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做人最重要的是火候
“我不需要!
怔忡脆弱的神情只在喬纓的臉上短暫停留了幾秒, 而后迅速恢復成那副銅墻鐵壁的模樣。
開什么玩笑,她又不是jump漫畫里的反派,主角只要打幾句嘴炮她就能改過自新。
喬纓推開門下了車。
京市的冬天很冷, 雪花紛紛揚揚從紅墻上飄下,喬纓用圍巾把臉結結實實包住, 只露出一雙泠然的眼睛。
她倚在車身,兩手搭在降下的車窗上, 朝車內緘默無言的男人笑笑:
“造物主并不善待于我, 孤獨和分離才是我的人生常態,而信任是種預判,能讓我正向積累數值的人寥寥無幾。”
一個因作者的恨意而誕生的角色,一輩子都在踽踽獨行掙扎求生,所以她理解秦錚和林曌的困頓, 那是她的內心投射。
與之相反的是, 喬纓很難相信裴硯知這種人能和她們產生什么共鳴。
“我不會試圖去說服你這個世界沒這么糟糕,你有自己的判斷力!
裴硯知將手邊的一本包著牛皮紙的書遞到她眼前, “你覺得我可以,那我就可以, 你覺得我不可以, 那就是我還不夠努力!
喬纓接過,低頭打量了兩眼, 問:“這是什么?”
裴硯知揚眉道:“《毛選》,送你的!
“好, 我收下了!
很特別的禮物, 她笑著晃晃手中的書本,珍惜地裝進了包里,揮揮手告別, 轉身向機車走去。
雪天路滑,她用著比自行車還慢的速度爬回了家,帶著小區外的狗仔兜了幾圈后,終于走進了大門。
入眼,便是一條紅底黃字的橫幅標語掛在門口,仔細一看,旁邊還豎著一個一人多高的廣告立牌。
她覷著近視眼走近幾步,喃喃念著上面的文字:“東湖社區……第五屆……圍棋大賽報名處?”
小區的工作人員見到她后連忙迎了上來,眼里閃著興奮的光,激動道:“喬老師,你總算來報名了,你可是我們小區的種子選手,我們都等著你呢。”
喬纓手指自己,瞪大眼睛,錯愕不已:“我?。课覇?”
她這輩子唯一和圍棋相關的事情,就是小時候欣賞《圍棋少年》而長大后唾棄《圍棋少女》,偶爾還去方圓市逛逛。
還種子選手,怕是沒發芽前就被泡爛了。
一番推脫后,幾個眼熟的大爺大媽也看見她了,紛紛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勸說。
“小喬,你可是咱們小區圍棋梯隊建設的重要骨干成員,有事兒你得頂上啊。”
“對啊,要不是前幾天你把老喆下進醫院了,我還不知道你有這本事呢,他可是咱小區商業比賽參加得最多的人呢!
“嘁,老喆棋品本來就不好,參加得多有啥用,每次都是64強。喏,上次沒下贏小喬,居然把棋盤掀了!還怪我把他掉到地上的棋子踩了一腳!
老喆?
喬纓緊皺著眉頭,在腦子里細細思索片刻。
印象中,小區里似乎確實有個長得像破殼開心果的斜劉海中年大叔,總是擺著棋盤坐在樹下的石桌前吹胡子瞪眼,特別用力地在表演對弈。
那人看起來是個高手啊,難道裴硯知已經全面到連圍棋都從無敵手了?開外掛了吧?
“這人到底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喬纓咬牙切齒地低聲嘟囔一句,而后掛上親切的微笑,溫聲道:“叔叔阿姨們,并非我不想參加,而是和你們下圍棋的人不是我!
“怎么可能!
蘇阿姨的視線上上下下掃了一遍喬纓,眼神犀利,先發制人道:“你不會想說……其實是什么幾千年前的古代人附身后幫你下的棋吧?我是老了不是瘋了,那種劇情只有漫畫里才會出現!
爹的,蘇阿姨還挺潮,居然連這都能預判到。
喬纓眼珠子顫動,還沒想好怎么編下一個借口。
人格分裂?
不行,蘇阿姨退休前就是精神科醫生來著,柳黎還是她給介紹的。
要不然,說自己其實有個雙胞胎妹妹?
那更不行了,喬家的事鬧這么大,這些鄰居肯定也沒少吃瓜。
見她半晌沒有回答,報名處的工作人員一臉嚴肅地問:“喬老師,做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火候!眴汤t確信。
“是誠信,誠信!”
工作人員苦口婆心地勸:“我答應你,要是你參加了,我們一定給你拉大橫幅表揚,在小區掛它一個月!”
喬纓搖頭,如同叫地主的語音包一樣木然喊出兩個字:“不要。”
“如果小喬你實在不愿意,那就這樣吧,”一旁看熱鬧的劉大爺插話,“你今天和我下一局,我手上這盒雞蛋,就歸你了!”
四周立即響起一片噓聲。
作為老喆的狐朋狗友,劉大爺也是個不怎么討人喜歡的角色,最愛在別人下棋的時候指點江山。
最重要的是,他還特別喜歡胡攪蠻纏,仗著年輕人臉皮薄不跟他計較,經常下著下著就開始撒潑,倚老賣老,搞得對手下不來臺。
他每次都用物質來誘惑別人和他對弈,看似不劃算,但他只損失了一盒雞蛋,卻獲得了巨大的心理滿足。
蘇阿姨深知這人的尿性,皺著眉頭想要阻止,被劉大爺大聲打斷,朝喬纓挑釁道:
“小丫頭,你是不敢,還是大明星瞧不起我們小老百姓的這點三瓜兩棗?”
一頓上價值扣帽子的說教已經到了嘴邊,他正要開口時,沒想到喬纓卻主動坐到了石桌前,神情雀躍。
她催促道:“快開始吧,我占便宜等不到明天!
拜托那可是免費雞蛋,拿這個考驗干部,這她怎么忍得!
劉大爺瞪大的眼睛一愣,甩甩衣袖,捋著胡子坐到了對面。
他眼神陰翳,發出一種拿腔拿調似太監的聲音,冷哼幾聲:“你年紀小,我讓讓你,你先下!
喬纓并未推脫,拿起黑子就往最中間的格子一放,動作自信,氣勢唬人。
劉大爺眼珠子轉了轉,沉下臉色。
嘶,天元開局,這小丫頭片子擺明了是瞧不起他吧?
他不滿地抬起頭,對上了喬纓那張跋扈囂張的臉,她無所吊謂的態度讓劉大爺心里的戾氣更重幾分。
思考片刻
,他想起先前喬纓和老喆對弈時那詭譎多變的棋風,決定穩扎穩打地來,在星位落下一顆白子。
兩人一來一回地下著,劉大爺卻越下越疑惑。
他四個角全占完了,喬纓還跟沒事人一樣,不進攻不防守,氣定神閑地拿起一顆黑子,絲毫不慌。
這是什么路數?
劉大爺擦擦額頭上的汗,表情凝重。
下一秒,喬纓猛然落下一子,隨后笑著向他抱拳,大言不慚地說:“承讓了!
劉大爺:“?”
什么玩意兒就承讓了?
他往下一看,一溜煙的黑色棋子斜斜連成一串,囂張無比地擺在棋盤上。
不多不少,正好五顆。
他奶奶的,被耍了。
“cinema要跟你下五子棋!”
劉大爺怒目圓睜,一巴掌揮了過去,發誓要給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頭一點顏色看看。
可對面哪里還有喬纓的身影,她早就抱著雞蛋逃之夭夭了。
圍觀群眾目瞪口呆地目送著她離開。
數十米開外的地方,喬纓提著雞蛋,腳步飛速挪動,逃得比街上搶包的小偷還要快。
劉大爺邁著憤怒的步伐跟了上去,倆人跟競走比賽似的較著勁。
偏巧路上落了一層雪,一步一個出溜滑。
兩個人一前一后,急赤白臉地保持著身體平衡,速度驚人的一致,居然達到了一種相對靜止的效果。
“大爺,你太客氣啦!別送了,再送就送到拉薩了!”
喬纓朝身后高聲喊道:“雞蛋我收下,心意你收回去!小心摔倒!”
劉大爺指著她破口大罵:“小兔崽子,你給我等著!老子不怕摔,老子帶了醫?ǎ
連蘇阿姨都忍不住感嘆:“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警察抓小偷啊,你倆擱這兒玩金山打字吶?”
天色暗了下來,小區的路燈亮起,不知道為什么一閃一閃的,而且劉大爺每路過一盞,一盞就會熄滅幾秒。
喬纓發現了這個奇觀,轉頭好奇地問:“大爺,你干嘛老閉燈啊?”
劉大爺反應了兩秒,吼道:“你罵我老閉燈?!”
喬纓:“我不罵你老閉燈我罵誰老閉燈?老閉燈!”
“你!”
一路火花帶閃電地奔到了單元樓下,劉大爺感覺自己肝都氣疼了,左腳還不小心磕了花壇上,一拐一拐地挪著步子。
他喘著粗氣,眼睜睜看著喬纓推開了安保大門。
隔著一層玻璃,喬纓朝他手指比心地笑了起來。
有個牽著狗的年輕女孩從一樓電梯走了出來。
因為都是圈內人,所以她見到喬纓后并不驚訝,反而熱情地打了聲招呼,寒暄道:“喬纓姐姐,你也去遛狗啊?我家狗看到下雪可興奮了!”
喬纓指了指門外的劉大爺,搖頭道:“不呢,我剛遛完人,你別說,大爺看到下雪也挺興奮的!
讀懂她嘴型的劉大爺氣得跺腳,罵罵咧咧地打道回府:“禍害,這絕對是個禍害!”
門被推開,毛茸茸的薩摩耶撒歡兒似地躥了出去。
女孩牽著繩子跟在它身后,見前面路上杵著一個跛腳大爺,忙聲制止。
幸好,狗狗還算聽話,跑了幾步后就慢了下來。
不知為何,它開始亦步亦趨地跟在劉大爺身后。
“愛護老人,好狗。”
空寂的道路上,女孩夸贊的話語格外響亮。
那只憨厚老實的薩摩耶忽然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女孩一眼,尾巴甩成螺旋槳。
“嗯?寶寶你怎么了?是想給我看什么東西嗎?”
薩摩耶“汪”了一聲。
然后,它學著劉大爺的模樣,緩緩收起一只前腳。
一人一狗,一前一后,一瘸一拐,一模一樣。
地獄笑話太過缺德,喬纓差點笑出豬叫,對著劉大爺的背影拍了張照,樂道:
“太好了,是同步率100%的駕駛員,第三新東京市有救了!
按下快門的瞬間,豆瓣后臺忽然彈出來一條消息,她疑惑地點開一看:
【您好,看見您在組里非;钴S,請問有興趣發cp領嗑貼嗎?喬纓和沈頤的,大方向就往爛人真心和追妻火葬場上寫,大致內容我們已經準備好了,五元一條!
喬纓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不是,這也太寒磣了,好評返現都比這摳摳搜搜的五塊錢多吧?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老公,你快說句話呀
緊接著, 后臺又跳出來一條私信:
【親,看您在組內比較活躍,請問有興趣接明星黑料投稿嗎?是關于喬纓在劇組霸凌阮綿綿扇她巴掌的事情, 正文內容我們這邊已經準備好了,五元一條。】
喬纓:“?”
這兩口子還真有趣, 找水軍居然都能找到正主頭上。
正巧國家最近正在嚴打網絡水軍,沈頤和阮綿綿這一出就是自己往槍口上撞, 作大死。
想到這里, 她把兩條私信截圖,登上微博,添加圖片,點擊發送,退出軟件, 一氣呵成。
不出意外又會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而數公里外。
仍舊是那個京郊的自建房別墅, 仍舊是那個沈頤,他仍舊在廚房里搗鼓著什么。
林嬌嬌眼神頹喪地看著他的操作, 心如死灰。
自打前段時間沈頤出事后,經紀人李群氣沒地方撒, 只能拿手底下的牛馬泄憤, 陸陸續續開除了一大批人。
就連助理小吳也在半個小時前被辭退,臉上洋溢著解脫般的笑意麻溜滾出了別墅, 就差放一首好日子了,絲毫沒有失業的沮喪。
也就是說, 林嬌嬌現在只能一個人面對情頤綿綿cp的甜蜜暴擊。
她絕望地閉了閉眼, 不禁悲從中來。
沈頤端出來一碗榆錢拌飯,左右張望,沒見到阮綿綿的身影, 皺眉問道:“她人呢?”
林嬌嬌回:“薇姐找她有事,她去隔壁的空房間里打電話了。”
沈頤沒說話,仍舊緊皺著能夾死蒼蠅的眉頭,看了林嬌嬌一眼,將手中新鮮出爐的食材遞了出去,順便用不銹鋼碗照了照下頜線。
他如恩賜般對林嬌嬌說道:“榆錢拌飯,春天的味道,吃吧,便宜你了。”
大哥,現在十二月,哪里來的春天?
等等,不對,重要的是哪里來的榆錢?不會是去年的吧?
仔細一想,這次的沈頤廚房用到的食材好像都挺原生態。
譬如,細菌含量超標的山泉水;
譬如,從老鄉手里討來的生雞蛋;
以及沒淘過水的米;
還有去年春天在路邊摘的榆錢……
所有食材都半生不熟、半死不活地融合在一起,一滴油都沒有,一塊肉都不放,吃得比原始人還原始人。
沈頤別是破產了吧?
不小心窺見真相的林嬌嬌半瞇著眼睛,小心翼翼往上面一瞅。
像誰屙碗里了。
她抗拒的意味太過明顯,雖然在老板面前及時控制好了表情,但看在沈頤眼里,無異于輕視和奚落。
他這段時間接連翻車塌房,商務解約和劇組退貨接踵而至,一時間成了沒人要的賠錢貨。
娛樂圈這種封建名利場,最是拜高踩低看人下菜,更何況他之前風光無限的時候太過招搖桀驁,得罪的人不少。
如今新仇和舊恨紛紛都來看他笑話,落井下石,沈頤這段時間的日子很不好過,連路過的狗都能踹他一腳,一向高傲的自尊心大受打擊。
落差太大,沈頤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覺得全世界都在針對他。
莫名其妙破防的沈頤怒極反笑,發瘋似的攪動著手里的榆錢拌飯,伸到林嬌嬌面前,狀若癲狂道:
“吃啊,你怎么不動筷子?是不是瞧不起我?好好好,現在連個助理都看不起我了是吧?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你們給我等著!”
