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萬劍閣,一個九成都是劍修的門派,以練劍鑄劍聞名修真界。
作為修真界最大的最強的門派,萬劍閣每天都要接待絡繹不絕雞零狗碎亂七八糟的訪客,但是劍修們大多數脾氣又冷又硬,無論是拜師的、尋仇的、探親的,還是慕名而來的,全部按流程分配給對應的弟子,按部就班地處理,不會干擾到前輩高層的清修。
這天,兩位不講規矩的訪客卻直接推開了萬劍閣閣主祁元貞的房門,只見其中的白袍女子無視蒲團上見了她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驚訝的男子,施施然坐在桌邊,給另一位同樣白袍的男子倒了杯茶,“元貞這里的茶不錯,小花你嘗嘗……”那白衣男子稍顯尷尬地朝祁元貞笑笑,然后順從地接過茶杯喝了一口。
這二人自然是李蓮花和白素。
祁元貞緩過神來,猛然站起,“好你個白青離!你還好意思回來!”他直指白素,“這六千年來,你死到哪兒去了!”
白素把那只馬上就要戳到鼻子上的手挪開,“幾千年不見,火氣可真大,”她往那只手里塞了塊糖,“吃個糖,敗敗火氣……”話沒說完,只見那塊糖在這個暴躁劍修的手中瞬間化成了灰,伴隨著一聲爆喝,“你正經點兒!”
“你也說了,我死了嘛……”白素嘆了口氣,“自然是鍛體重修,”她放出自身一絲天仙境界的氣勢,“如今我的境界在修真界恐怕無法長久,就會破壁而去,所以想托付你一個人……”她指指李蓮花,“我道侶,人間劍神,以武入道,天資比我好得多,不出意外千年內年可入仙境,又是你萬劍閣濃墨重彩的一項成就……”
祁元貞感受到白素那中正平和的氣息,實在不像個劍修,忍著怒意打量李蓮花,“天生劍骨……”他又瞪了白素一眼,“白青離你真是走了狗屎運,自己的劍骨沒了,轉手撿了個道侶竟然也是天生劍骨!”真當萬年難得一遇的劍骨是爛大街么!
白素嘆道:“我要是真的運氣好,當初也不會被拖去堵靈泉……”她輕聲安撫道:“大師侄,我知道你不耐煩教徒弟,也不用你教他什么,我還能壓制修為,留在修真界至少百年,你只需要對他開放藏書閣和藏劍閣,讓他自己學去便好,就跟我當初那樣……”
“像你當初!”祁元貞怒道:“當時你入門,剛剛成年,天資出眾,已是化神之境,我師父本閉關破界,為了你破關而出,代師收徒,”他冷笑一聲,“整個門派的資源功法,盡供你使用,而你呢!”他恨鐵不成鋼道:“你鍛體重修竟習了醫道!你如何對得起自己當初入門的誓言!”
李蓮花雖然提前聽白素說過自己這個大侄子是個認死理的暴直脾氣,但聽到愛人被數落還是臉色發沉,“兩千歲的化神,在妖修里還算過得去,但是在你們人修眼里實在平常的很,沒記錯的話,當時你已經化身巔峰了吧?”白素安撫地拍拍李蓮花,“大侄子,你想要如何的交代?”
“種族限制就是如此,我現在也才剛剛地仙初期罷了!”祁元貞冷笑道:“我可以收這位……”他望向李蓮花,白素介紹道:“李相夷!逼钤懡拥溃骸斑@位李公子入門,但是卻不是以師叔道侶的身份,只能以我親傳弟子的身份,除非……”
大侄子收自己道侶當徒弟?這豈不平白矮了兩個輩分!白素當然不想被大侄子占便宜,順勢問道:“除非什么?”
祁元貞道:“除非你想我證明你從未放下你手中之劍!”他寒聲說:“當我聽說你跟那個青馗打架竟然換了三十七把劍的時候,我甚至以為是謠言!你可真給我們萬劍閣長臉!”
轉而他嘲諷道:“你當時飽覽藏書閣所有書籍,如今沒有必要再讓李公子進去,你自行傳給他便也是了,若是尋求庇護,百年后李公子修為加上你南冥山的后盾也不用萬劍閣出手……”他忽然明了了什么,勃然大怒,“你果然已經放棄了劍道,如今連劍訣都忘光了!”
白素長嘆一聲,開始半真半假地忽悠:“大侄子,你知道靈泉眼里是什么樣子嗎?”她握住李蓮花的手陷入回憶,這是一段從未對任何人說起的過往,“那里很冷,很黑,像我這樣的冰靈根都受不住,我的身體石化用來堵住靈泉噴發,而爆裂的靈氣時刻沖刷我的神魂,隨著神魂越來越虛弱,我開始放棄一些東西,從無關緊要的一直到為了活下去而不得不割舍的……”
她閉上眼睛,“一開始是仇恨,再然后是劍決劍譜,然后是親朋,情愛,記憶……最后只剩下我自己,”她睜開眼睛,苦笑一聲,“我本修的妖修普遍的逍遙道,也曾一劍入逍遙,但是最后,我就只剩下‘我’了,沒得選,所以鍛體后我只能修‘本我’道!
