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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第 81 章 “吾……心悅卿。”……

    齊風禾用唇輕輕觸碰溫王耳垂, 對方霎時僵住,耳尖逐漸暈開嫣紅,如紅墨水般, 染紅了整只耳朵, 連齊風禾唇下的耳垂也變得滾燙。

    她露出了尖牙,輕輕咬了咬,原本如玉瑩白的耳垂瞬間泛紅,比之耳上寶石毫不遜色。

    “妻……”

    溫王顫聲呼喚。

    “此非寢宮,莫要……太出格。”

    溫王的聲音傳入齊風禾耳中, 她眨了眨眼, 尖牙松開,合上唇,一臉無辜地后退,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瞧著溫王。

    “王在說什么啊?姎什么也沒做啊?”

    溫王的耳垂如今透著一種熟透了的紅,耳上寶石搖晃, 未曾停息。

    溫王抬了抬手, 似乎想遮住自己的臉,但卻碰到了冰冷的面具,剛剛抬起的手又松開, 欲放下。

    齊風禾站在他面前,與他不過一尺之隔,齊風禾稍稍湊近,便差點撞到他的臉上。

    “王為何要遮面, 是臉紅了嗎?”

    齊風禾的聲音帶著一些疑惑, 似乎又夾雜著一點關心。她說著,又一副擔心的模樣,伸手欲掀他的面具。

    “……妻。”

    她的指尖方才觸碰到面具, 冰冷還未傳來,溫行便先一步握住了她。

    “不要在外面……”

    隔著面具,齊風禾看不到溫王面上的神情,只能通過那雙漆黑眼眸去猜測。可溫王的眼睛從不透露情緒,她無法從那雙冰冷眼眸中看出什么。

    到底是生氣,還是憤怒,又或者是害羞難堪?

    齊風禾通通不知道,只有掀開那張面具,靠近他,透過他胸脯的骨骼血肉,去看他的面色,聽他的心跳聲,方能判斷出。

    “王是在擔心宮里的守衛會看見嗎?”

    她沒有收回伸出去的手,反而將臉湊近,靠在溫王耳側,小聲說道:“王不必擔心哦,他們離這里可遠了,我們到這棵樹后,他們不會看到的。”

    齊風禾早看過這座王宮的守衛分布圖,她知道宮里的侍衛都在哪里值班,會經過哪。

    如今這個位置,雖并非死角,但經過時,有花樹擋著,就算侍衛經過,知道樹后有人,也看不清他們在做什么。

    而在宮中值守的侍衛,都是從軍中所出,都見過齊風禾和溫王,認得出他們。若見到,也會避開,不會主動湊近。

    齊風禾幾乎是湊在了溫王耳上說話,開口間,口中的熱氣溢出,吹過耳畔,掃起一陣酥麻。

    溫行閉了閉眼,扯著齊風禾到樹后,挨著樹,松開困住齊風禾的手。

    “不要讓他人看見。”

    溫行頭靠著樹干,閉著眼,選擇不去看齊風禾。

    這棵擋住了他們的樹開了滿樹的花朵,枝條纖細,花朵繁重,壓得枝椏垂落,幾乎墜在溫王面側。

    溫王鬢邊本就別著幾支花,如今花枝垂于他臉側,兩處花朵幾乎融為一處,好似還未被人采摘,正綻放枝頭。

    齊風禾瞧著這幅模樣,一時愣住,過了許久,久到溫王睜開眼看她時,她方才回神,伸出手,掀開那張面具。

    在她觸碰到面具的時候,溫行便又閉上了眼。猙獰鬼面一下掀開,露出了底下潮紅的面龐。

    他閉著眼,纖長睫羽輕顫,唇色艷紅,比鬢邊春花更嬌艷。

    齊風禾盯著他那張臉瞧了片刻,沒有似以往那般猛地親上去,反而垂下眸,微微彎腰,將臉貼在溫王的胸膛上。

    隔著衣物血肉,依然能聽到心臟急促的跳動聲,咚咚咚,劇烈得似乎下一刻便要跳出胸腔。

    齊風禾也不做別的動作,只安靜地側耳聽著,有風吹過,落花幾片,飄到了齊風禾頭上。

    溫行久久未見齊風禾吻來,便睜開了眼,看見她趴在他的胸口,好似再聽他的心聲。

    “妻?”

    他抬了抬手,放在齊風禾頭上,那幾片花瓣掉落,飄到了地上。

    “妻在……做何?”

    溫行的聲線一如往常,毫無起伏,似乎此時心臟劇烈跳動的不是他。

    聽到他的聲音,齊風禾方才從他的胸前抬起頭,看向他。

    “姎在聽王的心聲。”

    不似溫王的面色潮紅,齊風禾如今的面色是如往常一般的紅潤,連溫度也不曾有什么變化。

    她那雙明亮的眼睛直直看著溫王,牽起他的手,放到他的胸膛上。

    “王聽,心跳好快。”

    不必將手放于胸口,溫行便能知道他胸中臟器跳動極速,如今將手放于胸前,跳動似乎連著手震起。四處的聲音似乎靜下,耳旁只能聽到他自己的心跳聲。

    “王在生氣嗎?”

    “未曾。”

    “那王憤怒嗎?”

    “也否。”

    齊風禾問出的兩個問題,溫王接連否定。最后一聲方落,原本站于他面前,還與他保持著一段距離的齊風禾突然湊近,幾乎與他面碰面。

    “既然都不是,那王便是在緊張了?”

    “是嗎?王是在緊張嗎?還是高興?”

    齊風禾朝他靠近,逼得溫王連連后退,但身后即是花樹,他將頭靠在樹干上,退無可退。

    “王的心跳又加快了,王如今很緊張嗎?”

    齊風禾就在溫行面前,溫行閉上了眼,不敢看她。

    對于溫王的逃避行為,齊風禾沒有放棄,反而湊得更近。

    “王說話啊,為何不回答姎,這是什么不能說的話嗎?”

    齊風禾的聲音軟了下來,尾調拉長,好似在撒嬌。

    溫行依舊沒有回答,閉著的眼睫羽輕顫。

    “王不說話,王為何不說話?王要是不想開口的話……那便不要開口了。”

    “呃……”

    齊風禾一臉委屈地咬上了溫王的唇,好似在撒氣。

    “王說話啊?為何不說話,是要姎幫忙開口嗎?”

    齊風禾咬過溫王的唇,說話含含糊糊,叫人聽不清晰。她說話時,聲音帶著哭腔,溫行閉著眼,不知她是否已經流淚。

    正當他睜眼,想開口安慰時,卻突然被闖入。

    溫行咻然睜大雙眼,那雙向來無波瀾的冰冷眼眸,此刻似乎帶上了些情緒。

    他的手突然抓住齊風禾,想說些什么,卻總被齊風禾堵回去,冷冽的聲音斷斷續續,似乎還帶上了些別的情緒。

    “妻……莫要……”

    耳旁是齊風禾的嗚咽聲,她小聲哭著,似乎還在問溫行為何不回答,可每當溫行張口,卻總會被她堵回去。

    “妻……”

    “風禾……”

    “王為何不回答?”

    齊風禾的聲音含含糊糊,若非仔細辨認,旁人輕易聽不出。

    背靠花樹,退無可退,溫行說不出話,掙扎幾次,便放棄,任由齊風禾發泄,直到她累了,停下來時,溫行方才得以喘息。

    “吾……心悅卿。”

    他張了張口,口中一樣未消,言語生澀,有些艱難地說出這句話。

    “吾心悅卿,卿靠近吾時,吾便會歡欣,心臟自然為之雀躍。非生氣,非憤怒,只是因卿靠近,心悅矣。”

    溫行說出這話時,聲音斷斷續續,聽之便覺得艱難,好似說出這句話,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他閉了閉眼,又睜開,抬起有些酸軟的手,去擦已經蓄在齊風禾眼角的淚水。

    往常這個時候,齊風禾一旦有淚,便會一直哭著,直到淚盡,方才停下。可今日直到溫王將她眼睛淚珠擦去,也未見有新淚涌上。

    她有些呆愣地看著溫王,對方因她的放肆舉動,此時狼狽不堪。臉面紅艷,唇瓣潤紅,胸口劇烈起伏著,似乎在用力呼吸。

    齊風禾呆呆地看著他,沒有動作。

    溫王此時挨著樹,齊風禾身體貼著他,手還抓著他的衣物。

    溫行的呼吸還沒有調過來,齊風禾靠得近,甚至還能聽到他的喘息聲,但就是如此,他仍舊伸著手,去撫摸她的臉,撩起她有些凌亂的鬢發,別于耳后。

    齊風禾的逐漸松開,勾鬼面綁帶的手指不使力,繩帶緩緩滑落,哐當一聲,落于地上。

    這一聲驚醒了齊風禾,她急忙蹲下,撿起地上的面具,匆匆蓋于溫王面上。

    “此非寢宮,王莫要讓人瞧去了。”

    她的動作慌亂,急于將鬼面戴上,唯恐讓人瞧了去。

    溫行見她模樣,沒有說話,只默默將頭離了樹干遠些,方便齊風禾手穿過,將繩帶綁上。

    鬼面為精鐵所制,只余一雙眼眸露出,戴上了,別人便瞧不見底下模樣。

    直到鬼面將溫王面容遮得嚴嚴實實,只余那雙冰冷眼眸時,齊風禾方才松了口氣。

    她目光從樹間穿過,透過層層遮擋,朝守衛處望去,見此處無法看見侍衛身形后,方將目光收回。

    “王,我們回去。”

    齊風禾將手伸到了溫王衣袖下,緊緊握住了他的手,將他的手抓入掌中,死死不松開。

    “好。”

    溫行瞧著她,低聲應道,聲音似乎還有些異樣。

    “在回到寢宮前,王不要再說話了,不必回答。”

    溫行看著她,沒有說話。

    此道一路花樹,皆盛開鮮花,繁花壓枝,將他們的身影重重遮住。

    齊風禾扯著溫王一路跑,幾乎是逃一樣回到了寢宮。她將房門一把推開,用力地將溫王推進去,砰的一聲,將房門緊閉。

    屋內未點燈,齊風禾背靠著門喘氣。

    喘著喘著,她突然哭了起來,拉著溫王走到案前,壓著他坐下。

    面具掀開,齊風禾的眼淚落在溫行面上。

    她小心撫著那張艷紅的臉,如輕觸珍寶。

    “王,對不起,對不起……”

    “姎不該在外邊如此待王……”

    第82章 第 82 章 屋內光線昏暗,眼淚……

    屋內光線昏暗, 眼淚模糊雙眼,齊風禾瞧不清溫王此時的容貌,只知道他面色潮紅, 模樣狼狽。

    她向來淚多, 如今更是如斷線了的珠子,一顆顆落于溫王面上,滑入頸間,沒入衣物中。

    齊風禾的肩膀有些抖,手也抖著, 一遍遍滑過溫王面容, 擦去滴落在上面的流水,又顫著手去碰他的臉,又不敢用力,輕輕相觸,又抖著手離開, 最后把他抱入懷中, 輕輕撫摸著。

    “……妻?”