林嬌嬌驚恐萬狀地躲避著追捕,朝走廊上跑去,崩潰的聲音宛如被老虎追的急支糖漿廣告:
“婉拒了哈!我弟剛流產,吃不得生冷食物!”
兩個人你追我趕了半幢自建房,彎腰曲背扶著膝蓋喘息的間隙,兩道微博特別關注的提示音響了起來,重合在一起。
林嬌嬌先是一愣,而后迫不及待打開了手機,目光灼灼。
她一會兒低頭看看屏
幕,一會兒抬頭看看沈頤,嘴里發出嘖嘖的聲響。
沈頤被她看得后背發涼,莫名有種不詳的預感,連忙也打開了手機,順著消息欄跳轉到頁面。
開幕便是兩張豆瓣私信的截圖:
【喬纓V:都好說但是得加錢[圖片][圖片]@沈頤工作室 @阮綿綿工作室@網信辦】
沈頤的心頓時涼了一半。
再往下翻翻評論,另一半也徹底不動彈了。
【我就說,沈渣男現在要是想挽回風評洗白,只有兩條路:要么下海演耽改賣腐,要么裝深情人設蹭喬纓熱度,果然被我猜中了吧!】
【我有點人脈,據說連沈老爺子都松口,說只要他讓喬纓消氣撤回訴訟,就把股份還給他,沈頤這才精心策劃了一出火葬場的戲碼!
【媽呀,找水軍營銷找到了本尊頭上,腳趾扣地了,我都替他倆尷尬!
【喬纓不要再獎勵阮綿綿了好嗎好的,下次來扇我。】
【死變態。】
【等等,我發現p2那個私信爆料的賬號好眼熟啊,好像和阮綿綿的常用id一樣?】
與此同時,躲進客房打電話的阮綿綿也正在大腦升級中。
經紀人呂薇扶了扶額,在電話里喋喋不休地勸道:
“別老惦記你那b沈頤哥哥了,那根爛黃瓜到底有什么好的?你還沒被罵夠嗎?”
“現在流行girls help girls,女性主義更是明星們的時尚背包,時尚背包!懂不懂?”
“你明天就發個聲明,說自己是被沈頤欺騙了,然后和喬纓道個歉賣賣姬,說不定還能蹭上點她的熱度!
阮綿綿拉拉個驢臉,倔強道:“我不要。”
呂薇簡直想伸進屏幕里扇她幾巴掌。
娛樂圈更新換代何其快,阮綿綿這條件本來就一般,粉絲還全是屌絲男,商業價值趨近于零,最近一連串的事件更是讓她風評跌到谷底。
眼瞅著都快flop了,還不爭點氣。
爹的,都說了戀愛腦應該列入國家重疾醫保。
說不定在阮綿綿的心里,她和沈頤人見人打的現狀,甚至還會讓她產生一種為了愛情和全世界對抗的快/感。
呂薇深感自己帶不動這只一意孤行的倔驢,只得撂下狠話:
“你不干有的是人干!你問問自己,這么多年粉絲漲沒漲?有沒有認真工作?有時候找一下自己的原因好吧!每天給你處理爛攤子,頭痛得要死,我真的快要瘋掉了!”
阮綿綿沒說話,攥緊了小粉拳,兩只小腳啪嗒啪嗒地在房間轉來轉去。
想不通,怎么人人都在妨礙她和沈頤哥哥的愛情。
電話那頭有人靠近,貼在呂薇耳邊說了幾句話,她倒吸一口氣,隨后發出尖銳的爆鳴聲:
“你在豆瓣爆喬纓黑料了?你知道你找的那個網友就是喬纓嗎?她把你的私信掛到了微博上,現在網友都已經扒出來這個投稿爆料的賬號是你本人了!”
“什么?”
阮綿綿眼神迷茫了一瞬,然后又理直氣壯起來,不服道:“那又怎樣?她扇了我十幾巴掌又不是假料,劇組里多得是人看到。
“那你看看現在有人替你作證嗎?劇組的人都知道實情,所以沒一個幫你說話!”
呂薇冷哼,簡直不明白她腦子里裝的都是些什么。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喬纓扇你是因為你欺負劇組的龍套女演員在先,一直NG把人家臉都扇腫了,喬纓那是在替小演員出頭好伐?”
阮綿綿嘟囔一句:“誰讓她不知好歹拒絕沈頤哥哥,我只是幫他報仇罷了!”
呂薇只能搖頭,對這個帶不動的豬隊友再一次感到絕望。
和林嬌嬌一樣,她也聽了無數次阮綿綿因為一杯紅糖水對沈頤一見鐘情的故事。
而這位被阮綿綿掌摑的龍套演員,正是沈頤那杯紅糖水原本要送的人,所以一直被她隱秘地記恨著。
據說這位女演員本來勢頭非常猛,在事業上升期拒絕了沈頤的追求。
這狗男人抹不開面子勃然大怒,利用沈家的勢力將她封殺,逼得人家只能演一些邊緣小角色。
而與此同時,阮綿綿卻因為搭上了沈頤,在劇組里混了個女二號,于是便仗著咖位伺機報復。
扇人巴掌也就罷了,阮綿綿居然還在扇完后假惺惺地擠出幾滴眼淚,茶里茶氣地編瞎話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剛剛是我入戲太深,惡魂上身了,我不是有意的。”
偏巧,喬纓是這部劇的女一,咖位更大,也更加跋扈張揚。
她看不慣阮綿綿的做派,有樣學樣,也在拍戲時故意NG。
阮綿綿扇了女演員多少巴掌,喬纓就直接兩倍數扇了回去,一邊扇還一邊笑:“哎呀,我也惡魂上身了,你讓讓我!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是在為小演員出頭,有人來勸和,也被她一句話堵了回去:“阮綿綿不是喜歡以權壓人嗎?那就好好感受一下特權的大逼斗啊。”
如果呂薇不是阮綿綿的經紀人,她一定會忍不住為喬纓鼓掌。
這是什么教科書般的爽文打臉劇情,她要是那個女演員,一定當場就愛上喬纓了。
說起來,這個人似乎從此之后就在娛樂圈銷聲匿跡了,也不知道現在在干哪一行。
嘖,人好好一美女,遇到沈頤和阮綿綿這兩公婆也是倒了血霉,早早脫離苦海也算及時止損了。
呂薇胳膊肘往外拐的行為讓阮綿綿十分不爽,她皺了皺眉,板著臉開始訓斥起來:
“你只是我的經紀人,不要試圖控制我,我有我自己的想法。”
“別一上來就教我做事,我覺得沒意思,那也不好玩。”
呂薇徹底無語了,發自肺腑地說出四個大字:“你傻逼吧?”
可阮綿綿沒再管她,掛掉視頻自顧自地推門出去了。
然后她就看見了沈頤和林嬌嬌追逐打鬧的身影。
阮綿綿眼眶一下子就紅了,捂著嘴站在原地,不可置信,搖搖欲墜。
冷眼看著她的林嬌嬌掐著嗓子,忍不住為她補充了一句話外音:“老公,你快說句話呀!”
但她是誰?她可是大綿!大綿只會打小三,親親老公是舍不得動半根毫毛的。
阮綿綿想也不想地沖了過去,揚起一巴掌就朝林嬌嬌的臉上扇,被林嬌嬌一個扭身閃開了,還反手將榆錢拌飯扣到了她臉上。
沈頤不關心女人之間扯頭花,只關心自己的黑暗料理,見狀忙問了一句:“口感如何?好吃嗎?”
由于條件反射,阮綿綿停下動作,咽下一口又酸又臭的夾生飯,閉上眼仔細品嘗了一番,眼角沁出兩行晶瑩的淚水。
“好吃,層次特別豐富,特別清香,特別春天,我仿佛……仿佛聞到了山間清晨的味道!
說罷,她還煞有其事地收縮鼻翼,嗅了嗅空氣,道:“好吃得想死!
馬屁拍到了點子上,沈頤笑著贊同:“酸溜溜,甜滋滋,這味道,絕了!”
一旁的林嬌嬌愣在原地。
她總算知道這倆人為什么演戲演得那么差了,一個個的笑跟哭一樣,哭跟便秘一樣。
還影帝呢,金掃帚獎的影帝吧?
演了半晌的猴戲,阮綿綿回過神來,避開沈頤的視線,湊到林嬌嬌身邊,頤氣指使地小聲罵道:
“你被開除了,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滾出別墅!”
林嬌嬌驚了:“現在?”
這里又不是市中心,偏僻到連個車都叫不著,居然半夜三更讓她一個人穿過黑燈瞎火的樹林子?
助理的命就不是命嗎?
“對,現在,帶著你的破爛滾出沈頤哥哥的房子!
阮綿綿得意地將包袱扔到林嬌嬌腳下,哼道:“別白費功夫了,沈頤哥哥可看不上你這種平民女孩!”
硬了,林嬌嬌的拳頭硬了。
她氣勢洶洶地拎起包袱,往阮綿綿的腦袋上一掄,立即響起一聲脆響。
“咯咯咯咯的,你是要下蛋嗎?”
包裹里的電烙餅砸得阮綿綿頭暈眼花,剛才吃下的躥稀小套餐開始發功,她捂著肚子旋轉跳躍躲到沈頤身后,指著林嬌嬌不住地顫抖。
“你、你……沈頤哥哥,快把這個瘋子關進牢里去!我要看她家破人亡!”
沈頤危險地瞇了瞇眼睛,挺了挺胸脯,冷笑著上前,想鉗住林嬌嬌的雙手。
暴走狀態的林嬌嬌毫不費力地把他掀到一旁,捏起拳頭直朝沈頤面門砸去,喝道:
“老娘不伺候了!嘗嘗你工人奶奶的鐵拳!”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放下羞澀,重拾男性雄風,……
清晨, 機場FBO航站樓。
貴賓廳的大門再次被打開,裴硯知從雜志中抬起頭,看到了一個眼熟的人。
顧舒柔攙扶著一個陌生女人走了進來, 那女人面容憔悴蒼白,應該是通宵哭過, 眼睛顯得有些紅腫。
女人手中的電話鈴聲一次又一次響起,又一次一次被她掐斷, 對面耐著性子仍舊不死心地繼續騷擾, 她索性關了手機,把電話卡掰成兩半扔進了垃圾桶。
顧舒柔看著女人脆弱恍惚的神情,輕柔地握住了她的手,憤慨道:“扔得好,就該這樣!當初在醫院的時候干嘛去了, 現在才來著急……”
這聲音不大, 奈何裴硯知的聽力實在太好,有些詫異地看向兩人。
顧舒柔后知后覺地捂住了嘴, 和裴硯知對上了視線,頗為意外地和他打了聲招呼。
她牽著女人坐到了裴硯知對面, 朝四周張望了一圈。
房間里的人不算少, 一看就是昭星的員工,因為他們全都自動離裴硯知三米遠。
顧舒柔要了兩杯熱牛奶, 寒暄道:“裴總這是要去出差嗎?”
“嗯。”
裴硯知點點頭,盡管他不感興趣, 還是出于社交禮儀問了一句:“這位是?”
女人伸出手虛虛和他握了一下, 勉強掛起幾分微笑,禮貌道:“你好,我叫白然!
其他更多的信息, 她似乎并不愿意透露。
裴硯知見她不愿多說,也不再追問,埋首繼續看著雜志。
哪怕心里已經有了答案,他也并不想點明女人的身份。
白然是昭星的下游合作商———蔣宗琰的妻子,雖然裴硯知從未見過她本人,但耐不住徐言洲這個業內知名的八卦達人整天趴在他耳邊念叨,記不住的都記住了。
這兩個人的故事,和賀曉女士看的那些霸總小說里的背景設定大差不差:商業聯姻,感情不好,相看兩厭。
兩人一直在鬧離婚,不過蔣宗琰那邊死活不松口,一拖再拖,后來干脆氣得把白然的卡停了,企圖逼迫她回家。
可就在前不久,白然的媽媽突發腦溢血,由于銀行卡被蔣宗琰凍結,交不上費。
緊急時刻,白然打給蔣宗琰的幾十通電話卻無人接聽,又因為不受蔣家待見,在圈子里借了一圈才湊夠錢,給老人家安排了手術。
在她等在手術室外焦頭爛額的同時,蔣宗琰的身影卻出現在了某十八線女藝人的照片里。
小島陽光,笑得開心無比。
照片雖然很快就被本人刪除,但還是鬧出了不小的動靜,白然被傷透了心,手術做完后就帶著母親消失不見了。
徐言洲說起這事時,眼里全是鄙夷,趙予珞也特別憤怒,還說不想讓這些薄情寡義的死男人賺大錢。
好巧不巧,裴硯知早就有更換合作商的打算,于是找了個由頭不再續約。
別人問起時,他有意無意提了幾句蔣宗琰私德有虧,品行欠佳,其他各家窺見風頭不對,也紛紛效仿解約,一時間亂成了一鍋粥。
等蔣宗琰鬼混完了回國時,老婆跑了,事業也快沒了,人厭狗憎,誰看了不說一句大快人心。
故事發展到這里,外界對于白然的去向也有諸多猜測。
而最著急的莫過于蔣宗琰本人,將京市翻了個底朝天,卻連根毫毛都沒找到。
不得不說,都是爛俗的虐文劇情,白然做到了李嬈做不到的事。
裴硯知一心想著事情,顧舒柔見他的視線長久停在某一頁,忍不住伸頭過去看了看,隨后眼里劃過一絲震驚,緊接著便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她表情復雜地說:“加油,不要放棄希望!
“我怎么了?”
裴硯知一臉莫名,然后往雜志上一瞅,頓時僵住了———
【放下羞澀,重拾男性雄風,請到xx醫院,還您幸福一生!】
該死的男科廣告。
這不是本商務雜志嗎?怎么會放這種東西!
他臉色一陣變換,將雜志合上扔回書架,默默無言喝了口茶。
顧舒柔以為他是害羞了,秉持著醫者仁心的精神,貼心安撫道:
“沒關系的裴總,我們都理解,抗ED的藥物我國一年銷售額十幾億,你不是一個人在悲傷!
裴硯知生硬地轉移了話題,隨口問道:“你不是心外科的嗎?今天不上班?”
