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愛恨交織
等祝荷趕到周家時, 遂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周玠。
他的腦袋上纏滿了紗布,面色蒼白。
祝荷神色凝重。
阿三告訴祝荷,當時周玠腦袋流了不少血, 是王大樹偷襲所致。
周玠今早剛出門, 蟄伏已久的王大樹就抄起木棍對準周玠的后腦勺狠狠揮去。
王大樹鉚足了勁兒下死手, 而周玠剛好分心在想其他事, 遂讓王大樹得了逞。
周玠當即倒地昏厥, 后腦勺溢出的血將衣襟染紅。
王大樹見得手, 吸了兩口涼氣轉身跑得無影無蹤。
未久,來找周玠的幾個兄弟發現周玠倒在地上, 馬上去請了郎中過來,同時他們不忘去搜查是哪個王八羔子害了周玠。
花了一番功夫,他們從一個小孩子口中得知兇手面貌, 經過層層排查,他們便鎖定了王大樹。
阿三怎么都沒想到會是自己遠房親戚王大樹。
祝荷疑惑, 詢問道:“他為何要這樣做?”
雖然周玠和王大樹之間因為她的設計鬧過些矛盾, 但是祝荷自認為王大樹不會為了她做出此等冒險之事。
阿三撓撓頭,踟躕。
“有甚話便直言。”
阿三:“我猜測可能是因為老大派人打斷過他的腿, 他便懷恨在心。”
王大樹揍過周玠,又對祝荷懷有非分之想,顧念阿三的面子,周玠只斷了王大樹一條腿,阿三因舊情曾去探視過王大樹,提醒他把這口氣咽下去, 王大樹答應了。
“我以為他釋懷了,但沒想到他竟然一直伺機報復,他的腿前不久才好。”阿三扶額。
祝荷:“什么時候的事?”
“就嫂子你和老大剛處在一起的時候。”
祝荷想了想, 難怪那時候就不見王大樹人影了,原來是周玠搞的鬼。
“人找到了嗎?”
阿三:“老四帶著人去他家了,現在應該到馬頭村了。”
祝荷心想只要王大樹不傻,定不會在家,肯定躲起來了,短時間內是找不到人了。
對于祝荷而言找到王大樹的意義不大,目前更重要的是周玠的病情。
他若有事,那就完了。
要知道周玠可是她計劃的核心人物,少了他,所有盤算都成不了事。
“老先生,他情況如何了?”祝荷問還沒走的老郎中。
老郎中是先前給駱驚鶴看過病的,是鎮上最好的郎中。
老郎中說后腦傷得很嚴重,他也估算不出周玠何時才能醒,可能一天兩天,可能十天半月,亦可能很久很久。
若是醒過來,清了淤血就好,更壞點的情況頂多忘記些事,若是一直醒不過來,那可就危險了。
聆聽完畢,祝荷深吸一口氣。
看來周玠的情況不容樂觀。
老天爺,你是純給她添堵嗎?她剛虔誠拜完佛祖和神仙,結果這兩教是一點面子不給祝荷,也不給她的十兩香火錢面子。
看來是銀子給少了,神仙也貪。
祝荷又問了些要注意的事,再告訴郎中,請他務必治好周玠,花多少錢都行。
然老郎中搖頭,他該做的能做的全做了,接下來就看周玠自己的造化了。
“嫂子,老大吉人自有天相,你別擔心,老大很快就會醒的。”阿三試著安慰道。
“嗯,他會醒過來的。”
祝荷注視周玠,吩咐道:“阿三,送老先生回去,別忘了抓藥。”
之后祝荷每天都會過來照顧周玠,觀察他的情況,三天后,周玠沒有蘇醒的跡象。
祝荷把濕巾扔進水盆里,嘆了一口氣,有點累了。
思量一瞬,祝荷湊在周玠耳邊,也不曉得他能不能聽到,道:“周玠,你要是再不醒,我和孩子該怎么辦?你答應過要對我好的。”
“你若真醒不了,成了廢人,那我們之間的婚約便作廢,我轉頭就改嫁他人,讓我們的孩子叫別的男人爹。”
“你肯定不想自己的孩子認野男人當爹罷,既然不想,那就快點醒過來吧。”
“再不醒,我就真的變心了,我就真的背叛你。”
也不知是這些話起到作用,周玠好似被刺激到,長指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
第七天半夜,月亮很圓,寂靜無聲。
阿三伙火急火燎抵達祝荷家,急匆匆敲門,高聲道:“嫂子開門,嫂子開門,我是阿三,我有急事要和你說。”
祝荷被吵醒,揉揉惺忪的眼睛,穿好衣裳出去開門:“是周玠醒了?”