    不似以往安靜流淚,此刻齊風禾低聲啜泣著,將溫王的身影掩住, 一時聽不清他在說什么。

    齊風禾只覺得耳邊嗡嗡的,眼前也看不清晰,她死死抱著溫王,將臉埋在他的頸間, 低聲哭著。

    耳旁只有她自己的聲音, 似乎在哭聲中還有人喚她,她聽不清,只覺得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輕輕摸著她的腦袋。

    “吾不怪卿,妻想對吾做何都可以,就是在外邊,也可以。”

    “吾無事,妻莫要自責,此番皆為吾愿,吾意任卿做此事,非卿強迫。若此番有過,那也必是吾之過。”

    齊風禾如往常般哭得可憐,肩膀顫抖著,埋在他的頸間,但如今似乎又于往常有所不同,她并未如先前那般流著淚看溫王,只是將自己的臉縮于溫王懷中,不敢抬起。

    溫行的話并沒有改變什么,齊風禾依然在哭著,甚至不敢抬頭看他,也不會如往常那般說些什么話,只是用最原始的行為發泄著自己的情緒。

    “妻,吾不怪卿,卿不必自責。”

    溫行不知如何安慰齊風禾,只能一遍遍地告訴她不要自責,將過錯都攬到自己身上。

    但無論他如何說,齊風禾也依然沒有改變,他只能一遍遍拍撫她的背部,安靜等她緩過來。

    齊風禾方才一進來,便開始哭泣,又拉著溫王,令他無法去點燈。

    如今天色未暗,又陽光試圖從窗透過,奈何門窗閉著,只有些許余光透過窗紗,照亮屋中幾分,但齊風禾與溫王離窗遠,陽光落不到他們那邊。

    黑暗中,溫王垂眸,看著趴在他懷里的齊風禾,無聲安撫。

    不知過了多久,齊風禾的哭聲漸漸停了,連抽噎的幅度都小了很多,懷中只感覺到她呼吸的起伏。

    齊風禾幾乎整個人都縮在溫王懷中,如今早春已過,天氣不算太涼,他穿的衣物不厚,只有薄薄幾層,挨得久了,連齊風禾身上的溫度都透過來,衣襟更是被淚水沾濕了一大片。

    衣物單薄,溫行更能清晰察覺到齊風禾的變化。

    懷中哭泣已經止住,但懷中之人仍未抬起頭。溫行猜測她可能是哭累了,便輕輕拍撫她,微調了下姿勢,讓齊風禾能更舒服些。

    齊風禾能感覺到溫王在移動她,但她沒有反抗,只任由溫王動作,最后從方才的整個人埋在溫王懷中,變成了躺在溫王臂彎里,靠著他的胸口躺著。

    方才將臉面都埋在溫王身上,有身體和衣物阻隔著,又哭著,呼吸不太順暢,如今被翻了個身,空氣一下清新,連混沌的腦子都清醒了許多。

    但齊風禾仍舊沒有動作,她躺在溫王懷中,抽噎漸漸停止,連臉上的淚水也被擦了個干凈,而后,面頰被落下一吻。

    齊風禾的臉原本埋在溫王頸間,被悶得發熱,如今吹了一下,面頰熱度有所下降,但還是比尋常高。

    因此,當溫王的唇落下來時,她的第一感受不是溫熱,而是柔軟。

    溫王的唇是他那張臉上最柔軟的地方,似齊風禾曾經吃過的果凍,軟軟潤潤的,貼在臉上的時候,感覺被果凍碰到。

    她撲閃了下眼睫,稍稍朝那個方向靠去。

    溫王在她的臉上停留了許久,直到齊風禾的面頰熱度都褪去時,方才離開。

    懷中的齊風禾還是楞楞的,但她情緒已經平復,沒有了方才的激動。

    哭了許久,她的眼眶通紅,眼中仍然濕潤著,但面上淚水已經被拭去。

    被她先前那一鬧騰,齊風禾如今的鬢發有些凌亂,有幾縷長發被淚水沾濕,粘在了臉側。

    溫行抬手,將那幾縷鬢發挑起,別于耳后,齊風禾責任由他動作,身體一動不動,若不是胸口還有微微的起伏,還以為是個娃娃。

    房中昏暗,不知這樣維持了多久,久到齊風禾已經可以適應房中光線時,她方才眨了眨眼睛,撐著手慢慢從溫王坐起。

    她面上無淚,但還是抬手摸了下臉。

    她看著溫王,伸手去摸他的臉,手指細細劃過他的輪廓,將他那張驚艷的面容勾勒了出來。

    “王。”

    齊風禾輕輕喚了聲。

    “房中有些昏暗。”

    “吾去燃燭。”

    溫王張口講話,齊風禾手下的面皮也隨之而動。她收回了手,將手置于腿上,縮于衣袖中,目光隨溫王而動。

    溫行走到了燭臺前,將上邊所以蠟燭點燃,一時燭光傾泄,落于他的臉上,一時令齊風禾愣住了。

    蠟燭火焰暖黃,連其光芒也帶著顏色,溫王膚色偏白,又常年戴著面具,少見陽光,那張臉常呈蒼白色。如今燭火傾泄,落于他面容,竟令他也帶上了幾分溫度。

    點好蠟燭后,溫行便朝齊風禾走來。燭光從他左側照來,明亮了他的半張臉,令一般隱于黑暗中。兩相碰撞,竟更添幾分妖異。

    溫行走到她的身側,為她倒了一碗水。

    哭了這么久,又流了這么多淚,齊風禾自然覺得口干。見溫王遞來水,便接過,雙手捧著碗,小口小口飲著。

    因為喝得不急,這一碗不算特別滿的水,她喝完竟要了不少時間。

    “可還需再滿上?”

    見齊風禾喝完,還沒等她放下,溫王又問了句。

    “嗯。”

    齊風禾哭得多,身體少了不少水分,如今一碗自然不足,見溫王提問,她便將手中空碗遞與溫王。

    存放于房中的只是普通的水,沒有加有別的什么東西,不知是不是齊風禾太渴了,此時竟覺得這普普通通的水有些甘甜。

    溫王又滿上一碗,遞與齊風禾,齊風禾接過,這次,她一口悶完。喝到最后,不剩幾口時,她突然覺得那水沒那么甘甜了,變得有些澀,喉嚨也不太舒服。

    感覺喝飽了。

    “還滿嗎?”

    “不了。”

    齊風禾搖搖頭,將碗置于一側,低著頭,不知要做什么。

    此時屋內已經燃了蠟燭,還算明亮。齊風禾的臉低垂著,盯著自己的手,不知要做些什么。

    溫王亦不言,兩人皆靜默,竟顯得房中安靜得可怕。

    又過了許久,齊風禾有些受不了這種氛圍,她抬起了頭,看向了窗外。

    “離姎將棉花種子交給春谷,已經過去幾日,不知她如今是否種下。”

    棉花是黔首從外域帶來的,在此之前,國中從未有人見過,更不論知道如何種植。

    那些棉花種子珍貴,幾乎系著千百萬黔首的性命,春谷懂得其中意義,便更不能隨意。如今就算種下,應當只種了幾顆,用以試錯。

    “王,我們去看看吧。”

    齊風禾知道這么短的時間幾乎不會有什么成果,但她如今只想找點事做,來逃避如今心中的異樣情緒。

    “好。”

    對于齊風禾的要求,溫行幾乎不會拒絕,他撿起了一旁的鬼面,方想戴上,抬眼卻看到了齊風禾凌亂的發絲。

    “妻,吾先為卿挽發。”

    方才的一通折騰,把齊風禾的頭發都弄亂了。齊風禾愛面子,溫行自然不會讓她如此糟糕地出去。

    他拿著鬼面,牽著齊風禾走到鏡臺前。

    銅鏡清晰,齊風禾一坐到鏡臺前,便看到了自己糟糕的模樣。

    她的眼哭了許久,眼眶紅腫,連鼻子也紅紅的,頭發凌亂,發簪都歪斜了去。

    溫王站于她身后,取下發簪,一時長發垂落。

    他取來鏡臺上的發梳,仔細地將它們梳齊,再將其挽上,用發簪固定住。

    溫行洗漱從未用過宮人,除了換水,其余都是自己來。后來齊風禾嫁與他,他也沒讓人來伺候過她,梳妝挽發之事,都由他一手來做。

    如今一年過去,他的技藝早已嫻熟,三兩下便將其挽好,將齊風禾打理得整整齊齊。

    在他為齊風禾挽發的時候,齊風禾一直于鏡中盯著他看。

    銅鏡清晰,齊風禾能清楚地看到溫王此時的模樣。

    先前他被她壓于花樹上親,頭靠著樹,樹皮粗糙,他又曾掙扎過,頭上長發早已被勾得凌亂,比之齊風禾好不到哪去。

    但他未曾在意。鏡中也可看到他此時的模樣,可他的目光始終落于齊風禾身上,仔細瞧著她是否還有發絲未被挽上。至于他自己,未曾留一寸目光。

    溫王的動作很快,齊風禾瞧著鏡中的自己,凌亂的長發已被梳齊,但面上紅腫的眼還未消去,仍是一副哭過的可憐樣。

    溫王與齊風禾相處多時,知道她不想就這么盯著這張臉出去。不用齊風禾說什么,他便自己去取來一盆水,將錦帕浸濕。

    “妻,往吾這邊靠些。”