“我來幫林曌姐一個忙。”
顧舒柔示意了一下白然,順著他的話,不再糾纏剛才的話題。
不知道為什么,裴硯知和上次在醫院見到時有些不一樣了。
氣質不再那么隨和,也沒有那種二婚騙到白富美的竊喜感,而是真真正正的霸總風,彬彬有禮,但也能明顯感覺到冷淡和疏離。
這讓顧舒柔不敢再隨意開玩笑了。
人際交往,邊界感可是最重要的東西。
關于她的回答,裴硯知頗感意外。
能把白然一個大活人的消息瞞得這么死,絲毫不給蔣宗琰找到她的機會,背后的人一定能量很大。
但他沒想到林曌居然會管這種閑事。
普遍的認知里,林曌可是利己主義的代名詞,除了對喬纓有幾分好臉色外,其他時候就是一條口腹蜜劍的毒蛇。
說起來,喬纓似乎是今天進組,也不知道送的書她看沒看。
裴硯知拿出手機,給她發了一條消息。
同一個機場,數公里外的某家飛機上,坐在經濟艙的喬纓手機震了兩下。
【磷脂分子:我要去出差了,消息回復可能不及時,不準罵我。】
【磷脂分子:也不準拉黑我。】
你小子,整得還挺霸道。
喬纓嘴角微微上揚,清早趕飛機的煩躁消散了幾分,問:
【Dioretsa:去哪出差?】
對面彈出來一行字:
【磷脂分子:小不列顛快沒北愛爾蘭聯合不起來王國!
好強的攻擊力。
喬纓噙著笑,從包里拿出裴硯知送的《毛選》,戴上耳機,安安靜靜看了起來。
這次要進的劇組是明年國慶檔上映的拼盤電影,她是其中一個單元的主角。
戲份不多,講述的是一位海峽對岸的女孩,幫助年邁的爺爺回到家鄉的故事。
羞于承認的是,其實她一開始的想法和眾多不學無術的208同行一樣,覺得蹭主旋律只是用來升咖的手段。
要說喬纓有什么特別之處,那就是她比較敬業,為了吃透角色,高強度地搜集了很多資料。
在看了許多紀錄片和人物傳記后,浮躁的心態逐漸轉變,開始認真地去了解那段歷史。
到了后期,這份工作對她來說,不僅僅只是拍個電影露露臉而已,她想把觸動自己的那些東西表達出來,將故事有血有肉地呈現給更多人。
所以裴硯知給她送的這本書,正合她的心意,來得剛剛好。
喬纓取下書簽,剛剛翻看一頁,身旁忽然坐下來一個人,陰陽怪氣地說道:“喲,看書呢?你還挺爭分奪秒。”
耳機里放的金屬樂唱著“My ears are overcome with noise”,卻絲毫阻擋不了女人尖利的嗓音。
尹悅最恨的就是喬纓這副油鹽不進、無所吊謂的樣子,忍不住再度拔高了音量叫囂:
“一天天跟你多委屈似的,我告這個我告那個,嘩眾取寵,顯著你多能耐一樣!
她是阮綿綿的姐妹團之一,以前是網紅圈的人,后來因為顏值出眾當了一段時間的演員,可電視劇還沒播出就被爆黑料,重新回了網紅圈。
或許自我認知是女主身邊的毒舌閨蜜,尹悅一向口無
遮攔,處處替阮綿綿鞍前馬后強出頭,吹噓兩人的關系有多么多么好,得罪了一圈人,讓阮綿綿置身事外坐享其成。
不過從旁觀者角度來看,比起閨蜜她更像是狗腿子,甚至原著里都沒有她這號人物,阮綿綿根本鳥都不想鳥她。
尹悅拿出一個小袋子,不情不愿地往喬纓身上一扔,不屑道:
“我就說你這招有用,綿綿還不信……喏,沈頤讓我帶給你的口紅,不過這種口紅要有氣質的人才能涂出來,你———”
話還沒說完,她扔出去的袋子被喬纓一巴掌拍了回來,正好砸到她鼻梁上,連假體都砸歪了半寸。
“你干什么!”
尹悅憤怒地吼出了聲,忽然發現隨著她嘴唇的張合,四周的人紛紛捂住了口鼻。
喬纓捏著鼻子轉過頭來,動作浮夸地扇著空氣,眼神無辜道:“你說什么?剛剛太臭了沒聽清!
后排有人發出一聲爆笑,喬纓的視線定定停留在尹悅歪斜的鼻尖假體上,好意相勸:
“對了,你剛做完鼻子,可能聞不到臭味呢~但是小悅啊,這我就不得不說你了,不要節食減肥,節食會損壞腸胃,而腸胃不好,會引發口臭的!
尹悅瞪大眼睛,逐漸染上不可置信的神色。
喬纓故作驚訝地問:“你不知道這事兒嗎?周圍沒有一個人跟你說過嗎?我記得你朋友很多呀,什么‘大家都是自發地走向你’啦,什么‘半個娛樂圈都是你的人脈啦’,他們都沒提醒過你嗎?”
她遺憾地搖搖頭:“看來只是你單方面地把他們當成朋友哦?原來如此,世界上好像沒有人真心對待你啦,真可憐!
表情笑瞇瞇的,卻凈說些讓人去死的話。
尹悅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突然“嗷”的一聲,拿上包,哭著跑進了衛生間里。
“嘖,真不經逗!
喬纓繼續看著書,空姐推著餐車走過來,臉上掛著標準的假笑。
她對最外側的大哥問道:“果汁汽水茶咖啡,要不要給您倒一杯?”
大哥:“有沒有椰奶?”
空姐瞇著眼睛,皮笑肉不笑:“沒有椰奶。”
“那有沒有加○寶?”
“沒有加○寶。”
“那你們這兒有啥?”
“果汁汽水茶咖啡,可樂雪碧礦泉水!
“那為啥沒有椰奶?”
對話反反復復了五六次,空姐還沒崩潰,喬纓先崩潰了。
她用沙啞的嗓子嘶吼道:“大哥,別問了,我快渴成樓蘭干尸了!”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毒唯只對真姐夫破防
一番輾轉, 喬纓隨著劇組來到了電影的第一個取景地,西南的某個小山村。
群山茫茫,霧氣靄靄, 和北方干燥的冬天不同,鼻腔嗅到的是某種潮濕的寒冷。
劇組正在拍攝場地搭景, 喬纓閑來無事在住處的院子里逛了逛。
周遭是熟悉的鄉音,由于地域差異, 她只能聽懂個大概, 卻也感到了一絲安心。
她是被拐賣來蓉城的,至于家鄉,早已成了一個模模糊糊的概念,任憑她再怎么回憶,也想不起來半點記憶的痕跡。
某種程度上來說, 喬纓和電影里執意替爺爺尋找家鄉的主角差不多, 所以當初試鏡時她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演出那種迷茫與執著。
為了增加籌碼,她還掏心掏肺給導演講述了自己的故事, 一番添油加醋的描述后,惹得人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當場拍板定下了角色。
“這么會賣慘, 我真是天生做明星的料!
喬纓裹了裹大衣,哆哆嗦嗦地將雙手伸進了袖子里。
聽說有劇組來拍戲, 有幾個提前溜回家的大學生過來湊熱鬧,爬在低矮的土墻上, 探出兩顆腦袋向院內張望。
陶希熙嘴里哈出一團白霧, 興奮道:“哎,看到了看到了,真的有好多明星啊!”
向子涵一向對這些不感興趣, 撇撇嘴:“撒子明星哦,認不到認不到。”
“哎呀,喬纓你曉得不?我們高中優秀畢業生那一欄有她的照片!
“她不是京市人嗎?”
“不曉得,我姐和她是同班同學,說她是在我們這兒參加的高考。”
喬纓聽到這話,好奇地轉頭看了過來,嚇得兩個小姑娘往后一縮,差點栽了下去。
“小心!”
她一把拉住兩人的手,站在墻頭和兩人大眼瞪小眼。
“喬喬喬喬纓姐姐!你還記得我不?”陶希熙激動到不小心咬了下舌頭。
“你是……”
喬纓盯著她的臉看了半晌,忽然反應過來,恍然大悟道:“你是熙熙?”
“是我,”陶希熙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沒想到你還記得我!
院落里有棵銀杏樹,枯枝朝著天空張牙舞爪地散開。
樹下放著張小桌,上面擺著一小盆炭火,煮熟的奶茶在陶壺里翻滾,空氣里的中藥氣味還未消散。
喬纓把兩個小姑娘叫了進來,一人倒了一杯奶茶,自己則是捧著一大碗溫熱的中藥一飲而盡。
那味道極其苦澀怪異,她痛苦地咽了咽喉嚨,忍住了呲牙咧嘴的沖動,十分鎮定地擦了擦嘴。
向子涵看了一眼土罐里剩下的藥渣,道:“姐,你是在治療痛經嗎?”
喬纓驚訝地問:“你怎么知道?”
“她是學中醫的,特別厲害!碧障N跣χ鸬。
向子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喬纓遞給兩人幾顆糖,對陶希熙問道:“你姐姐還在搞科研嗎?”
陶希熙點點頭,眼里滿是驕傲:“嗯,她博士快畢業了!
喬纓露出一個果不其然的表情。
她們這個村子地處偏僻,教育資源很落后,別說大學生了,連上完高中的人都寥寥無幾。
可就在這樣一個環境里,卻橫空出世了一位天才———陶希熙的姐姐,陶希彤。
喬纓初三那年就意識到,被喬家壓榨著不斷接戲、拍戲對自己來說沒有半點好處。
為了給自己留條后路,她鉚足了勁學習,故意和喬盛合鬧翻,一個人回到蓉城念高中。
那所重點中學分數很高,而她落下的課程太多,廢寢忘食一整年,好歹以中不溜的成績考進了目標院校,和陶希彤成了同學。
班級內,兩人一個正數第一,一個倒數第一,陰差陽錯成了同桌,常常結伴一起去食堂,關系不冷不熱。
后來陶希彤被保送,喬纓也在劇情的強行安排下休學好幾個月去和沈頤拍戲,逐漸沒了聯系,頂多就是逢年過節發幾句祝福語。
最后一次對話,還是去年陶希彤說她妹妹也考上了蓉大,而喬纓回了一句恭喜。
特別生疏,特別客氣。
“我姐特別喜歡你!
陶希熙猝不及防來了一句,一張嘴把她姐姐出賣得一干二凈:“你是不知道,她房間里都是你的雜志和海報,還不準我動!
“哈?”喬纓錯愕地瞪大了眼睛。
陶希熙怕她不信,翻出聊天記錄給她看:“是真的,前幾天我把你和裴啥啥的緋聞發給我姐,她還臭罵了我一頓!
向子涵默默吐槽:“毒唯只對真姐夫破防。”
陶希熙卻不贊同這個觀點:“但我感覺完全不可能啊,嗑不起來,沒有cp感!
喬纓一手托著下巴,作沉思狀:“我長太美了是嗎?”
倒也不是自戀,主要cp感是種玄學,而她這種攻擊力強的長相,大部分時候都是絕緣體。
就連當初和段羨秋演的偶像劇,也是因為人設的張力夠足才中和掉了違和感。
加上段羨秋隔三差五就翻出來炒,總能騙到一些人。
這條賽道喬纓擠不進去,或者說擠了也沒用,因為在原著劇情的操縱下,無論她準備得多么充分,角色依然會被阮綿綿搶走。
所以那些磨磨唧唧談戀愛的本子她索性再也沒接過,反而轉型在懸疑片和電
影里演了幾個出彩的配角,意外聲名大噪。
壓抑的殺人犯,偏執的精神病,懷抱仇恨的少女,心如死灰的主婦……
不管角色是正派還是反派,都挺復雜立體,都挺嚇人倒怪。
向子涵想了想喬纓的熒幕形象,打了個哆嗦,覺得喬纓這話說得不假。
她道:“姐,不是我說,男的和你站一塊,只會讓人覺得你下一秒就要刀了他。”
話剛說完,喻季年推開院門朝喬纓招了招手,示意劇組的人有事要找她商量。
陶希熙見狀,連忙拿出來幾張自制小卡,眨巴著眼睛拜托道:“喬纓姐姐,我今天就是專程來找你要簽名的,想給我姐一個驚喜,可以嗎?”
面對少女亮晶晶的眸子,喬纓不可能說出拒絕的話。
她拿出馬克筆簽完了字,又返回屋里拿出來幾個包裝袋,遞到兩人手中。
喬纓學著陶希熙剛才的語氣:“這是那個裴啥啥送的耳機,定制款,說是給粉絲的賠罪禮物,我剛好帶了三個,幫我給你姐姐捎一個吧!
收下東西,向子涵一邊往屋外走,一邊小聲和陶希熙咬耳朵:“我覺得這姐夫還不錯啊,挺大方的!
陶希熙耷拉著腦袋,有些犯愁地自言自語:“可我姐要是知道這是裴啥啥送的,一定不會收的!”
另一邊,喬纓整理了一下儀容儀表,穿著軍大衣來到拍攝場地。
編劇小麥連忙迎了上來。
大冬天的,生生給她急出了一額頭的汗,小聲說道:“那個,喬老師,銘浩哥這邊有一些小問題,希望和您溝通一下!
喬纓的表情沒有絲毫波動,見怪不怪地問:“說吧,他是不是又要加戲?”
小麥擦擦汗,囁嚅道:“這……這個確實……銘浩哥說他這個角色不太立體,發揮不出他的演技,所以……”
“嘁,一個臺詞只有兩頁紙的路人甲,他還想發揮什么演技,而且,他有演技嗎?”
喬纓不屑地嗤笑幾聲:“你別管了,我來解決!
她拿著劇本,大馬金刀地坐到胡銘浩跟前,倨傲地揚起下巴,言簡意賅通知他:“想加戲,沒門!
聽到她說話,胡銘浩這才懶洋洋地摘下了墨鏡,掀開眼皮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笑笑。
資源咖當慣了,身為資歷淺咖位低的后輩,他卻絲毫沒有搭理喬纓的想法。
身在同一個劇組,他連個禮節性的招呼都不愿意打,表面功夫都懶得做。
這般鼻孔朝天的態度讓喬纓有些想笑。
娛樂圈里,這種人她見得多了,不過就是個強捧都捧不起來的廢物。
真把自己當個玩意兒作威作福,等被金主拋棄了,有他好受的。
她拍拍手中的劇本,不緊不慢地問:“你的金主是宋驍?”
沒有語氣助詞的問句,顯得格外直白尖銳。
加上她眼里明晃晃的嘲弄,有種讓人如坐針氈的壓迫感。
胡銘浩那張發面饅頭般的臉這時才動了一下,僵硬道:“是又怎樣,你想說什么?”