李蓮花心疼的恨不得抱著白素立刻離開這個破地方,但是白素卻握著他的手,對他輕笑:“要不是遇見了相夷,我甚至至今不知情的滋味,”她站起身來,“也罷,我便給你這個交代,你要是滿意了便將我的長老令牌重新還給我,不然你那個藏書閣我就把它一把火燒干凈,來宣泄對你這個不敬尊長的怒火!”
祁元貞卻輕易答應下來,道:“好呀!”他打開房間中的密室,“隨我來!”
三人來到祁元貞閉關的密室,“你還記得歸元劍訣要義嗎?”祁元貞問道,“我們便從此論道!”白素搖頭,“我都不記得了,也不必如此麻煩……”她以手抵胸,輕輕掐訣,只見胸口處一顆心臟漸漸顯露,心房中燃著白素的本命冰焰,里面一把霜白色的靈劍懸浮其中……“心火練劍!”祁元貞大驚,“此劍已完全成型,你練了多久?”要知道心火練劍,心臟時時承受磨劍煅燒之痛,非一般人能夠承受!
白素一手掐訣,以手為引,將那把劍從心房中取出,“自鍛體后便開始了,我答應寒霜要給他一個新的身體……”祁元貞顫抖著手扶上那柄絕世神兵,“你竟從未放棄……”
“劍既是我,我既是劍,自然無法割舍,”白素嘆道,“畢生皆為此物……”
“難怪你身旁留不下什么好劍!”祁元貞篤定道:“有這么一把靈劍在你心里養著,什么劍敢跟你結因果!”
他嘆了口氣,收回手,“行了,我錯怪你了,對不住!”說罷抱拳一揖,“請小師叔莫怪,只是你鍛體歸來以后什么都沒說就走了,只留下你的身份令牌,后面又是那些亂七八糟的消息,哎……”他手上出現一枚玉質令牌,呈上白素。
白素接過令牌,遞給李蓮花,“當時我身上殺戮業障太重,實在不宜久留,只來得及取回寒霜劍靈,便去尋找解決之法,也不能完全怪你,”她目的達成,拉著李蓮花轉身便走,“行了,你好好修煉吧,我們就先不打擾了,不用送了!”
徒留祁元貞在后面大罵“過河拆橋”,白素帶著李蓮花逛起了這座修真界劍修人人向往的宗門。
李蓮花一路上拉著白素,不肯松開,絲毫不顧及周圍人的目光,白素無奈,“其實也就一開始那百十年有痛感,后面我整個人都迷迷糊糊了,連知覺都沒有,更別說什么黑啊,冷啊,全是瞎編忽悠元貞的……”
李蓮花心思重,白素不想李蓮花多想,刻意引導話題,帶他去了藏書閣,“這里面包含了修真界八成以上的劍訣劍譜,還有其他修真法門,你在這里看上幾十年,定能收獲不斐,”
白素推開大門,此時是眾弟子的晨練時間,樓中無人,“這里面越往高秘籍等級也越高,我的令牌在這里可以暢通無阻,不過最高處吸引我的卻不是秘籍,而是景色,”她笑著拉著李蓮花拾階而上,“我帶你去看!”
二人走上樓頂,映入眼簾的是三幅畫作,白素指著中間烏發長須的執劍者,介紹道:“這位是萬劍閣的創建者,蒼劍君,如今已經破壁而去幾萬年,聽說已有大羅金仙修為,”又指著右側一位青衣女子,“這是我那沒見過面的師父,她是萬劍閣有教無類的開創者,凡有劍緣,皆可入門,所以萬劍閣如今才能如此強盛。”李蓮花燃香對著二位各拜了一次,又看向第三幅畫。
只見那畫上一個白衣白發頭生雙角的妖族,雙手各持一柄寶劍,口中叼著一把短劍,背后尸山血海,遍布詭異的魔族尸身。
“這位是青離劍仙,”一個聲音從側方傳來,原來是祁元貞早就在此“守株待兔”,只聽他道:“七千年前,青離劍仙帶頭抗擊魔族入侵,最后一劍寒霜冰封魔族大軍,封住異界之門,保衛了修真界,護衛了億萬蒼生,功德無量!”
原來這竟然就是昔年的白素原身!李蓮花不禁細看,果然見那畫中人與白素雖性別不同,卻又七分相似,白素有些不好意思,“我還活的好好,就被掛上去燒香膜拜,元貞你可真是……”
祁元貞卻道:“無論你是死是活,對于修真界的貢獻不可磨滅,理應如畫接受供奉!”
白素笑道,“我早已不在意這些,隨你便是,”她拉著李蓮花走到窗邊,推開窗,只見外面仙霧繚繞,霞光萬千,整座萬劍閣的景象皆在眼前,“往事已矣,如今我的生命與你共行!”
李蓮花含笑回望,道途漫漫,聚散離合,終有一人掛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