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潮?那是什么?”唐德急切地追問。
蘭澤解釋道:“當(dāng)alpha遭遇生命危險,會本能地一次性放出所有信息素,在短時間內(nèi)提高體能上限。鑒于alpha信息素是一種進攻型的信息素,這樣做還有可能恐嚇到對手,大大提高自己的生存幾率。”
“但omega恰恰相反,大量釋放信息素只會引火燒身,所以通常來說omega并不掌握釋放信息素潮的能力。”
蘭澤打量著醫(yī)學(xué)院大樓:“如果沒分析錯誤的話,剛剛有omega在樓內(nèi)制造了信息素潮。”
唐德皺眉:“你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一下說omega不會釋放信息素潮,一下又說omega釋放了信息素潮,難不成——”
一個可怕的念頭闖入他腦海,再也沒有比這更壞的假設(shè):“……凌熠?”
玻璃被撞碎的巨響打斷了他們的對話,黑影在半空中飛出去幾十米遠,摔到地面后又滾了幾下,一動不動。
醫(yī)生們大驚失色,唐德快速跑過去,墜樓者面目全非,后頸血肉模糊,肢體扭曲,幾乎看不出任何存活跡象。
“是夜鴉,首相手下最頂尖的殺手。”蘭澤只一眼就認出他的身份。
唐德自信在醫(yī)學(xué)院安排的安保工作萬無一失,居然還能被盧乎倫派出的殺手混進來,驚出一身冷汗。
蘭澤接著說:“夜鴉不僅擅長暗殺,對首相更是忠心耿耿。執(zhí)行任務(wù)時被不該看到他的人看見了,首相令他自毀容貌,他就毫不猶豫地用強酸溶液腐蝕了自己的臉。”
唐德聽描述都感覺到痛:“你怎么了解得這么清楚?”
“如果你被深夜召喚前去處理一顆血肉模糊的頭,你也會記憶深刻。”
“我忘了你也為首相工作過,原來是你的前同事。”
“我是效力,他是效忠,我們有著本質(zhì)的不同。”
蘭澤蹲下去,以一個醫(yī)生的職業(yè)習(xí)慣,檢查起夜鴉的傷勢。
“暴力擊打?qū)е孪袤w破損,七竅出血,此前應(yīng)該受到過強大的精神力攻擊。能以精神力碾壓夜鴉的alpha,大概只有奧瑟殿下本人了。”
唐德焦慮地抬頭望,自打夜鴉破窗飛出后,被打碎的窗戶后面就再沒有過動靜,也不知里面究竟怎么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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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素潮誘使alpha們發(fā)情,這些alpha們釋放出大量信息素,試圖將凌熠卷入同樣的深淵。
凌熠挺到現(xiàn)在,完全靠理智的弦在支撐,當(dāng)后頸被犬齒刺穿的一剎那,這根弦徹底斷裂,壓抑多時的火種熊熊點燃。
他的信息素原本就是為奧瑟而生,此刻就像找到了歸屬,積極地交織、迎合、糾纏在一起。
信息素順著牙管,不斷注入到體內(nèi),透過尚未磨合好的腺體,游走至全身,占領(lǐng)所經(jīng)之處。
其余被吸入的alpha信息素分子被一點點驅(qū)逐出凌熠的身體,直到他整個人都為奧瑟獨有,再也沒有他人的痕跡。
奧瑟完完整整地結(jié)束這一次標(biāo)記,牙齒離開皮膚時,還意猶未盡地在那上面舔了舔,引起懷里的人一陣顫栗。
直到這時,他才有機會仔仔細細地觀察自己的omega。
凌熠眼下的模樣只能用凄慘來形容,無論是從修復(fù)倉中狼狽跌出,還是慌不擇路地逃竄,都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記。
平時張揚的銀色碎發(fā),被修復(fù)液浸濕,服服帖帖。眼睛不知為何失去了視力,變得無助又茫然。
純白色的病號服被切割出數(shù)十道細碎缺口,再向下是一雙赤足,踩過碎玻璃,撞過墻角,留下刺眼的傷痕與淤青,此刻正因過度興奮而腳趾蜷縮。
他看起來就像從水里打撈上來的人魚,用珍貴的眼睛換取了人類的雙腳,卻還沒有學(xué)會像人類一樣奔跑。
原本存在于他身上的諸多富有攻擊性的特征,上揚的眼角,犀利的眼神,永遠蓄勢待發(fā)的身體姿態(tài)……這一切的一切都被掩蓋,導(dǎo)致此刻的他看上去倒真是個溫和無害的omega,跟那個身陷囹圄依然意氣飛揚的alpha判若兩人。