宋驍可是電影的投資方之一,任憑喬纓再怎么無法無天,也不可能拿他怎么樣。
想到這里,胡銘浩的神色立即恢復了原樣,吊著眼皮半死不活地道:
“阿姨,我勸你別白費力氣了,這個劇組我說了算,連導演都聽我的使喚,張越都得對我恭恭敬敬,你又算哪根蔥?”
張越便是飾演爺爺一角的老前輩,獎杯拿了一大堆,卻被他如此直呼其名。
真有種小人得志具像化的蠢和壞。
喬纓悠悠道:“友情提醒你一句,你的好大爹宋驍也是跟著喬盛合混的,從我這里撈走了不少錢,也就是說,我現在是你金主的金主。”
前幾天宋驍還特意來找她求過情。
他的公司上市在即,比起喬纓追回財產導致資金鏈斷裂,他更怕這個瘋子把事情捅出去,只好低三下四地讓她寬限幾天,等自己湊夠錢了再還。
兩人還簽訂了一份合同,為表誠意,宋驍甚至愿意多給出百分之二十的利息。
有喬家這個先例,他是萬萬不敢耍心眼子的,恨不得把喬纓當祖宗伺候。
“對了,你剛剛的話我已經錄下來了,表演得很精彩,很生動,所以我給導演、張越前輩以及劇組大群各自抄送了一份。”
喬纓晃晃手機,然后當著胡銘浩的面將視頻發給了宋驍。
在他驚恐錯愕的眼神里,喬纓站起身,朝著被霧氣籠罩大半的太陽瞇了瞇眼睛,嘆道:
“珍惜吧,這么好的陽光,你以后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話音剛落,胡銘浩的電話鈴聲陡然間響起,經紀人也驚慌失措地握著手機跑了過來。
幾個助理一頭霧水,跟著他無頭蒼蠅似的瞎躥,頓時亂作一團。
風聲獵獵,喬纓卷著劇本,負手離去。
一直躲在角落默默圍觀的小麥拿著本子瘋狂地記錄著素材。
在喬纓身上,她第一次體會到了,什么叫做裝逼和呼吸一樣簡單。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鬧鬼
遠離人群外, 喻季年背過身站在院子里,正和身旁的林嬌嬌聊著天。
她皺眉道:“你真被開除了?”
“對啊,這個月工資都沒發, ”林嬌嬌咬緊了后槽牙,“幸好場務里有我認識的朋友, 愿意讓我來劇組打雜,不然我連吃飯都成問題了!
喻季年對阮綿綿的種種事跡也有所耳聞, 只能寬慰地拍拍林嬌嬌的肩膀。
現在十二月快到尾聲, 還有一個多月就過年了,在這時候被辭退,拖欠工資還拿不到年終獎,也太慘了點。
林嬌嬌裹緊身上的衣服,大度道:“算了, 我給了阮綿綿一電烙餅, 還邦邦打了沈頤幾拳,就當我賠給他倆的醫藥費了!
她剛搬完道具, 身上悶出一層細細密密的汗,如今再被冷風一吹, 更加陰冷黏膩了起來。
林嬌嬌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壓低了聲音,神神叨叨地說:“不說這個了, 小喻,其實我總感覺劇組鬧鬼!
“鬧鬼?”喻季年驚詫地瞪大眼睛。
林嬌嬌謹慎地朝四周看了一眼, 繪聲繪色地開始講述。
“就是剛來這里那天, 我半夜起來上廁所,路過道具間,聽到里面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
“我嚇得半死, 然后打開手電筒往里一照———好家伙,原來是小王和小李在親嘴兒!”
“嚯,還有這種事?”喻季年驚訝捂嘴。
“這還不算完,手電筒一照,他倆就嗷地一聲跑開了。然后我把門鎖好,就沒再管了。但是上完廁所后,我再一次路過道具間,又聽到那種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以為還是小王和小李,就在房間外面喊了幾聲,那陣聲音停了下來,但奇怪的是,沒有人回答我!
林嬌嬌摸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聲音顫抖地說:
“當時,我感覺有些不對勁,剛想進去看看情況,可手電筒的光突然就熄滅了!死活都打不開!我手忙腳亂擺弄的時候,不經意向房間里掃了一眼,然后———”
“然后?”
喻季年的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然后,恍惚間,透過那扇黑漆漆的窗戶,我仿佛看見一個黑臉的禿頂男人,正在望著我……”
“Kanye?”
她話說到一半,身后突然如驚雷般炸開一道幽幽的女聲。
“啊啊啊啊啊啊啊!”
兩人渾身一僵,捂著頭尖叫,往旁邊飛速躥開。
二人顫顫巍巍地抱在一起,滿臉驚恐,眼睛瞇出一條縫隙,小心翼翼地轉過頭。
喬纓站在院子里,歪著頭,一臉好奇地看著她們。
因為工作關系,喬纓之前也見過林嬌嬌幾面。
知道對方是阮綿綿的助理,還被倆主角迫害得不淺,所以對她倒也沒有什么敵意。
似是被兩人驚恐的表情逗笑了,喬纓眨了眨眼睛,學著恐怖片的音效,輕輕彈了下舌頭。
“纓姐,你好油啊!
彈
舌音在空曠的場地里回蕩,喻季年松了口氣,拉著林嬌嬌走到她跟前。
喬纓不解地嘟囔:“很油嗎?那電影還挺嚇人的來著!
林嬌嬌緩過神來,點頭道:“我知道,《遺傳厄運》是不是?我老喜歡看了。”
喻季年聽罷,言之鑿鑿地確信道:“所以……你可能是恐怖片看多了,才幻視看到了Kanye!
“不是!什么Kanye啊,我說的是真的!”
林嬌嬌急切地比比劃劃:“那個人大概這么高,這么壯,而且那間房子只有我們組有鑰匙,他是怎么進去的?”
喬纓問:“或許真是道具組的同事呢?”
林嬌嬌搖搖頭,語氣嚴肅:
“可后來我仔細比對過,根本沒有長這樣的人,我就在想,會不會是什么逃犯或者小偷之類的人混了進來!
像劇組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又不像正規公司會調查檔案和背景資料,稍稍有點關系就能糊弄過去。
以前還有個逃犯在橫店當了十幾年的龍套配角,演過四十幾部劇后才被發現身份,給抓了回去。
她鄭重其事地握住兩人的手,正色道:“總之,你們要小心一點,尤其是喬纓姐,現在想害你的人比一個加強連的人都多,你長點心吧!
喬纓被她說得背后發涼,莫名感覺后腦勺上有道陰冷的視線,一直牢牢黏在自己身上。
她疑惑地轉頭,卻什么都沒發現,現場氛圍一片祥和。
執行導演跑過來宣布開工,喬纓揮去了心頭的那點疑惑,拿著劇本跟了上去。
第一場戲,是電影的最后一幕。
爺爺坐在夕陽下的大樹旁,面對著家鄉的群山,逐漸閉上眼睛,安靜離去。
畫面一轉,在屋內和人交談的孫女忽然意識到了什么,急切地沖出了大門,順著土路爬上山坡,卻只來得及見他最后一面。
一鏡到底的長鏡頭,十分考驗演員對細節的處理能力。
感染力、爆發力,以及臺詞功底,甚至連做表情時的肌肉走向,都至關重要。
喬纓一邊閱讀著劇本,一邊聽導演舒樂講戲。
她已經習慣了電影的拍攝節奏,對于鏡頭調度下該如何切換表演模式也有了些經驗。
舒導見她狀態不錯,于是止住了話頭,高效率地開始了拍攝。
喬纓脫下軍大衣,冷得一哆嗦。
打板聲響起,她迅速調整好了狀態,一秒入戲。
舒導坐在鏡頭前,心里隱隱有些興奮。
她此前從未和喬纓合作過,但卻看過許多喬纓演的戲。
極端的,壓抑的,瘋狂的,仿佛下一秒就會拿著鐵叉從草垛下跳下來的……
情緒大開大合的多,而細膩平靜的少,表面上看起來確實很唬人,但技術含量不高。
喬纓能演得出普通人嗎?
舒導推了推眼鏡,在心里思考這個問題。
鏡頭里的女孩幾乎沒有妝造,穿著最普通的毛衣和牛仔褲,坐在鏡子前,任由幾個小姑娘擺弄著頭發。
她用蹩腳的西南話和村里的小女孩們打打鬧鬧,忽然間神情一怔,停下了手中的動作,而后急切地沖出了家門,手里還攥著爺爺早上剛給她的紅包。
路上積著臟雪,一行蹣跚的腳印獨自向山坡上延伸,她眼眶逐漸泛起了紅,似是不相信一般,又用力擦去了眼淚。
腳上的拖鞋不知何時被甩掉了一只,臉上被樹枝刮出幾道紅痕,嘴唇失去血色。
在暖色調的殘陽下,顯得格外哀慟。
喬纓沉浸在表演中,忽然聽到身后有人驚呼一聲:“喬老師,小心!”
情緒驟然間被打斷,喬纓猛地從角色里抽離出來。
側頭看去,一堆巨大的雪塊裹挾著落石,正朝著她的方向飛速砸落。
“我靠!”
喬纓驚詫地爆了句粗口,也顧不得表演不表演,形象不形象了,屁滾尿流般開始了逃命。
那落石的速度極快,凍得堅硬的雪坡為它提供了天然的場地,摩擦力微乎其微,像顆保齡球一般氣勢洶洶地飛了過來。
喻季年和林嬌嬌想沖過來救人,喬纓一邊預判著方向,一邊向兩人拼命揮手:“走啊,快走!別管我!”
倒也不是她良心未泯。
主要是從軌跡上判斷,她一個人能逃掉的概率占百分之六十,可三個人就不一定了啊!
濺落的雪粒砸到喬纓的臉上,留下幾道污點。
她咬咬牙,彎下身子,護著頭往旁側一滾。
在落石和她擦身而過的瞬間抓住了樹干,手腳并用爬了上去。
喬纓坐在樹枝上,緊緊抓著樹身,驚魂未定地喘著粗氣:“得、得救了!
然后她往下一看,傻眼了。
天殺的,這要怎么下去?
從懸崖滾動而下的巨石發出幾聲悶響,在山崖上回蕩良久,聽得人不寒而栗。
在場的人反應過來,紛紛震驚地圍了上來,瞪眼仰頭望著喬纓,嘆服地鼓起了掌。
有外國來的工作人員指著她激動尖叫:“Jackie Chan!Jackie Chan!Jackie Chan!”
有圍觀的村里人驚訝萬分:“好厲害的身手,這過年的時候按年豬,不得手拿把掐!
還有一堆小朋友圍在樹下轉圈圈,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懵懂發問:“姐姐,你是孫悟空嗎?”
最后,終于有人發出了振聾發聵的疑問:“喬老師,你還不下來嗎?”
喬纓有些絕望地閉了閉眼。
沒別的,她長這么大,就活兩個字:體面。
有這么多人圍著,她怎么可能承認自己被卡樹上了。
她朝喻季年使了個眼色,然后朝著眾人笑道:“沒關系,我剛剛被嚇到了,想在樹上多待一會兒散散心。”
眾人:好別致的散心法!
喻季年收到暗示,連忙連哄帶騙將眾人驅散帶離了樹下,留給喬纓一個“等著我”的堅毅眼神。
還是小喻靠譜。
喬纓松了口氣,余光往樹下一掃,發現林嬌嬌居然還站在原地。
她仰著頭認真道:“喬老師,你需要幫忙嗎?”
“不需要!”
喬纓飛速否認,故作輕松地晃晃手指,實則上臂死死夾著樹干,連一刻都不敢離開。
笑話,林嬌嬌是什么人?林嬌嬌可是阮綿綿的前助理!
讓她在林嬌嬌面前丟臉,還不如一刀殺了她!
“真的不需要嗎?”樹下的女孩瞇起眼睛。
冷風吹過,沒穿外套喬纓感覺身體的溫度驟然下降,僵硬的肢體逐漸使不上力氣。
她咽了口口水,猶猶豫豫地嘴硬道:“不需要,我沒事就喜歡坐樹上玩,你不懂,這是我思考生命的方式!
“好吧,那我走咯!绷謰蓩蓳]揮手,轉身離開。
“誒,等等———”
喬纓看著她決絕離去的背影,欲哭無淚。
溫度越來越低,寒風越刮越重,她瑟瑟發抖,倔強地望著天,不讓眼淚流下。
喻季年,喻季年,好繾綣的名字。
你啥時候來救我?
早知道就別那么要面子,答應林嬌嬌就好了,總比現在留到樹上喝西北風強。
下方一陣微弱的響聲,喬纓頹然地向下看了一眼,猛地睜大了眼睛。
去而復返的林嬌嬌手上拿著保溫杯和外套,放在一旁。
隨后,她一個助跑,猛然跳到了樹上,用公主抱的姿勢將喬纓抱起。
喬纓發誓,她這輩子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驚慌失措。
她用著最無助的語氣問道:“你、你要干嘛?”
“我才不信你那些思考生命的鬼話!
林嬌嬌沒什么表情,語氣冷酷地命令她:“抓緊,我要跳下去了!
抬手勾住林嬌嬌的脖子,喬纓破罐子破摔把眼睛一閉。
風聲喧鬧起來,夾雜著心跳聲在耳邊回蕩。
“好了,下來吧。”
穩穩落地的林嬌嬌將她放下來,拍拍手掌,一臉云淡風輕。
默默圍觀了全程的喻季年無聲地張了張嘴。
老天奶,怎么會有人帥成這樣?
說好的嬌嬌軟軟abb呢!
下一秒,她便看到自落地后一直垂眸沉默的喬纓,緩緩抬起了頭。
她嘴角掛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邪魅狂狷道:“呵,真是個有趣的女人!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你又在山海經的哪一頁……
就這樣, 林嬌嬌成了喬纓的臨時保鏢。
原因很簡單,在拍戲之前,場務為了安全特意確認過場地, 為此還專門多加了一層防護網。
可那石頭偏偏就落了下來,還不偏不倚地朝著喬纓砸去。
雖然現場沒留下什么痕跡, 但她總覺得是有人故意而為之。
哪怕喬纓再怎么高調任性,也沒有請一堆保鏢來片場看自己拍戲的習慣。
尚且不說舒導不喜歡這種浮夸的風格, 連她自己看到像胡銘浩那般排場很大的糊咖, 都忍不住去網上發帖吐槽,罵他幾句小牌大耍。
她又不是什么巨星,搞出這種操作,唯一的效果只會像是帶了兩排保鏢走機場的張大大。
于是,綜上所述, 目前唯一能相信且武力值過硬的人, 只有林嬌嬌一個了。
“喬纓姐,你放心, 我人雖然窩囊了點,但該打的架, 一次都沒輸過!”
