我陪你過去。”卜燕子也不逗人了,自覺地就陪周錦去水邊。
周錦束了袖子,正要彎腰捧水,突然停住了,柔聲問道:“真有水猴子嗎?”
第213章 213
卜燕子突然覺得這個心眼多的姑娘,也有點兒可愛。
瞧她裝得一本正經(jīng)的大人模樣,其實年紀也沒多大,也是個會怕鬼的小姑娘嘛。
“沒事,有我在,我會幫你喊,我嗓門大。”
周錦知道她是逗她,沒理她,彎腰要捧水洗手。
“等等。”卜燕子見她袖子又大又長,很不方便。她解下腰上掛著的竹筒子,舀了水倒給她洗手。
周錦洗凈了手,用帕子慢慢擦拭著,看了一眼她將竹筒子掛回腰上,她疑惑問道:“你掛這個做什么?”
“哦,阿……”卜燕子打住,改口說道,“小夫人想起玩彈弓了,讓我們幫忙撿點石子。”
“彈弓,妹妹還玩這種東西?”周錦似乎有了興趣,看她腰上插著一把彈弓,禮貌問道,“卜副將,能借我試一下嗎?”
“可以啊。”她大方地取下來,遞給她。
“小夫人說,彈弓輕便,姑娘家用來防身,比弓弩方便些。她還找工匠幫忙改良設(shè)計,打了一批……”
卜燕子說得興奮,說了大半才發(fā)現(xiàn),這些門里的事不太適合說給外人聽。
而且還是周錦這種喜歡聽人墻根的,更不該告訴她知道了。
周錦收斂著臉上無奈的笑意,拿著彈弓試了試。
她這人聰明,也不用人教的,試了試就知道怎么用了。她似乎有些興趣,從袖子里摸了顆銀錁子就要當彈子打出去。
卜燕子驚得趕緊捉住她的手,“你干嘛?也太浪費了,要彈子隨便撿顆石子不就好了。”
她劫過銀錁子,隨便從地上撿了兩個石子給她。
周錦瞧了一眼那石子,似乎嫌臟沒有接。
卜燕子直接在袖子上擦了擦,遞給了她。
這次周錦接了過來,對著河面上的野鴨子一下打了過去。誰能想,她隨手一試準頭還挺好,打得鴨毛亂飛,竟然一下就打中了。
卜燕子瞧她架勢問道:“你玩過?”
“沒有,不過小時候跟著弟弟的教習先生學了些騎射。”周錦記得當時先生還夸過她很有天賦,只可惜了,是個姑娘家。
周錦想著又打了一顆出去,這次瞄著河對岸,她續(xù)足了力氣將彈弓拉到最長,石子飛了一會兒撲通落到水里,終究沒有越過河岸。
在她為飛不過河的石子失落的時候,沒注意卜燕子看著手心里的銀錁子冷了眼色。
“堂姐、卜副將。”周柯出來,見周錦和卜副將在水邊說話,在旁邊等了一會兒,瞧著兩人發(fā)呆,這才出聲喊了她們。
兩人回神,走了回來。
卜燕子將手里的銀錁子還給周錦,周錦瞧了一眼,心想著本來準備丟的還我干什么,她都懶得去接,只將彈弓還給卜燕子。
卜燕子瞧她這樣,臉色更冷了,她賭氣般說道:“謝姑娘打賞。”
說完扭頭走到前面,周柯看得奇怪,靠近周錦問道:“她怎么了?”
周錦看著前面渾身散發(fā)著一股子冷氣的卜燕子,一時也有些疑惑,不知道她怎么了。
等她們回去時,阮文耀、成雙她們都回來了,正蹲在火堆邊烤著獵物。
阿軟在火邊躬身撒著調(diào)料,看到她們回來,微笑說道:“這會兒沒什么風,我叫她們把風箏收了,你們歇一下吃點烤肉吧。”
周錦笑著謝過,又回到草地上鋪著的墊子上。
阿軟撒好調(diào)料,就被阮文耀擠走了,“我來烤,這煙熏人,你去歇著吧。”
“火別太大。”阿軟知道她不怎么想和周家兩姑娘打交道,提醒了一句,這才回了墊子這邊。
才坐下,就聽周錦軟聲說道:“妹妹,聽說你讓工匠做了一批彈弓,能給我兩個玩玩嗎?”
阿軟斂著神色,心想著這是哪個大嘴巴說的,還好做的是彈弓,要是弓弩那些兵器,還不叫上面知道了。
不過阿軟面上還是平淡得沒有半點異樣,她打開腰上掛著的荷包,取了一個小巧的彈弓出來遞給周錦。
阿軟身上只帶了一個,她轉(zhuǎn)過掃了一眼,看向旁邊的卜燕子。
誰想卜燕子竟然裝沒看見,扭過頭躲開了。還起身去火堆邊幫忙烤肉。
阿軟看她這樣心里有些疑惑,她們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還一起去如廁,這會兒是給誰冷臉呢?
阿軟不好說什么,喊了一聲,“望淑。”
成雙站在旁邊瞧見了,把自己荷包里裝著的那個拿了出來雙手拿著遞給了阿軟。
“拿我這個吧,我不怎么用。”
阿軟沒說什么,拿著給了周錦。
周錦一時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以為只是小孩子的玩意兒。但瞧這樣,想是他們一人可能只有一把。
周錦看著手里的彈弓,架子上掐著鐵架子,做得很精巧。皮筋的拉力也很大,瞧著應該算是兵器了。
周柯瞧著有趣,難得親熱地拉著她堂姐說道:“給我一個。”
周錦不好意思地遞還了回去,“我鬧著玩呢,我們用不上,還是還你。”
“沒事,我那里還有備用的,你們留著玩吧。”阿軟又不是個小氣的人,只是怕他們私下改良武器的行徑招人非議。
她如今在京城里收集了許多兵器的圖紙,她也怕周錦是在試探什么。
兩個心思深的姑娘在互相猜忌著,周柯這個沒心眼的,想也不想就搶了一個過去。
“不就是個小孩子玩意兒嗎,我們拿了,江林婉叫人再做幾個不就是了。咱們這交情犯得上為這么點東西拉拉扯扯的嗎?”
周柯這話叫緊張的氣氛頓時煙消云散,周錦無奈打趣周柯,“你說得大方,只見你在林婉妹妹這邊又吃又拿,可沒見你送什么好東西過來。”
“你這話說得。”周柯把玩著彈弓,沒好氣說道,“當初她成親時,我可是把我嫁妝里壓箱底的好東西,收羅了不少送給她。”
“這話不假,送我好多珍藏的孤本呢。”阿軟笑著說著,“這等好東西,收在我手里都覺得有些浪費了。”
“那有什么,你要喜歡謄抄一遍再賣了,你要不喜歡,直接賣了也行。我聽說你以后得幫朝廷修路,少不了要去弄銀子。”周柯爽朗說著,她這直來直去的性子著實招人喜歡。
這也是為什么,她嘴這么毒,大家卻還是喜歡和她一塊兒玩。
阿軟趁這機會說道:“我確實有些東西想出出去,我們畢竟是去山里,許多東西用不上,放久了也壞了。”
“我?guī)湍愠霭桑隳沁呉膊皇且荒臧胼d的事兒,你若急著出也賣不好價。”周錦輕聲說著。輕輕的幾句話,卻有“千金”的力道。
這可真是幫大忙了,阿軟起身鄭重地行了禮說道:“多謝姐姐。”
“沒事,都是一家人。”周錦這話說出口,突然覺得有些生疏,可想想,她們?nèi)缃襁真是一家人呢。
周錦看了一眼遠處的文小將軍,小聲問道:“你要變賣嫁妝,你家相公沒說什么嗎?”
阿軟看了一眼阮文耀,笑著說道:“已經(jīng)說服她了,這事她聽我的。”
阮文耀自是不同意她變賣嫁妝,可她嫁妝里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本來就沒什么用,還得花銀子,花精力保存。
再說了,縣主是她來當,哪有她得名得利,叫阮文耀又賺銀子又辦事的。
就是他們爹阮老三來了,在他們家,錢財?shù)氖乱彩撬鲋鳌?br />
正這時,縣主家里“做小伏低”的小相公呲著小白牙,樂呵呵地把烤好的竹鼠拿過來。
“烤好了,你們要嘗嘗嗎?”
周家兩姑娘齊齊后退,卜燕子過來,用短刀熟練地把竹鼠切成小塊,她順手還拿了一塊邊角放嘴里吃著。
似是故意一般說道:“烤得正好,好吃!”
周錦仿佛受到挑釁,過來拿了一塊,閉著眼睛咬了一小口。只是肉香入口,她疑惑又咬了一口,咦,還真的好吃。這會兒她真相信這東西能當貢品了。
阿軟沒什么芥蒂地拿了一塊,小口咬著。
周柯眨著眼睛看了看,猶豫再三,這才拿了一塊。
誰能逃不過真香,沒那么兩只,沒一會兒就被她們吃完了。
這會兒周柯又換了說法,她瞧著空空的盤子問阮文耀,“怎么沒多抓幾只?”
“哪有那么多,你以后去宮里吃去,那里多。”阮文耀將竹鼠讓給她們,自己就沒怎么動。
周柯聽她提宮里,腦袋立即痛了起來。她說起最近的可憐遭遇,娘娘給她派來一位嚴厲的先生,每日里逼她讀書,她這才明白周錦說的,想考個狀元也不容易。
經(jīng)史子集、八股文章,要學的也太多了,若不是娘娘說叫她給姑娘們做表率,她怕是早撐不下去了。
“堂姐,你比我聰明,干嘛不讓你去當女官呢?”周柯懊惱說著。
周錦摸了一下她那可憐的小腦袋,同情說道:“我可替不了你,一般人可沒你這個膽子。”
周柯都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在夸她,膽大而已,很難嗎?
還別說,和她這般一往無前,不計較后果的性子,也很是難得。
眼看天色晚了,可憐的周柯還要回去補今天的功課,別人倒是開心地散了。
阮文耀安排成雙、卜燕子分別送兩個周姑娘回去,卜燕子本想和成雙換換可阮文耀已經(jīng)吩咐了,她不好說什么,只得跟著周錦的馬車回江府。
靜謐的車廂里,卜燕子冷著臉望著窗外。
周錦這般玲瓏心思的人,哪里瞧不出她的不一樣。
只是有丫鬟在側(cè),她低眉也不好說什么。
等得馬車回到江府里,周錦以為她要走了,卻沒想卜燕子竟然負責地將她送到她的院子里。
周錦猶豫了一下,這才叫丫鬟們離遠了些,上前叫住卜燕子問道:“你可是和我生氣了?”
