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昏暗的縫隙中窺探面具下的臉龐,溫王似欲阻止,卻被她反手按下。
她期待著,小心揭開,將那張臉暴露在明光下。
齊風禾微笑地看他。
齊風禾面色僵住。
齊風禾笑不出來了。
她看著橫在眼下的那道傷口,慢慢起身,坐在一旁,垂下眼眉,好似犯了錯的小狗。
“對……”
“不怪卿!
溫王理了下凌亂的衣袍,坐在齊風禾身側。
他的面具已被齊風禾取下,那道結痂的傷痕就這么明晃晃地掛在臉上,令人想忽視都難。
他抬了下手,指尖壓在傷口上。
“結痂了。”
他言。
“過幾日便會褪去,妻不必自責!
他聲音冷冽,拂過齊風禾耳畔,令她眼睫輕顫,卻是更低落了。
“吾妻!
溫王側首看她。
“吾不會因此事而責怪卿,卿不必常常因此事自責!
他停頓片刻,又道:“吾常受傷,刀傷、劍傷、磕撞,征戰途中,無可避免。妻不過傷吾外皮,不及內里,皆為小傷,于吾而言,算不得傷!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胸口,解開衣襟,露出疤痕交疊的上身。
“妻!
溫王輕聲喚她,抓住她的手,讓她轉身過來。
身體被人扯著,輕易便被拉過去,她可憐巴巴抬眼,一入目,便是疤痕交錯的胸口。
齊風禾愣住,她腦袋一片空白,呆愣地抬眼,連自己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
溫王牽著她的手,按在了身前的傷疤上。
指腹下的肌膚有些許不平,不知何時愈合的傷口之留下了增生的疤痕,泛著沒有血色的白。
“這才是傷!
溫王說著,便扯著她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那里,早已愈合的傷口之留下淺淺的印記,脫落的血痂下是新生的肌膚,還帶著點嫩紅。
這是之前齊風禾咬傷留下的印記,先前她瞧著猙獰,可在溫王其它疤痕的襯托下,竟不起眼了起來。
“妻予吾之傷痕,吾知妻非有意,亦不會因此責備卿,往后,亦是如此!
指腹傳來灼熱的溫度,齊風禾好似被燙到,猛地縮回來,藏在了衣袖里。
她垂著眼眸,不作可憐樣,只空白著臉,似在發愣,不知是否聽進溫王言語。
過許久,她點點頭,好似在回應他,又好似無意識地動作。
余光飄至溫王赤|裸的半身,微微瞧了片刻,又靠近,抓起他滑至手肘的衣物,為他合起。
“王,姎要去巡查屋舍建造!
她低垂著眼眉,整理著衣物,對溫王道。
溫王靜靜地瞧了她幾眼,應聲:“好!
屋舍正在建造中,因為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目前進展不錯。
齊風禾同溫王相伴而行,看著工匠們勞作。
許是之前的緣故,她沒有和溫王牽著手,只是肩并肩行走。
這里是她特地圈出來的一片地,土地比較堅硬,不適合耕種,便讓她用來造房。而不遠處,便是軍營。
齊風禾朝旁邊望了眼,便收回視線,繼續觀看匠人造屋。
突然,她的腳步一頓,叫住了一個匠人。
“你為何在頭上插著一根草!
被叫住的匠人愣了片刻,才意識到齊風禾在叫他,慌忙行了個禮。
“這是我女給我的。”
“為何?”
齊風禾前世學醫,一眼便瞧出那是棵止血草。
“她說這草揉碎了敷在傷口,能止血,她擔心我受傷,便讓我帶著這草!
聽他這么說,齊風禾一下子來了興趣。
“她如何識得此用處?”
她來到此世十八年,雖說被囚禁了十年,可還未受限制的時候,她也曾去了解過此世的醫學情況。
結果很不好,這里的醫學尚處于蒙昧階段,醫巫不分,連個大概的醫學體系都沒有,只有年長的婦人,可能會用些土方。
但她們很少被稱之為“醫”,旁人更喜歡稱她們為“巫”。
齊風禾猜想她可能有個老者教導,但匠人卻給出了另一個答案。
“我女自幼喜歡一些花花草草,剛能爬時便爬到屋外,摘些花草玩。后來能走了,滿山跑,摘些野草玩,把它們曬干,堆在屋外,或者在屋后種,她搗鼓這些東西多了,便發現了些用處。她給我們用,剛開始我們不相信,后來用過,才發現很有用!
匠人朝齊風禾不太好意思地笑笑。
“您說,她是不是很有靈性啊?”
齊風禾也笑笑,沒有直接回答。
這里的人認為女子有靈,可溝通鬼神,祭祀的時候,多由婦人執行,而最初的醫與巫不分,這時候,“巫”便承擔起了“醫”的職責。
她們用草藥、儀式等治病,醫好了,便是神靈恩惠,醫不好,那便是心不虔誠。
匠人之女能發現草藥的作用,并用于治病,對這里的人來說,她便是生有靈性,有通鬼神之資。
“她喚何名?年歲幾何?”
匠人摸摸頭,答道:“我女名溪,秋收后便十四了!
這里的黔首有些沒有姓,有些只有一個名,這個匠人便是這種情況,但此時齊風禾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姎瞧你女聰慧,可愿來府中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