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風禾所去的那座山先前派人去探查過,不是十分險峻,比較安全。她前世也有過上山的經驗,因此沒有太過狼狽。
一路走,一路認,中醫博大精深,幾乎什么東西都可以用來入藥,因此,齊風禾的聲音就沒停過。
“此株,連根一起采,莫要弄斷根系!
識藥與采藥是一同教學的,溪拿著小竹簽,一點一點地翻開泥土,神色認真。
“這個要拿回去種,用泥土和苔草包住根系!
溪很聰明,記東西記得很快,凡事只要齊風禾說過一遍,示范過一次,她便能馬上上手。
因而,幾個時辰后,溪便能獨立完成采集工作,齊風禾只遇到未知草藥時,給她描述一番功效,便可全權放手。
她和溫王站在一旁,并肩立著,看溪在前方采藥。
此處密林,并不好走,幾乎無路,她腳下都是新鮮開出來的路,由軍士持刀開墾。
齊風禾當然不可能三兩個人獨自上山,雖說她來前找人探過路,選了個沒那么危險的山頭,可這“沒那么危險”是相對與其它的山頭來說的,不是說對齊風禾沒危險。
她前世科技那么發達,山林也被探索開發了不少,可到山上學習的時候,還是有不少同學出了意外。
更何況此處通訊極差,導航全憑經驗,一旦出了點意外,兩三個人,幾乎必死。
所以,她調了一半的軍士前來開路。
上到山后,她再次覺得她這是個明確的選擇。
五百多人浩浩蕩蕩,山中猛獸見了都得避開,游走的毒蛇還沒靠近她,便被邊緣的軍士一刀斬斷,直接爆頭。
“溪,蛇也是個好東西,可以入藥!
她在一旁提醒道。
“哦!
溪采了張大葉子,將沒了頭還在扭動的蛇包住,塞在自己的小藤包里。
“溪,如果要吃蛇的話一定要煮熟哦,不然身體里會長蟲子!
溪的動作一頓,轉過頭朝她看來。
趁此機會,齊風禾便將寄生蟲相關的知識和她講了一遍,聽完后,溪的臉色有些難看,抓著藤包的帶子,將它扯遠了一點。
剛剛斬殺蛇的軍士用草葉擦了擦自己的刀。
“沒洗手之前不要吃東西,也不要用手抹臉!
溪用草葉抹了抹手,僵硬地點頭。
齊風禾帶著五百人進山,動靜有些大,他們一路來遇到的中大型野獸都少,但有些蟲子沒法避免,都被齊風禾抓來入藥了。
“溪,那個蟲子也是哦,用竹簽把它戳進瓶里!
她來前準備了充足的工具,溪從一名軍士手中接過竹瓶,麻木地用竹簽將蟲子弄進瓶里。
同類型的瓶子有很多,都是用來裝藥物的。此外,還有竹筐,幾乎每個軍士背上都背著一個。
齊風禾此次上山,除了教學外,還有一個目的——采摘大量的藥物。
這里既然醫術不發達,自然也是沒有藥農、藥鋪之類的東西的。藥物是治病的根本,她既然要教學,便少不了教學樣本,沒有藥,那只能她來采。
再者,她即將出爐的那支軍隊,需要大量的傷藥。
齊風禾身為郡主,自然不能天天往山里跑,她只來今日一次,往后,便由溪帶隊來。
深山老林里物種豐富,齊風禾幾乎每走一段路,便要停下來講解一番。
又走幾段,齊風禾停了下來。
遠處,盛開著幾朵漂亮的花朵。
“溪,那是蘭花,整株采下來,拿回去種。”
自教會了溪采集方法后,齊風禾便一直站在她身后,看著她采藥。
但此刻,她竟從后方走出,來到了那蘭花跟前。
“有十株,都移回去種吧,姎已經命人去修建藥園了,回去便可栽種!
她說著,撫摸盛開得最空靈的那朵蘭花隨手摘下。
溪頓下來,開始連根刨藥,余光往她那邊瞥了一眼,又收回,專注地挖著蘭花。
齊風禾衣袖下的手轉動著蘭花,步履輕快地走到溫王身側。
他們倆挨得近,齊風禾抬手便將蘭花簪在溫王發髻上,小聲說著什么。
“王甚美!
衣袍下,她的尾指輕輕地勾著溫王手指。
溫王稍頓,側面望她。
“妻亦美!
齊風禾只是靠近他低聲輕語了句,便不再言聲。
在小孩子面前,拉拉扯扯不太好,會教壞小孩的。
溪還未滿十四呢,不能亂學。
她只勾搭了片刻,便收回,攏袖立直。溫王瞧了她眼,收回目光。
溪挖好了十株蘭花后,便塞到了軍士背后的竹框里,余光瞥見齊風禾采的那朵蘭花簪在了溫王頭上,一愣,而后僵硬轉頭,假裝沒看見。
山中天氣多變,不巧,他們下山時,下起了蒙蒙小雨,此時天色將黑,山中過夜危險,他們便冒著雨趕下山。
他們快馬加鞭,終于在天完全黑前趕回了郡守府。
天太黑,又下著小雨,齊風禾便讓溪留宿郡守府,所幸她先前也考慮過這種情況,早早便和匠人說了去。
她安排了溪的住宿之事后,便和溫王回了屋。
一路小雨,他們身上也不可避免地沾了些雨水,齊風禾頭上掛滿了白糖似的雨珠,溫王頭上的蘭花更是灑滿了白霜。
她左右瞧兩眼,道:“更漂亮了!
