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后,任遇蘇徑直進(jìn)了浴室。
花灑里的水落下的瞬間,他原本還有些混沌的思緒瞬間清醒。
水的溫度沒有被調(diào)試過,落在他臉上時還帶著皮膚有些受不了的熱度。但他還是揚(yáng)起頭,感受著皮膚被水澆過的灼熱感,任由水流從臉頰流至身體,浸透他的衣服。
任遇蘇也能想到此時他的模樣一定很中二,他之前嘲笑了無數(shù)次的電視劇情節(jié)居然出現(xiàn)在了他的身上。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當(dāng)熱水澆在他身上的瞬間,他明顯能感覺到自己的迷茫混亂的思緒找到了一點(diǎn)方向,像是引子一般不停地將他引著走。熱水就像是這引子,他仰起頭,只為汲取更多方向。
從浴室出來時,任遇蘇的臉頰被熱水燙的通紅。手指輕輕戳破都會感到疼痛。
他給任緒打了電話,意料之中的,對方已經(jīng)知道家里發(fā)生的事情,正在往回趕得路上。
他沒有怪罪他,只是問他原因。
任遇蘇舉著電話,眼睛盯著窗外那顆樹上:“你相信我嗎?”
得到肯定的回答,他忽然感覺心里那一塊兒懸在半空要落不落的石頭有了歸宿。
他將任書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任緒,包括他喜歡姜阮這件事。
其實(shí)就算他不說,等事后任緒問起任書宴,照任書宴那個性格也會把這件事當(dāng)做勝利的談資說出來。
任緒只給了他一句話,他讓他在家等他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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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任緒那輛車子的引擎聲落在主屋門前后,過了大概五六分鐘,樓下就開始了爭吵。
任遇蘇躺在床上掐著表,這段爭吵大概持續(xù)了半個多小時,最終以陳錦帶著任書宴坐車離開而落下帷幕。
他一直等到樓下的爭吵結(jié)束后,才起身往樓下走去。
在踩下最后一節(jié)樓梯時,他聽到一個廚娘的聲音。
她站在任緒面前,手緊緊地拽著圍裙,低著頭說:“不管先生相不相信,但當(dāng)時確實(shí)有這件事。”
任緒抬手制止,有些疲憊的點(diǎn)點(diǎn)頭:“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廚娘離開后,任遇蘇才從拐角走出來,徑直朝著任緒走去。
任緒正坐在沙發(fā)上,手捏著眉心,眼鏡被他扔在了茶幾上,胸腔的起伏程度還有些急促,似乎還沒從剛剛的爭吵中緩過來。
任遇蘇在一旁坐下,動作的聲音吸引了任緒的注意:“來了。”
“嗯。”
“剛剛那個廚娘你很熟嗎?”
“不熟,吃飯的時候聊過幾句。”
任緒雙手疊放在小腹上,雖是和任遇蘇說這話,眼眸卻始終落在正前方的位置。
他嘆息:“聽她說,你后媽之前做了一些排擠你的事情是嗎?”
任遇蘇想起上學(xué)期因?yàn)樽约壕芙^了陳錦提出要他去榮安嫻那里補(bǔ)習(xí)的名額,后面她特意吩咐早飯做一些他不愛吃的東西。他當(dāng)時以為是新來的廚娘不知道家里的口味,提醒了幾句。
沒想到這件事現(xiàn)在還能被告到任緒面前。
任遇蘇詢問任緒會怎么處理這件事。
“我和你后媽,是沒辦法繼續(xù)過下去了。晚點(diǎn)我會親自去陳家走一趟,至于書宴......”
任緒的聲音停了下,似乎也在猶豫,“他畢竟也還是你弟弟。”
任遇蘇“嗯”了聲:“你認(rèn)他就行,但我和他是不可能再像從前一樣了。”
“爸知道,”任遇蘇嘆了口氣,“你爺爺奶奶喜歡他,我會把他送到你爺爺奶奶那里去。我實(shí)在是沒想到,他那么小一個年紀(jì)的孩子,居然能有這樣的城府。你現(xiàn)在高三了,讓他留在家里也只會影響到你學(xué)習(xí),就送他去老宅那邊住吧。”
對于這個決策,其實(shí)已經(jīng)出乎任遇蘇的意料了。
任遇蘇畢竟沒有對他做到實(shí)質(zhì)性的傷害,只是一直在算計(jì)他。他喜歡姜阮那件事,任書宴也不過是使了個手段拿捏了兩人的性格,這些事甚至不足以對外人說。
就算被其他人知道,他們也只會感嘆一句一個小孩怎么會有這樣的城府。但沒人會再說別的什么。
能把任書宴從這個家暫時性的趕出去,已經(jīng)是任緒能做到的最好的解決辦法。
就是任緒要與陳錦離婚的事情有點(diǎn)出乎任遇蘇的意料。
他以為這次的事情會和上次老宅那件事一樣,兩人吵個一個月兩個月,再長一點(diǎn)半年一年或者暫時分居。但沒想到任緒這么果斷,直接選擇了離婚。
這件事沒有讓他感到一絲爽快,包括剛剛將果汁灑到陳錦身上也沒有讓他有報復(fù)的快感。
他的心里只有一層又一層的空虛與悲涼。
就像有些東西,真相大白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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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你爸和陳阿姨要離婚?”