卜燕子冷著臉沒說話。
“你不要誤會,我不是將你當下人。”周錦難得這般直話直說,許是粘染了周柯的性子。
卜燕子這才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看著這位雍容華貴的世家小姐。
“沒有,只我造次了,我一個山里土包子,和姑娘終究不是一路人。”卜燕子已送到院門前,她抱拳說道,“姑娘早些休息,屬下先行告退。”
周錦看著她,笑著說道:“若說不是一路人,可能區(qū)別只是,我是籠中人,謝謝卜副將。”
兩人這才行禮道別,只不過,這下?lián)Q卜燕子若有所思瞧著周錦的背影。
“籠中人?”卜燕子看著若大的宅子,確實是個很大的籠子。
第214章 214
周錦回到院子里,嬤嬤立即過來和她匯報院里發(fā)生的雜事。
周錦坐到躺椅上,厭煩地聽著,看著院子頂小小的天空,她已經(jīng)開始懷念剛剛放著風箏,自由暢快的天空了。
“姑娘,四丫頭有身孕了。”
周錦這才回神,這四丫頭就是她爹娘從宗室里選來的姑娘,是她堂叔家一個不得寵的庶女。
她父母看似為她著想,其實也從未過問她的想法,她只是和她母親表露了不愿和江林越親近的想法。
她以為只是女兒的撒嬌,沒想這個四丫頭沒多久就送過來了。
周錦機械說道:“你們多看顧些吧。”
嬤嬤卻是為難地說道:“姑娘,按月份也不小了,姑娘這幾個月就別到處走動了。”
周錦看著天空,心中有些麻木,這是還要李代桃僵。
不管她愿意,她反正就是周江兩家的一條紐帶。這孩子,她即使不愿意生,她也必須給江家教導一個像樣的孩子出來。
天色漸漸暗了,丫鬟嬤嬤準備了晚飯。
周錦看著桌上的菜,明明是剛上的熱菜,她卻覺得放到嘴里麻木無味。
本就食之無味,卻在這時看到江林越掀開門簾,掛著一臉油膩地笑容走了進來。
“你怎么來了?”周錦直接將厭煩擺到臉上。
江林越本還想和她賣個好,沒想對上了冷臉,他陰陽怪氣地說道:“我是你相公,怎么不能來了,難不成你也和我妹妹一樣,也和宮里攀上關(guān)系了?封了公主郡主什么的,我見你還得等你宣召。”
周錦懶得理她,“怎么著,在你妾室那里逞威風不夠,也要到我這里鬧一下?”
她沒好氣放下筷子,冷冷看著他。
江林越看她這樣,心里又氣,卻又不敢拿她怎么樣。他又有事求她,只能拿出做小伏低的模樣來,“好了,咱們可是夫妻,你總這樣對我也不是個事吧。”
他拿起勺子給她盛了一碗湯,端到周錦跟著,人也跟著湊近了些。
周錦聞到他身上一股子混著酒味、脂粉味的難聞氣味,忍不住退開了些。
“你有話說話,離我遠些。”
江林越哪受過這待遇,氣得暗暗咬緊了牙。他本想掀了桌子發(fā)作一番,可想到自己的處境,他只能再次咬牙忍了下來。
“娘子,咱們都是一家人,相公我每日被罰掃大街,你也跟著丟人不是,要不你幫我給娘娘求個情吧。我知道你們周家和宮里關(guān)系好。你相公有面子了,你也有面子不是。”
江林越這話說得生硬,似乎是硬背下來的。
周錦冷目,嫌棄地看著他。
她很難想像,江林越這個草包是和江林婉一個爹娘生出來的,果然不管多好的底子,只要教不好,一樣能變成草包廢物。
“你怎么不求你妹妹去?她和娘娘關(guān)系更近些。”周錦冷漠說著。
江林越也真就是個草包,這個問題,他可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由著自己想的回道:“我妹妹那個冷心冷肺的,比你還難說話,而且她現(xiàn)在在文家,我想見她也不一定能見到。姓文的是個武夫,我可怕打。”
周錦懶得理他,也不想接話。
江林越見她不說話,又靠近了些,施舍般說道:“行吧,總得給你些好處,要不我今晚宿在你這里。”
周錦冷目瞪著他,差點沒吐出來。他這般肥膩模樣,還以為自己是什么俊朗風流的公子哥不成?
“你也別裝嘛,你若不是想著我,怎么把我新收的幾個通房送走了呢?”江林越自信地說著,油乎乎的寬臉上要泛出光來。
周錦一陣反胃,送走通房是嬤嬤嫌棄他沒用,那么多通房妾侍,沒一個懷孕的。
就他這個廢物樣子,差點連最后一點作用都沒了。
她這般修養(yǎng),也忍不住說道:“滾!”
江林越突然捉著她的手腕,兇狠說道:“你裝什么清高,你……啊!”
江林越突然叫了一聲,如一攤肥肉倒了下去。
周錦疑惑看著地上的人,半點沒想去扶。
她揉著手腕,這時才注意到,剛剛兩人說話時,屋里的下人全退出去了。怎么著,她母親還給了命令要促成他們的好事不成。
她冷著臉踢了一腳地上的人,這時她突然江林越旁邊的地上有個銀馃子。
這銀馃子瞧著很是眼熟,她撿起來仔細一看,似乎正是她今天給卜燕子的那個。
她這才知道江林越為何突然暈倒,她四處看了一圈,看到旁邊有一扇未關(guān)的窗戶。
她站在窗邊向外望去,找了許久也未看到卜燕子的身影,若不是手里的銀馃子,她都要以為是鬧鬼了。
周錦站在窗口,悵然低下頭,幽幽嘆氣聲緩緩傳到窗外。
陰影下藏著身影的卜燕子似乎這時才懂了籠中鳥的苦悶。
她原覺得,周錦也是和縣太爺家那位表小姐一樣,拿著百姓手里收刮的銀兩不當數(shù),好好的一塊銀子,他們這些普通百姓得辛苦攢多久啊,她卻當成石子一樣,要隨意打出去。
那時她想,哼,這些不知疾苦的世家小姐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現(xiàn)在她隔著窗似是聽懂了籠中鳥的苦。
父母再寵,也不是隨便把她送進別家的籠里。
唉,不過是只得寵些的金絲雀罷了。
一聲嘆息隔窗傳來,卜燕子心底似有什么被拔動了一般,她轉(zhuǎn)身輕敲窗欞,現(xiàn)出身形來。
周錦看到她,有一瞬間的吃驚,但很快鎮(zhèn)定下來,果然是規(guī)規(guī)矩矩,處變不驚的大家閨秀呢。
略有些蒼白的秀氣小臉上還帶著和平時一樣,滿滿心機的微笑。
大半夜的,窗外突然出現(xiàn)一個高大結(jié)實的人,哪有不怕的,即使是個高大的女人也一樣很有威脅。
卜燕子卻沒有這樣的自知,她單手支抬起窗扇,伸頭鉆進窗里,燦然問道:“小鳥兒,要出去逛逛嗎?”
卜燕子也是有些城府的女人,可不知道為什么腦袋發(fā)熱了一回。
都來不及深思熟慮,她已經(jīng)將周錦帶著城樓頂上。
吹著高處涼爽的晚風,她發(fā)熱的腦子這才冷靜下來。
“我做了什么?”卜燕子懊惱地暗暗問自己。
周錦屈腿坐在高聳的城門樓頂上,她還是第一次到了這么高的地方。
她面帶著微笑饒有興趣地看著夜晚熱鬧的京城,一盞盞昏黃油燈,一間間溫暖的屋子。
街道上還有許多熱鬧的小鋪子,老板吆喝著,行人熙熙攘攘,滿是煙火氣。
周錦淺笑嫣然望著底下的街道,柔聲說道:“夜市千燈照碧云,高樓紅袖客紛紛。原來晚上的街道,也這般熱鬧。”
卜燕子一邊想著,“我是不是瘋了,為什么帶她來這兒。”
一邊又想著,“金絲雀不愧是金絲雀,聲音可真好聽。”
“卜副將,可是在后悔?”婉轉(zhuǎn)輕柔的好聽聲音,卻似一根冰錐扎向卜燕子。
她不清醒的腦袋,一下就醒了。
她逞強般說道:“有什么悔不悔的,周姑娘怕是更后悔吧,你院里怕是要亂成粥了。”
卜燕子也不知什么心理,前一剎那還心疼她沒怎么出過門,這會兒就是口舌也要和這個心機姑娘爭一爭。
“怕什么,總會有人擺平。”周錦知道自己就是戲本子里被寫好人生的正旦。
她從出生起,已注定她未來要當一個賢妻良母,即使配戲的江林越差勁了些,但有若大的周家在,她即使什么都不做,她的人生依舊會照著戲本子走下去。
她那小院子里也正如她想的一般,暈倒的江林越被補一手刀,丟到他哪個妾室床上。
院子里所有奴仆嚴陣以待,守口如瓶,暗暗派人到處找她。
卜燕子這般山里人的好眼神,已可以遠遠瞧到,街道間有三三兩兩的人四下張望,行色匆匆走過,怕不就是在找周錦的。
她看得有趣,從兜里掏出一個小盒子,打開里面是滿滿一盒糖果子。
這是阿軟給踏青準備的零嘴兒,講究得還用木盒子裝著,她瞧著好玩就放了一盒在兜里。
這會兒打開正要吃,想了想伸手遞向周錦。
“小可憐,要不要吃點糖果子?”
周錦橫了她一眼,這才用帕子擦了手,拿了一顆香糖果子。
“都拿著,小可憐,不開心的時候,多吃點甜的就開心了。”卜燕子雖是哄她,可語氣聽著,卻更像是在著重調(diào)侃那聲“小可憐”。
周錦眉眼一轉(zhuǎn),白了她一眼,接過小盒子慢慢吃著果子。
吹著城門樓頂?shù)娘L,周錦燦然笑著,突然幽幽說了一句,“原來城墻上的字,還真是你們刻的啊!”
正為一聲“小可憐”而高興扳回一城的卜燕子,聞言神情一滯,完蛋,叫她看出來了。
她怎么就忘了這一出,暴露了他們的身手本事,她警惕盯著周錦。
看著怡然自得吃著糖果子的周錦,卜燕子有些后悔,好想把一盒糖果子搶回來。
此時在自己房里的阮文耀聽到外面急促敲門聲,披著衣服著急出來問道:“怎么了?”
成雙裝作看不到她嘴上吃的胭脂,低頭稟告,“門主,咱們的獵鷹看到大師姐在城門樓頂。”
“什么,她在那里做什么?”阮文耀一邊穿衣,一邊嘟囔著,“咱們都要走了,可別惹出事來。”
城門樓頂,卜燕子和周錦正吃著糖果子,有一句沒一句的斗著嘴。
突然一個人影攀著屋檐突然飛身上來,卜燕子立即警惕,正要站起來,卻看到是阮文耀站在夜風里疑惑看著她倆。
“你們這是?”