    第83章 第 83 章 “王甚美,姎心有私,不……

    齊風禾往溫王那邊湊了過去, 她躺在他的胸前,對方把她的身體緩緩放下,讓她躺于他的腿上。

    濕了水的錦帕被擰干, 敷在齊風禾的眼睛上。

    濕錦帕冰冰涼涼, 敷于眼上,齊風禾下意識地閉緊了眼。

    或許是錦帕太涼了,而眼睛又是脆弱的地方,齊風禾剛開始時不適應,但過了幾息, 感覺還好。

    錦帕雖冰涼, 但畢竟比不上齊風禾的身體持續發熱,沒過一會,它的溫度便變得和齊風禾相近。

    溫王一直在主意著齊風禾,察覺錦帕升溫后,他便將其取下, 再放于水中清洗, 擰干,再敷于齊風禾眼上。

    如此重復幾次,直到她眼上的紅腫退去, 幾乎瞧不出有什么問題時,方才停下。

    敷了好長一段時間的涼帕,齊風禾伸手去摸自己眼皮時,都感覺冰冰涼涼的。

    她撐著手坐起, 眨了眨眼, 從鏡中瞧自己的模樣。

    看起來正常多了。

    她如今與溫王靠得近,幾乎是坐在他的懷里,她瞧銅鏡時, 自然也將溫王的模樣瞧了進去。

    先前溫王靠與樹干上,頭上不少發絲凌亂,不似齊風禾整齊。

    她于鏡中瞧了片刻,突然起身,走到溫王身后。

    “姎為王挽發。”

    她說著,便拿起一旁的發梳,拆下溫王的發冠。

    溫王發質很好,一拆發冠,漆黑長發便瞬間垂落,都不用如何去梳,瞧著便十分順滑。

    但齊風禾還是走了個形式,幫他梳了幾下。

    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為溫王挽過發了,先前剛成婚時,溫王為她挽發,她過意不去,便也幫他挽了起來。

    后來他二人熟絡后,便只有溫王一人為她挽發,溫王自己,不是提前起身,整理好自己后再叫她起床,便是打理好齊風禾后,才開始梳理自己,這時齊風禾便會縮在溫王懷里,看著他挽發。

    時間一長,齊風禾挽發的動作都有些生疏,溫王不算凌亂的頭發,她都挽了半天,方才挽起。

    “好了。”

    齊風禾手藝生疏,但畢竟也折騰了半天,如今模樣瞧著,也還算可以。

    “我們出發吧。”

    “好。”

    從王宮到藥園不用花很長的時間,齊風禾坐了一會兒馬車,便很快到達了目的地,下車時,正好撞見了春谷從外邊回來。

    春谷除了需要種植棉花外,還要去學宮教書,如今她放下學,便急匆匆趕回,恰巧與起來的齊風禾碰面。

    “王后,王。”

    春谷一下馬車,便向齊風禾和溫王問候。

    齊風禾笑著回應她,并詢問起了棉花的事。

    “臣對這種植物不太了解,從前也沒有見過,書籍上也沒有記在,臣不敢輕易便將它們全部種下,只挑了十顆種子,式種了些,如今七日過去,仍沒有發芽。”

    春谷一邊帶他們到種植棉花的地方,一邊同他們說著目前的情況。

    “棉花從播種到出芽,需十來天,如今為出芽屬正常情況,無需擔心。”

    齊風禾沒種過棉花,但聽村里的長輩提起過。那時她在村口的大樹下同伙伴玩鬧,長輩們則在談論播種的事。

    有人說棉花種子種下去十幾天了,開始陸陸續續地發芽了。

    所以,棉花從播種到出芽,至少需要十幾天。如今春谷才種下七天,沒發育,屬正常。

    齊風禾告訴春谷種植棉花的事可以慢慢來,不必著急。雖然這東西他們目前急需,但畢竟條件擺在那,急也急不來。

    說著,便到了種植棉花的那塊地。

    齊風禾用來做藥園的那塊土地土質非常好,是肥沃的黑土。如今用來種植的那塊地被翻開,除了雜草,新播下的種子還沒長出來,只是一片光禿禿的黑土。

    一塊沒長苗的土地沒什么好看的,齊風禾也不可能把播下去的種子挖出來瞧瞧,她在看過一邊,沒發現有什么問題,又同春谷談了兩句,詢問她最近有沒有遇到什么困難,需不需要她的幫助。

    “學宮教學之事并無問題,至于棉花種植一事,也只是初步進行,種子還沒發芽,也就沒發現有什么問題……只是藏書樓中關于農耕的書籍似乎有些少,儲藏農書的架子空了大半。”

    春谷在朝他們說這句話時低著頭,聲音聽著尋常,似乎只是單純地陳述。

    “農書一事姎會解決,你只管耕種之事便可。”

    齊風禾笑著同她講到,又問她還有沒有別的事。

    “臣今日一切如常,并無難事,謝王后關心。”

    如今棉花也看過了,既然無事,齊風禾便讓春谷去忙自己的事,她則帶著溫王在藥園里瞎轉。

    如今藥園已栽種了不少植物,不似先前那般單調。

    齊風禾同溫王牽著手,并肩而行。

    身后跟著侍衛,齊風禾本來又是出來冷靜的,便沒有做些什么出格的動作,只是單純地牽著手,同溫王在藥園中慢行著,好似只是在視察這里的情況。

    他們兩人一直沒有開口交流,一路沉默著,本來出來時便不算早,如今轉了藥園大半圈后,天色也暗了起來。

    齊風禾瞧瞧天空,止住了腳步。

    “王,今日出來時,姎看見街上來了不少商販,今日好像又是……百花節?”

    “是。”

    溫國一年一度的百花節,便是今日,齊風禾如今一直處理著國中事務,這事她也是知道的。前幾日,她還調了支軍隊過來,增強城中兵力,以防止今日出現意外。

    “姎想去逛一下。”

    百花節是專門準備給新婚夫婦和有意良人的節日,齊風禾同溫王也不算新婚,但……齊風禾就想去逛。

    “好。”

    溫王對于齊風禾的決定向來沒有什么意見,齊風禾說去,他便去了。

    如今天色將晚,他們現在乘馬車回王宮,換一身衣物,再上街,時間也差不多了。

    “那王先同姎回王宮吧,王這張面具,不宜在夜市上戴著。”

    溫王的鬼面已經聞名到國外,若是他戴著這張面具走上夜市,誰人認不出他,齊風禾可不想被一群人繞著走,那實在是太扎眼了。

    至于不戴面具……

    那算了,溫王實在是太好看了,他頂著那一張臉出去,估計會引得旁人頻頻側目,這也不太好。

    齊風禾轉頭去看溫王的那張鬼面,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些什么,但又意識到這里還有別人,,話到嘴邊,又改了口。

    “回宮吧。”

    “嗯。”

    齊風禾牽著溫王的手,帶著身后的一眾侍衛出了藥園,乘上馬車,向王宮歸去。

    馬車其實不是很隔音,往常他們兩在車中說話時,都會刻意壓低聲音,以確保不會被別人聽見。

    今日登上馬車后,齊風禾又朝溫王看來,似乎還想說些什么,但又沒講,只是低著個頭,盯著自己的手,一路安靜。

    回到宮中,齊風禾先溫王一步下了馬車,牽著他徒步走回寢宮。

    齊風禾和溫王的穿著其實并不張揚,但畢竟是王族,衣物做工再怎么也比平常人好些,今夜要走夜市,齊風禾不想太矚目,便翻了舊時的衣柜,找出了她從齊國帶來的衣物。

    她在齊國時的待遇不算很好,衣物也相對簡陋,今夜傳出去,正好。

    她將舊衣物翻了出來,順手遞給了溫王,然后站在他面前,張開雙手。

    溫行沒說什么,也沒覺得她的行為有什么問題,很自然地退去她的外衣,將舊衣物換上。

    給她換好后,溫行也找來了一件樸素一些的衣裳,自己換上,齊風禾坐在一旁看著。

    這時的衣物不似齊風禾前世那般是套頭式,溫王在換衣物時,并未取下鬼面,而是戴著它換的。

    齊風禾坐在一旁看溫王換衣物,見他快換好時,走到一旁,翻出了先前那張彩面。

    溫王換好衣物后,便朝她走來,坐于他面前。

    “王低首,姎為王更換面具。”

    她順手將手中的彩面置于一側,伸手去拆鬼面的綁帶,溫王順從地低頭,任齊風禾動作。

    齊風禾他們回寢宮后,會下意識地把門窗合上,擋住外邊的視線。如今也是,門窗閉著,外邊無論白天黑夜,屋內都是昏暗的,需燃著燭光。

    溫王與齊風禾的身高差得不是很多,如今坐著,雙方的差距又縮小了些,溫王又低著頭,齊風禾可以輕易看到他腦后的綁帶。

    她伸手將綁帶解開,揭下那張猙獰鬼面,漏出那張雌雄莫辨的濃麗容顏來。

    隨著面具的揭開,燭光一點一點地照亮溫王面龐,那張蒼白的臉染上暖色,他顫著睫羽抬眸,與齊風禾對視。

    齊風禾愣了一下,溫王即刻偏開,將目光落于別出。齊風禾瞧了他眼眸后便會情緒激動,溫行早已習慣,自方才看見齊風禾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開始,他已經做好了齊風禾發瘋咬他的準備。

    但等了許久,也沒見唇上有刺痛傳來,反而只是有一片柔軟與他相觸,但很快便又離開。

    不同于溫王蒼白的面色,他的唇是紅的,是一種艷麗的紅,紅得扎眼,紅得誘人,齊風禾每每瞧見,便會忍不住親一口,今日也是如此。

    她放下手中鬼面,朝溫王湊過去了些,輕輕吻上,停留片刻,又離開。

    對方好似因為她沒有啃咬而轉了過來,那雙漆黑的眼眸中沒有表現出任何情緒,但齊風禾就是知道他在疑惑。

    那張美得超越了性別的臉在昏暗中也引人矚目,齊風禾抬手,撫上了這張面容,輕輕劃過。

    “王。”

    她輕聲喚了句。

    “王甚美,姎心有私,不愿他人見君之容。”