剛坐上車,姜阮就迫不及待的開始跟任遇蘇八卦。
任遇蘇倚靠在椅背上,雙眸緊閉,輕輕地“嗯”了一聲。
任緒要和陳錦離婚的事情不是在安撫他,是真的打算離婚。他和任書宴吵架的當(dāng)天晚上,任緒就跑到陳家和陳錦提了離婚的事情,但被陳錦拒絕了,陳家的親戚也在不停的勸說兩人。
就連周芹和任舟都從老宅趕了過來,給陳錦當(dāng)說客。
但這次任緒鐵了心要離婚,雖兩家人都反對,但他還是讓助理聯(lián)系律師開始準(zhǔn)備離婚協(xié)議。
僅周末兩天,這件事除陳家和任家以外倒是沒有傳到其他人的耳朵里,姜阮會知道,大概任緒去找她的爸爸說過這件事吧。
“怎么就過了個周末突然要離婚了?那任書宴怎么辦?”
任遇蘇沒有回答。
去年任書宴故意傳錯話里意思的事情他一直在猶豫是否要告訴姜阮。這兩天任緒在處理陳錦和任書宴的事情,他則是在家里消化這件事給他帶來的情緒波動。
今早醒來時,他恍惚覺得這些發(fā)生的事情就跟夢一樣,一點(diǎn)兒也不真實(shí)。
將這件事說出去,誰會信一個十幾歲的小孩會有這樣的心機(jī)與怨念。在溫讓告訴他“小心任書宴”的時候,他竟有些不敢面對這句話。
他抱著一絲懷疑回家,結(jié)果確實(shí)任書宴毫不掩飾的厭惡。
他真的恨自己。
爭吵過后,他有想過要把這個誤會和姜阮說清楚,但一想到宋緣,他又覺得自己就算說了這個誤會也已經(jīng)晚了。他又開始糾結(jié)、恐懼,陷入一個不敢選擇的境地。
于是他選擇了逃避。
身旁的姜阮還在和他打聽家里的事情,任遇蘇始終閉著眼沒有睜開。
姜阮見狀不爽地拍打了一下他的手臂:“我問你任書宴的事情呢!”
“大概會送去老宅那邊,讓他跟爺爺奶奶住。”
聽到這個答案,姜阮瞪大眼,吃驚:“啊?就因?yàn)槟惆职忠完惏⒁屉x婚,就要把任書宴送走?”
任遇蘇緊抿著唇,不知如何解釋其中任書宴的過錯。
突然,姜阮抓了抓他的休息,任遇蘇睜開眼看她,“話說,你是不是和任書宴吵架了?”
任遇蘇一頓,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姜阮怎么會知道這件事。
“我猜的,感覺你提到他的時候好像也不怎么開心。”
任遇蘇沒吭聲,但也沒有反駁,算是默認(rèn)。
姜阮了然,輕輕嘆了一口氣:“因?yàn)槭裁闯臣馨。俊?br />
任遇蘇的視線靜靜地落在她那張好看的臉上,默言。
姜阮見他又不說話,眉頭稍皺:“你說話啊?”
他將視線收回,轉(zhuǎn)頭看向車窗不看她。
車子已經(jīng)開上環(huán)城路,環(huán)城路中間的那一道花壇里原本種了一片月季花,寒冬過后的春天這一道環(huán)城路因?yàn)橛性录镜挠骋r顯得十分好看。
但這會兒卻在里面找不到一叢月季,不知道是未開花還是已經(jīng)被鏟了。
他的神色有些發(fā)愣,唇瓣輕啟,答道:“合不上來吧,畢竟我和他不是一個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