林嬌嬌拍著胸脯保證, 炯炯有神的眼睛在霧氣里格外明亮。
后來的幾場戲拍得很順利,因為收工早, 全劇組的人都肉眼可見地開心了起來。
除了舒導。
胡銘浩被趕了出去,可明天有這個角色的戲份, 時間緊急, 一時半會兒找不到替代的男演員。
小麥見她眉頭緊鎖的樣子,建議道:
“這個角色原本設置的是女性,后來因為宋驍要塞人進組才改了設定, 反正劇本也不用大改,你試試有沒有女藝人愿意接呢?”
舒樂搖搖頭,說:“但明天一大早就要開拍,這人今天之內必須要進組,提前設計好妝造,還要熟悉劇本,就算有人愿意接,也不可能這么快就趕過來……”
說到一半,她腦子里忽然閃過一張臉,拿起手機,猶猶豫豫地發過去一條消息-
山腳下的白家村。
白逸純發完一條帶著定位的朋友圈,百無聊賴地坐在便利店里,看著面前表情頹喪的男人。
蔣宗琰拿起兩包煙放在柜臺,眼下青黑,胡子拉碴,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打理過的西裝皺皺巴巴。
“您好,一共140元,您掃我就行!卑锥䦆菡酒饋,推了推印著二維碼的小牌。
男人不發一言,付完錢后就把煙揣進了兜里,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動作僵硬。
等男人走遠后,白逸純這才大起膽子問了一嘴:“這人是誰?”
她好歹也是半只腳踏進娛樂圈的人,認得出一些牌子貨。
如果這個男人穿的不是盜版,那么他這一身衣服的價格加起來,都夠把整個白家村買下來了。
白二嬢鄙夷地撇撇嘴,哼道:“他是你白然姐的前夫,在外面亂搞被發現,把白然氣走了,現在跑到她老家來裝深情呢!
“也不知道是演給誰看,”白二嬢說完又補了一句,“哈戳戳的!
白逸純驚訝地抬抬眉毛,旋即飛速地拿起手機,開始搜索兩人相關的新聞。
記憶中的白然,是個特別溫柔的姐姐,還是村里少有的高材生,去京市讀書后便在那里安了家。
據說她老公是京市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很有錢,長得也帥,兩人結婚時還邀請了一些關系親近的鄉親去,回來都說二人般配得很。
白逸純盯著手機上的八卦爆料,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
白二嬢搖搖頭,嘆了口氣:“結婚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蔣家人其實瞧不上白然,她以后肯定會受欺負的。”
“為什么啊?”
“你不知道吧?姓蔣的在外頭還有個老相好,說是妹妹,結果在婚宴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喧賓奪主跟哭墳似的,那場面尷尬得……”
白二嬢光是想想都忍不住腳趾蜷縮起來,怒氣沖沖地唾罵道:
“蔣宗琰這個瘟桑,不僅不生氣,還跑過去安慰他的情妹妹,留你白然姐姐一個人在臺上主持婚禮,蔣家人也只抱著手站在一旁看好戲。要不是我們幾個鄉親看不過去了找蔣家討說法,還不知道那女的要在婚禮上鬧出什么亂子呢!
白逸純思忖道:“難怪你們回來后表情都咬牙切齒的,我還以為你是嫉妒白然姐呢!
“有什么好嫉妒的!”
白二嬢給她腦瓜子上來了一巴掌,“白然和她媽媽不容易,孤兒寡母過了這么多年苦日子,要真嫁了個好人家,我們當然高興!
可惜,白二嬢光看白然的眼神就知道,她太愛蔣宗琰了,勸不動的。
白逸純捂著后腦勺呲牙咧嘴,嘟嘟囔囔:“你下手輕點哈,我可是明星!
“明星?沒看到過哪個明星一天天往老家跑的!
白二嬢斜她一眼,“你今天住哪里?要我把房間收拾出來嗎?”
沒想到白逸純一抬頭,斬釘截鐵地拒絕:“不用,我已經訂了酒店了,如果不去住,那就虧了。”
她是十里八鄉第一個考上戲劇學院表演系的,因為和喬纓有幾分相似,在學校里頗受關注。
本以為前途無量星途坦蕩,沒想到出道第一年就因為得罪人被雪藏。
得罪的是誰?
當然是喬纓!害得她都沒戲演了,連短劇都沒人找她!
白逸純憤恨地握了握拳。
小賣部的伙計要去城里進貨,想起今天還得去蓉城面試快樂谷的npc,她連忙告別了白二嬢,搭著順風車一起進了城。
一個小時后。
她憑借著多次被錯認成喬纓的經驗,戴上口罩和棒球帽,拖著巨大的行李箱進了地鐵。
為了盡可能減少麻煩,白逸純特意挑了個人少的時間段來。
卻沒想到今天正好有明星來蓉城開演唱會,地鐵上一大半都是來追星的人。
整節車廂里就只剩下一個空位了。
她本來還有些納悶,這些人為什么寧愿站著也不坐那個位置,然后她瞅瞅座位旁邊那個張著雙腿的禿頂大肚腩,瞬間又懂了。
她還是站著吧。
白逸純隨意地靠著車門,身邊是兩個打扮得時尚精致的漂亮女孩,臉上皆是抑制不住的興奮。
她兩眼放空,胡亂瞟了一眼,卻看見其中一個女生好像正刷著喬纓的微博主頁。
白逸純扯扯嘴角,嘲諷一笑。
該不會運氣這么好,一進地鐵就遇到喬纓的腦殘粉了吧?
下一秒,卻聽到那個女生嗤笑出聲:“這女的是真瘋了吧,也不嫌丟人!
嗐,原來是黑粉,那沒事了。
白逸純假裝刷著手機的樣子,實則豎起耳朵聚精會神地聽著。
另一個同行的女生沒聽出同伴語氣里的厭惡,興奮道:“怎么會?挺有趣的啊,我好愛看她罵人,又好笑又精準!
白逸純頗為贊同地點點頭。
她的確很討厭喬纓,但一碼歸一碼,對比起來,沈頤顯然是更惡心的一方。
俗話說得好,垃圾是放錯地方的資源,惡人還需惡人磨。
聽到有人為喬纓說話,謝歡立馬垮下了臉色,不滿地捏捏夏蓁的手臂,冷哼一聲:
“哪里有趣了?還不是勾引我們家沈頤不成,企圖裝瘋賣傻吸引他的注意。這種手段我見多了,娛樂圈的女人,說不定背后都被多少人玩過了!”
夏蓁被她揪得生疼,聽到這番□□羞辱的言論,和善的臉色也頓時沉了下來,皺眉問道:“你又知道了?趴人家床底聽見的?”
“你!”
這邊的兩人眼見著正要吵起來,禿頂大肚腩男人坐著的方向忽然傳出一聲驚呼。
一個女生指著他驚叫道:“咸豬手!你剛剛摸我屁股了!”
禿頭男瞬間暴怒,唾沫橫飛地張嘴咒罵:“小姑娘,做事要講證據,你說摸了就摸了?就你這長相,摸了也是我吃虧!”
女孩沒料到他會這么不要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結結巴巴道:“這、這里都有監控!你、你、你下車跟我去調監控就知道了!”
禿頭男人拍拍肥膩的肚皮,油膩地朝她笑了笑,露出一口黃牙,眼里溢滿了“你能拿我怎么樣”的無賴之感。
爭吵聲讓車門旁的兩個女生停下了爭執。
夏蓁朝女孩的方向走了兩步,剛想要上去幫忙,卻被一旁的謝歡拉住,在她耳旁幸災樂禍地低語道:
“別去!你看她手上拿著的橫幅,應援色是我對家的,哈哈哈哈誰讓她穿這么少!咱
們看笑話就好啦,有什么好管的,是她活該!”
夏蓁蹙了蹙眉,心道你說的是什么豬話。
正要拍掉謝歡的手時,忽然看見戴著口罩、一直默默站在她們身邊的長腿美女,先她一步踏了出去。
白逸純大跨步擋在女孩的面前,居高臨下地指著男人就開始罵:“你吃什么虧了?看你這一臉豬樣,你又在山海經的哪一頁。俊
男人的臉上橫肉一抖,想站起來和她對視,卻發現有點小困難。
白逸純之所以能頂著“小喬纓”的名號出道,除了長相相似,身高也和喬纓相差無幾。
所以160的禿頂男,大概需要站到座椅上,或者把面前這個女人的腿鋸掉一截,才能勉強和172的白逸純對視。
白逸純還在繼續輸出:“欺負小姑娘算什么?我打了狂犬疫苗,我不怕你。警我已經報了,下一站跟我們下車去警局,我不信還治不了你個老登!
禿頭男震怒:“大白天包這么嚴實,怕是什么特殊工作,白天見不得人吧?”
白逸純一只手捂嘴,一只手繼續指著男人的鼻子,佯裝驚訝:“這都被你發現我是勾魂鬼差了?我不裝了,我攤牌了,被我指到的人今晚下地獄哦!
周圍的人一陣騷動。
半晌后,一個瘦瘦小小的女生站了出來,朝男人覷起眼睛,不屑道:“我是站姐,可以單手扛斯坦尼康的那種,力氣大得很,你別想跑,跑也跑不脫咯。”
有她開頭,四周立即站出來幾個目睹現場的女孩。
“我我看到他伸手了我可以去警局作證!
“我也看到了!”
“我也”
白逸純得意地朝禿頭大肚腩的男人揚揚下巴。
適時,地鐵到站的通報聲響起:
“不吃火鍋,就吃烤匠!烤匠提醒您,天府廣場到了,we are arriving at Tianfu square,出站和換乘地鐵二號線的乘客……”
車窗外,幾個穿著警服的工作人員正站在門外。
白逸純向禿頭男略一挑眉。
“走吧,死龜兒!
一行人雄赳赳氣昂昂地將男人押送出站。
夏蓁拍掉了已經呆滯在原地的謝歡的手,頭也不回地跟著下了車。
謝歡捏著手機,一瞬間懷疑是自己看錯了。
不然為什么那個挺身而出的長腿美女,怎么看都是喬纓沒錯。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我們認識嗎?我雖獨身在此……
把禿頂男子扭送到警局后, 剛剛跟著白逸純下車的女孩兒們都站在警局外等著她。
可待她出來,卻又支支吾吾不敢上前。
白逸純敏銳地發現她們的臉上,有那么一瞬間的不自然。
為了配合工作, 剛才她不得已摘下了口罩和棒球帽,在場的又都是網速八十個G的追星人
完了蛋了, 她不會又被認成是喬纓了吧?
白逸純身體一顫,忍不住朝著空氣打了一套軍體拳。
說句實在話, 喬纓這段時間惹出來那么多亂子, 她自己沒啥大事,反倒讓白逸純好好焦慮了一把,每天都在擔心會不會被喬纓的線下anti粉和仇家誤傷。
入圈幾年,半點顏值紅利沒享受到,替死鬼倒是先替人家當上了。
她扶額苦笑, 打起精神警覺起來, 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探頭探腦地趟著走出大門,生怕有誰突然沖出來暗殺她。
當事人女生見到她的身影后, 忽然眼睛一亮, 感激涕零地抓住她的手,連連道謝:“喬……喬姐, 剛剛真是太謝謝你了!”
白逸純尷尬地撓撓頭。
在這種氣氛下,她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表明自己身份。
說出來吧, 會有些掃興, 不說吧,又覺得很憋屈。
正在她糾結之時,沒想到一旁的夏蓁先她一步站了出來, 開口糾正道:“你們認錯了,她不是喬纓,她是白逸純!
此言一出,幾個女生相互之間看了一眼。
詫異中帶著疑惑,疑惑中帶著尷尬,僵硬著嘴角,假笑了兩下。
這種表情白逸純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每次當她自我介紹而對方不認識她,又出于禮貌不得不回應時,都是這種表情。
很假,很虛偽,雖然一句臟話不帶,也沒有任何主觀惡意,但卻能一舉擊潰人的自尊心。
好在這些事白逸純經歷得多了,現在已經免疫,對自己是個小透明的事實接受良好。
而且現場居然還有一個知道她名字的人,這怎么不算是一種進步呢?
白逸純握住夏蓁的手,感動道:“你是怎么認識我的啊?”
畢竟從地鐵上的那番談話來看,夏蓁明顯對喬纓抱有好感,沒道理認識她這個糊咖。
夏蓁聽罷,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找出一篇喬纓寫的微博,疑惑道:
“你以前不是做過喬纓的武替嗎?那時候喬纓的腿受傷了,多虧你臨時救場,她還專門發了一篇文章感謝你呢!
還有這種事?
白逸純的表情如遭雷劈,急忙拿過夏蓁的手機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在最后一段的感謝名單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不知道這事嗎?”夏蓁眨了眨眼睛。
“啊,這個……”白逸純瞳孔震顫。
她哪兒知道!
當初她拍完戲被封殺,為了泄憤就把喬纓給拉黑了,到現在還在黑名單里躺著。
誰能想到還有這一出?
而且喬纓不是惡女設定嗎?怎么還搞投桃報李這一套啊,崩人設了吧?
白逸純站在原地,世界觀像被飛機撞碎的雙子大廈般,轟然坍塌。
舒樂的消息就是在這時候發過來的。
她麻木地點開微信。
看著打了三個感嘆號的備注名,她后知后覺地想起,這是她在橫店跑龍套時,死纏爛打了五個月才加上聯系方式的知名大導演。
大腦陡然間清醒了過來。
“電影三番缺人,兩小時內進組最好,你有……時間嗎?”
白逸純一字一句讀著聊天框里的字,逐漸震驚地瞪大了雙眼。
再看看舒樂發來的定位,儼然就在白家村后面的那座山上。
白逸純喃喃自語:“難怪……舒導一定是看到我那條朋友圈了。”
可問題在于,她現在在離白家村一個小時路程之外的蓉城啊?
這么點時間,除非用飛的,怎么可能在兩小時內就趕到劇組呢?
她愁眉苦臉地盯著那條消息,夏蓁思忖半晌后,建議道:“不介意的話,我送你去?”
白逸純有點懵,踟躕地問:“可……你不去今天的演唱會了嗎?”
“沒什么好去的!
夏蓁聽罷,用她那張可愛清純的臉蛋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謝歡那種人喜歡的明星,能是什么好東西,不看就不看吧。”
“你……”白逸純大為感動,抹了把眼淚。
大小姐,下輩子我要變成大青牛馱著你去成仙!