    第84章 第 84 章 “王要當姎的媽媽嗎?”……

    屋內光線昏暗, 齊風禾半隱于黑暗中,那張年輕的臉看起來溫和,眼眉彎彎, 似乎在笑。

    “非必須, 吾不會于人前取下面具。”

    溫行看著她,漆黑眼眸不移。

    齊風禾又湊了過去,碾于他紅唇,直至唇上微種,方才停下。

    “王是姎的, 別人不許搶走。”

    齊風禾眼眉彎彎, 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溫王,捧著他的臉說道。

    許是她眸中的光彩有些灼目,溫行對視一瞬,猛地避開,而后又緩緩轉回, 垂眸, 低聲道:

    “嗯……吾屬卿。”

    齊風禾的眼睛驟然迸發出更燦爛的光彩,她面上笑靨揚起,猛地地撲向溫王, 將他靜靜抱住。

    “那說好哦,我們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昏暗中,燭光照亮溫行半身,他垂眸, 眼下灑下一片陰影。他伸出手, 回抱住齊風禾。

    “嗯,愿吾與卿用不分離。”

    “愿此。”

    齊風禾與溫王相擁片刻,便松開。今夜還要去走夜市, 如今一頓磨蹭,時間也不早了,她拿起一旁的彩面,給溫王戴上。

    “王,天色不早了,我們出發吧。”

    “嗯。”

    換好了衣物后,齊風禾便同溫王出了王宮。這次,他們沒有帶守衛,而是兩人獨自出宮,出去前,齊風禾還翻出了溫王送她的那把劍,別在腰上。

    今年的百花節依舊如去年般熱鬧,街上人很多,人來來往往,皆成雙成對,齊風禾同溫王混入其中,沒有引起太多的注意。

    她同溫王于街上走了片刻,沒遇到什么喜歡的東西,便什么也沒買,只是單純地逛著,享受節日的氛圍。

    走著走著,他們來到了河邊,齊風禾在河邊找到了塊大石頭,她帶著溫王坐了上去。

    這塊石頭不算很高,但勝在平坦,走累了的齊風禾往上邊一躺,雙手往后一伸,閉眼,不聞世事。

    “妻累了?”

    溫王坐于她身側,面向她道。

    齊風禾睜著眼,看天上繁星。

    “嗯,腳累,不想走。”

    她與溫王在街上逛了許久,一直站著,沒有坐下來休息過,感覺腳都站痛了,不想走。

    要休息一會兒。

    她看著天上繁星,這樣想著。

    但下一秒,有什么東西碰了她的腳,她下意識地收回,猛地坐起。

    “……王?”

    看到碰她的人是溫王,她緊繃的心瞬間放下。

    “嗯。”

    溫行應她。

    “姎還以為有蟲蛇呢。”

    知道是溫王在碰她,而不是其它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齊風禾坐起的身體又緩緩躺下,死魚一般,肚皮朝上躺著。

    溫王又握住了她的腳,抬到他的腿上,給齊風禾揉了起來。

    齊風禾:“……”

    她又猛地坐起,一臉震驚地看著溫王,面色好似比先前還要驚恐。

    許是她的目光太明顯,溫王抬眸,朝她看來。

    “可是石塊太涼,可要躺于吾懷?”

    齊風禾怕冷喜熱,而溫王體溫高,她沒事的時候總喜歡窩在溫王懷里,什么也不干,就這么躺著。

    如今是春天夜里,天氣寒涼,石塊更是冰冷,她躺在上面,確實有些不太舒服。

    “要的。”

    她將身體往溫王那邊挪挪,往他的懷里一縮,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眼躺下。

    溫王繼續揉著她的腳,酸痛的肌肉得到舒緩,沒先前那般難受了。

    過了一會兒,齊風禾猛地睜開眼。

    不對!

    她先前想說什么來著了?

    許是齊風禾驚醒的動作太過明顯,溫王又朝她看來。

    “妻?可是還有其它事?”

    齊風禾目光與溫王交疊,她盯著那雙冰冷眼眸看了許久,又看看她的腿。

    “……另一只也要。”

    “好。”

    齊風禾說完,又閉上了眼,也不管這合禮不合禮了。無所謂,舒服就行了,這可是溫王主動做的,她可沒有逼他。

    想通后,齊風禾就窩在溫王懷里,閉著眼休息了一會兒,再睜眼,看頭頂的星星。

    未被污染的天空就是璀璨。今夜沒有月亮,頭頂上的天幕灑滿了星辰,密密麻麻,星光閃爍,是齊風禾前世在照片上才能看到的景象。

    很美,齊風禾盯著它看來許久,又叫了溫王。

    “王。”

    她扯扯溫王的袖子。

    “看天上。”

    溫王原本低著頭為她揉腿,聽到她的聲音,便抬起了頭,看向天幕。

    “王,星星漂亮。”

    “嗯。”

    “王認得幾顆?王先前說過會觀星象辨認方向,那王會通過星象確定方位嗎?”

    齊風禾的頭一直仰著累,她便靠著溫王胸膛,看向遠處的星空。

    “認得一百六十一顆,可同過星宿辨認方位。”

    “哇,那王好厲害,王可以教教姎嗎?姎也想學。”

    齊風禾只認得北斗七星,能通過它來分辨東南西北,但不會通過星宿來辨認自己所處的位置。

    通過星宿辨認方位,聽著就很厲害的樣子,想學。

    “好。”

    對于齊風禾的要求,溫王幾乎不會拒絕,如今只是想學星宿辨認方位罷了,這本就是她該學的,以后上戰場會用到,如今不過提前了些時間教她。

    “若想以星宿辨方位,需先認得星宿。星宿二十有八,由東方青龍,北方朱雀……”

    溫王的聲音清冽冰冷,如果習慣了,忽略了其中的冰冷,聽起來還是很好聽的。

    齊風禾窩在溫王懷里,像聽故事一般聽溫王講星宿的知識。

    他不僅口頭敘述,還同她描繪星宿的樣子,有時又指著頭頂的天幕,一顆一顆教她辨認著。

    溫王在給她教學時,會采用比較生動的方法,他不只是單純地將星宿的模樣和對應的位置,還同她講了些有關星宿的小故事。

    聽著聽著,齊風禾突然笑了起來。

    正在教學的溫王突然停下,看向齊風禾。

    他目前所講的故事并不好笑,沒有哪個點值得齊風禾發笑的。

    “妻,何故發笑?”

    齊風禾捂著臉,面上帶著笑意道:“姎曾聽過一首童謠,里邊有一句歌詞是坐在稻谷邊聽媽媽將過去的故事,媽媽就是母親的意思。”

    溫王盯著滿臉笑意的齊風禾,她鬢邊又垂落的碎發,掛于她的臉側,遮擋住了她的眼睛。他撩起那縷碎發,別于她的耳后。

    “如今乃是春日,并無稻谷,吾也非妻之母。”

    他垂眸看著齊風禾,想起她在齊國的遭遇。

    “妻若是實在思母,可暫時以吾替之。若有想做之事,吾可替卿母為之。”

    他的目光落于齊風禾身上,眸色漆黑,瞧不出任何情緒。

    齊風禾臉上的笑容瞬間頓住,過了片刻,她又大笑起來。

    “哈哈哈……王,王要當姎的媽媽嗎?”

    她笑著向后轉頭,盯著溫王那張雌雄莫辨的臉。

    “王做的事確實像媽媽呢……”

    下一瞬,她突然湊近,趴到溫王耳旁,輕輕說道:“那姎叫王媽媽,王應一下?”

    “……嗯。”

    齊風禾湊得太近,溫行下意識地別過臉,不敢去看她,他目光看向遠處,低聲輕應著她。

    齊風禾愣了一下,她又緩緩喚了聲。

    “媽媽?”

    “嗯。”

    溫王應了她,雖然很輕,但于寂靜夜中,十分清晰。

    齊風禾轉了過來,靠在溫王懷中,抬頭看向天空。

    夜里有風,風吹過齊風禾的腦袋,讓她清醒了一下。

    “媽媽繼續給姎將故事。”

    她看著夜空,腦子清醒。

    “好。”

    溫王應了她,繼續接著前邊的故事繼續將下。

    夜里寒涼,又在外邊,溫度比之室內更緊寒冷,但齊風禾縮在溫王懷中,整個人暖烘烘的,只有臉漏在外面,被風吹過,有些冰冷。

    她又往溫王懷里縮了縮,用他的衣物遮著自己的臉。溫行朝她看了一下,抬起手,為她遮擋吹來的風。

    有溫王厚重的衣物擋住,齊風禾的臉也不冷了。

    溫王的講授還沒有停,她的聲音從她耳邊穿過,聽進去了,但她還是忍不住開小差。

    她從前坐在堅硬冰冷的教室桌椅上,便會時不時地走神。如今坐于溫王懷中,如此溫暖,這樣都不走神,那就不是她了。

    待得十分安逸的齊風禾眼睛左看右看,東動動西摸摸,最后將目光落于溫王耳上。

    溫王除打仗外,幾乎每日都會戴著齊風禾送的耳墜。有時候齊風禾高興了,便會在溫王為她洗漱挽發完后,給他戴上,有時候不想戴,就窩在他的懷中,看他自己戴。

    今日的耳珰,是溫王自己戴的。

    此處光線昏暗,黑暗中,齊風禾難以瞧清溫王面容,但那顆紅色寶石著實矚目,一晃一晃的,好像折射著天幕的星光。

    齊風禾亂動的身體停了下,仰著頭,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那顆寶石。

    下一瞬,她突然翻身,趴到溫王肩膀上,靠著他的肩,張口,咬住了那顆晃動的紅寶石。

    耳上傳來的觸感令溫王瞬間僵住,教學的聲音瞬間停止。

    此處無人走動,天上繁星閃爍。寂靜黑暗中,頓時只剩下了風聲和蟲鳴。

    過了許久,齊風禾幾乎湊到溫王耳上,咬著寶石,聲音含含糊糊,好似在撒嬌。

    “好媽媽,不要停,繼續講,姎還想聽。”

    第85章 第 85 章 “好媽媽,繼續講嘛~”……

    齊風禾的聲音混在春夜的風里, 沒有什么脅迫感,似乎只是情人的耳語。

    溫行手撐著石塊,骨節分明的手青勁爆起, 面色冰冷, 渾身僵硬。

    齊風禾扯了扯耳珰,用臉蹭了蹭溫王,小聲撒嬌。

    “好媽媽,繼續講嘛~”

    夜里的涼風吹來,將溫王耳邊的鬢發吹起, 紅寶石搖搖晃晃。

    不知過了多久, 春夜的蟲鳴聲中,溫行艱澀開口,用冰冷的語調繼續講著剛才的故事。

    齊風禾靠在溫王的肩膀上,嘴里咬著紅寶石,每當溫王講到故事的重點時, 她便會輕輕扯一下耳珰, 以表示自己的情緒。

    而當她扯了耳珰后,溫王冷冽的聲音便會驟然停止,需要過去許久, 方才繼續言聲。

    咬著耳珰的姿勢不太舒服,齊風禾玩了一會兒,便松開,繼續躺會溫王懷里, 閉著眼, 打了個哈欠。

    有點困。

    溫王的聲音好似搖籃曲,聽得齊風禾昏昏欲睡。

    “妻困了?可要回去?”