失去視覺的凌熠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奧瑟肆無忌憚地打量,他只感覺得到熱浪從小腹一股股上涌。
他反客為主摟上奧瑟的脖子,舌尖迫切地從一顆犬齒舔舐到另一顆犬齒,腺體已不是alpha的腺體,卻依然保留了alpha的捕獵習(xí)慣。
標(biāo)記不到奧瑟,就在他的發(fā)際耳畔,雜亂無章地啃咬。
奧瑟哪里受得起這樣的挑逗,用力將人騰空抱起,邁過一地煞風(fēng)景的alpha,就近找了間病房,反向一腳踢上門。
這里的病房專供皇室貴族使用,布置的舒適程度不遜于豪華酒店。
本著醫(yī)療的用途,各種醫(yī)療器具也配備齊全。
他大手一揮,桌上的瓶瓶罐罐被掃落一地,噼啪作響,凌熠被放在了桌面上。
代表皇室身份的靛藍色制服外套也被無情地丟在地上,正好覆蓋到那一堆破碎的器皿。
室溫逐漸上升,空氣中充斥著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與心跳聲。
當(dāng)氣氛醞釀到極致的那一刻,奧瑟卻生生停了下來。
由于強行克制,他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青筋賁張。
相對于凌熠,他還保留了0.01%的理智。
“不行,至少現(xiàn)在不行……”
“這種時候你都忍得住,你是戒過毒嗎?”
“你剛做完手術(shù),身上還有傷。”
奧瑟用盡全身力氣想撤離,卻被凌熠以更大的力氣拉了回去。
他早就知道凌熠腰力好,但沒想到凌熠腰腿一同發(fā)力連他都掙脫不開。
凌熠喘息著問:“廢話真多……馮狄·奧瑟,你是不是真的不行?”
最后0.01%的理智也蕩然無存。
“說這種話,你不要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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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走到病房門口,一股獨特的omega信息素氣味撲鼻而來,唐德情不自禁深吸一口氣。
omega信息素吸引alpha本就是自然法則,如果遇上匹配率高的omega,alpha很容易“一聞傾心”。
唐德正陶醉著,表情忽然僵住。
在omega信息素下,還隱藏著一股不容忽視的alpha信息素,這個信息素唐德再熟悉不過,他幾乎每天都在與信息素的所有者共處。
那種感覺就仿佛奧瑟殿下出現(xiàn)在半空中,居高臨下地睥睨著他,警告他不要對自己標(biāo)記過的omega輕舉妄動。
唐德靠著墻,捂著嘴,這口氣咽不下也吐不出,花了半天時間才將那種熟悉的反胃感壓下去。
誰能想到,他居然陶醉地吸起奧瑟殿下的信息素,他只想把幾分鐘前的記憶從腦海中消除。
唐德變得比以往任何時間還要謹慎,他把呼吸調(diào)整至維持生存的最低限度,低頭含胸進入病房。
國民印象中最講究外在儀表、連炎炎夏日都穿得一絲不茍的奧瑟殿下,此刻上半身只隨意套了件白襯衫,沒有一顆紐扣被安分地系好,緊實的肌肉線條就這樣高調(diào)地暴露在空氣中。
他慵懶地坐在沙發(fā)里,饜足感和殺氣詭異地共存,渾然一只吃飽喝足的獅子,正醞釀著把闖入領(lǐng)地的入侵者們都殺了。
靛藍色的皇室制服外套被隨意地丟在地上,蓋在一堆完全認不出原貌的玻璃碴上方。
另一件純白色病號服則沾滿怵目驚心的血跡,很難想象它的主人都經(jīng)歷過什么。
睡在病床上的人一動不動,被子從頭蓋到腳,只有一丁點銀色頭發(fā)露在外面。
唐德甚至不敢往那個方向多看一眼,視線只敢落在奧瑟腳下。
“奧瑟殿下,醫(yī)學(xué)院所有人都已清點完畢。當(dāng)時情況混亂,大部分人只是聽到警報撤離,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少部分人短暫失去理智,不記得發(fā)生什么事。還有幾個人為殿下的精神力所傷,尚未蘇醒,我已經(jīng)警告所有人不得將此事外傳。”
“毀容的人是怎么回事?”