第215章 215
在周家人到處找人的時候,也正好是燈下黑,就周錦的院子里沒什么人。
阮文耀在前面探風掩護,卜燕子背著周錦靈活翻過院墻,沒一會兒就把人送進了房里。
阮文耀瞧著完事了,轉(zhuǎn)身就要走,卜燕子卻是站在那里,似乎還有話要說似的。
“你夠了!”阮文耀實在忍不住了,拽著她的衣領(lǐng)把她拖走了,“哪有那么多話要說,快走吧,叫人瞧見我就死定了。”
卜燕子這才走了,只是還是不時回頭看一眼房里。
周錦坐在床頭有些悵然若失,終究還是又回來了。她又有哪里可以去呢,這里才是她該呆的地方嗎?
周錦院里會有怎樣的動亂還不可知,阮文耀把卜燕子拽回文府里,山門里的小子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黑暗里一個個從墻頭后伸出個腦袋來看。
阮文耀看看左右,也不方便說話 ,只得把她拖進自己院里,她嘆氣看著卜燕子,小聲問道:“你到底想干嘛?”
卜燕子回了神,吹著夜晚的涼風仔細想了想,她想干什么?她也沒想干什么,她有些茫然地說道:“我只是瞧出她想逃出她的院子,就冒險帶她出去了而已。”
阮文耀皺眉說道:“燕子,不管我大舅哥是怎么樣的德行,她周錦也是嫁了人的,你大半夜的把別人老婆拐出去像什么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當采花大盜!”
卜燕子立即反駁說道:“我沒有,我才沒有那種心思!”
“行行,你回回都沒心思,你回回也沒少招惹。”阮文耀無奈地說著。
當時卜燕子對周望淑也是這樣,問她就是沒想法,行動上還真沒少招惹。
卜燕子看了阮文耀一眼,負氣說道:“她那情況你不懂,不和你說了,你媳婦呢?”
她想問問阿軟,周錦如今到底是個怎樣的情況,她們都是世家小姐,應該對周錦的處境更了解一些。
阮文耀一聽這話,本能就護著說道:“干嘛,你還要禍害我媳婦啊!”
“你!”卜燕子氣得都想打她,哪有她這樣氣人的。
阮文耀哼了一聲,“你等著!”
她轉(zhuǎn)身回到自己房里,阿軟最近忙著清點行李回去,事情很多,難得閑下來出游了一天,回來就有些累了。
阮文耀都沒舍得怎么招惹她,早早讓她睡下了。這會兒又要把她吵醒,阮文耀進了屋又有些舍不得了。
她輕手輕腳走到床邊,本想意思意思,一會兒出去直接告訴卜燕子,她媳婦睡了。
卻不想,才蹲到床邊,就聽到媳婦兒慵懶地輕輕“嗯”了一聲。
這低吟的一聲,叫阮文耀一下子就迷糊了,都忘記自己要干什么了,傻傻在蹲在床邊看著。
阿軟眼睫輕扇,睜開漂亮的眼睛。
阮文耀回神,趕緊輕聲喊了一聲,“阿軟。”
阿軟悠悠回神,漂亮的眼睛里沁著光,她望向阮文耀問道:“回了,怎么了?”
“也沒什么事。”阮文耀就蹲在床邊說話,阿軟看了一眼,伸手牽著她的手叫她坐床邊說。
阮文耀坐到她身邊,伏下身貼在她的耳邊說著剛才的事。
阿軟顯也沒完全醒透,聽到后面才完全清醒過來。
阿軟問道:“燕子姐還在外面等著嗎?”
“是啊,好像不弄清楚都睡不著一樣。”阮文耀無奈說著,都想找根棍子敲暈卜燕子得了,哪還有非要問出個什么似的。
“我就不出去了,你和她說,周錦不會有事,你讓她想想,周錦爹娘的手段,仔細想清楚了。”阿軟說著,打了個哈欠。
阮文耀答應了,將話帶給卜燕子。
等她轉(zhuǎn)身再回到屋里時,阿軟還沒睡著,正睜著一雙大眼睛望著她。
阮文耀脫了外衣說道:“阿軟,怎么沒睡?不用管她,得讓她腦子冷靜一下。”
“嗯,我知道。”阿軟讓出位置,讓她躺下來。
阿軟熟練地貼著她肩,笑著說道:“阿耀,你擔心她,還不如擔心你自己。”
“啊,我怎么了?”阮文耀無辜說著。
阿軟低頭笑著,沒有繼續(xù)說下去,轉(zhuǎn)而說道:“你也別怨燕子姐,她倆大概是同命相憐,燕子姐想救人救己罷了。”
“啊,她倆怎么同命了?”阮文耀聽得不解,要說阿軟和周錦同命還有可能,卜燕子不是和她一樣山里人的命嗎?
“她倆啊,都有家里人給的使命,可她們心底里又偏偏不想去做。可是被父母恩情裹挾著,又反抗不了。”阿軟吹著“枕邊風”笑著說道,“這種事,咱們外人幫不了,得看她們自己怎么選。”
“這樣啊。”阮文耀耐心聽著,撓了撓發(fā)癢的耳朵,似乎懂了什么,“阿軟,你不困了?”
“我困。”阿軟趕緊縮進被子里,只露一雙映著燭光的眼睛笑著瞧著她。
阮文耀扭頭吹滅了蠟燭,轉(zhuǎn)回身捉住黑暗里調(diào)皮的人,“媳婦,做人不能太不厚道!”
阮文耀他們要走的消息一傳出去,每日里都有許多客人過來。阮文耀手里的差事差不多也交出去了,每日里“陪”著父母,叫父母不勝其煩。
這天文夫人正在院子里賞桃花,阮文耀突然從樹后桃花間冒出來。
文夫人一看到她,轉(zhuǎn)身就想走,“你來了呀,我想起我還有點事。”
阮文耀哪等她跑了,又繞到她前面,“娘親,你才三十多,在我們山里,三十多的小嬸嬸隨便能扛著半頭豬都不帶喘的。您這樣怎么能行呢,走吧,練功去。”
文夫人扶額,很想暈過去。只聽說七八歲的孩子磨人,怎么這么大的孩子了,還這么能折騰人。
“孩子啊,你找你媳婦玩去吧,我真有事,我要見客。”文夫人指著旁邊小亭子里擺好的茶具說道,“你看,我把茶都準備好了。”
“真的?”阮文耀還是不信,“那我和你一起見客。”
“哎呀,是女眷,說些女人的事,有你在也不方便。”文夫人為難說著。
“那有什么,我最愛聽八卦了。”阮文耀大咧咧就這么把愛好說出來了,她還真就沒有男子那種要當大男人的心思。不就愛聽八卦嘛,誰不愛聽呢。
她們正說話間,看到一個熟人迎面走了過來。
“咦,原來是周伯母啊。”阮文耀上前微笑行禮。
誰想她一個笑臉迎上去,周大夫人卻是一個冷臉對著她。阮文耀疑惑眨了眨眼,還想著是哪里得罪她了。
文夫人也看出不對,對阮文耀說道:“你爹有事找你,你先過去一趟。”
“哦。”阮文耀也不想對著張冷臉,聽話地退了出去。
走遠了些,她還能聽到,周錦母親很兇地吼著什么。
“你們家是怎么教孩子的!那天晚上我家周錦突然不見了,你說說除了你家這位小將軍,還有誰有那本事,把人從眼皮子底下帶走?”
阮文耀走得遠了,后面的話并沒有聽清。她想起周夫人之前叫人殺光一個院子的手段,有些擔心地沒有走遠。她心想著,該不會是燕子拐了周錦出去玩的事,叫周家捉到了吧。
可那天她那么小心,應該沒叫人看到吧。
阮文耀疑惑想著,看到有幾個丫鬟在搭著梯子折桃花,她遠遠看了一眼心想著,難怪她娘親連五禽戲都不愿意練,這么矮的樹,居然搭梯子,京城里的人都這么不愛動嗎?
沒一會兒花芷和銀枝也走向院角,也是走到一棵開的正艷的桃花樹下要折桃花。銀枝瞧著樹也不高直接攀著樹杈爬到樹上,正準備折的時候,旁邊梯子上的丫鬟撇著她們,嫌棄地說道:“真粗魯,怎么像野猴子一樣。”
那些丫鬟是別家里送來的,聽說是瞧著阮文耀身邊沒個伺候的人,想塞人進來。阿軟她們房里不會收外人,這些人就被暫時塞到文夫人那邊。這些新來的干不了什么活,盡嘴多了。
花芷頓時不服了,叉著腰就懟了回去,“你們罵誰呢?自己干活磨蹭,廢話還挺多。我看還是把你們送回本家去自在!”
“你以為你是誰呢?個頭不高,口氣還挺大。”這些丫鬟都是別人塞來想給阮文耀當妾室的,自視甚高,哪里把這邊的丫鬟當回事。
“那我還真管得了你們,我是小……”她想說她是小夫人身邊的大丫鬟,送走幾個丫鬟,她還是能做主。
花芷話說到一半,看到阮文耀走了過來。
那幾個丫鬟看到文小將軍,眼睛立即亮了起來。有人扶著枝頭,吸氣收著腰身扭出好看的模樣,有人撩著頭發(fā),含情脈脈看著她。
阮文耀瞧都沒瞧一眼,望著花芷問道:“怎么想起折這個,我媳婦讓折的嗎?”
“是的,小將軍。”花芷行了禮說道,“小夫人說這些天大家都累了,讓我們折些花放在大家房里,看著也喜慶。”
銀枝攀在樹杈上,準備爬下來給她行禮。阮文耀瞧著她說道:“你不用下來,繼續(xù)折吧。別折開了花的,折那些有花骨朵的,放在房里慢慢開花了才好看。”
“是,小將軍。”銀枝恭敬地回道。
阮文耀站在樹下抬頭看著滿樹桃花,她俊俏的模樣比那一樹桃花還惹眼,旁邊那幾個丫鬟呆呆望著她,忘記挪眼。
阮文耀伸長手臂折了一枝開得正燦爛的桃花遞給花芷,“帶給我媳婦。”
花芷愣愣看著那枝桃花,心想著,這是什么意思?
旁邊的丫鬟們卻好像看懂了,小姐妹們附著耳朵小聲說道:“小將軍人真好。”
“真浪漫。”
“長得俊俏,性子還這般好,我們要有福氣了。”
她們小聲嘰嘰喳喳的時候,一個嬤嬤走到阮文耀身邊,恭敬說道:“小將軍,夫人請您過去。”
“好。”阮文耀把手里桃花遞了過去,轉(zhuǎn)身正要走,卻又停下指著那些搭梯子的碎嘴丫鬟,對那嬤嬤說道,“把她們?nèi)突厝ァ!?br />
那嬤嬤是文夫人跟前的管事嬤嬤,聽這話立即恭敬說道:“是,小將軍。”
梯子上的丫鬟聽到這話,嚇得差點摔到地上。
才夸了小將軍人俊心好,反手就無情給她們送走了,她們頓時悔得想哭。
阮文耀跟著嬤嬤回到桃園的小亭子里,文夫人表情復雜看著自家孩子,她雖是男裝的打扮,可這芯子里也不像學壞的模樣啊。
怎么還敢到處招惹姑娘了?