一番豪言壯語后,夏蓁握住白逸純的手,星星眼忽閃忽閃,發誓一般鄭重說道:
“現在像你這樣愿意見義勇為的人不多了,從此以后我就是你的腦殘粉,西八,我在娛樂圈有點人脈,把那些欺負你的狗崽子們都撕碎!”
說罷,她拿起手機撥打了一個電話,舉手投足間頗有種天涼王破的即視感。
這是什么走向?
一臉狀況外的白逸純看不懂了,弱弱問了一句:“麻煩問一下,咱們坐什么交通工具去?”
夏蓁抬頭直視著她的雙眼,輕飄飄地說出三個字:“直升機。”
恍惚間,白逸純似乎聽到了遠處螺旋槳的聲音。
在兩眼發黑暈過去的前一秒,她被夏蓁塞進了一輛加長版的豪華轎車里。
“我們現在去停機坪,你放心,我一定準時把你送過去!
夏蓁高深莫測地靠在座椅上,緩慢晃動著手里的酒杯。
作為一名地地道道的土狗,沒見過世面的白逸純視線隨著酒杯里的液體不斷回旋往復。
眩暈之下,一不小心問出了聲:“大小姐,上飛機前,不是不能喝酒嗎?”
“……”
夏蓁詭異地沉默了兩秒:“這是可樂。”
氣氛尷尬了起來,白逸純低頭擺弄著手機,忽然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連忙打開訂單看了一眼。
她今天要進組,所以賓館是住不了了,而現在已經過了取消訂單的時間,也就意味著她要白白損失一晚上的住宿費。
兩百多塊,白逸純感覺自己心在滴血。
她緊鎖著眉頭,大腦飛速運轉起來,尋思著怎么把錢要回來。
萬千思緒涌起,她忽然靈光一閃。
等等,今天的演唱會……好像就在酒店隔壁開?
翻開訂房軟件,同一家酒店,一晚上房間價格翻了好幾倍。
也就是說,她把今晚的房間掛閑魚上賣,甚至還能多賺幾百。
原來這就是炒房。
白逸純雙手合十,無比虔誠地閉上雙眼道:“感謝,感謝粉絲經濟!
夏蓁默不作聲打量著她的動作,下意識往外靠了靠。
這位姐妹,演戲演得走火入魔了吧?
而白逸純一邊喝著可樂,一邊用手指在手機上左戳右戳,在閑魚里殺瘋了。
【你當我做慈善啊】:“你是學生?你是畜生都不行!
【你當我做慈善啊】:“刀我可以,刀錢沒門!
【你當我做慈善啊】:“打五折?不如我白送你再倒貼你二百怎么樣?”
【你當我做慈善啊】:“你還真敢要啊!”
【你當我做慈善啊】:“你來晚了,剛剛五塊錢賣出去了!
【你當我做慈善啊】:“丟掉都不賣你!
演唱會場館門外,謝歡拿著手機“嘖”了一聲,還是咬牙給對面那人轉了七百塊房費。
她和夏蓁是大學同學,本來聽說夏蓁是個小富婆,這次忽悠她一起來就是想免費蹭個房間。
沒想到地鐵坐到一半,人跑了。
謝歡覺得,這都是因為今天遇到了喬纓這個晦氣的女人,她才這么倒霉。
她打開微博,敲下幾個字:
【沈頤的小寶貝】:剛剛好像在地鐵上看到喬纓了,笑死,一身黑,好像女巫。
然后她又迅速切換了一個賬號:
【君以外全員皆婢】:最后一站,最后一戰,如果不能半壁銀海,本人將自刎在十周年場館門口,在此立誓!
她的眼神逐漸堅定起來,用手扶著腰,護著肚子,慢慢地,一步一步踱到安檢口。
周圍的人在小聲議論。
“懷孕都敢來,不要命了?”
“現場人這么多,她就不怕出什么意外嗎?”
然而下一秒,說話的那幾人就看到———
原本還挺著大肚子的謝歡,在過完安檢后,就直接擼起了袖子和上衣!
她噼里啪啦撕下捆在身上的膠帶,連同身上綁著的燈牌,也隨之丁零當啷掉了一地。
全場寂靜,而后爆發出一陣尖銳的暴鳴聲。
“臥槽啊啊啊啊啊,比我健身捆的沙袋都多!”
“偽裝者,是偽裝者吧?”
“爹的,早知道我們也這樣干了!”
“最新消息!聽說有人在紅豆面包里投毒,還有人在身上藏銀針,大家小心一點!”
謝歡冷冷一笑,提著燈牌昂首和已經進入場館的同伙匯合。
領頭的大粉給她們一人發了一面大黃旗。
迎風飄揚,威武霸氣,整個畫面看起來像《還珠格格》片頭。
大粉仰天長嘯一聲:“我們的口號是?”
謝歡扯開嗓子叫道:“呱嘰嘰呱倒閉了!”
—
夏蓁和白逸純的直升機到劇組時,喬纓正站在灶臺前,眼巴巴看著從鍋里冒出的水蒸氣。
隨后,一碗熱氣騰騰的食物被陶希熙端了上來,放在喬纓面前的小桌板上。
她笑著說道:“家里人都出門去了,冰箱里沒什么食材,姐你別嫌棄。”
說完,她好像想起來什么似的,又自信地拍拍胸脯,道:“別誤會,不是白粥,也不是胡椒米稀,而是紅苕稀飯。”
餓得前胸貼后背的喬纓連忙點點頭,眼淚在嘴角打轉:“你也太寵我了吧!”
剛喝下第一口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轟鳴巨響。
風沙彌漫,灰塵席卷,喬纓一頭霧水地捧著搪瓷碗出門,和懸在空中的白逸純大眼對小眼。
白逸純跳到地面,手腳僵直得不知道往哪里放。
原來喬纓也在劇組,早知道就不來了。
驟然得知害她雪藏的始作俑者很有可能不是面前這人,而自己這么多年的怨氣和恨意,居然找錯了對象。
一時半會兒,她還不知道該如何調整心態來面對喬纓。
在螺旋槳的背景聲里,白逸純尷尬地撓撓下巴,問:“坐嗎?”
喬纓眉頭一皺:“我們認識嗎?我雖獨身,在此也住多年,常言道,寡婦門前是非多……”
白逸純忍無可忍地打斷:“我是問你坐不坐直升飛機!”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你的首要任務是找到白菜和……
倫敦, 科技峰會的afterparty。
一個男人端著酒杯,站到裴硯知身邊,笑著開口道:
“裴總, 聽說您最近在娛樂圈找了個小情人?嘖嘖嘖,裴總真是艷福不淺啊, 有沒有什么渠道,給我也介紹一下?”
裴硯知散漫地看他一眼, 戲謔道:“你要找女朋友?”
“女朋友?”
男人不可置信地瞪了瞪眼睛, 隨后放聲大笑起來:“這是現在流行的叫法嗎?女人不就是用來玩的,誰還當真啊!
裴硯知的視線在他身上掃了一圈,從羅圈腿到大肚腩再到地中海,嗤笑一聲:“你的首要任務是找到白菜和粉條!
男人微怔:“什么意思?”
“罵你是只死豬的意思!
裴硯知嘲諷意味十足地從他身邊擦過,走出門, 給街頭的teenager發了一把英鎊, 然后指了指跟在他身后一臉錯愕的男人。
接連不斷的求饒聲中,裴硯知坐進停在門口的勞斯萊斯里, 抬起手腕上的表看了一眼。
才剛下午五點,英國的天已經黑透了, 冷不丁被寒風一吹, 竟讓人有種加班了很久的錯覺。
十二月的街頭亮起了圣誕節的彩燈,大街小巷又開始放起了瑪麗亞凱莉的歌。
人頭攢動, 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車窗上迅速凝結出一片霧氣。
“裴總, 喬小姐在劇組受傷了!标懠螡煽粗gS發來的消息, 一臉驚詫地說。
裴硯知詫異地側過頭,問道:“怎么回事?”
“拍戲的時候發生意外,山坡上的石頭滾了下來, 然后……”
“被石頭砸到了?”裴硯知抿緊唇,臉色肉眼可見地沉了下來。
從沒見到他這般急切的模樣,甚至連話都來不及聽他說完,陸嘉澤瞬間感覺有被肉麻到。
他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如實稟告:“哦那倒沒有,喬小姐爬到樹上待了半小時,手上蹭破了點皮,還有點感冒!
裴硯知神情稍稍緩和了一瞬,而后又冷下了臉,翻出和喬纓的對話框。
字里行間,她沒透露出半點消息,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眉宇間迅速染上一層不悅,他有些煩躁地摩挲著指節,對著空氣提問:“這都幾天前的事情了,她為什么不和我說?”
“這個……”
陸嘉澤尷尬地扯了扯嘴角。
還能為什么,人家拿你當外人唄。
別說喬纓了,她工作室的那些個員工也是如出一轍,口風出奇的緊。
尤其是喻季年,任憑他再怎么利誘都撬不開嘴,完全不像霸總小說里的閨蜜那樣好收買。
萬能秘書不再萬能了,這無疑是他職業生涯里的滑鐵盧。
在陸
嘉澤暗自神傷的間隙,裴硯知垂下眼眸,看著輸入欄里一閃一閃的光標,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他原本覺得,過度干涉喬纓的生活會適得其反,惹她討厭。
可事實上,似乎并不是這樣。
他早該想到,以喬纓的脾氣,太過溫吞、太過注重邊界感的話,就沒法和她拉近距離,下一次遇到意外,她依然不會對自己說一個字。
哪怕喬纓的嘴再硬,通過那天在車里的對話,也能看出她并非完全是個鐵石心腸的人。
她只是不擅長,不習慣,害怕自己處于弱勢,所以沒辦法坦誠,更沒辦法依賴。
所以每次相處時,喬纓那擰巴別扭的心態,他今天終于宛如撥開云霧一般,微妙的、完整的,理解到了。
———能直白地表達厭惡,但不能坦蕩地說出喜歡。
車窗上的霧氣化成水珠緩緩劃過,燈火輝煌的夜晚讓這座城市顯得不再那么陰郁潮濕。
裴硯知看著前方的大天使燈,心情忽然變好了一些。
所以從現狀上來分析,喬纓至少不討厭自己,才能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逾矩行為。
這是不是說明,趁她還沒對他失去興趣前,或許自己還能再得寸進尺一點?
想通后,裴硯知整理好情緒,簡短吩咐道:“讓鐘奇和余景陽多看著點,隨時和我匯報。”
他今天才得知,當初被逮捕的張強不知被誰保了下來,如今不知所蹤。
考慮到張強很有可能會去找喬纓,裴硯知緊急派了兩個保鏢跟去劇組,裝成工作人員的樣子,暗中保護。
沒想到還是慢了一步。
隔著八小時的時差,國內已經是第二天的凌晨,喬纓或許已經睡著了。
不想打擾她睡覺,裴硯知決定等到北京時間早上七點時,再發消息詢問。
陸嘉澤打量著裴硯知的神色,還以為他是在擔心張強的事情,寬聲安慰道:“裴總,放心吧,鐘奇和余景陽可是百里挑一的精英,不會有事的!
不知為何,聽到他這話,裴硯知眉心莫名其妙一跳,忽然有種不詳的預感。
—
與此同時。
喬纓正披著被子縮在沙發上,拿起紙巾擤了把鼻涕。
林嬌嬌掏出手機,將一張照片放大后擺在她面前,板著臉嚴肅道:“姐,就是這兩個人,形跡十分可疑。”
“怎么說?”喬纓也皺緊了眉頭,神秘兮兮地朝照片上看去。
人群中,兩個面目模糊的高大男人正搬著東西,眼睛卻十分精準地掃向了拍攝者鏡頭的位置,鋒芒畢露的眼神很是犀利。
林嬌嬌壓低了聲音:“我打聽過了,他倆一個姓鐘,一個姓余,今天上午才剛進組,據說是住在附近的村民!
喬纓立即搖頭否定:“不可能。”
白逸純的直升機動靜那么大,當時幾乎全村的人都趕來圍觀看熱鬧了,可她卻對這兩張臉毫無印象。
“的確不可能,我今天借機試探過幾句,這兩個人連茄子是幾月份播種、幾月份成熟都不知道,對農活也一竅不通!
林嬌嬌喝了口溫水潤潤嗓子,噼里啪啦地再度開口。
“而且我觀察了他們一天,雖然也在老老實實干活,但這兩個人的視線一直停留在你的方向,且身手很好,我懷疑是上次推石頭的那個人找來幫忙的。”
幫什么忙?當然是幫忙殺她了!
畢竟經過上次的事件,場務更加嚴格細致,還新增了一批安保人員,讓兇手幾乎沒有可趁之機。
喬纓聽得后背直發涼,本就暈暈乎乎的腦袋更是一陣鈍痛。
她捂著臉頭疼道:“那現在怎么辦?”
“這樣,我先去門外探查探查,有情況向你匯報!
林嬌嬌說完,轉身就從窗戶上翻走了,來去如風,沒留給喬纓說話的機會。
風聲呼嘯,林嬌嬌貓著腰,從后門溜出去,融進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里。
借著房屋前堆砌的柴火和稻草,林嬌嬌隱匿著身型,果不其然在喬纓的院子外發現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影。
她抄起兩塊趁手的板磚,掂量了一下重量,計算著風速和角度,毫不猶豫地扔了出去。
先后兩道悶響,鐘奇和余景陽應聲倒地,再起不能。
林嬌嬌找出兩根麻繩,三下五除二地將兩人五花大綁,在雪地里拖行,一直拖進了后門,扔進了柴房里。
屋內。
喻季年拿起體溫計看了一眼,驚道:“三十八度,纓姐,你有些發燒了,要不要去找醫生看看?”
“不去了,明天最后一場戲,再堅持下吧。”
喬纓拆開感冒藥的包裝吞下幾顆,嗓子立即疼得跟刀片劃過一樣。
見喻季年仍然不放心,喬纓索性將她推進里屋里,不再多廢話:“快睡。”
身后一陣響動。
轉過身,林嬌嬌再度從窗戶外翻進來,低聲道:“那兩個人已經被我撂倒了,關到了柴房里,要不要審問審問?”
這次仍然沒等喬纓的回答,她嘴里一邊念叨著什么,一邊又自顧自地翻了出去。
喬纓望著她的背影,張了張嘴。
不知道是不是感冒藥的原因,她忽然感覺眼前一陣暈眩。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她恍惚間看到一個陌生男子從銀杏樹下走了過來。
二十分鐘后。
林嬌嬌大叫著跑進屋子,慌慌張張道:“完了完了,那兩個人居然是裴硯知派來的保鏢,我抓錯人了!”