唐德將頭壓得更低:“是屬下辦事不力,讓首相的殺手喬裝混入醫(yī)學(xué)院。接應(yīng)他的人已查出身份,控制起來,等候殿下發(fā)落。屬下失職,也自愿接受處罰。”
奧瑟冷哼:“你是該罰,不過更該罰的還不在這里。帕特人呢?”
“他……”唐德猶豫,“信息素潮發(fā)生時他在附近,被其他alpha當(dāng)作競爭對象攻擊,傷勢比較嚴重。”
“我不管他傷得重不重,只要還能動,爬也要爬過來見我。”
“明白。”唐德又提議,“殿下,這里人多眼雜,要不要趁早把凌熠轉(zhuǎn)移回地下?之前照顧凌熠的護士目前重傷昏迷,我找了新的靠譜護士,是個omega。”
一個罕見的omega壯漢應(yīng)召進來,濃眉大眼,膀大腰圓。
他剛進屋就立刻把頭扭過去,嬌羞地捂住臉。
“殿下,怎么說也是ao有別,您能先把扣子系上嗎?”
“……”
奧瑟給了唐德一個你自己領(lǐng)會的眼神,像是在挖苦——你找的人,確實靠譜。
唐德苦笑,他要醫(yī)學(xué)院再推薦一個心細嘴嚴的護士,甚至連omega這一條件都考慮到了,他怎么也想不到派來的護士如此另類。
奧瑟從椅子上站起身,慢條斯理地系好襯衫紐扣,末了嫌棄地瞥了眼地上皺巴巴的外套。
唐德很有眼色,立刻道:“我這就派人送來。”
奧瑟:“你可以轉(zhuǎn)過來了。”
護士聞言把手放下,再看一眼他的臉還是很令人震撼。
“名字?”
“回殿下,我叫洛力,力氣很大的力。”
“看出來了。”
洛力靦腆:“護理經(jīng)常需要搬動病人,力氣大也是一項優(yōu)勢。”
奧瑟:“這個人不用你搬,重新找一套干凈的衣服過來。”
衣服拿來,奧瑟連穿衣都不肯假手于人,還把唐德和洛力都趕了出去。
唐德與高自己一頭的omega壯漢獨處,內(nèi)心充滿壓力。
更別提這個omega還時不時朝自己暗送秋波。
“喂……喂!”有人小聲呼叫唐德。
唐德循聲望去,帕特在拐角鬼鬼祟祟地探頭探腦。
洛力:“帕特醫(yī)生,原來您在這兒啊。”
他不僅人高馬大,講話也聲若洪鐘,嚇得帕特瘋狂比手勢:“噓!噓!”
洛力掩住嘴,朝他飛了個心領(lǐng)神會的媚眼,帕特又一次受到暴擊。
信息素潮爆發(fā)時,他身為距離最近的alpha之一,的確受到了影響,也遭到了其他alpha的攻擊。
不過他被擊暈的速度很快,僥幸只受了點輕傷,唐德為保他夸大了傷勢。
帕特往屋內(nèi)努了努嘴,向唐德打聽:“里面什么情況?奧瑟殿下怎么說?”