阮文耀走近了些,大咧咧就想坐下。
文夫人突然很兇地說道:“站好!”
阮文耀愣了一下,乖乖站直了。
文夫人瞪著她,嚴肅地說道:“周夫人剛罵我了,她說你勾引她家周錦,可有這事?”
“什么?”阮文耀都驚呆了。
所以拐人的是卜燕子,背鍋的是她嗎?
第216章 216
文家的馬廄旁,幾輛馬車排成排擺著裝卸著箱子,小子們小心地把一箱箱東西往馬車上抬。
成雙在旁邊看顧著,瞧著車輪子情況,她立即說道:“行了,太重了,這一輛別裝了。”
周望淑從包里拿出了賬本,擠進人群里遞給阿軟,“小夫人,鋪子里的賬我們收回來了。”
后面的卜阿大跟著擠過來,手里提著沉重的包袱,“這些要進庫里嗎?”
“先給成雙,成雙,租船的事談好了吧,這些你先拿去交訂金吧。”阿軟雖忙,但手下得力,一切都井井有條。
成雙擠了過來,擦著汗說道:“陳老板說信得過文小將軍的為人,說不用我們付訂金,我們定好日子就行。大師姐已經(jīng)過去看船了。”
“訂金還是要給,你有空走一趟吧,隨便把咱們訂的種子取回來。還有什么來著……”阿軟要顧慮的事多也雜,她扶額想了一會兒,怕還有遺漏。
卜阿大看她模樣,勸道:“小夫人,您也別愁了,您記不起的也不是什么大事。這么多人盯著呢,若把你累著了,小將軍可要找我們麻煩。”
周望淑接過她手中的冊子說道:“小夫人,我來清點吧。”
“行吧。”阿軟松了一口氣,走到旁邊歇著。她身體不比他們,一個個和阮文耀一樣精力十足,像有使不完的勁。
沒一會兒就看到卜燕子從外面回來,背后背著一只碩大的大筐。她直奔著阿軟走了過來,“你訂的種子我?guī)Щ貋砹恕!?br />
她一邊說,一邊卸下背后的大筐子,卜阿大過來,給她接了過去。
阿軟拿起茶杯給她倒了一杯茶遞給她,“船看得怎么樣?”
“船有些小,我讓陳老板找了一艘大些的。”卜燕子不客氣地接過茶喝了一口,看著一輛輛馬車,吃驚說道,“哪來這么多馬車?”
阿軟接過小豆子遞來的種子清單,一邊看一邊說道:“誰京城里還沒些朋友。”
卜燕子聽她這話,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她很快收了恍惚的神情說道:“咱別一樣樣貨放到馬車上,到時轉(zhuǎn)到船上容易丟。要不弄些結(jié)實的木頭打成棧板吧,咱們?nèi)肆獯螅綍r整個棧板從馬車上卸下來直接轉(zhuǎn)到船上。”
卜燕子認真計劃著,卜阿大和成雙也過來聽著,覺得可行。
眾人望向阿軟,等她點了頭,大家立即分頭干活去了,卜阿大領(lǐng)著小子們?nèi)ヅ景澹呻p去找文府里的木工來打棧板。
阿軟叫住卜燕子,“你歇一會兒吧。”
卜燕子這才坐下,她喝著茶還不放心地指揮著小子們,“車上的東西先別動,一會兒再搬,先都去弄木頭去。到后院荒廢的林子里去砍一些。隔著砍,可別把林子砍禿了。”
阿軟瞧她一副閑不下來的模樣,本想和她說說周錦的事,想想又忍住了。
卜燕子眼睛望著外面,半天才重新坐回來,旁邊也沒別人,她喊得親近了些,“阿軟,京城里人才多,咱要不要撈幾個回去。”
阿軟一聽這話,頓時警惕起來,她說的人才可千萬不要姓“周”。
“我聽說,京城能人多,知道種地、建房那些事,咱們多撈幾個回去當幫手唄。”卜燕子口氣極大的說著。
阿軟聽她這么說,偷偷松一口氣。至于她說的招攬人才那些,阿軟興致缺缺地說道:“咱們那么一點地方,全是瘴氣山林。人口少又貧瘠,愿意待在京城里的能人哪里看得上咱們那種山里地方,咱們還是靠自己吧。”
“好。”卜燕子也是忘記這一出了,他們在京城里行走,因為有文家的面子在,大家對他們都還和善,都忘記他們骨子里還是瞧不上他們這些山里人。
恍然間,她想起那位周大小姐,周錦骨子里應該也瞧不上她這個山里人吧。
阿軟看她一眼悵然若失的模樣,翻了翻手里的單子,輕聲說道:“江家傳了消息來,姐姐有身孕了。”
卜燕子初時沒明白她在說什么,恍了一會兒才想到,她說的這個“姐姐”是周錦。
“這么快嗎?”卜燕子心里驚了一下,心想著,那天帶她飛上竄下的,別傷著她吧。想著,她又問了一句,“她沒事吧。”
“她有沒有事,我還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們門主要倒霉了。”阿軟并沒告訴卜燕子全部實情,以她知道的消息看來,周錦更像是被軟禁了。
周夫人那般殺伐果斷的性子,女兒突然失蹤,即使是完好地回來了,她也不可能輕易將這事放過了。
周錦向來循規(guī)蹈矩,從小被他們管束著,認識的人也不多。
她肯定不會覺得是周錦突然想叛逆,叫人帶她走。年輕女人若做了出格的事,所有人只會覺得是為了情愛,被男人哄騙了。
周錦周圍有嫌疑的只剩下阮文耀這么一個,還算像樣,又慣會哄姑娘的“男人”了。
是以,阿軟昨天事發(fā)時就算到,周錦父母必然要把周錦失蹤的事算到阮文耀頭上。
卜燕子還不知道自己惹了什么禍,疑惑問阿軟:“她怎么了?”
看她那懵懂的樣子,阿軟不想和她解釋。
這時,花芷突然拿著一枝桃花著急跑了過來,“姑娘,姑娘,姑爺給你的。”
阿軟接過來,看著艷色灼灼的桃花,她不由莞爾。那傻人還有心情給她送花,怕是還不知道自己惹了麻煩吧。
不對,阿軟抬頭,問累到喘不過氣的花芷,“是周夫人來了?”
花芷愣了一下,“咦,姑,姑娘怎么知道的?”
阿軟趕緊站了起來,看著手中粉得耀眼的桃花,她伸手遞給卜燕子,“給,你惹事的桃花。”
卜燕子愣愣接過來,不解說道:“這不是給你的嗎?”
“自己拿著吧,你不是喜歡桃花嗎?”阿軟說話間,已經(jīng)飛快走遠了。
大家看她這般急切的步伐,不由都好奇望了過去。
卜燕子拿著桃花,疑惑撓著腦袋,“什么意思?我什么時候喜歡桃花了?”
文夫人也是世家里出身,向來優(yōu)雅從容。在周錦母親面前,她肯定不會認這事。
面對周母的指責,文夫人佯裝發(fā)怒說道:“你也不能因為我家孩子身手好就誣陷她吧。她又不是京城里長大的那些公子,哪有那么多花花心思?”
周夫人心想,她家周錦也沒認識幾個外人,除了文家這位,又有誰有功夫,又有能勾引人的俊俏模樣呢?
文夫人看她不說話,沒有繼續(xù)和她生氣,而是好聲勸道:“是不是你誤會了,你家女兒教的那般好,規(guī)矩又聽話,別是下人看丟了,怕受罰給你亂說。”
周夫人聽她話說得好聽,都不好意思指責了。
等文夫人把她送走,立即就把阮文耀找了過來。要知空穴來風必有因,能在下人眼皮子底下拐人,不指要身手好,還要對地形熟悉。
這事肯定和她脫不了關(guān)系。
她看著阮文耀,難得一次嚴厲地兇她。
“你招惹一個還不夠!你還出去惹桃花了?”
阮文耀百口莫辯,“我沒惹別人!我干嘛要招惹別人?我媳婦那么好,我才不喜歡其它人。這事阿軟知道的,真不是我!”
她不好供出卜燕子,急得團團轉(zhuǎn)。
文夫人聽她這話,覺得奇怪,似乎還真有誰拐了周錦一樣。
“你老實站這兒。”文夫人不放心叫丫鬟過去請“兒媳”過來。
沒一會兒就看到阿軟在粉色的桃花叢間緩緩走了過來。
文夫人瞧著這“兒”媳婦,真是說得上人比桃花嬌,她家孩子,要是禍害了這么好的姑娘,還敢出去惹桃花,她真要把她腿打斷了。
且說周錦這邊,江林婉要走了,她本也該去一趟,只是門口守著兩個嬤嬤。
這些平時護著她的嬤嬤、丫鬟,這會兒變成看著她的守衛(wèi)。
她看著墻頭掛著的風箏,耳中卻響起母親斥責的話:“我和你爹知道,這門親事委屈你了,你不喜歡那個姓江的,我們也算為你想盡辦法了,你還想怎樣?”
周錦也迷茫著,她還想怎么樣呢?
她只知道,即使父母給她安排好一切,不讓她受半分屈辱苛責,可她并不開心。
“姐。”周柯那咋咋呼呼的聲音隔著窗戶傳來。
外面嬤嬤似乎是攔著她勸著,“小聲些,別吵著姑娘休息。”
“不就是生孩子,至于連見個面都不行嗎?”周柯生氣說著,推開嬤嬤說道,“不會是你們欺主,把她關(guān)起來了吧。”
周錦聽到門外的聲音,起身想出去,卻看到防備堵在她面前的嬤嬤。
她冷笑說道:“怎么,這表情,是還要把我綁起來不成?”
嬤嬤依舊堆著溫和笑容,尷尬說道:“姑娘,您別為難老奴們啊,我們這也是聽夫人吩咐。”
周柯和幾個難纏的嬤嬤爭執(zhí)了半天,也沒看到堂姐,她厭煩回到家里,生氣地和母親說道:“娘,嬸娘又不讓姐姐和我玩了。”
周柯母親正在給她父親周仲明喂藥,她憔悴的老父親斜了女兒一眼,吹胡子說道:“你親爹都這樣了,你還有心情天天出去玩?”