她許久沒見過這么漂亮的東西了,雨珠細密,似一層白霜,令她無端憶起幼時曾在齊國宮中見過的臘梅。
臘梅被雪壓著,黃與白相撞,融出了令齊風禾驚艷到景色。
郡守府也中也種有幾株臘梅,等寒冬來臨,若是將一枝帶雪臘梅插在溫王身上——
齊風禾的眼神越發明亮,溫王拿著巾布靠近,擦去她頭上沾著的水珠。
“一會兒熱水便上來,趁早沐浴,莫染了風寒。”
齊風禾的衣物上也飄了水珠,溫王擦走她頭上的水珠后,便去她身上的。
她的目光有些熱切,緊緊盯著他。
又有什么壞心思了?
“王。”
齊風禾突然言聲,同時手抬起,去輕觸溫王頭上的蘭花。
花瓣晃動,白霜似的水珠凝于一起,聚成幾顆晶瑩剔透的小圓球。
溫王比齊風禾高上些許,為她擦拭衣物,需低著頭,因而她很輕易地便能環住他的脖子,湊到他的耳邊,咬耳朵似的低聲細語,好似在說悄悄話。
“王,可否冒過雪呀?是那種,如寒冬雪壓臘梅那般。姎見過雪壓臘梅,那景象甚美,姎只瞧過一次,便記了十來年。若是君,姎猜測君定美奪臘梅!
她此句言畢,不等溫王回應,又言。
“姎欲見一遭,又恐君因雪患疾,又不欲見了。若今年入冬,見臘梅盛開,姎便折一枝予君,可好?”
齊風禾湊得近,氣息都吹拂到了溫王耳上。他淋了雨,許久未擦,耳上冰涼,如今被這么一吹拂,竟覺有幾分滾燙。
他見齊風禾衣物上仍有幾滴水珠,又抬手擦去。鬼面附面,無人瞧得見他面上神情,只聽見凌冽一聲。
“好!
停頓片刻,又言。
“吾曾雪夜突襲敵軍,許是被雪壓過,未曾注意,若卿欲見,冬日來臨時,吾冒一場雪便是!
“還是不了,姎也未有多欲見,姎折一枝帶雪梅便好!
“吾習武,不易病。”
“嗯……水來了,姎去沐浴了。”
隔著屏風,有水聲傳來。
溫行背著屏風坐下。
有些濕濡的衣物泛涼,但身后水的熱氣冒上來,屋里比屋外微暖。
他捂著鬼面,翠色耳珰也細微搖動。
“姎好了,王去吧!
齊風禾就著寢衣便走了出來,溫行欲拿毛布為她擦拭還在滴水的頭發。齊風禾奪過他手中巾布,隨意地擦了擦。
“姎自己來便可,王去沐浴吧,莫染了風寒!
溫行沉默地盯了她幾息,便點點頭,于屏風后沐浴。
齊風禾擦著自己未干的頭發,一邊瞧屏風后的那道模糊身影,片刻后,低頭,認真擦拭自己的濕發。
不知過去多久,齊風禾濕發微干時,溫王走了出來。長發滴著水,坐于齊風禾身側,安靜地擦拭著。
燭光昏暗,溫王斂眸垂眉,一遍一遍地擦拭著,燭光落于他身,明明滅滅。
齊風禾手中的動作停了下來,她靜靜地看著他,明明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她卻瞧得得起勁。
溫王是個美人,比齊風禾美,比齊風禾見過的所有人都要美。
若不是他時常戴著面具,又一雙恐怖眼眸,估計每次出門,都會引得他人駐足搭訕。
她瞧他瞧得入迷,也不擦濕發了,將巾布置于一側,撐著臉看他。
又過一會兒,她好似不滿足只是瞧著了,竟將臉埋在溫王懷里,環住他腰。
僅隔著一層寢衣,便能觸覺底下肌膚。原本有些柔軟,在齊風禾靠近后,瞬間僵硬了起來。
溫王懷里很溫暖,齊風禾不安分地在他懷里蹭著,就像在蹭她前世養的棉花娃娃。
棉花娃娃整個軟軟的,尤其是肚子,齊風禾喜歡將臉埋進娃娃的肚子,很舒服。
懷中傳來的觸覺令溫王瞬間僵住,他停住擦濕發的手,整個人頓在那里。
過了許久,他有些艱澀地低下頭,五指穿起齊風禾將干的濕發,一點一點擦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