    有關星宿的硬知識其實已經講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些小故事, 相對繁多零碎,一時也講不完。

    “不要,王繼續講,姎還想聽。”

    齊風禾很喜歡坐在大石頭上聽故事的氛圍,窩在溫暖的懷里,耳旁有人聲,在夜里,有風吹過,有蟲鳴。

    很美好,她不想這么快結束。

    “好。”

    溫王依了她的要求,繼續講著,低頭見她在他懷中安睡,抬起空閑的手,輕撫她的背部。

    齊風禾睡得更加安穩了。

    不知過去了多久,天上繁星轉動,遠處街道的人逐漸散去,溫行看著已經睡著了的齊風禾,抱著她站起,回到宮中。

    寢宮中無人,一片漆黑。

    溫行以腳推開房門,屋外星光灑落,他抱著齊風禾走到榻前,將她放下,點燃燭火。

    齊風禾睡得很安穩,溫行一路抱著她回來的時候,她都沒動一下,但一放她下來,她便下意識地抓住溫王的衣袖,死死抱著。

    溫行頓住,試圖掰開她的手,但才捏起一根手指,又擔心她的手會受傷,便脫下外袍,任她抓著。

    外袍一脫下,便落在了地上,齊風禾皺了皺眉,似乎有要醒來的跡象。

    溫行剛抬起的腿又收了回來。他側眸看向齊風禾,見她皺眉,動作頓了一下,片刻后又轉身,朝她坐于榻邊,輕輕拍了拍她。

    溫行一靠近,齊風禾便立即松開衣裳抓住他,身體動了動,不知不覺扭到了他的懷里。似乎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溫度,她皺著的眉頭松開,一臉恬靜地縮在溫王懷中。

    溫行就如此坐于榻邊,他撫摸著齊風禾的額頭,每當他有要離開的動作,齊風禾便會死死抓住他,表情也委屈了起來。

    “妻。”

    不知僵持了多久,溫行緩緩出聲。

    “吾去取熱水,片刻便回來,妻先松開吾罷。”

    他說著,手一下一下地捋著齊風禾的長發。睡著的齊風禾似乎聽懂了,她皺著臉,但握著溫王的手松開。

    溫行脫下了齊風禾的鞋襪,將她從自己的懷中放出,去喚宮人,取來熱水。

    溫行確實沒離開多久,不一會兒,熱水倒滿,他前去榻前,將睡得正香的齊風禾抱起,脫下衣物,把她放入水中,自己也脫了衣服進去。

    有溫王抱著,齊風禾睡得很死,下了水也沒知覺,只有中途溫王給她擦身時醒了一次,迷迷糊糊地問溫王:“這是在干嘛呀?”

    “在沐浴,妻可先睡著,吾來為卿洗。”

    “好的。”

    她應了一聲后,又倒頭睡去了,只剩溫王繼續給她洗著。

    睡著了的齊風禾很安靜,沒有做些奇奇怪怪的小動作,因此溫行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兒,便將她洗凈,穿上衣物,放到榻上。

    如今天色很晚,又無月亮,溫行一滅燭火,屋內便暗了下來。

    他鋪開被褥,將兩人蓋入其中。方躺下,齊風禾便朝他懷中鉆來,磨磨蹭蹭弄出個舒服的姿勢后,便抱著他沉沉睡去。

    黑暗中,溫行看著她沉睡的輪廓,于她額上落下一吻。

    “寢安,吾妻。”-

    次日早,天還未亮,齊風禾便被溫王半拉半扯著起身,昏昏沉沉間,完成挽發、穿衣、吃飯的工作,直到上了轎輦,被凌晨的涼風一吹,腦子才清醒了些。

    “上朝了?”

    她揉揉自己的眼睛,輕聲呢喃。

    “嗯。”

    溫王在一旁應她。

    寅時的天空依舊暗沉,頭上星空未散,只是群星與齊風禾睡前有了些變化。

    “王,姎昨夜是如何回來的?”

    齊風禾的記憶只停留在看星星聽故事那里,后來的事,沒有一點印象。

    “吾帶卿歸。”

    溫王沒有明言是怎么帶她回來的,但無非就那兩個方法,抱,或者背。

    離朝宮還有一段路程,齊風禾撐著手,詢問溫王:“王是如何帶姎歸來的?是抱,還是背著?”

    齊風禾頭朝他那邊轉去,兩顆眼睛明亮得似天上繁星。

    “抱。”

    他言道,又補充。

    “未有他人見,吾皆讓人低首。”

    齊風禾明明十分膽小愛哭,但她卻十分介意別人看見她狼狽的樣子,溫行與她相處的時間不短,知道這點,也不會故意去做讓她難堪的事。

    可以的時候,他會盡力去維護。

    “那辛苦王了。”

    齊風禾朝他甜甜一笑,趁他不注意,突然親他一口,然后轉頭去看路邊的花樹。

    溫行過了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吾之幸。”

    轎輦搖晃,不一會兒,便到了朝宮。

    今日照常上朝,下朝后又去學宮。

    有了溫王的提前教學,齊風禾教這些學子還算輕松,如此幾日過去,春谷那邊傳來消息,棉花發芽了。

    齊風禾一聽到這個消息,頓時高興得沒邊,拉著溫王興沖沖地跑去藥園看,兩個蹲在田地上,高興地盯著那幾顆苗苗。

    幸好春谷帶她前去看了后,便有其它的事不得不離開,不然齊風禾那奇怪的樣子被人看到了,得不高興幾天。

    在棉花地磨磨蹭蹭了好久,齊風禾都盯著那幾顆苗苗盯得眼花了,方才打算起身離開。

    但是她蹲地上蹲久了,一站起,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幸好溫王在她身邊,順手攙扶住了她。

    齊風禾靠著溫王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后,才緩過來。

    “姎這段時間虧損得太多了,得補一補。”

    齊風禾這幾日可以說是睡得比狗早,起得比雞晚,又政務繁重,一時把她的身體耗空了。

    她之前想過要給自己開些藥補一下,但一忙起來,又忘了,正巧現在在藥園,順便帶點藥回去。

    “王也補一下吧,王比姎休息得還少,又常年練武,如今年輕,看不出什么,但如此消耗,待年老后,恐都會爆發。”

    溫王常年征戰,身上不少傷痕,如今年輕看不出什么,但再過十幾年,恐怕各種毛病都會爆發,到那時再治,恐怕來不及了。

    齊風禾說著,便帶著溫王前去取藥,溫行被她牽著,跟在她身后,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些什么,但話到嘴邊,又變成了:“有勞卿。”

    藥園中有炮制藥物的藥房,齊風禾便去那里抓藥,把她和溫王的藥都抓齊后,才回王宮。

    溫行一手牽著齊風禾,一手提藥,兩人并肩而行,落日余暉將他們的身影拉長。

    回到王宮后,齊風禾吸取先前的教訓,再也不白天玩樂,晚上熬夜處理政務了。

    熬夜吃藥是沒有用的。

    她決定一回去便開始處理政務。

    將藥安排給宮人去煎后,齊風禾同溫王坐于案前,開始處理今天的政務。

    因為抱著要早睡早起的念頭,她這次沒有跟溫王邊處理邊打鬧,一臉認真地將今日的事務處理完,結束后,天色竟然還算早。

    “看來是姎前些時日玩鬧太過了,竟如此拖慢速度,往后不會了。”

    齊風禾一臉沉痛。

    看來她是有早睡的資本的,但由于她之前一直不認真,非要熬到后面才睡。

    這樣太傷身體了。

    她前世二十五歲猝死,今生可不能比之前死得還早。

    “對了。”

    放下竹簡前,齊風禾突然同溫王提起了前幾日的事。

    “春谷曾言農書缺失,姎讓人去查,發現是司農動的手腳,王決定何時動手?”

    目前溫國的司農及其大部分農部官員,都屬貴族,如今齊風禾調人前去農部,那邊有了自己的人,才發現有人對部的藏書動起手腳來。

    溫國原本缺少農書,可那次清洗后,他們從從貴族家中搜不少書籍,如今理應不算少,根本不能是春谷口中的那種情況。

    從春谷那聽到消息后,她便知道有人對農書動手腳了,一查,發現是司農。

    “此事,由卿抉擇。”

    溫王早早便將政權放手給齊風禾,如今又是她插手甚多的農道,此事自然由她處理。

    齊風禾問出這話時便已經知道了答案,只是她問習慣了,懶得特意去改。

    “如今姎手上暫無人可頂替,待到春谷將棉花種出,那時姎手下應當也有些能人,屆時姎再借此機會,將整個農部的人都清洗一遍,全都換上姎的人。”

    齊風禾說著,朝溫王轉去。

    “屆時,還請王出兵。”

    第86章 第 86 章 “王心跳得好快啊,是在……

    “吾定全力助卿。”

    說話間, 齊風禾吩咐宮人煎的藥已經煎好,宮人于門外稟報。聽到聲音,溫王先行起身, 前去取來湯藥。

    端上來的湯藥有兩碗, 一碗是齊風禾的,一碗是溫王的。

    不同的藥味道不同,齊風禾辨認片刻,便在其中找到了屬于自己的那碗,將其拿到自己面前, 令一碗則推向溫王。

    “王, 喝藥。”

    宮人呈上來的藥還冒著熱氣,但齊風禾摸著碗壁,知道溫度已經降到了可以入口的程度。

    藥要趁熱喝才好,她提醒了溫王一句,便捧起自己的那一碗, 一口飲下。

    要的味道好不好喝, 溫行不太清楚,但齊風禾喝完后,眼淚便冒了出來。

    齊風禾眼角掛著淚水, 淚眼汪汪地看著面前的溫王,催促道:“王,喝呀。”

    藥的氣味不好聞,溫行光是聞著那個味, 便覺得口中苦澀。他看著齊風禾那期待的眼睛, 沉默片刻,拿起藥碗,張口, 喝下。

    溫行:“……”

    口腔中是苦澀的藥味,溫行喝完后,便放下藥碗,一言不發,出了門。

    不過片刻,他便從外邊那回了一罐蜂蜜,手里還提著一壺溫水。

    他盛了幾勺蜜糖于碗中,倒入溫水,攪過幾下,推到齊風禾面前。

    “藥味苦澀,妻飲些蜜水。”

    盛著蜜水的碗被推到齊風禾面前,齊風禾笑著的臉有些僵住,她揚起的嘴角緩緩落下,盯著面前的蜂蜜水,愣神片刻。

    片刻后,她捧起碗,一口一口喝下。

    “妻可需再添?”