阿三笑道:“是是是,老大醒了,嫂子真是厲害。”
陰霾過去,終于迎來好消息,祝荷困意全無,露出久違的笑:“快帶我去。”
在阿三等人的護送下,祝荷安全趕到周家。
彼時周家燈火通明。
阿三道:“嫂子來了。”
話落,立刻有人開門將祝荷迎進院子:“嫂子,老大在里頭等你。”
祝荷頷首,阿三推開房門,只見里面站了七八個人,樣貌體態各異,全是周玠的過命兄弟。
他們紛紛靠邊站作兩排,留出中間過道。
祝荷跨過門檻,一抬頭,遂瞧見坐在床榻上的周玠。
周玠頂著滿是白紗布的頭緩緩望過來。
半空中四目相對。
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快得差點讓祝荷沒捉住。
今夜月亮很亮,天色很黑,而周玠的眼眸比這黑天要更加烏黑,深如不見底的水潭,給人膽顫心跳的錯覺。
祝荷壓下輕松的心,頓足,看到周玠瞇了瞇眼,他似乎在端量她,從頭到腳,最后目光停留在祝荷尚且看不出凸起的小腹上,眸底隱隱有某一種情緒要噴涌出來。
四下靜謐,氣氛古怪,兩人都未說話。
片刻之后,周玠對祝荷露出最完美的微笑,溫柔開口:“荷娘,過來。”
祝荷聽著周玠的話,并未靠近,而是靜下心來品味捕捉到的東西。
是周玠也不是周玠。
她看出來了。
祝荷沒動,張嘴道:“周玠。”
周玠笑道:“是我,你不是一直想我醒嗎?我現在醒了,你不高興嗎?”
祝荷:“我當然很高興。”
周玠的眼珠幽深,閃動漆黑灼熱的火焰,如侵入人間的惡鬼一般,笑得燦爛:“我也很高興,真的特別高興。”
“你們都下去休息吧,不必守著我了。”周玠對屋里的人說。
七八個兄弟俱是識趣退下,關好門,把時間留給他們。
閑雜人等離開,屋里便只剩下周玠與祝荷。
周玠凝視祝荷,從她進來,他的視線便如黏膩牢固的蜘蛛網將祝荷罩住,不給她一點兒逃脫的機會。
“不過來嗎?我困在暗無天日的房間里,待了好久好久,我好想你,荷娘。”周玠用平靜緩和的聲線傾訴自己濃烈的思念。
“過來。”
“周玠。”祝荷喚。
周玠自然而然地回應:“嗯,是我。”
祝荷目視周玠,躊躇須臾,慢慢踱步,就在她距離周玠五步之遙時,周玠倏然起身,兩步并一步靠近祝荷,迅速把朝思暮想的人拉入自己懷中。
他緊緊抱著她,力道很重,像是要把祝荷融入骨血中。
燭火在他俊美的面龐上跳動,明明滅滅,勾勒出他因興奮而抽動的臉。
他的眼睛甚至亢奮激動到充血。
“祝荷,我好想你。”周玠挨著她,與之密不可分。
“我好想你。”
“祝荷”周玠狂熱而隱忍地喚她,人如饑渴數年的狼,呼吸黏重,深深嗅聞祝荷身上淡淡的香氣,躁動不安的心口得到安撫,跳如擂鼓,又急遽燃燒,燙得淌出熾熱的熔漿。
耳畔傳來周玠近乎癲狂的聲音,祝荷頭皮發麻。
她想起阿三的話,周玠醒來時沒有丟失任何記憶,如今看來,他的確沒丟失記憶,甚而記起了什么忘記的記憶。
這情況真是糟糕。
祝荷的預感越來越強烈,無他,她對他實在熟悉,不然不會懷疑周玠是她那個瘋子前男友。
若說前頭只是既視感強的話,眼下她可以確定了。
情況不同了,必須得改變計劃。
祝荷迅速冷靜下來,她垂下眼,與平常無異。
她推他,抗拒說:“周玠,你先松開我,我不舒服。”
聽她喚他,周玠心口滾燙,忍耐住激蕩的心,慢吞吞松開祝荷。
松開了,但兩只手還在她腰身處,不肯輕易離開。
祝荷打斷他的手,徹底脫離周玠窒息灼熱的懷抱后,開口關心問:“頭還疼嗎?”