“這個嘛——我家殿下剛剛完成了alpha人生大事,結(jié)束了三十多年的孤寡生活,這會兒的心情當(dāng)然是好得不得了。”
帕特驚喜:“真的嗎?”
“所以你要是現(xiàn)在去跟他請罪,沒準(zhǔn)還能留個全尸。”
帕特:“……”
病房門開,奧瑟打橫抱著一團人形出現(xiàn)在門口。
之所以叫一團人形,是因為奧瑟用床單將人裹得嚴嚴實實,只能從輪廓看出是一個人。
“你在跟誰講話?”奧瑟問。
唐德回頭一看,帕特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呃,那個……洛力!我在跟洛力護士聊天,我們一見如故,有很多共同話題。”唐德急中生智地說。
奧瑟半信半疑地看了眼洛力,對這位下屬的口味不敢恭維。
“帶路。”
“不是,殿下,我們可以把凌……把人放在病床上,推下去。”
這里是醫(yī)院,推一張病床可比抱一個木乃伊更合情合理。
奧瑟充耳不聞,又重復(fù)了一遍:“帶路。”
凌熠在奧瑟為他穿衣服的時候模模糊糊地醒轉(zhuǎn),可他不久前才從高度緊張恐懼的精神狀態(tài)中解放,又經(jīng)歷了一場身體的透支,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索性閉眼裝睡任其擺弄。
被奧瑟抱在懷里,呼吸著令他心安的信息素,感受著天然的顛簸,洶涌的睡意很快再次涌上來,入睡前隱隱約約聽到唐德在講話。
醫(yī)院的alpha們都被以放假的名義逐出大樓,留下少量beta工作人員進行善后工作。
遠遠見到奧瑟殿下來了,各個畢恭畢敬地鞠躬迎送,全程不敢抬頭。
直到奧瑟走遠,才重新踮腳張望,低聲八卦:“看到了嗎?那個就是帕特醫(yī)生幫奧瑟殿下搞出來的生化武器。”
“一個能讓醫(yī)學(xué)院alpha全軍覆沒的生化武器到底長什么樣子,真好奇啊。”
“好奇的話,為什么不當(dāng)面向奧瑟殿下申請看一眼呢?”一個聲音從身后傳來。
兩個人剛想說是誰膽大包天,敢說這種虎狼之詞,扭頭一看發(fā)現(xiàn)是蘭澤——院里唯一一個說什么都不奇怪的人。
“您見笑了,我們只是口嗨,哪敢真去看呢。”
“對了,不是說全院alpha放假,蘭澤醫(yī)生您怎么還在?”
蘭澤:“我還有事要處理,你們倆來幫我抬一個人。”
待兩名工作人員見到要抬的人,面面相覷。
先不說他因高空墜落導(dǎo)致四肢詭異地扭曲,單頸后血肉模糊的腺體,但凡有點醫(yī)學(xué)常識的人,都看得出存活無望。
“蘭澤醫(yī)生,您是要我們把人送去太平間,還是解剖室?”
另一人恍然大悟:“您是要做解剖實驗對吧?這個人來路不明的,應(yīng)該也不會有家屬來認領(lǐng)尸體。”
蘭澤:“不,把他送去我的手術(shù)室。”
員工吃驚:“啊?您不會想要醫(yī)治這個人吧?他的腺體都被破壞成這樣了,就算勉強救回來,也活不了多久。”
“蘭澤醫(yī)生讓搬,咱們照做就是了。”
同伴朝他使眼色,畢竟提出這個要求的是蘭澤,他就算利用這個人搞點暗黑實驗,也沒有人敢管。
夜鴉面朝下被安置在手術(shù)臺上,盧乎倫手下的頭號殺手,如今是個任人宰割的“死人”。
蘭澤用視線掃描手術(shù)刀的刀鋒,滿意于它的鋒利。
“手術(shù)能不能成功,要看我的技術(shù)。”
“至于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你的運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