說完后她才發現,屋里空無一人,只有桌上的熱水杯還在冒著熱氣。
喻季年被吵醒,推開門走了出來,發現喬纓失蹤后同樣呆在了原地。
林嬌嬌捏起殘余的藥片端詳片刻,皺眉問道:“這藥是從哪里買的?”
“村里的診所關門了,是劇組的人送給喬纓的!
喻季年哆哆嗦嗦:“這藥……有什么問題嗎?”
林嬌嬌臉色凝重:“這是安眠藥!
—
喬纓是被人搖醒的。
剛一睜眼,一張和她有四五分相似的慘白色人臉便陡然間冒了出來。
距離近在咫尺,和她貼臉對視。
“啊———唔!”
喬纓被嚇了一跳,掙扎了幾下后,發現自己的手腳居然被捆住了,動彈不了。
白逸純一把捂住她的嘴,焦急道:“噓,小聲點,咱倆被綁架了!”
喬纓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隨后小幅度地點點頭,迅速鎮定下來。
雖然搞不清狀況,但現在最重要的是先逃出去。
還好還好,喬纓不是豬隊友。
白逸純松了一口氣,拿出一小截刀片,快速磨動著喬纓腳上的麻繩。
在還剩最后三分之一的繩索沒割斷時,屋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白逸純拿刀片的手指頓住了,捏成拳頭朝空氣狠狠揮舞了幾下,然后迅速閃到了角落里。
男人諂媚浮夸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誒,強哥,我在呢!是是是,上次是我辦事不力,沒找好時機。不過你放心,這次我一定給你辦得妥妥的!人我已經抓到了,就等著您過來查收呢!”
掛完電話,男人啐了口唾沫,罵罵咧咧地說:“媽的,幸好老子機智,把兩個都抓起來了,長這么像,誰他媽分得清。”
白逸純面色一僵,朝喬纓投去一個怨念的眼神。
難怪啊!她就說自己一個小透明,哪里值得被人綁架勒索,原來是被連累的!
門把手被轉動,狀況緊急,喬纓只得向她歉意地眨眨眼睛,然后示意她趕緊找個地方躲好。
這個房間很大,中間有一根幾人粗的大圓柱,兩人被綁的椅子則是位于圓柱的前后兩側。
白逸純現在有兩個選擇,要么坐回椅子上假裝無事發生,要么躲進角落里趁機逃跑。
不過,基于現狀的判斷,以及不能置喬纓于不顧的人道主義精神……
白逸純瞥了
一眼逐漸被推開的大門,果斷選擇了另一條求生的險路———
上墻。
在男人推門而入的瞬間,白逸純兩只腳站在墻角,咬緊了牙,一步一步慢慢往上挪動。
夠了,大傻春,你要干嘛。
喬纓呆滯住,甚至連進屋的男人都忽略了。
她心驚膽戰地用余光看著墻角,在男人麻稈似的身軀后,正趴著一只宛如蜘蛛般向天花板爬去的白逸純。
“哼,你就是喬纓?”
被無視的男人頗為不爽地捏住她的下巴,油油膩膩一笑:“細皮嫩肉的,可惜了!
經過先前的一番折騰,喬纓感覺體溫又升高了一點,腦子越來越沉。
她甩了甩頭,試圖掙掉男人的手,誠懇道:“大哥,別靠太近,我感冒了,小心傳染!
“哈,你當我是傻子嗎?”
男人貼到她面前,猙獰道:“喂,反正都要嗝屁了,不如先讓哥哥我……”
“阿嚏!”
一聲嘹亮的噴嚏聲打斷了他的話,因為靠得太近,大鼻涕不出意外地甩了男人一臉。
男人震怒:“你!”
“阿嚏!阿嚏!阿嚏!”
突如其來的三連擊沒給男人任何喘息的機會,他踉蹌著倒退,連眼睛上都好像糊了一層黏膩的東西。
男人瞇著眼睛退到墻角,一不小心抬頭,和天花板的白逸純對上了視線。
由于重力,她一頭長發披散在臉頰上,只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下意識朝他笑了笑。
“呃啊啊啊啊啊,你不要過來!”
滿臉鼻涕的男人崩潰了,跌跌撞撞在屋子里爬來爬去。
熱鬧的場面中,剛剛的噴嚏帶走了喬纓最后一絲力氣,她眼睛一閉,暈了過去。
遠在倫敦的裴硯知剛洗完澡,全身上下不著寸縷,只有腰上圍著一條浴巾。
他走到衣柜前,拿起內褲正要換上時,忽然兩眼一黑,栽倒在地毯上。
再睜開眼睛,就看到了這幅猶如地獄繪卷一樣的場景。
“有鬼!有鬼!”男人鬼哭狼嚎地爬了過來。
條件反射下,裴硯知掙開繩索,朝男人臉上來了一腳。
世界重歸安靜。
他看著鞋底黏膩的液體,踩在男人的衣服上狠狠擦了擦,嫌棄道:“嘖,這誰的大鼻涕啊?”
天花板上頓時傳來一道弱弱的嗓音:“你的!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顛鸞倒鳳不知天地為何物……
好冷。
比大冬天脫完衣服去洗澡才發現打不著熱水器還冷。
喬纓蜷縮著身體, 又做起了奇怪的夢———她在和人打麻將。
第一視角下,四周的人都穿著藍白相間的六院病服,臉上籠罩著一團霧, 看不清表情。
她低頭睨了一眼面前的牌堆,倒抽一口涼氣。
三條四萬八筒一個紅中, 爛得人神共憤。
奇怪,怎么剛坐下就想家了。
能不能先打個八筒, 然后舉報他們在精神病院聚眾賭博?
內心掙扎了一會兒, 身旁忽然響起一道熟悉的戲謔嗓音:“接個鬧鐘就走吧!
喬纓循著聲音轉頭,仍舊是朦朦朧朧的人影,卻能清楚地感知到這人是裴硯知。
和其他人不同,他的影子要更淡一些,幾近透明。
四周的人仿佛看不見他似的, 像個幽靈一樣俯身在她耳邊說話。
可身側溫熱的氣息又驅散了一些軀體上的寒冷, 喬纓遲疑地伸出手,果不其然摸到了幾塊結實有力的肌肉。
下一秒, 畫面倒轉,喬纓跨坐在床上, 手指仍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 沒有從他身上挪動半分。
裴硯知的那張臉在眼前放大,像是在勾引她一樣, 眼里帶著柔和輕佻的笑意。
不行,再這樣下去, 就要顛鸞倒鳳不知天地為何物了。
喬纓用盡這輩子最大的定力, 一身正氣地把他的臉推遠,眼皮下的眼球疾速顫動。
一睜眼,天光大亮。
喬纓發現身下鋪著一層地毯, 一條白色沒鴛鴦的浴巾還掛在她這個狂徒的腰帶上。
從地上掙扎起身,她站在鏡子前,兩眼發直。
喬纓悵然若失地回想著剛剛的觸感,忍不住又把手放到腹肌上摸了摸。
緊實有力,青筋凸起,手感細膩……
雖然再往下就不禮貌了,但從先前的觀察和使用感來看,硬性條件很優越,長得也漂亮,干干凈凈。
明明是同一個身體,當她第一次變成裴硯知時,摸起來一點感覺都沒有,甚至還有些想笑。
可經過剛剛那個尷尬的夢,現在卻連觸碰都有種微妙的戰栗感。
大冬天的,一定是靜電。
她走到浴室,打開水龍頭沖了沖手,使勁揉了把臉,清醒清醒。
不管怎么說,做夢夢到這種內容,對人家挺不尊重的。
喬纓摸索著拿起手機,給裴硯知發去一條真心實意的道歉:
【磷脂分子:對不起。】
有人走到套房外敲了敲門,本就十分心虛的喬纓被嚇了一跳,慌亂地扔掉手機。
她三下五除二地穿好了衣服,一把拉開房門,繃著臉肅然而立。
猝不及防的對視讓陸嘉澤一個振刀,敲門的手懸在空中,訕笑道:“裴總,早餐已經準備好了。”
他打量著喬纓的神色,打工人的直覺讓他嗅出了一絲不對勁,試探性問了一句:“您這是……出了什么事情嗎?”
“確實出了點事!
喬纓摸著下巴,語氣惆悵:“這么說吧,一天早晨,我從不安的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變成了一只巨大的霸道總裁!
你這是《變形記》看多了吧。
陸嘉澤擦擦額頭的汗,問道:“太容易做夢或許是精神壓力太大的緣故,需要幫您預約心理醫生嗎?”
“不用!眴汤t擺擺手,一屁股坐到餐桌前,看著一堆白人飯,完全沒有食欲。
她一邊食不知味地嚼著草,一邊聽陸嘉澤匯報工作。
幾個合作商已經談妥,參加完峰會,昭星的員工會在今天啟程回國,而裴硯知則是要去紐約參加一個拍賣會。
“拍賣會?”
聽到這里,喬纓叉起一塊培根,眼睛一亮。
果然還是演到這一集了,霸總文必不可少的拍賣會劇情!
盡職盡責的陸嘉澤打開平板,拍賣行的主頁掛著本次的拍品。
喬纓在頁面上滑了幾下,嘴角躍躍欲試的笑容又緩緩收了回去。
怎么是葡萄酒專場,這高級玩意兒她可一點都不懂。
“裴……咳,我是說,我很喜歡喝酒嗎?”
喬纓刷著頁面,隨口一問,在看到一條粉鉆項鏈后動作一滯,抬手擋了擋眼睛。
我去,差點被閃瞎。
陸嘉澤看著她的動作,心里越發奇怪。
裴硯知一向不沾煙酒,而這次參加拍賣會是因為受到了林曌的邀請。
具體的細節他不清楚,但總而言之,目的不在于葡萄酒,而是為了工作。
一想到之后還有幾個小時的飛機要坐,喬纓就有些頭疼。
今天還有最后一場戲要拍,這幾個小時聯系不上裴硯知,鬼知道會不會出什么岔子。
她不擔心綁架自己的張強,她比較擔心裴硯知的演技。
一想到裴硯知要頂著一張冰山面癱臉去演天真爛漫的小女孩,喬纓就忍不住打寒戰。
她喃喃道:“親娘咧,搞不好會影響仕途啊!
—
裴硯知做完筆錄,走出警局后才看到喬纓發來的消息。
一句沒頭沒尾的“對不起”,他第一反應是喬纓在為互換身體而道歉,但下一秒又快速否認了這個猜測。
喬纓的素質沒那么高。
那是為了什么呢?
裴硯知一邊往外走,一邊思索著答案,不經意往居民樓上一瞥,看到了一條迎風飄揚的男士花褲衩,昏昏沉沉的腦子悚然一驚。
他暈倒的時候,好像沒穿衣服來著。
難道說……
但喬纓早就看過了啊,應該不會吧?
不,也不一定,她的好奇心一向很重。
裴硯知越想越驚悚,瞳孔顫抖著打字:
【Dioretsa:你對我的身體做了什么?】
那邊回復得很快:
【磷脂分子:沒什么。】
【磷
脂分子:只是產生了一些多余的情感!
裴硯知的兩條眉毛打成了中國結,深吸了一口氣。
【Dioretsa:什么叫多余的情感?】
【Dioretsa:你到底做什么了?】
【Dioretsa:是我想的那樣嗎?】
【Dioretsa:說話!
【Dioretsa:還在嗎?】
【Dioretsa:算了,注意身體。】
【Dioretsa:……你真的很喜歡?】
此時的喬纓已經登機,所以沒有人回答他這一連串的問題,只留下裴硯知一個人在原地迎風凌亂。
“愣著干嘛,走了!卑滓菁冏哌^來拍拍他的肩膀。
二進宮的張強這次是跑不掉了,他身上的關系網值得深挖,看樣子,大概率連保他的人都會被牽扯進來。
從出事到現在過了大半天的時間,劇組只能先把拍攝場次推后,等兩人回來后再補拍。
時間緊迫,所以這次依然是乘坐了夏蓁的直升飛機才到達山頂。
一下到地面,舒樂和一眾工作人員便關切地圍了過來,其中兩個人影大哭著跑到最前面,一左一右抱著裴硯知,聲淚俱下。
右側的林嬌嬌嚎啕痛哭:“嗚嗚嗚,姐我對不起你,要是我沒把那兩個保鏢敲暈,你也不會被綁架,都怪我嗚嗚嗚!
裴硯知往后退了退,沒掙脫掉兩人的桎梏,只好用眼神掃向一旁的鐘奇和余景陽。
他不咸不淡地問:“你是說,這兩個專業人士,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被你放倒了?”
被點名的鐘奇和余景陽縮了縮脖子,臉頰因羞愧而漲得通紅。
不是,那誰能想到劇組里還有人大半夜的搞偷襲?
板磚扔得那么準,確定他們拍的是溫情電影而不是手撕鬼子嗎?
而左側的喻季年也抽抽噎噎:“不不不,都怪我,是我不該亂接工作人員的東西,居然用安眠藥冒充感冒藥,是我沒有認真檢查!
裴硯知又用眼神掃了一圈周圍,冷聲道:“你是說,有人混進了劇組,但沒有一個人發現不對勁?”
工作人員集體噤聲,默默低下了頭,往后退了兩步。
氣氛開始沉重了起來,舒樂趕緊站出來打圓場:“是是是,我們太大意了,這次的事件有驚無險已是萬幸,我十分理解兩位老師的心情,我向你們誠懇道歉,之后劇組一定會加強相關的管理制度,請兩位放心。”
白逸純有些驚訝地抬眼。
舒樂這種大導演地位可不一般,居然愿意自降身段說這種話來討好。
雖然是她理虧在先,但圈內肯拉下臉皮承認錯誤的人也沒有幾個。
殊不知在舒樂眼里,經過這兩次高調的直升機亮相,已然將夏蓁和白逸純聯系在了一起。
而喬纓更是不用多說,金主中的金主,宋驍恨不得把她供起來,出了這么大事,她騎在舒樂頭上拉屎都行。
今天剩下的一小段戲非常簡單,就是兩人扮演的角色和村子里的小孩嬉戲打鬧的場景。
說完安撫的話后,舒樂賠笑道:“拍攝現場已經準備好,兩位老師,咱們先開工吧?”