“爹,你不是好多了嗎?有我娘陪你還不夠嗎?哼,爹,我就說大伯是瞧不起你吧,都不讓堂姐和我玩,現(xiàn)在你一病,他又這樣了。”
周柯生氣說著,還是憂心看了一眼她爹。瞧著氣色已經(jīng)好多了,這才又放心地繼續(xù)生氣。
周母招手叫周柯過來給她爹喂藥,她捶著腰問道:“我聽說你堂姐有身孕了?”
“是呀,我還是聽娘娘說的呢。”周柯最近經(jīng)常去宮里說話,消息可靈通了。
周二夫人嘆了一口氣,“有孩子好啊,也有個指望。你哥嫂也真是的,怎么能為了兒子的前途,就把女兒送火坑里呢。”
周仲明趕緊阻止說道:“誒,當著孩子面說什么呢。”
“我都知道了。”周柯驕傲說著,她如今消息可靈通了。
“這也是娘娘和你說的?”周仲明吃驚看著女兒,小心試探問道,“娘娘還和你說什么了?”
周柯想了想,說道:“她問我,別人都往京城擠,為什么姓文的小子卻愿意去山里?”
“你怎么答的?”周仲明立即警覺起來,這是娘娘在疑心文小將軍。
周柯回憶了一下,說道:“我和娘娘說,您是不知道那個姓文的像只猴子一樣,在草叢里捉兔子都能高興玩半天。”
估計誰也想不到,全靠周柯嫌棄地把阮文耀當個野人說了半天,這才徹底打消了皇后娘娘的疑慮。
娘娘莞爾笑著,喃喃說道:“原來心機小狐貍,喜歡天真爛漫的小猴子。”
周柯這時回想起來,才明白娘娘說的什么,她哼了一聲說道:“我看是小狗子。”
因著周柯的幫忙,娘娘又賜了些禮物給她倆送行,這是后話。
第217章 217
將軍府里,阿軟偷笑著把灰頭土臉的阮文耀解救出來。
兩人穿過長廊一路走回后院,阮文耀生氣扯住前面阿軟的衣角,“還沒笑夠嗎?”
阿軟回過頭,本不想笑了,可一看到阮文耀又想起她剛才著急轉(zhuǎn)圈的模樣,不由掩唇又笑了起來。
“咳,笑吧笑吧。”阮文耀嘆氣望天,她向來應付不來這種事。實在是之前有陰影,怕處理不好鬧出事來。
阿軟看她可憐模樣,摸了摸她的頭,“好了好了,知道你受委屈了。”
阮文耀坐在走廊欄桿上,皺著眉說道:“周姐姐也不容易,只是出去透口氣,就被當成出軌跟別人跑了,這也管得太嚴了吧。”
“大戶人家的夫人就是這樣,容不得行差踏錯半分。”阿軟跟著她坐在旁邊,低眸看到手腕上的玉鐲子。突然想到,女人的首鉓不是帶在頭上就是套在腕上,明明穿戴著都不方便行動的東西,卻被捧成身份的象征。
帶著步搖讓女人不能亂動腦袋,帶著手鐲,叫女人動作要慢,不能行動間乒乒作響,唉,不過是富貴枷鎖罷了。
阮文耀勾著媳婦兒的手指,問道:“阿軟,你當小夫人也難受嗎?你若想透氣,叫我陪你去好不好?”
阿軟低頭笑著,靠在阮文耀肩上,“姐姐有父母幫扶,代價是要被嚴格管束著。咱們管束少些,代價就是什么都要靠自己,人生沒有圓滿,還是要懂得自己哄著自己,要開心些才好。你說是不是,小將軍。”
“啊?”阮文耀是懂要開心些,“我問的不是這個啊。”
阿軟勾著她的手小拇指,問道:“小將軍,你要養(yǎng)這么多人,還要照顧我,累嗎?難受嗎?你若想透氣,叫我陪你去好不好?”
“啊?”阮文耀更愣了,“我不累啊,我不是有你……哦,我懂了。嘿嘿,我們一起努力,咱們不難受。阿軟,咱們回去了,還要繼續(xù)給朝廷賣命嗎。”
阮文耀說到后面,聲音都小了。
走廊間沒人行走,花芷一看她們停下來,就叫金桂銀枝她倆一前一后守著兩邊院門。
阿軟瞧了一眼左右,也小聲回她,“咱們回去再說,現(xiàn)在呀,咱們要先回去,不能再惹事了。”
阮文耀警惕起來,他們的情況確實要謹慎了,“我知道了,這事我和燕子說。”
阿軟靠在她肩頭,貼著她耳邊小聲說道:“還要給其他人提個醒,謹慎些,不能再惹亂子了。”
“哼!我就讓燕子看著他們。”阮文耀冷酷地說著,只是想起卜燕子,免不了還是有些擔心,“我聽娘親說,周姐姐有身孕了。”
阿軟對著阮文耀,自是全盤說出,“我記得周姐姐院里有個女醫(yī),專門照顧她的身體,如果她有身孕,肯定馬上會知道,不可能放她和咱們?nèi)ヌで唷!?br />
“所以是假的?”阮文耀眼睛亮了一下,又有些不好意思。
阿軟哪里不知道她的性子,忍不住揪了一下她的耳朵,“你啊,八卦精。”
阿軟雖說她,卻還是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和她說了。
阮文耀聽得嘖嘖稱奇,“城里人真會玩。”
兩人小聲說完,起身去了后院。
阿軟不在,大家的活也沒少干,行李被一樣樣整齊的碼放在棧板上,周望淑領(lǐng)著小豆子點著數(shù),還用漆筆在板子上寫了數(shù)字編好號。
卜燕子還找來油布蓋在行李上面,外面還綁上了麻繩打了八字結(jié)。
阮文耀看著忙碌的大家,不由夸了一句,“咱們山門的人,干活真像樣。”
“可不是呢。”阿軟也由衷夸著,他們山里人都是干實事的人,適應不來京城里那些虛偽客套不干實事,還盡是規(guī)矩。
他們都等不及要回去重建山門了。
后院里忙得熱火朝天,文將軍和文夫人隔著門洞偷偷瞧著。
瞧到孩子把自己的人管得這般好,又欣慰,又是心酸。
文將軍只敢偷偷瞧著,心酸說道:“她好像都不需要我們。”
文夫人用帕子抹著眼睛,凄然說道:“我原來求神仙的時候,總說,只希望她活著就好。可真看她好好的,又舍不得她離開。”
“唉,咱們不能強求啊。”文將軍嘆了一口氣,京城是個是非地。
他們瞧得出阮文耀并不喜歡這里,如今她習得一身厲害功夫,又有得力的手下,放她回去山里算是如龍入海,如鳥歸林。
“這孩子心思細膩,知道咱們舍不得她,以為天天煩我們,我們就能嫌棄她了。”文夫人一邊說,一邊流著眼淚。
文將軍勸著夫人,眼眶也不由紅了。
他們對這個失而復得的孩子,一直小心翼翼,發(fā)現(xiàn)她對江家姑娘的心思,也不敢真的去反對。
和孩子短暫的相聚,終有分別的時候,他們注定沒辦法長久陪伴。
他們知道孩子喜歡山里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想她牽掛,也沒與她說明身份。
他們哪里知道,阮文耀也是和他們一樣心思,明明猜到身份,卻因注定要分離不敢相認。
世間有溫暖無私的父母,也有拎不清的爹娘。
江家大少爺,那次被金馃子砸中后腦暈了,醒來卻在小妾房里。
他也疑惑怎么明明在周錦那里,怎么突然醒來換了位置?
小妾早得了指示,給他喂酒灌迷魂湯。江林越被哄得云里霧里的,竟把疑惑丟到腦后了。
只是腦袋總有些隱隱作痛,他就叫了府醫(yī)。
府醫(yī)給他把了脈,依舊說的是,“相火、情志失調(diào)、飲食不節(jié)。”
說來說去就是勸他要節(jié)制,房事、吃喝都要節(jié)制,可江林越哪里聽的,自他成親之后反而更加不節(jié)制了。
一家人圍在他床邊神色各異,江夫人在旁聽著大夫的話,心疼得紅了眼。
“兒媳婦,你也勸勸他吧,他再這么下去,年紀輕輕的,身體都要垮了。”
周錦恭敬又冷淡說道:“您都勸不住他,我又哪里勸得住。”
江夫人不敢惹兒媳婦,想著家里還有一根女婿送的老參,還被江遠禮珍藏著,如今兒子都病倒了,她得把那根參弄來給兒子補補。
她這些算計也不敢告訴別人,生怕叫江遠禮知道了舍不得那根參。
江林越暈了這么一下,自己還是挺高興的,正好和上面說他病了,也省了去掃大街的屈辱。
他故意把大夫開的藥倒掉了,只求著能多躺幾天。
江夫人瞧他病得不起,著急得將那支老參分得幾日里熬成參湯全喂給了他。
那可是只百年老參,要死的人都能喂得活過來,本沒什么大病的江林越喝了參湯更是精神抖擻。
這且不說,他裝病重躺在屋里沒事,將伺候的幾個丫鬟全禍害了。
周錦向來懶得管他,江夫人是管不住他。
這下好了,本是裝病,叫他喝了老參湯精力充沛,日夜宣淫虛耗了身子,這下子假病竟然成真病了。
江家自己人都以為他是裝病,只不過幾日,他已神情恍惚,現(xiàn)出些枯槁模樣。
等發(fā)現(xiàn)不對時,府醫(yī)把了脈嚇得手都在哆嗦。
江夫人站在一旁,還疑惑問他,“這是什么意思,他前些天不還很精神嗎?”
阮文耀他們都已經(jīng)準備好東西,計劃著離京的日子,卻突然聽聞噩耗,她年紀輕輕的大舅哥不行了。
阿軟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你說誰?”
報信的江家管家又說了一遍,“您的胞兄,江林越,江少爺。”
阿軟還不信,轉(zhuǎn)頭疑惑看著阮文耀,打著眼色問她,“不會是在玩什么花招吧。”
“去看看吧,咱又不怕他。”阮文耀自信說著。
兩人準備了一下去了江家,看到病床上的江林越卻真的是一副要死的模樣。
阿軟從小被這個哥哥欺負,幾次差點被他害死。看他這副模樣,心情有些復雜,當然了,也心疼不起來。
只是疑惑他怎么突然這樣,莫不是被人下毒了。
她想著,疑惑看了一眼旁邊的周錦。
因著江林越病了,一直被軟禁的周錦,只得被放出來。
這會兒屋里沒有其它人,周錦小聲說道:“你不用看著我,他怎么也是你哥哥,我不至于下手。”
阿軟想想這位好哥哥把她當獵狗,隨便就能給她穿心一箭的舊事,咳了咳說道:“這事也不用看我面子。”
周錦沉聲說道:“要怨,也怨他自己作死。”
她小聲將江林越最近行徑和她們說了,阮文耀聽得瞠目,“這般不節(jié)制,他,他是瘋了嗎?”