周玠看著她,不放過祝荷臉上任何微表情:“疼。”
祝荷神情無懈可擊:“接下來要注意休息。”
“我知道,我會盡快養好身體,畢竟快到我們成親的日子了,而且你還懷孕了。”周玠緩緩說,眉目愉悅,話里的期待幾欲要凝成實物。
祝荷面色如常。
他的視線落在祝荷小腹上,繼續問:“這段時間孩子可有鬧你?身體有哪里不舒服?”
話落,周玠懷揣著激動緊張的心情俯身貼上祝荷的肚子,傾聽孩子的動靜。
祝荷道:“早著呢,哪會這么快鬧,我只是開始孕吐了。”
聞言,周玠心疼了,用手輕輕壓在祝荷小腹處,隔著一層層輕薄的衣料感受里面的新生命——他與祝荷的結晶。
“荷娘,你辛苦了。”周玠忍不住親吻這個神圣的地方。
“這里面是我和你的孩子。”周玠滿臉昧色,低低呢喃。
祝荷睨眼周玠,唇角勾起冷笑。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周玠怕祝荷站著累,就讓她躺在床上,她是孕婦,要多休息養身子。
“睡吧,時辰不早了。”周玠的目光鎖在祝荷身上。
祝荷提醒:“你總看著我,我睡不著。”
周玠短促一笑,解釋道:“我就是高興我們有孩子了。”
就著暗光,祝荷不動神色觀察周玠的臉色,他好像是真的確信祝荷有了他的孩子。
祝荷眼珠一轉,佯裝疲憊翻身側躺,周玠也側躺抱住她,在她耳邊低語,一遍一遍叫她的名字。
聲音很輕很輕,又帶點兒粗氣。
“我醒過來了,你不許改嫁。”
“你是我的。”
“祝荷,你說過你喜歡我,我現在想聽你說‘你喜歡我’,你說給我聽。”
祝荷用手推了下他的臉,周玠鍥而不舍:“你說給我聽好不好?”
他低下頭顱,加了最后三個祈求意味的字眼。
祝荷明白不滿足他他就會一直鬧,于是信手捏來道:“周玠,我喜歡你。”
這種話男人都喜歡聽,祝荷說得太多,無足輕重,一點兒都不值錢。
周玠歡喜,情不自禁親吻祝荷的頭發絲,又說:“你沒叫哥哥。”
“周玠哥哥,我喜歡你,特別喜歡你。”
“特別”是意外之喜,周玠非常受用:“那你喜歡以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
“有區別嗎?你不就是你?”
聽聲,周玠豁然開朗,對自己的妒忌一掃而空。
“你說得對,是我鉆牛角尖了。”
祝荷沒說話。
他噙著笑,得寸進尺提要求:“我還想聽你說‘我愛你’。”
祝荷沒吱聲,似乎困倦地睡過去了。
見狀,周玠有點氣餒失落,曉得不能再說了,于是嘴巴老實下來,但眼睛沒老實,始終如一盯死祝荷。
他勾起祝荷一綹發絲,纏繞于指,輕輕把玩幾圈,再細吻發絲,平靜的瞳孔中迸濺出偏執瘋狂的占有欲。
周小鴉,你這個冷血無情的騙子,別想再甩掉我。
老天讓我們一起穿越,又讓我們糾纏在一起,這便是天注定的孽緣。
這次我得到了健康強壯的身體,會活得很久很久,我會死死抓住你,咬住你。
想起過往與祝荷在一起的記憶,想起自己受到的欺騙與背叛,周玠胸口燒著毒火,直勾勾看著祝荷的脖頸,內心愛恨交織,興奮又痛苦。
他既恨不得親手扼斷她的脖頸,剜去她的血肉,又舍不得動她一分一毫,有一種比恨意更迫切更濃烈的渴望如野草瘋長
遲早有一天,我要讓你對我說“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