一番勸說后,見二人動身前往了化妝間,舒導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以為這事就這么被糊弄過去了。
可她放心還是放得太早了。
當她看到裴硯知在鏡頭里面無表情地跳皮筋時,忍不住扣了扣頭皮,惶恐不安地問:“你說,喬纓她是不是生氣了才這么表演的?”
怎么感覺她跳的不是皮筋,而是她仇人的尸體。
用腳演戲也不至于演成這樣吧?
一旁的小麥推推眼鏡,因為對喬纓有著八百米厚的濾鏡,她搖頭堅定道:“不,她這么演,一定有她的道理。”
有什么道理呢?
小麥皺起眉頭冥思苦想,還真讓她琢磨出一絲不對勁來。
“我知道了!”
小麥拿出劇本,快速翻閱著,語氣逐漸激動。
“你看,這個劇情點上,他們還沒有找到家鄉,但爺爺的身體已經越來越虛弱了,主人公現在的心情應該很沉重,怎么可能一臉輕松地和小朋友玩耍呢?”
舒導不明覺厲:“原來如此!
“不愧是喬纓,老戲骨!”
小麥拿著筆飛速遁走,只留下一句斗志昂揚的話:“這場戲的劇本邏輯有問題,我得改改,等著吧!”
而此時,裴硯知正和眼前的小孩大眼瞪小眼,使出渾身解數,終于讓嘴角上移了兩個像素。
在導演喊“卡”的瞬間,小孩的嘴一癟,“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屁滾尿流地跑遠了。
裴硯知額角抽了抽,疲憊地回到了座椅上。
雖然已經吃過退燒藥了,但這具身體現在還十分虛弱,四肢酸軟使不上力氣,腦袋還一陣一陣地疼。
剛剛跳那幾下皮筋,好懸沒把他的魂給跳出來。
無論如何,他盡力了。
裴硯知揉揉酸脹的太陽穴,閉上眼睛,做了一個短暫的夢。
在夢里,他被喬纓壓在了身下。
肌膚相貼時,喬纓在他的左肩咬了一口,留下一道不深不淺的牙印。
一室旖旎,裴硯知驀然間睜開眼睛,喻季年的臉倒映在他的瞳孔中。
他驚魂未定地喘著氣,身上似乎還殘留著那份酥麻中帶著癢意的觸感。
恍惚間,耳邊響起了喻季年疑惑的聲音:“纓姐,你臉好紅,是不是又發燒了?”
裴硯知深吸一口氣,鎮定地掏出了手機,打下三個大字:
【Dioretsa:對不起!
第60章 第六十章 很高興你也喜歡藝術
喬纓一打開手機, 就被來自裴硯知的消息轟炸了。
她打了個哈欠,逐一閱讀,困頓的大腦登時清醒了過來, 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
不是,什么意思, 她喜歡什么了?為什么要注意身體?
應該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天大的誤會!
喬纓抓了把頭發,想給他回復一句“我對你不感興趣”, 又覺得心虛得很, 手指放在鍵盤上,半天敲不出一個字來。
你別說,這手長得還挺好看。
沉浸式欣賞了片刻,陸嘉澤走過來叫了一聲“裴總”,她又猛然間回過了神, 欲蓋彌彰地咳了咳。
經過之前那個夢, 現在真是干什么都覺得別扭。
紐約比倫敦要冷上幾度,下了飛機, 凜冽的寒風撲面而來,整個城市躁動又擁擠。
喬纓買了杯熱可可, 裹緊大衣, 從入關通道出來后,便看到了等在不遠處的林曌。
身后的助理很有眼色地接過了兩人的行李箱, 林曌上前,和喬纓禮節性地握了握手, 寒暄幾句后, 眼里忽然閃過一絲異樣。
總感覺面前這個裴硯知有點奇怪。
做生意前都得打聽對方的喜好,據她所知,裴硯知可是個厭甜的人, 怎么會喝熱可可這種甜膩的東西。
喬纓知道林曌是個很敏銳的人,可現下人多眼雜,她也不方便解釋,只好向對方投去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林曌心領神會,示意助理帶著一行人坐進停在門口的加長轎車里,車外的景色快速倒退。
按下后座的隔板,林曌抱臂靠在座椅上,指節緩慢敲打著肘關節,笑容依舊溫和,語氣卻很冷地質問:“說吧,你到底是誰?”
喬纓喝了口熱可可,被膩得呲牙咧嘴,隨口說出兩個字:“喬纓。”
聽到這個名字,林曌明顯愣了一下,防備的神色頓時加重了幾分,挑眉問道:“怎么證明?”
“這還需要證明?我們可是共犯!
喬纓心有余悸地將熱可可放下,然后輕佻地揚起嘴角,慢悠悠回道:“那年冬天雪在飄,時厭找你告白,然后…
…”
那是她們第一次見面。
彼時的林曌還是個受人欺壓的小可憐,時厭為了讓林詩怡吃醋,在宴會上故意找她告白。
因為厭煩喬家人而躲到花園里的喬纓恰好目睹了全程,聽到林曌答應做時厭的女朋友后,忍不住發出一聲嗤笑。
待時厭走后,她走到林曌面前,面露嘲諷地說:“你知道他喜歡的是林詩怡吧?”
“知道啊!
林曌收起了虛假的笑意,語氣冷淡:“我缺的又不是喜歡!
她缺的是錢,缺的是權,缺的是資源。
而和時厭談戀愛,這些她都能得到。
喬纓聽罷,古怪一笑:“和神經病做交易,可沒你想的那么容易!
最初,林曌對她的話不以為意,以時厭女朋友的身份為集團拉來了不少資源,逐漸擺脫了任人宰割的困境。
可俗話說得好,命運饋贈的禮物早已暗中標好價格,該來的意外一個都不會少。
林曌能力出眾,林家對她越來越重視的同時,林詩怡對她也越來越不滿,暗地里小動作不斷。
她很清楚地知道,時厭和林曌談戀愛只是為了引起她的注意,所以常常做一些自認為很殺人誅心的事情。
什么紀念日的時候故意把時厭叫走啦,或者當著所有人的面和時厭親吻擁抱啦,凡此種種,不勝枚舉。
可沒想到,林曌根本就不在意。
她像一拳打進了棉花里,本就不怎么健康的心理越來越扭曲極端。
盛怒之下,林詩怡想出來一個損招:讓時厭玷污林曌的清白。
既能給林曌一個教訓,又能讓時厭對自己心懷愧疚,一箭雙雕。
于是,趁著酒會,林詩怡給毫不設防的時厭下了藥,約他到倉庫見面。
而林曌的警惕性更強,一心撲在集團工作上。
為了讓她一個人來,林詩怡便假借著林父的名義,謊稱有要事商談,也將她騙到倉庫。
當林曌到達時,時厭的藥效正好發作。
她還未看清全貌,一雙手便將她拉了進去,壓在身下。
慌亂中,林曌一腳踢向時厭的某處,皺著眉反抗:“你看清楚點,我不是林詩怡,別亂發/情。”
時厭吃痛地咬咬牙,神志恢復了一絲清明,而后陰狠笑道:“裝什么裝?難道不是你下的藥嗎?”
“我要下也是下敵敵畏好吧?”
林曌冷哼,兩只手掙脫不開,只能冷靜下來和他周旋。
可瘋批就是瘋批,無法以正常人的邏輯來理解。
空曠的倉庫里,時厭陰冷的聲音不斷回蕩:“你說,我要是和你睡了,她會不會吃醋?”
在林曌匪夷所思的眼神中,他越想越覺得有道理,手上的力氣加大,打算強迫林曌。
“我操/你爹的!
林曌破口大罵,兩只腳狠狠蹬向身上那人,卻被男人輕易地壓制住。
她咬牙在地面上摸索著趁手的工具,可林詩怡顯然提前清理過現場,除了灰塵什么也沒給她留下。
千鈞一發之際,喬纓的臉忽然從時厭身后冒了出來,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下一秒,蒼白漂亮的少女在黑暗中拿起板磚,一下,兩下,狠狠向時厭砸去。
血液飛濺,喬纓的眼皮沾染上一抹顯眼的紅,而她眼睫下是一雙太過冷靜的眼睛,反倒顯得更加怪異和殘忍。
像是某種切割完美的鉆石,爍爍發亮得讓人心神不寧。
腦子里一陣嗡鳴。
某一瞬間,林曌似乎連呼吸都忘記了,只是直愣愣地看著面前的人。
室外的一小縷光線穿透門縫。
瞳孔中,有塵埃飛旋,而她的救世主逆著光,倨傲地向她伸出了手。
喬纓說:“喂,站起來!
不等她做出反應,林曌被喬纓拉著起身,腳步虛浮地跑出了倉庫。
“等等,你先走!
逃出去幾米后,林曌忽然回過神來,止住了腳步。
喬纓看了她一眼,沒說話,處理好所有痕跡后鎮定自若地回到酒會,臉上絲毫不見異樣。
數十分鐘后,倉庫的方向傳來一聲巨響,喬纓隨著鬧哄哄的人群湊了上去,裝模作樣地驚呼幾聲。
在時家人的痛哭聲中,林曌站在她身旁,輕輕說道:“放心吧,死不了,頂多成植物人!
喬纓挑眉:“那挺好,人間又少了個禍害!
林曌緊盯著她的眼睛,問:“你說,我們會下地獄嗎?”
“不好意思,我唯物主義!
喬纓朝不遠處驚慌失措的林詩怡睨了一眼,笑著回答:“就算下也輪不到咱倆。”
看來她們的確是同類。
林曌彎彎唇角,放下心來,愉悅道:“是啊,輪不到咱倆!
……
“夠了。”
故事講到這里,林曌很顯然已經完全相信了喬纓的話,姿勢逐漸放松下來。
她嘆了口氣:“你知道嗎,在那之后我就去學了格斗和自由搏擊,反抗不了的感覺真是太可怕了。”
“那可不!
喬纓笑笑,忽然覺得兩個惡貫滿盈的女配在這里談笑風生的樣子,有點像反派勝利后MVP結算畫面。
有點荒謬,也有點爽。
好不容易消化了兩人互換身體的事實,林曌又有些發愁,撐著腦袋幽幽地說:“我這次叫裴硯知來,是為了蔣南宇!
喬纓驚訝:“蔣南宇?”
聽林曌一番講述,她才知道蔣南宇在喬俞誠出事時就卷錢消失了,手里還攥著一部分從昭星和各個公司偷來的技術資料,飛速跑到了海外。
因為各種原因,林曌常駐紐約,消息比裴硯知更靈通一些。
她得到情報,確定蔣南宇將會和背后的買家在拍賣會上碰頭交易,于是便想順水推舟賣裴硯知一個人情。
沒想到來的居然是喬纓。
說話間,汽車很快駛到了拍賣會的入口。
林曌拿出邀請函和喬纓并肩走進,喬纓忽然感覺腹部一陣絞痛,匆匆和她告別,跑去了廁所。
一番尋找后,喬纓面露糾結地站在門口,遇到了每一部互換身體的文藝作品里,都會面臨的一個世界性難題———
男廁還是女廁?man or woman?
雖然在這個有著112種性別的地方,她這個雙性別流動者就算去女廁也不會有人感到奇怪……
但她總得為裴硯知的面子著想。
可喬纓又不是很想和其他男人坦誠相見,那太惡心了。
這時,走廊中出現一個熟悉的人影。
許聲蘊扎著一頭永和豆漿似的頭發,踩著高跟鞋,繃著腳尖,對著電話那頭高談闊論。
“對啊,我老公帶我來了紐約的一個拍賣會,這次出差讓秦錚去了,就當白送她個機會吧。”
“因為我不圖錢,圖靈魂,偏e的infp人格,如果我好好利用男人,絕對王炸。但是我就輸在清高孤傲,只能說職場社會上,顏值是加分項,你的價值觀和底線才決定你的上限。所以,其實我就算看起來嫵媚風情樣,但是其實同性緣不差,因為我不婊!
“不,不是畫作,是葡萄酒,不過很高興你也喜歡藝術并有自己的見解,有時間聚一聚。”
擦肩而過時,許聲蘊偏頭奇怪地看了喬纓一眼,嚇得她連忙從女廁前移開,轉過身背對著門。
高跟鞋的聲音消失,肚子再度叫了起來,早上吃的英國菜開始發力。
喬纓忍著疼痛,一咬牙,悶頭沖進了男廁里。
還好,拍賣會的場所夠高級,一路上七拐八拐,倒也沒看見什么辣眼睛的東西。
她推門而入。
霎時間,一陣除夕夜的鞭炮聲在美國的圣誕節上炸響。
清完腸胃,喬纓神清氣爽地提起了褲子,正要推開門出去的時候,有人過來敲了敲她的隔間門。
三長一短,十分有節奏。
什么意思?擱這演007呢?
她試探性地敲了回去,門外那人立即用英語問道:“您是第一次參加拍賣會嗎?我這里有一些從中國來的珍稀葡萄酒正在尋找它的買家,它大概16英寸長,10.6英寸寬,重量在2kg左右,有請問您有興趣嗎?”
我勒個英語聽力啊。
說的什么東西,怎么會有人在廁所推薦葡萄酒?
不對,誰家葡萄酒瓶長這樣?
感覺遇到精神
病了。
上次來紐約時,被街頭流浪漢糾纏的記憶還歷歷在目,喬纓心里一緊,不小心說了句方言。
“沒得!
門外的蔣南宇頓了頓。
由于她語速太快,蔣南宇把剛剛的話聽成了英語,不由得眼神一亮。
對上了,都對上了!
這是道陷阱題,正確回答并不是「有興趣」,而「Mayday」才是他們今天定下的暗號!
他按耐住興奮,接著試探道:“這位先生,這瓶葡萄酒需要實名制購入,能麻煩問一下您登記的姓名嗎?”
啥玩意兒還抓著不放了是吧?
喬纓不耐煩地咂了下嘴,威懾道:“關你錘子事!”
對上了,又對上了!
蔣南宇眼睛又一亮,這次的買家代號確實是叫「Grani Trees 」!
聽聽,多么正宗的美式發音!
因為害怕被追蹤到ip地址,他只能采用這種傳統的方式來接頭。
如今交易完成,蔣南宇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濁氣,把裝有資料的電腦連同背包一起放在了隔間門口。
他敲響門板,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輕快:“好了,祝您圣誕快樂,在新的一年里大便依然通暢!”
喬纓:?
與此同時,真正的Grani Trees正坐在三個拐角外的馬桶上,卻遲遲等不到人來。
他忍著腿部肌肉的酸麻,發出一聲憤怒的嘶吼:“SHIF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