“咳。”阿軟小聲說道,“他一直這樣。”
江林越幼時也和阿軟一樣,養(yǎng)在祖爺爺那邊,和宗族里的孩子一起讀書比拼。
那種苦日子,一般孩子哪里受得了。
江林越常裝病哭鬧,族里也煩了,把他丟回給父母管教,偏偏她家里父親是個裝模作樣的,不耐煩管家里的事,她母親又管不住,只會一味溺愛。
他自己不讀書,還恨阿軟這個功課好的妹妹,害他總被族里長輩罵,他幾次下黑手要弄死他妹妹。
就這樣,溺愛他的江母也沒舍得罰他,以致他更是無法無天。
沒多久就給養(yǎng)歪了,江林越在母親手里放縱吃喝玩樂,哪里還有心思讀書。
屋里的通房不知道多少個,府里漂亮些的丫鬟都要被他禍害。
“真沒救了嗎?”阮文耀小聲問道,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床上浮腫的人,“這種事會要命的嗎?”
周錦嘆氣說道:“已經(jīng)讓御醫(yī)來看過了,沒多久日子了。”
華丹陽這時掀簾進來,阮文耀看到他,疑惑說道:“這京城里,只你一個御醫(yī)嗎?”
阿軟替他解釋道:“華太醫(yī)父親是太醫(yī)院院首,怕是聽到消息,病人和故人有些關(guān)系,就過來看看吧。”
阿軟說著,故意看了阮文耀一眼。
阮文耀哪里聽得懂她的暗示,還小心眼地瞪了華丹陽一眼,不動聲色著在阿軟前面擋著。
華丹陽都懶得解釋了,攏著手站在一邊嘆氣。
阿軟哪里放過他,趕緊說道:“來都來了,你不幫忙看看嗎?指不定和周二叔一樣,又能讓你妙手回春,起死回生呢?”
華丹陽哪里不知道這心機的小將軍夫人是故意的,攏手說道:“我可沒那本事,他是本身不節(jié)制,又加之叫人喂了極補的藥。身子給耗空了,我就算是神仙也救不回來。”
周錦問道:“什么補藥?”
第218章 218
他們正說話著,江夫人披頭散發(fā)地沖了進來,撲在江林越的床上哭天搶地地喊著:“我不信,怎么可能救不了了,我兒子還這么年輕。”
江遠禮這時也跟著進來,看著床上的兒子,他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他這一聲雖輕,卻叫江夫人突然震了一下,瘋魔般回頭看著其它人,似乎要抓出一個人來承擔她所有憤怒。
突然她指著周錦罵道:“是你,一定是你,你這個克夫命,是你克死了我兒子!”
無端的指責叫周錦一下子蒙了,江遠禮這時也甩袖說道:“都是你挑的好親事,自從兒子成親家里就沒一件順心的事。”
江夫人似乎也是在一瞬間找到了發(fā)泄口,舉起手就要打過來。
阿軟反應比她們會功夫的都快,像是訓練過無數(shù)次一般,抬手就給擋了下來。
江夫人的一巴掌被揮開,她有些惱羞成怒地罵道:“江林婉,你滾一邊去,關(guān)你什么事?”
她說著就要上前推搡,阮文耀一個閃身擋在前面,她正要出手,阿軟和周錦幾乎同時喊道:“別亂來!”
周錦很快回神,叫來自己的嬤嬤去制住江夫人。
阮文耀畢竟還是江家的女婿,她要對江夫人動了手,傳出去也不好聽。
這事阿軟她們也不好插手,畢竟是嫁出去的女兒,在娘家做什么都不討好。
江夫人很快就被嬤嬤制住了,江夫人嘴里不干不凈罵著。
周錦迅速冷靜下來,冷冷說道:“我也覺得他病得蹊蹺,莫不是有人下毒,我這就去順天府保案,叫他們查查到底什么原因!”
她說著,就叫自己丫鬟去報案。
江遠禮多少知道是因他夫人偷了老參喂出的問題,這要傳出去,他們江家不只丟臉,還可能被周家告一狀。
他似突然回神了一般,吼道:“誰也不許去!周錦,你是怎么當人兒媳婦的,居然敢對婆婆動手。我還要告到順天府去,你們周家女兒,不只目無尊長,不事舅姑,還克夫,我,我……”
江遠禮正準備找些名頭,反正對付女人能用的罪名可多了。
他正想著,卻在這時突然嚇得住了聲,他看到掀簾走進來的周伯明,肩膀立即縮了起來。
周伯明瞪著他,冷冷說道:“你說我女兒什么?你有膽子再說一遍!”
江遠禮哪里還敢指責,弱弱說道:“我,我好好一個兒子可要沒了。”
這時周錦的母親也跟著進來,她先看了一眼女兒,確認無恙,這才轉(zhuǎn)頭冷冷看著江遠禮,突然抬手就是一巴掌打了過去。
江遠禮突然被打,想反手又被周伯明直接推開了。
有夫君周伯明護著,周母仿佛是個巴掌仙人,打完江遠禮,打江夫人,巴掌扇得又重又響。
她一邊打一邊罵著,“好你個江家,就你也敢說我女兒的不是,也不想想,你那蠢兒子是個什么破爛玩意兒,要不是你家老族長求到我家來,誰會愿意把如珠如寶的女兒嫁給你家這廢物。現(xiàn)在出這樣的事,你別以為我們查不到是什么原因。我告訴你,我想在就去告訴全京城,你倆這當?shù)斈锏氖窃趺垂芙虄鹤樱喂補藥給他,縱容他宣淫。我這就告到順天府,告到宮里,要這全天下都知道,你們這一家三口的德性!”
江家兩口子被打蒙了,江林越要不是躺著要死了,指不定也會被她打幾巴掌。
“你們也太欺負人了,我兒子都要死了,你們,你們!”江夫人捂著被打腫的臉,幾欲要氣昏厥過去。
周伯明這時這冷哼了一聲,說道:“你們兒子這病,太醫(yī)都沒辦法了,只得想想別的法子。”
江家夫婦一聽有辦法,立即都不計較被打的事了,齊聲問道:“什么辦法?”
周夫人揉了揉打酸的手說道:“我請了青煬山的天師,能不能救活,就看你家造化了。”
江遠禮捂著發(fā)腫的臉問道:“是給圣上看病的那位嗎?”
周家夫婦哪里理他,一齊出去請?zhí)鞄熣堖M來。
房間里擁擠,阿軟他們也一齊出了屋,站到院子里。
院中已站著一位看起來仙風道骨的老道長,身邊還跟著兩個干凈漂亮的小道童。
阿軟他們少不了向眾長輩們行了禮,又向道長行了禮。
那位道長目光掃向眾人,單單卻望向阿軟和阮文耀,他特地走過來,鄭重行了禮說道:“兩位道友,福生無量天尊!”
阮文耀和阿軟看他這般正式的行禮都愣了一下,這才回禮,說道:“道長好。”
老道長摸著胡子打量著她倆,似乎很有興趣。
阮文耀兩人被他盯得心里發(fā)毛,好在這時江夫人著急出聲,周夫人又恭敬地過來請,老道士這才進了屋里。
周錦再怎么樣也是當兒媳婦的,也一起跟了進去。
阮文耀他倆和華丹陽依舊站在外面,阿軟警惕地問華丹陽,“那位道長是什么人啊?”
華丹陽這個在宮里行走,當御醫(yī)的消息向來靈通,卻也不是給阿軟這般用的。
阮文耀也催著問他,小少爺這才說道:“聽說是很出名的道士,有些神通,最近在宮里給皇上治病。”
阿軟輕咳了一聲,小聲問道:“什么病?”
阮文耀一副八卦精模樣,也把腦袋伸了過去聽。
華丹陽好無奈,不想理江二姑娘,又想順著阮文耀,他只糾結(jié)了一下,就看了看左右,小聲說道:“和你大舅哥一樣。”
“哇哦,那是專業(yè)對上了。”阮文耀又小聲問,“治得怎么樣?”
“不好說。”事關(guān)重大,華丹陽壓低了聲音,“好像是治好了些,但神志不太正常,瞧著有些呆傻。”
也就是對阮文耀了,這般天大的機密也直接和她說了。
阿軟看了一眼小少爺,又回頭瞪了一眼阮文耀,心里哼了一聲。
“他們怎么能把自己身體搞成這樣?”阮文耀忍不住八卦說著,她這山里人著實是沒見過外面這些事面,忍不住就說了出來。
華丹陽也陪著她八卦,他小聲說道:“想讓男人早點死,當媳婦的不管他就是了。”
哼,阿軟已經(jīng)不想打擾他倆親密說悄悄話了。
阮文耀還沒發(fā)現(xiàn)異常,還在那里八卦地說著:“這也不能怪媳婦吧,還不是他們自己作死,娶那么多老婆,累死活該。怎么不見他們把力氣用在正事上。”
“也是,怪他們放縱。酒是穿腸毒藥,色是刮骨鋼刀。”偏心的小少爺輕易地就被她說服了,半點不站在他們男人這邊。
阮文耀想著,點了點頭,想著,她又搖頭,“不是,適量應該沒事吧。”
她很認真地問小少爺,她就差點兒把自己的情況說出來,叫小少爺分辨一下,她們的情況算適量,還是算太節(jié)制。
本還有點兒醋的阿軟,一聽自家傻相公說的話題有些不對勁了,趕緊拽了她一下。
還好華丹陽也沒心思回答她,甚至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灰敗失落。
阮文耀還不懂什么情況,眨了眨眼睛,疑惑又無辜地看著媳婦兒,心想著,媳婦兒,你拽我做什么?