    一碗蜜水很快喝完,溫行見齊風禾將碗放下,便問她還要不要添新的。

    方才藥喝了一大碗,如今又喝了一大碗蜜水,齊風禾就算胃口變大了,也遭不住這么多,畢竟一會兒還要吃飯呢,她又不是溫王,可以連吃七大碗。

    “不了,夠了。”

    齊風禾搖搖頭,將碗放下,往前推了推。

    她喝得有些撐,往身旁的溫王靠了靠,埋進了他的懷中。

    “王。”

    齊風禾在溫王的懷中蹭了一小會兒后,便將頭枕在溫王腿上,仰面看他。

    “王低下來些。”

    如今齊風禾躺在溫王懷中,溫王身形高大,將齊風禾上邊的光線全都遮擋住,令她瞧不清他的面容。

    “好。”

    溫行不知道齊風禾想要做什么,但他還是低了頭。

    “王吻姎。”

    就在他倆靠得幾乎鼻尖相觸時,齊風禾方才開口。

    此刻他倆靠得極近,房中燭火本就昏暗,如今溫行靠過來,更是將那點光亮都遮擋了,落下一片陰影于齊風禾面上。

    齊風禾幾乎整張臉都沒在溫王的陰影中,黑白分明的眼眸直勾勾地看著他,毫不避諱他的眼睛。

    “妻。”

    溫行向來不會拒絕齊風禾,但是此時,他卻停住了。

    “吾方飲藥,口中仍留湯藥苦澀。”

    “不要緊。”

    齊風禾說道,下一刻,攬向溫王肩膀,朝他嘴唇吻去。

    不同于齊風禾口中的蜜糖甜味,溫王方飲完湯藥,口中盡是藥的苦澀,藥味霸道,哪怕此時只是簡單的相貼,那苦味卻瞬間蔓延至齊風禾口中,連那蜜水的甜都沒蓋住。

    許是沒想過齊風禾會這么直接,被吻住后,溫行明顯愣了一下,但下一刻,他卻推開齊風禾,倒了一碗蜂蜜水,一飲而下。

    被推開的齊風禾愣了愣,躺在溫王懷中睜大了眼,下一刻,眼上彌漫起霧氣。

    “王……”

    正當她委委屈屈叫溫王時,她方才張開口,唇上卻被溫熱吻來,帶著蜜糖味的柔軟唇瓣與她相貼,甜絲絲的味道從唇縫間傳來。

    齊風禾眼中的淚水瞬間止住了。

    溫王的唇溫熱柔軟,往常時,齊風禾便覺得像果凍,總是忍不住要咬上幾口。如今溫王喝了蜂蜜水,口中凈是蜜水的甜味,比之先前,更像果凍了。

    軟軟的,潤潤的,甜甜的,好吃。

    齊風禾一口咬住了溫王,手抓著他的衣襟,死死扯住,不讓他離開。

    齊風禾像嘗果凍般,一點點用牙咬著溫王的唇,試圖品嘗他的甜味。

    但是唇瓣上沾著的蜜水畢竟不多,不如口腔中的那般豐盛,齊風禾順著甜味的指引,撬開了溫王的牙-

    齊風禾心滿意足地躺在溫王懷中,閉著眼,一臉安詳。

    房中燭光昏暗,燃著的蠟燭幾乎見底,只剩淺淺一層燭蠟,焦黑的燭芯搖搖欲墜。

    溫王面色泛紅,抱著齊風禾,閉眼喘氣。

    方才掙扎過,他的衣襟有些敞開,發冠扯下,長發垂落。

    他順滑如綢的黑發落于他的肩膀,垂在齊風禾的臉上。過了片刻,他稍微緩過來后,睜開眼,將落于齊風禾面上的黑發撩開。

    許是方才鬧騰過,齊風禾如今很安靜,只乖乖縮在他的懷中,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動作,睜開一只眼,小心地打量著他,然后,趴在他的懷中,小心地蹭了蹭,好似在撒嬌。

    溫行垂著眸看她,見她動作,伸出還在細顫的手,輕輕拍撫她的背部,好似在回應她。

    突然,燭火熄滅,房中一片昏暗。

    他們兩個人誰都沒有動,溫行繼續抱著齊風禾,任由她在他的懷中搗亂。

    失去視覺,其它感官便更緊敏銳,黑暗中,只剩他們兩人的心跳聲和溫王略微沉重的呼吸聲。

    齊風禾靠在溫王懷中,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她爬了起來,靠在溫王胸口上,側著耳,細聽他的心跳聲。

    溫王練武,平常時,他的心跳平穩有力,可是今日,卻跳得急促,好似下一刻便要跳出來了似的。

    齊風禾趴在他的胸口聽了一會兒,突然笑了出聲。

    “王心跳得好快啊,是在緊張嗎?”

    她面上帶笑,手放在溫王心口手,感受著血肉下的跳動。她只聽了一下,便牽起了溫王的手,將其按在他自己的心口上。

    齊風禾的手按在溫王手背上,溫王手下是他的心口,隔著一層血肉,一只手,她仍能感受到心臟的跳動。

    好似激烈情緒不會阻隔被掩埋。

    溫行仍在艱難呼吸著,聽到齊風禾的笑語,他緩了許久,張口,聲音艱澀。

    “是喜悅。”

    第87章 第 87 章 “妻,吾貌可美?”……

    “吾心悅卿, 與卿相觸,心臟自然急跳。”

    屋內一片昏暗,溫王手放在自己的胸腔上, 手背被齊風禾壓著, 手底是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齊風禾靜默,久久未言。

    她楞楞地看著溫王,黑白分明的眼眸于黑暗中,看不太清晰。

    “妻。”

    安靜許久,一直維持著先前動作的溫王突然開口, 冷冽聲音中, 似乎有些不一樣的情緒。

    “吾心悅卿,風禾……可曾悅吾?”

    溫行說著話時,目光飄向別出,瞧著黑暗的角落,面容平靜, 抱著齊風禾的手握緊。

    屋內一片寂靜, 似乎只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齊風禾久久未回答。

    又過許久,屋中依舊無聲。

    急促跳動的心跳聲似乎緩了,向來溫熱的手心此刻溫度驟降。

    黑暗中, 溫行面色蒼白,又問了齊風禾一句。

    “妻,吾貌可美?”

    屋中燃著的燭火早已熄滅,燃盡的蠟燭只留著一層燭淚, 滴落于燭臺上, 房中光線昏暗,令人瞧不清。

    寢宮門窗皆合,幾乎透不來一點光線, 溫行的面容盡在黑暗之中,叫人瞧不清此時模樣。

    又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時間似乎在此失去了概念,整個沒入黑暗中的溫行再次言聲。

    “風禾,天色不早了,今日卿想食何物?吾令宮人……唔……”

    溫行的聲音突然被堵住,一直躺在他腿上的齊風禾不知何時坐了起來,猛地環住他的脖子,咬住他的唇,往里邊親。

    溫行未說出口的話全堵在了嘴中,說不出一點來。

    齊風禾這次沒有咬得很用力,只是輕輕的,以齒相觸,似乎只是輕輕一碰,不敢用力,仿佛她的牙齒是什么鋒利的東西,稍不注意,對方的唇便會被劃破,流出血來。

    齊風禾只是輕輕地吻過溫王的唇,然后下一刻,令一只手攀上了溫王眼角,在他的眼角上輕輕一抹。

    “王說話好快啊,是要哭了嗎?”

    她湊到溫王耳旁,小聲說了句,然后湊到他的眼角,輕輕落下一吻,似在安撫。

    溫行當讓沒有哭,他早在幼時便流盡了淚,無論發生了何,面上表情都不會發生太大變化,更何況是流淚這種東西了,那對于他來說實在是太過陌生。

    但他面上沒有表情,不代表他的身體沒有變化。

    齊風禾又將手放在了溫王心口,按在上面,感受著他心跳的變化。

    “姎當讓也心悅于君,君容甚美,姎見之,此生難忘。”

    她小聲說著,一邊說,一邊親,一一溫過溫王的眉間、臉頰,感受著他滾燙的溫度。

    “王的面頰好熱呀,是臉紅了嗎?屋里太暗了,姎看不清啊。”

    齊風禾一邊磨著溫王的臉,一邊輕聲說道,聲音柔軟,語調拉長,似乎是在撒嬌。

    溫王抱著她的手僵硬,死死抓著她的衣裳,齊風禾又蹭了蹭他的臉,撒嬌般說道:“要不姎點根蠟燭吧,這樣便能看清王的臉了。”

    她說著,便欲起身,似乎只真要去點蠟燭。

    但下一刻,她的衣袖被扯住。

    “別……”

    第88章 第 88 章 “可是高興了……

    屋內昏暗, 齊風禾也不知道溫王如今是何種神情,她轉過頭,看著底下扯著她衣袖的溫王。

    如今她站著, 溫王坐著, 對方低著頭,只能她看到一片陰影。

    “王。”

    齊風禾蹲下,捧起溫王的臉。

    “可是王,姎好想看啊。王看過姎害怕、哭泣的模樣,但姎只看過王面無表情的樣子。王, 這樣對姎不公平。”

    齊風禾的聲音很輕很緩, 尾音拉長,好似在撒嬌。

    “王的面頰好熱,人面頰熱的時候,臉會很紅,姎好少見王臉紅的樣子, 王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就算偶爾面紅了,也總想避開,不讓姎看見……為何不讓姎看, 王不是說喜歡姎嗎?為何看一眼都不行啊?”