她心里有事急著,看媳婦兒不說話,她又著急地和華丹陽說道:“小少爺,你幫我媳婦把把脈。看看她身體有沒養(yǎng)好些,要怎么調(diào)理。”
華丹陽心里有諸多不情愿地看向阿軟,只望她那紅潤的臉色也知道,這姑娘如今身體好了許多,看來是被精心地養(yǎng)得很好。
阿軟也不客氣,伸出手叫他把脈,還沒號完,又說:“你給她也看看。”
華丹陽認命地給兩人都仔細把了脈,兩人都是老毛病,舊疾難斷根,卻也不影響她們活著。
他很操心地說道:“你倆身體沒什么大問題,不過我勸你早些離開京城。”
京城畢竟是事非之地,久留下去難免被局勢牽扯,山門都還沒重建,他們還有很多事要做。
沒幾天江家就傳出消息,江林越的身體還真好些了,只是不知怎的,他還被青煬山的道長帶回山上,要去當?shù)朗俊?br />
阿軟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和文夫人一起在亭子里下棋。
她也沒見外,當著文夫人的面疑惑說道:“只聽說,女人過不下去上山當姑子,怎么還有男人去當?shù)朗康摹!?br />
文夫人揮手讓下人都退下去,這才小聲和她說道:“那些道士的丹藥可不是神藥,救不了命的。自古以來,信道吃丹藥的皇帝哪一個真成仙了,我聽夫人們在傳,你哥哥的身子早就廢了,不修身養(yǎng)性活不了,這才讓他去了山上。”
“唉,那周錦姐姐怎么辦?”阿軟實替周錦不值,那么好的姑娘,若不是嫁給她哥哥。
阿軟想著,周錦不嫁她哥哥,肯定有一番作為,可一想,女子能有的作為是什么呢,嫁一個能入閣拜相的相公嗎?可那也只是男子的作為,功績又不會算一分到女子身上。
文夫人落下一子,微笑說道:“你這個姐姐,已有父母給她謀劃。不靠相公,還可以依靠子嗣,她不是有身孕了嗎。”
原來突然有身孕,是為了這個。阿軟想著上次和周錦短暫會面,也沒來得及多說些什么。她想著,又要想棋子下哪里,正思緒著,突然一個腦袋從旁邊冒了出來。
“媳婦兒!”
阿軟嚇得一跳,轉(zhuǎn)身卻看到是阮文耀突然冒出來嚇她。
“娘親。”阮文耀逗完媳婦,這才想起她親娘。
文夫人看到她,眉頭就皺了起來,“我想起還有點事。”
文夫人說著就想逃,阮文耀卻攔住了她,“娘親,你這么快就煩我了嗎?一看到我就跑!”
文夫人配合地裝出一副煩她的模樣,又舍不得真的走。
“娘親,我們的東西都準備裝船了,差不多要去宮里辭行了吧。”阮文耀趴在欄桿上說著,小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
文夫人不由又失落起來,似是心頭肉被剜去一大塊。
第219章 219
江林越一走 ,整個江家也安靜下來。江遠禮被派去宿中修路,早早地就去上任去了。宿中盡是大山,要修出一條路來,怕是十年不得回。
這和發(fā)配嶺南有多大區(qū)別呢?還得在女兒的封地里辦差,簡直頭都抬不起來。
整個江家仿佛被抽干了精氣,江母也不作妖了,清了庫里所剩幾的補品送到周錦這邊,連帶著家里的掌家大權(quán)一起交給她。
江母語重心長地和周錦說道:“你好好照顧身體,咱們江家就只有這點血脈了。之前的事,大家都有錯,咱們就忘記了吧。”
“您說的有錯,是指什么?”周錦微笑問她,“是指您慣子如殺子嗎?您還真是身體力行教會我了呢。”
江夫人抬頭,沉沉地嘆了一口氣,竟沒有力氣與她爭。那位道長與他們說了,江林越去山上,也最多是多活個一年半載。
她如今在家里修了佛龕,日日虔誠拜佛,只求她寶貝兒子多活些時日。
江母將管事的下人也帶了過來,甚至沒仔細交待,就回去拜佛去了。只留下江府這個破敗的空殼給周錦。
周錦瞧著江府一群管事的,微笑說道:“你們應該知道我周家的手段,能跟著我好好做事,我自不虧待。若不能我們周家應該也有辦法對付。”
管事們低頭不敢造次,周家的主子可不是善茬,當初殺到江家滅了一個院子的人,這般手段誰能不怕。
周錦也是個做事果斷的人,當天就把江家的賬本全找了過來,核對之后發(fā)現(xiàn)江家破得更為具體了。
周錦叫了劉嬤嬤過來,微笑著和她說道:“我聽說你和林婉妹妹關(guān)系不錯。”
劉嬤嬤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說得是二姑娘。周錦怕是打心底里覺得嫁給江林越是恥辱,很少提她,稱呼上也沒按江家這邊來。
她周圍的人大都也看出這個,習慣了也就不見怪了。
劉嬤嬤作出恭敬模樣,低著頭說道:“是呢,二姑娘寬厚,對老奴和善。”
“嗯,你可知道,你們那些產(chǎn)業(yè),妹妹交給我打理了。”周錦依舊面帶著微笑,可卻叫劉嬤嬤心里發(fā)寒。
這些姑娘、小夫人一個個怎么這般的厲害,瞧著年紀輕輕,笑里藏刀的模樣卻叫她打心底里害怕。
這不就是說她背地里偷庫里東西賣的事,被她知道了。這對姑嫂的關(guān)系原來是這么好的嗎?
劉嬤嬤立即跪了下來,磕頭說道:“小夫人饒命!”
“別怕,我也要人辦事不是。”周錦依舊面帶著微笑,只是能不能讓她們?nèi)玢宕猴L就不好說了。
她確實需要人辦事,周家?guī)淼娜藭o她,也會管制她,周錦也不是池中物,當不了躲在父母羽翼下的鵪鶉。
劉嬤嬤趕緊磕頭效忠。
周錦順勢說道:“你再給我找些能信得過的吧。”
劉嬤嬤立即懂了,趕緊答應。
周錦卻又添了一句,“把柄也一起給我?guī)怼!?br />
劉嬤嬤心里一寒,一把年紀的,差點給嚇撅過來。這位少夫人給比他們二姑娘都難對付,她背后還有周家支撐著。
劉嬤嬤已經(jīng)預感到,她怕是要被剝?nèi)ヒ粚悠ぁ?br />
用不得多久,周錦身邊的人就多出了一些,周錦父母的手再長,也不好再如原來一般死死管控著她了。
周錦先給堂妹周柯賠禮,差人送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給她。
周柯收到禮物,氣得馬上過來找她,“堂姐,你是什么意思,送我些好玩的不行嗎?我現(xiàn)在看著這些紙筆我就腦袋痛。”
周錦安撫著她,又叫廚房送來準備好的點心。江家別的不行,吃的卻是京城里說得上頂尖的。
周柯吃著東西,和她閑話著宮里宮外的新事。說到江林婉馬上要走了,兩人都有些悵然若失。
“我送她什么好呢?”周錦皺眉說著,面對這個直腸子堂妹時,可真誠多了,再不是那套練出的標準笑容。
周柯也皺起眉,“我覺得她們最缺的就是錢。一條路修出來,靠她那塊封地的收入,怕是不夠。”
“她其實什么都缺,小柯,你常在宮里走動,要是尋著可用的人才,也可和我說說。”周錦認真說著,顯是也考慮過一番。
“人才是有,可是那些人向來眼高于頂,哪里愿意去宿中那種山里地方。”周柯想著那些整天把牛吹上天的文人雅士們,嫌棄得直皺眉,“京城里那些沒得任命的進士、舉子一堆,成天擠在你家門口,你不比我清楚,那些人只想往高處去,哪里愿意真去山里辦事。”
周柯的話提醒了周錦,她家門前還真有許多爭搶的進士、舉子。
她特地回家了一趟,想讓父親幫忙放話出去,誰知周夫人一聽是要幫他們,立即警惕起來,“孩子,你就這么為姓文的著想嗎?還求到你父親這來了?”
“娘,我和江林婉交好,幫她一下怎么了?是不是我身為女子,做點什么事就只能是為了男了,為了情愛?”周錦氣憤地反駁說著,看到父母詫異的眼神,她放軟了些語氣繼續(xù)說道,“我就算是個木偶,只能照著你們說的活著,那我是連交個朋友的自由都沒有了嗎?”
周家父母也不是真的不愛這個女兒,聽她說得心酸,不由心軟了幾分。
周伯明沉聲說道:“我放點風聲出去,能不能有合適的人,得看他們運氣了。”
吏部放出風,怎可能沒有回應,很快就有幾個不得志的窮舉子去文家拜訪。
阿軟猜到是周錦幫忙,正好卜燕子過來,看她天天為周錦擔心,她索性叫花芷把之前說的,準備要賣的東西清出來,叫卜燕子送過去。
卜燕子一聽去找周錦,她身子都退了一下,“我去嗎?不會惹事嗎?”
“你白天正大光明的去,能有什么事,除非你心里有鬼。”阿軟瞧她模樣,都覺得她心里真的有鬼了。她叫房里其它的人都出去,這才鄭重和卜燕子說話。
她不放心地說道:“我看你總是擔心她,就叫你去看看。你要是真對她有心思,我看你還是別去了,他們周家可不是好惹的,若要她家里知道,不捉你砍手砍腳才怪。到時還要遷怒我們,上次她母親已經(jīng)來興師問罪了。”
卜燕子低眉沒有反駁,竟然還似有糾結(jié)的模樣。
這叫阿軟更加擔心了,“你若這個樣子,最好還是別去了。”
卜燕子低頭沉思,過了一會兒才突然抬頭說道:“我還是去一趟吧。”
“不行,你先和我說清楚,你到底是個什么心思。”阿軟可沒心思,把所有人都撮合得和她們一般。以周錦的性子,她都愿意聽父母的話嫁給江林越那樣的人,完全沒有反抗。
這般性子的人,怎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韙喜女子,她定然是一點心思都沒有。
卜燕子要貿(mào)然做什么,輕則惹來周錦厭惡,嚴重了,真會要了卜燕子的命。
阿軟看她模樣痛苦,卻不得不告訴她實情。“你莫要以為我和阿耀這樣,天下人就都能接受這種感情。”
卜燕子緩緩吐出一口氣,卻未將心中壓抑的吐出來,她悵然說道:“阿軟,我好像喜歡姑娘家。”
阿軟愣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
卜燕子卻似乎想找個傾述的口子,凄然地接著說道:“我在江湖里行走時,從未對那些兄弟有興趣。我原以為我喜歡的是阮文耀那樣的俊俏好看的,我們卜家就剩下我一個了,我知道我必須得生個孩子,可是我只會對姑娘家有好感。對那些小子,我沒有半點興趣。我一直鬧不清楚,我到底在和自己別扭什么……阿軟,我是不是有病。”
阿軟不知道該怎么說,她并不能理解所有的情感,她是個情感很淡薄的人。是阮文耀對她太好,一點點溫暖她,她才會去想和她在一起。
她不是很理解,為什么就非要喜歡哪類人或是不喜歡哪種。
“若是你情我愿,別人也不能說你吧。你是過不了自己心里那關(guān)嗎?我看你向來爽辣,為何總在這些小處和自己較勁呢?若你要聽祖訓,要生孩子就生呀,不愿意生就不生。你糾結(jié)來糾結(jié)去,光優(yōu)柔寡斷了,是做成了哪樣呢?”阿軟不客氣地說著,她還真不是什么能溫柔軟語的人。
卜燕子被她這般言語敲打,腦袋嗡嗡作響。
她這才發(fā)現(xiàn),她天天叫喚著著江湖兒女,卻沒有江湖兒女的豪氣。還不如阿軟這種宅子里長大,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
“行了,你還是別去了,我讓成雙去,你可別惹出什么事來。”阿軟不放心地說著,叫人去喊成雙。
卜燕子卻堅持說道:“我還是去一趟。”
阿軟小聲問道:“怎么,你真喜歡周姐姐啊?”