    她捧起了溫王的臉,淚眼汪汪地看著溫王。

    不似她在黑暗中看不清,溫王目力極好,能清晰看到齊風禾如今的模樣。

    她委屈著臉, 眼眶含淚, 好似下一秒便要掉下來了。

    “并非……”

    溫王張了張口,伸手去摸齊風禾的臉。

    “妻莫要哭,吾心悅卿, 吾……這便去取蠟燭。”

    他撫摸了下齊風禾的臉,在她快要掉眼淚的眼尾輕輕落下一吻,起身,前去取蠟燭。

    存放蠟燭的地方離此處不遠,溫王暗中目力還算好,他翻找了幾下,便取出蠟燭,連著燭臺也一起取了過來。

    他將燭臺置于案上,牽著站起的齊風禾一起坐下,點燃蠟燭。

    蠟燭的火光霎時傾泄,將兩人的臉照亮。齊風禾眼角的淚珠閃著光,她抬頭,看見了溫王那張濃麗艷紅的臉。

    她霎時愣住。

    溫王很美,他的那張臉不似女人,不似男人,更像是兩種性別的頂尖顏值融合在一起,乍一看,一時竟瞧不出是女是男。

    但又一點無疑確定,他很美。

    他的五官是柔和的,但他的眼眸卻是冷冽的,兩種極端的東西融合在一起,碰撞出來無與倫比的美麗。

    若是只有那張臉,恐怕會引來不少人的窺視,可他偏偏還生了那樣一雙眼睛,只瞧一眼,便令人膽顫,生不出一絲窺視之心。

    難怪他要戴面具。

    幸好他戴了面具。

    齊風禾盯著那張臉,久久未言。

    “妻。”

    溫行別過眼眸,盡量不與她對視。

    “可是高興了?”

    “姎很高興,可是王……能不能轉過來看姎?姎很喜歡王的眼睛,王為何總要避開。”

    若是只是要美人,那只要溫王那張臉即可,他那雙眼睛,只會讓人恐懼,無暇欣賞美貌。

    這是一般人的想法。

    但齊風禾不一樣。

    她一身反骨,她非要那雙眼睛,沒了那雙眼睛,她還不樂意了呢。

    “吾眼眸會引來不適,妻屆時……罷了,吾不懼疼。”

    他張了張口,想說些什么,但腦中閃過齊風禾將他壓在王座上,扯著他頸上繃帶,一邊哭一邊親他的模樣。

    只有些許疼,妻喜歡便好。

    他轉過頭,直視齊風禾。

    那雙冰冷的,高高在上的,好似沒有感情的眼眸盯上了齊風禾,她一時身體一僵,好似渾身血液都凝滯。

    第89章 第 89 章 “妻今夜,似明月。”……

    溫王的那雙眼眸最令齊風禾印象深刻。眼睛是心靈的窗戶, 透過人的眼睛,可以看到許多東西。

    比如齊風禾膽怯時,眼中的恐懼是藏不住的。但是溫王不一樣, 她很少看到溫王眼眸會有變化, 大多時候都是冷冰冰的,沒有感情,只會給人帶來壓迫。

    只有極少數的時候,他的眼眸會失神,眼中的冰冷才會有所減少。

    齊風禾喜歡那雙冰冷的眼眸, 但同樣, 她也喜歡那雙失神的眼眸。因為溫王眸中的冰冷是時時刻刻都帶著的,只有失神時,是因她而起。

    人都會偏愛稀少的東西,所以她想看溫王失神的模樣,因當……不過分吧?

    “……唔!”

    齊風禾捧起溫王那張臉, 看著他的眼睛, 朝他嘴唇碾上去。她撬開齒貝,往里邊深入,將溫王的所有聲音都堵了回去。

    溫王五感敏銳, 有時只是輕微的肢體接觸,都會引起他身體的變化。但同樣,溫王忍耐力驚人,受重傷了都一聲不吭, 這種輕微的身體變化, 都會被他壓制住,不會露出什么失態的模樣。

    但齊風禾偏偏要看他失態的模樣,所以, 她只能做些更過分的事了。

    她死死盯著溫王雙眸,看著那雙令她膽顫的眸子,在恐懼中前進,逼得溫王將她的衣物抓緊揉著,新穿的衣裳,不一會兒,便出現了崩裂。

    但齊風禾沒注意這些,她的目光始終追隨著溫王,看他那雙漆黑眼眸從冰冷到失神,最后在他要崩潰時,方才松開。

    溫行趴在她的肩膀大口喘氣。

    他深深閉眼,似乎想壓下身體的悸動,發絲凌亂垂落,遮住了他的半張臉。

    “王。”

    齊風禾將頭靠過去,貼著他的臉。

    “世間之人皆愛稀罕之物,王常年冰冷對姎,只有少數時,方才會露出稀罕模樣。姎也不能免俗,王……不會怪姎吧?”

    齊風禾的聲音是貼著溫王的耳講的,她的聲音輕柔,好似撒嬌。

    溫行偏了偏頭,試圖忽視耳上的異樣,喉結微動,道了一聲:“嗯。”

    他的呼吸仍未順暢,低著頭,張口喘著氣。

    過了許久,他方才壓下身體的異樣,口中干澀,聲音艱難道:“不怪卿,是吾之過。”

    這簡單的兩句似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他說完,抱緊了齊風禾,倒在地上。

    齊風禾被他帶著,一起躺在了地面。

    溫王緊閉著眼,長發遮面,但仍擋不住他面上的潮色。他將齊風禾緊緊擁于懷中,與她相貼。

    如今已是春季,夏日將臨,地上微涼,但仍可以接受。

    齊風禾偏頭去看溫王那張滿臉潮色的臉,撩開遮擋的長發,頓了頓,收回手,縮在他懷中,閉上眼。

    齊風禾不知同溫王在地上躺了多久,屋中燭火搖曳,將他們的身影拉長,落下一片陰影。

    溫王身體灼熱,與齊風禾緊緊貼著,就是夏季未來,也將她熱得有些受不了。但幸好,地面涼,涼意透過衣物,傳到了他們身上,將齊風禾身上的那股燥熱退去。

    燭火暗滅,新點燃的蠟燭也熄滅了,溫行這時才從地上起身,連同懷里的齊風禾一起抱起。

    “妻今日想食何物?”

    時間過去許久,溫王身上的異樣已經壓下,他撥了撥齊風禾有些凌亂的頭發,詢問她今日的吃食。

    “都可。”

    有了新的廚具后,王宮里的食物已經比之前的好吃很多,但齊風禾最喜歡吃的食物這里還是沒法復刻,畢竟缺少調料,再好的廚具也做不出來。

    “吾去吩咐宮人。”

    溫行重新燃起屋中的燭火,出去吩咐宮人。

    齊風禾坐在屋中,目光隨他而去。見他推開房門,屋外一片昏暗。

    齊風禾同溫王在屋中鬧騰了許久,又在地上躺了許久,燭火點燃又熄滅,時間過去不少。

    她坐在屋中,盯著那扇打開的門,溫王出去后,順手將門合上,齊風禾再也看不見外邊的景色。

    她在屋中坐了一會兒,突然撐著手起身,朝門外走去。

    推開門,便見溫王在同宮人吩咐著什么,聽見門開啟,溫王朝她回頭,看了一眼。

    兩人對視,齊風禾朝他笑了一下,對方愣住,然后轉頭,命宮人去膳房。

    宮人走遠后,溫行方才回頭,卻見齊風禾已經坐下,在臺階上仰頭望星。

    溫行朝她走過去,同在她身旁坐下。

    先前齊風禾被他帶著,在地上躺了一段時間,如今發型有些散亂,不少長發墜落,垂于她臉側。

    他盯著那些亂發看了許久,突然站起,朝屋中走去。

    正在觀星的齊風禾察覺到他的離開,扭頭朝他那邊看去。過了一會兒,溫王又從屋中走出來,手中拿著一把玉梳。

    “妻頭發有些凌亂,吾為卿梳理一下。”

    “好。”

    齊風禾看向他的目光收回,繼續仰頭觀星。

    溫行站在她的身后,半跪著,解下她的發飾,置于一旁,拿起玉梳,將凌亂的長發一一梳齊。

    玉梳質地細膩,梳齒劃過齊風禾時,并不會給她帶來什么不適,反倒覺得很舒服,像被柔過一樣。

    她喜歡這種感覺,便出聲告訴溫王:“梳慢些,不急。”

    她的聲音在清冷的夜色中格外清晰,溫行聽見,果真放慢速度。

    今夜星光稀少,因為明月皎潔。

    齊風禾在夜空中捕捉不到多少星星,便將目光移至月亮,去看那輪皎潔的明月。

    此世的月亮與她前世的一樣,但又不太一樣。它仍舊和前世月亮相似,卻比前世月亮明亮得多。

    它似一輪玉盤,高懸天幕,灑下光輝,連群星也變得黯淡。

    齊風禾抬手,接住一縷月光,她眸中映出明月輪廓。

    身后為她梳發的溫王也停下動作,目光落于她的身上。

    月光下,齊風禾好似披上了一層薄紗。

    “妻。”

    溫行斂眸看向齊風禾,口中聲音如月光清冷。

    “妻今夜,似明月。”

    齊風禾合手,將月光握于掌心,轉身朝溫王看去。

    皎潔月光落在他那張雌雄莫辨的臉上,清冷不似凡間人。

    齊風禾愣住,過許久,才道:

    “王亦是。”

    第90章 第 90 章 “妻可是……從天上來?……

    溫王將齊風禾的長發挽好后, 將玉梳置于一側。他從身后抱住齊風禾,將臉貼與齊風禾相貼。

    面頰有溫熱襲來,大面積的相觸令齊風禾微愣, 片刻后, 她移目,瞥向一旁的溫王。

    “……王?”