“嗯。”卜燕子重重點頭,這一次她總算是敢瞧清自己的心,大方承認了。
“你喜歡也沒用啊?她喜歡你嗎?”阿軟感覺自己在做個壞人。
“不無所謂,我又不是非要有個結(jié)果。”卜燕子終于把自己內(nèi)心里壓抑地那股氣理順了。
“那你去干嘛?別惹她啊。”阿軟都怕了。
“我就那般信不過嗎?”卜燕子認真說著,“你放心吧,我不會惹亂子。”
第220章 220
阿軟一早叫人送了帖子去江家,但卜燕子將三馬車的東西送來時,周錦還是看得驚了一下。
“這么多嗎?”周錦接過卜燕子遞來的清單掃了一眼,瞧著連縐紗、彩云錦這些也要出出去,周錦不由驚了一下。
“妹妹連這些都不要嗎?”
卜燕子看她氣色似乎好了許多,正在疑惑,一時沒趕上回答。
一齊過來的成雙立即說道:“這些布料好看,卻不耐用。”
“你們小將軍是準備以后都讓她穿粗布麻衣嗎?”周錦都有些覺得,那位文小將軍是日子長了,本性暴露了。
周錦只隨便看一眼,也瞧出江林婉幾乎是要把小半嫁妝全賣了。
“這么多首飾都不要了嗎?”周錦看著滿盒子頭釵、鐲子,若不是她瞧出成色很好,還得以為是集市里的普通東西,就這樣堆在一起,再怎么珠光寶氣也覺得廉價了。
“小夫人有留下一些。”成雙也不好過多解釋,將其中一個小箱子單獨拿出來,“夫人,這是我們小夫人送您的。”
“叫我周錦就好,你們又不是外人。”周錦說著,看到箱子里精致的小衣服、小鞋子。
正準備客氣拒絕的話也收了回來。
“這是妹妹做的嗎?手藝真好。”周錦拿起小鞋子看著,這緞面做工,比她母親給她準備的都精致。
成雙眉目也柔和了些,回道:“我們小夫人這些天做的,我們小將軍也做了些小玩意,怕您看不上,沒敢放進去。”
周錦正瞧著小衣服,聽這話,立即說道:“那必須得拿來。”
“唉,是她用木頭削的刀劍那些,小孩子哪里玩得了,還被她媳婦罵了一頓。”卜燕子想著,笑著說道,“阿軟找了小時候收藏的萬花筒、千里鏡、九連環(huán)那些準備送你,結(jié)果被她劫去自己玩了半天。”
“阿軟?是林婉妹妹的小名嗎?”周錦聽得有趣,原來小將軍還是個小孩子性子。
兩人說得有趣,只成雙站在一旁,腦袋上要冒出冷汗來。
她大師姐這是什么情況,儼然一副把周錦當自己人的模樣,拆了門主的臺就算了,怎么什么都往外說。
難怪小夫人叫她要看住她師姐,原來還真是要看著啊。
“夫人。”成雙正想和周錦說話,就被她瞪了一眼。
成雙這才反應地這來,“周……姑娘,這些要不要清點一下。”
“劉嬤嬤,你收一下吧。”周錦說著,請她倆進房說話。
成雙看看馬車,又看看她大師姐,哪邊她都不放心。
箱子里面有些貴重的瓷器,她怕下人不知道輕重給摔壞了。
卜燕子看她糾結(jié),直接說道:“你在這兒看著吧。”
成雙心說,我也擔心你這個漏嘴子啊。
正好這時,有兩人家丁在搬花瓶,她立即喊道:“你輕些,里面還放著字畫,別壓壞了。”
就這一會兒功夫,卜燕子已經(jīng)跟周錦進了屋。
周錦去抽屜里拿東西,想了一下,先叫下人出去。
那些丫鬟婆子看著是個女人,也就聽話出去了。
周錦拿著一卷東西遞給卜燕子,卜燕子正想接。
周錦卻突然抽回手,她面帶著一抹狡猾的淺笑,故意對卜燕子說道:“照你們的叫法,我的小名是不是應該叫阿錦,你叫一聲聽聽。”
卜燕子愣了一下,嘴巴張合了一下,沒有叫出來。
“沒意思,你們根本沒把我當朋友。”周錦嗔怪說著,坐到椅上。
卜燕子跟著坐下來,想了一下這才叫道:“阿錦。”
“嗯,給。”周錦這才滿意了,將手里那卷東西遞給她。
“你心情好像好些了。”卜燕子不知她給的是什么,接過來小心打開。
“想通了。”周錦每每心情郁結(jié),無法開解時,就想到那晚站在京城最高處,看到的萬家燈火。那些破敗巷子里的人蠅營狗茍也能生存下去,她從小錦衣玉食,父母疼愛,憑什么活不好呢?
當然主要也因為壓在她頭頂?shù)慕夷腥硕茧x開了,困著她的牢籠已經(jīng)敞開了。
未來活成什么樣,全憑她的本事。
卜燕子坐在她旁邊的椅上,打開了那卷東西。
定眼一看,是一卷銀票。再看面額都不小,隨便數(shù)數(shù)也有幾千兩白銀。
卜燕子趕緊就要把銀票還回去。
周錦卻不接,“我手上能支出來的現(xiàn)銀只有這么多,你先拿給她。后面等東西慢慢出出去了,我再叫人把銀子給你們送過去。”
“我拿回去阿軟也不會收呀,你還是拿回去吧。”卜燕子又遞給了她。
“不收就把你們送來的東西領(lǐng)回去,我可是收了她二成利,比放印子錢都好賺。她那塊封地地方不小,也要花不少錢。”周錦說著,把銀票又推了回去。
“說起來,你們?yōu)槭裁床毁u那些老山參、靈芝?那些藥材山里應該還有吧,為什么非要賣嫁妝,這些東西大家都有數(shù),出得多了,別人要笑話你們小將軍軟骨頭,花夫人嫁妝。”
周錦說話間,順手推著卜燕子把銀票塞進她的衣兜里,這才放心。
卜燕子聽著她問的事,心里還是有分寸,并沒有回答她。
山里的東西,越是珍貴的,他們越不敢隨便去采摘。阿軟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賣山里東西的心思。
“山里危險,采藥材不容易。而且這些東西稀少,也沒有那么多。”卜燕子半真半假地說著。
人們熙熙攘攘的都是為利來的,要知道山里有許多寶貝,可管不了什么瘴氣,都會要錢不要命地往里面闖,到時他們山主哪里還有安生日子。
可她這話哪里騙得了周錦,能拿出百年的老參,說明里面十年左右的參也不少。
偏偏她們閑聊的時候,還說漏了嘴,說是山里采的,你但凡說是祖上傳下來的都好些。
周錦也沒在多問,這話她也不會傳出去,只是奇怪阿軟守著封地里的寶山不挖,為什么偏要賣自己的嫁妝。
“不管你信不信,阿軟是覺得那些東西用不上才要賣出去。”卜燕子看她懷疑神色,如實地說著。
周錦不是太理解,也沒再多問了。
卜燕子瞧她身形未變,小腹依舊平坦,好奇問道:“你有幾個月了?身體可還適應。”
周錦收回了神,笑著問道:“你怎么和老婆子一樣,要問這些?”
“有些好奇。”卜燕子覺得生孩子是件挺神奇的事,她有些冒犯地看著周錦的肚子。想想不合適,又趕緊收回了目光,可眼睛又不自覺地望一眼。
周錦瞧出來,問道:“你喜歡孩子?”
“也不是,小孩子吵吵鬧鬧的也煩人,我可沒什么耐心應付。不過可以生一個和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挺好。”卜燕子低頭說著,控制好了自己的眼睛不去亂看。
“你想生孩子是嗎?”周錦一眼看穿了她。
卜燕子笑著搖頭,“應該不會了。”
“為什么?你還這么年輕,總會遇上喜歡的人。”周錦不解說著,她雖沒和卜燕子聊過身世,但他們這般自由的模樣,不像會有那么多枷鎖束縛。
“不說這些了。”卜燕子又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我能聽一下嗎?”
“啊?”周錦愣了一下,一時不知該說清真相好,還是該怎么辦。
卜燕子那副期盼模樣,眼里都放著光似的,叫她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就點了一下頭。
卜燕子當即欣喜地笑了,蹲下身將耳朵貼在周錦肚子上。
成雙收拾好送來的掀簾正要進屋,入眼看到這一簾,立即收回手不動聲色地轉(zhuǎn)過身站在門前。
她這會兒才終于明白,小夫人為什么要她看住大師姐。
即使是她這般見過世面的,也著實沒想到啊。
“好像沒還動靜。”卜燕子笑著坐回位置上,眼中依舊冒著欣喜的光。
周錦心說,有動靜才有鬼了。只是這樣像是騙了她,心里有些過意不去。
“小孩子長得也快,聽說生產(chǎn)很危險,你多注意些。你手里還有有年份的老參嗎?聽說生產(chǎn)時要含上一片。”卜燕子有些擔心,又有些向往似的。
周錦也感覺到氣氛有點怪,說不上來的別扭。
這些擔心的話,怎么是她說出來,她倆之前不是互相看不順眼嗎?
成雙站在門外,里面的對話飄進她的耳朵里,她也是宅子里生活過的人,自是猜到了,周錦很可能根本沒身孕。
哪有那么恰好,夫君出家修道,她剛好就有身孕的。
周錦的一生可以說被安排得井井有條。
她這位世家小姐,是必定要走上賢妻良母這條路的。夫婿不行,可以送山里不知死活的清修,只為不影響周錦的名聲。她自己不想生孩子,也安排了人替她生。
她這樣的人生,是不會容忍她有半分錯誤的。
只想想也知,她的大師姐相當危險。
想到這兒,成雙喊了一聲,“師姐,東西點好了。”
說著,成雙掀開簾子走了進去,有她進來,里面尷尬的氣氛也被破開了似的。
“周……嫂夫人。”成雙雙手將清單遞給她,“小夫人讓我?guī)г捳f,東西不用急著出,左右都是些用不上的東西,慢慢來,還是您身體要緊。”
“好。”周錦接過來放在一邊,正準備說什么,卻見她倆已有了要告退的意思。
她心里一瞬間有些失落,本以為和她們已經(jīng)是朋友了,卻有一瞬間,那種疏離感又回來了。
周錦不由苦笑,每每她友好的伸出手,她的背后卻有一只張著血盤大口的巨大毒蛇。那個巨大陰影,將所有真心想親近她的人都嚇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