    她的眸中帶著遺憾,似乎對溫王此時的行徑不解。

    齊風禾與溫王相處時,除她剛嫁與溫王時,多是由齊風禾主動與溫王親近, 可如今溫王主動與她相貼, 倒令她有些意外。

    溫王只是抱著她,安靜貼著,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

    夜色已至,氣溫降下, 屋外此刻也有些涼, 但身后是溫王貼著,竟讓齊風禾覺得溫暖。

    她攏了攏身前的衣物,往后靠了靠。身后之人似乎有所覺察, 將胸懷打開些,讓齊風禾靠近來。

    齊風禾周身暖融融的,都是溫王的溫度,她緊挨著溫王的胸口, 抬頭望月。

    天上明月皎潔, 地上月光如水,齊風禾感受著身后的溫度,開口道:“王是有什么心事嗎?可否說給姎聽?”

    自他們熟悉后, 溫王很少會主動與齊風禾親近,至少不會這樣突然抱住她,貼著她的臉。

    唯一的一次,還是在上次監考回來后,溫王突然糾纏她,又跑出屋外吹冷風。

    而這次,又是什么原因?

    聽到她的聲音,身后之人將她抱得更緊了,臉頰與她緊緊相貼,似乎想要將她揉進血骨中。

    “……無事,只是妻今日,好似天上仙,吾想抱住。”

    溫王什么都不說,齊風禾轉頭,面頰擦過,柔軟自面上走過,令她忍不住眨了眨眼。

    “王才像天上仙,王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美。”

    她將一吻落于溫王額頭,輕輕相觸,便分開。

    溫王眼瞼忍不住輕顫,他瞧了眼笑著的齊風禾,別過頭,不去看她。

    “王好可愛。”

    齊風禾的整張臉都揚了起來,她湊到溫王身邊,用臉蹭著溫王,弄得他被蹭過的地方一片紅熱。

    耳邊是齊風禾帶著笑意的聲音,溫行眼尾泛紅,抱緊了齊風禾,將她壓在她的懷中。

    齊風禾感受到了身上的壓力,四處都被溫王壓著,往何處動,都會有阻攔,她好似被困在籠中,但這個籠子不結實,輕輕掙扎片刻籠子便松開,抱著她的溫王松開手,將她放出。

    齊風禾的臉貼在溫王的咽喉處,這里溫熱,附著一層薄軟的皮膚。她靠近,眨了眨眼,用眼睫掃過,引得抱住她的人一陣顫動。

    “妻……”

    齊風禾張開嘴,露出了尖牙,將鋒利的齒尖抵在對方的咽喉上。

    下一刻,她收回尖牙,輕輕在上面落下一吻。

    她聽到了一聲輕吟。

    “姎喜歡王。”

    齊風禾摟著溫王的脖子,趴在他的肩上。

    “姎不知王心中所思,但王有一天需要姎,姎定會全力相助。”

    屋外夜色晚,月光皎潔,將相擁兩人都籠罩在月色之下。

    他們兩人皆未語,于階前靜默。

    不知過了多久,齊風禾松開溫王,遠處有燭火靠近。

    送餐的宮人提著食盒過來,手中燭燈明亮。

    見有人來,溫行站起,借著夜色掩住面上異樣,朝送食宮人靠近,接過食盒,提著回到屋中。

    齊風禾也站起,跟在他的身后。

    溫行推開了房門,讓齊風禾先進。齊風禾進去后,去點燃屋中的燭火,轉過頭時,看見溫王提著食盒,站于門口處,側身看著屋外的月亮。

    月光籠在他的身上,朦朧間好似為他披上了一層薄紗。

    “妻可是……從天上來?”

    溫王的聲音很輕很淺,齊風禾站得有些遠,聽不清他在說什么,便朝他走去。

    “王剛才在說什么?姎沒有聽清。”

    齊風禾的腳步聲正在朝溫行走來,溫行回首,掩上房門,遮住著一輪明月。

    “吾言妻似天上仙。”

    他走到食桌前,打開食盒,將里面的食物一一拿出,擺放于桌上。

    “王也是。”

    齊風禾笑著朝他靠近,坐在食桌前,接過他遞來的飯碗筷子。

    溫行坐在她對面,拿起筷子。開始吃飯后,他們便不再說話,只安靜吃著,面對面。

    這段日子齊風禾比較忙,餓得也快,今天吃飯,足足吃了三大碗,但比起溫王,她還是差了不少。

    溫王吃得比她多,但速度沒比她快多少,齊風禾吃飽的時候,他還在吃著。

    齊風禾就坐在他對面,她放下碗筷,也不來開,也不說別的什么,就安靜地看著他吃,就像之前無數次那樣。

    溫王面色白,長得又好看,他那張臉,齊風禾無論看過多少次,都不會覺得膩。

    溫王常年面色冰冷,他人無法從他的臉上看出他的情緒,但是今日,齊風禾不知怎么,總覺得溫王好似有些難過。這是以往沒有的情況。

    也不是沒有感覺出過他不開心的情緒,只是今日的情緒,好似與以往的都不同,就好像,他正在為失去了什么而難過著。

    失去?

    齊風禾眼睛眨了眨。

    她最近一直跟在他的身邊,沒見他丟過什么東西,朝中傳來的奏折也沒有類似的情況。齊風禾不知道他在為什么而難過。

    嗒吧。

    溫王放下筷子,發出一聲輕微響聲。

    他沒有說話,只是安靜收拾著殘局,將剩下的東西拿出去,交給宮人。

    回來時,他看見齊風禾還坐在原處,一雙眼眸看著他,案上燭火照亮她的半張臉,眸中映著明光。

    溫行頓住,偏過頭,取去來寢衣。

    “先沐浴吧,吾叫了水。”

    送水的宮人來得很快,溫行剛翻出兩人的衣物,他們便將浴桶中的水放滿。

    溫行走到齊風禾的身邊,她的目光隨他而動。

    “妻,走吧。”

    他朝齊風禾伸出手,將她拉起,帶到屏風后,為她解下衣物。

    沒入水中,齊風禾看著溫王寬衣解帶。不一會兒,他便褪下所有衣物入了水中。

    他一下來,齊風禾便靠近,緊緊抱著他。

    懷中有柔軟撲來,溫行低頭,看了一眼埋在他胸口的齊風禾,愣了一下,剛想摸一下她的頭,下一刻,又停住,伸手取來一旁的毛巾,為她搓洗。

    今日的齊風禾非常安靜,沒有再像以前那樣動手動腳,直到溫行將她上上下下都搓了一遍后,她也沒有做些什么讓溫為難的舉動。

    只是到溫行開始洗自己時,才發現齊風禾死死地扒在了他身上,怎么勸都沒能把她扒開。

    她將臉埋在他的胸膛間,勸她的時候,她就露出半張臉,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他,溫行同她對視一眼,便沒法再拒絕。

    他將自己隨意地洗了遍,離開浴桶去穿衣時,齊風禾仍舊死死地扒在他身上沒有下來。

    “妻,穿衣物了。”

    齊風禾眨著眼看他,又縮了縮頭,撒嬌一般看著他。溫行動作一頓,別過頭,取來一張浴巾,將兩人裹住。

    他一邊摟著齊風禾,一邊抓起兩人的寢衣,走到榻前。他坐在榻上,將齊風禾擦干,然后取來寢衣,為她穿上。

    這個過程比較順利,齊風禾配合他,不一會兒便完成,而在他穿寢衣時,齊風禾也沒有為難他,只是一直抓著他。

    他套右邊的袖子,她便抓左邊的手,他套左邊的袖子,她便抓右邊的手。她一直死死粘著溫行,但沒怎么妨礙到他。

    而在溫行穿好衣物后,齊風禾便整個人撲到他的懷里,緊緊抓住。

    齊風禾身體柔軟,溫行每次抱住她時,都會十分小心,生怕一用力,就把她壓壞了。

    她往常便十分喜歡黏著溫行,今日也是,又好像與以往一樣,但又總覺得與以往有些不同。

    溫行撫摸著齊風禾柔順的長發,順手取下上邊的發飾,將其捋順。

    “妻今日……格外黏人。”

    他梳著齊風禾的長發,低頭,垂眸看她。

    齊風禾整個人都埋在了溫王懷中,被他的衣物擋住,若不仔細看,都不知道溫王懷中還有個人,只以為他衣服穿得多了些,厚了些。

    聽到溫行的話語,齊風禾等了一會兒,才從他的懷中探出了個頭,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他。

    “姎一直都是這樣啊,姎以后也是這樣。姎要一直一直黏在王的身邊,王去哪姎都要跟著。王不許自己一個人去,一定要帶上姎。”

    齊風禾的語氣十分理直氣壯,理所當然,好似帶著齊風禾,就是他生來的義務。

    溫行與齊風禾那雙眼眸對視,下一刻,別過臉,不去看她。

    “今夜已深,妻早些睡,注意身體。”

    溫行將臉別過別處,用手壓下齊風禾的頭,將其按入自己懷中。

    齊風禾感受到來自腦袋后的壓力,沒有抵抗,順著那個力道埋入溫王懷中。

    她趴在溫王胸口上,悄悄側過頭,目光順溫王的手看去。對方一抬手,下一刻,遠處燭火暗滅,房中黑暗。

    溫行抱著齊風禾躺下,扯來一旁的錦被,將兩人蓋住。

    “妻,寢安。”

    黑暗中,齊風禾睜著她那雙明亮的眼,一瞬不瞬地看著溫王。

    房中門窗緊閉,屋外月光只透過來了一點。齊風禾眨著眼,過去許久,她的眼睛才適應如今的光線。

    昏暗之中,齊風禾只能看見溫王的面部輪廓。他五官朦朧蒼白,閉著眼,眼眉不舒,好似不太高興。

    “王。”

    齊風禾突然湊近,抱著溫王,以額抵額。

    “姎以后都要和王在一起,無論王去了哪里,姎都會找到王,我們永遠永遠不分開。”

    她描繪著那張永遠能驚艷她的面容,湊近,朝那人眉心一吻。

    “姎此生此世,都同王在一起,不離不棄。”

    黑暗中,那如畫眼眉好似舒展,兩人交握的十指收得更緊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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