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宴之坐靠床頭,薄被輕輕搭在他的腹部,仆人刑豪在向他匯報,刑明熙不見了。
刑宴之目光看向床邊的那張小塌,小塌的被子疊得歪歪扭扭,如同小塌的主人那樣,一點也不嚴(yán)謹(jǐn)和聰明。
刑宴之輕笑了一聲。
“刑豪,我說了天亮帶他回來,我不需要知道中間過程,我只要結(jié)果,你辦不好我說的事,那么退位讓賢便是。”
“還有,不要妄加揣測我的心思,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刑宴之神色十分平靜,說完這些話后,就閉眼躺下,表示他要休息了,不要再來打擾。
刑豪聽見主子的話,后背出了一身冷汗,他以為明熙對主子來說是特殊的,就算不是,好歹也有那么一點點喜歡。
可惜他猜錯了,主子根本不在意。
主子只是一時興起而已,明熙對他來說,可有可無,主子只在意自己吩咐下去的命令,下面的人是否做到。
刑豪跪在地上,給主子磕了個頭認(rèn)錯,隨后退出房門,趕緊吩咐人手暗中去找明熙。
刑石還沒出府,他看見刑豪這副樣子,有些幸災(zāi)樂禍,他抱著手臂走到刑豪面前。
“刑豪,難得看你吃主子的落掛,你也有今天。”
刑石挑眉看著刑豪點了院里六個好手,讓他們小心行事,去府內(nèi)各處找找,并吩咐他們小心避開府內(nèi)巡邏的仆人。
晚上大少爺身邊的人,才大張旗鼓的去搜了紫煙房間,如今二少爺也搜查的話,肯定會引起諸多猜疑。
尤其是二少爺,才剛剛從刑老爺那里接手刑府所有事務(wù),被其他幾房拿住話頭了,難免惹二少爺煩心。
從小跟著主子一起長大的貼身仆人有很多,但只有他刑石刑豪和另外兩人得主子看中。
主子雙腿有疾那兩年,性情反反復(fù)復(fù),他們這些做貼身仆人的,每天打起十二分的警惕,但主子長大至成年后,性格好了很多,他們大腦那根緊繃的弦,也才跟著松了不少。
這么多年了,這還是頭一次看見刑豪犯錯。
刑石樂得看戲。
刑豪沒空理會這個落井下石的家伙,讓那些人出去后,他轉(zhuǎn)過頭和刑石說話。
“你確定是送到紫煙房間的?”
“送進(jìn)去后上鎖了?”
刑石聽著刑豪的質(zhì)問,臉上譏諷的笑停住,語氣不好的回他。
“你什么意思?”
“主子都沒質(zhì)疑我,你算哪根蔥。”
“自己事情沒辦好,怎的,想拉個墊背的?”
刑石語氣難聽,刑豪沒有計較,他很冷靜的和刑石分析這件事的利弊。
“刑石,我們是一體的,是你送明熙過去的,我負(fù)責(zé)接人,但是中間卻出了岔子,明熙不見了。”
“現(xiàn)在你來嘲笑我有什么用,等天亮了,若是我還沒找到人,你以為你能好到哪里去?”
刑石聽他這樣說,面上的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刑豪只是負(fù)責(zé)去接人而已,何況還沒輪到他去辦事,他把人送到紫煙房里后,就走了,并沒有在附近暗處守著。
雖說主子沒有特意要求,但那是事情沒有出岔子的時候,他怎樣都可以,但如今事情出岔子了,他的所作所為,各方面都會有漏洞。
他沒有在附近守著,等大少爺他們的人來,還有明熙到底是怎么不見的,好好地一個人突然就消失了,是不是他臨走時,門沒有鎖好。
這些都是問題。
刑石想到這里也不看樂子了,趕緊把今天帶著人過去的事,從頭到腳細(xì)細(xì)的回憶了一遍。
找不出問題后,他跟刑豪說,他再去紫煙房里探一探,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刑宴之閉上眼后,一直沒有睡著。
他的睡眠一直不是很好,以前靠安神香助眠,后面用得多了,那些香對他不起作用了,改換成湯藥,這些湯藥喝了好幾年,直到最近才停下湯藥。
睡眠雖是比以前好了不少,但是他晚上不能聽見有太大的動靜,否則就會醒來,醒來后就難以入睡。
睡不著了,刑宴之便睜開雙眼。
屋外很安靜,下人們行動都十分輕聲。
刑宴之掀開被子,撐著身體從床上坐起身,他拿過放在床頭的那一本心經(jīng)看了起來。
他心中有太多的怨恨和邪念,它們相互交織著,形成了一個龐然大物,這些東西在他身體里隱藏著,在靜待時機(jī),等待哪一天劃破支撐著它們的那張人皮,張牙舞爪而出。
人由三魂七魄組成,情感上有愛恨貪嗔癡。
刑宴之翻看心經(jīng),他有時在想,我是人,不過紅塵中的一粒沙,我又不皈依佛門,為什么要大度,為什么要看開。
這一次翻看心經(jīng)時,刑宴之的想法同樣沒有變,他并不崇尚佛法,他每日拿心經(jīng)放在床頭時不時的翻看,只是裝模作樣給別人罷了。
我是一個偽君子。
刑宴之合上心經(jīng),這樣想。
刑宴之把書放回床頭,他偏過頭去看那張小塌,如果今夜事情順利,沒有出岔子的話,第二天早晨刑明熙就應(yīng)該會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
一身都是傷的可憐小貓。
喵喵喵的慘叫,貼著他,討好他。
然后他再安撫,替小貓治好傷。
這樣小貓好了,也會有應(yīng)激反應(yīng)。
時不時的貼著主人,黏在主人身邊,不敢吃別人給的東西,也不會跑太遠(yuǎn)。
刑宴之想著自己原本打算做的這些事,他并不覺得自己過份,如果他不收留刑明熙,估計對方能不能活至成年都是一個問題。
受點苦而已,又不會真的要他性命。
可惜懲罰還沒開始,刑明熙就不見了。
是老天看不過去他的所作所為嗎?
刑宴之眼里閃過一絲陰郁。
刑宴之拿起床邊疊好的衣服穿上,從床上撐著身子挪動到輪椅上,推動輪椅到了門口,他拉開門,門口候著的仆人,趕緊詢問二少爺有什么吩咐。
“叫刑石過來,我有話要問他。”
明熙撅著屁-股,手撐著腦袋蓋著被子,以一個跪-趴的姿勢在床-鋪上,和幾個小屁孩圍成一個圈,最中間一個稍大一點的小男孩,在講他們這里最近發(fā)生的事情。
“姐姐,我聽我娘和幾個嬸子說,她有一日起夜上廁所,從大門的縫隙里看見外面有一閃而過的影子,嚇得她連廁所都沒有上,趕緊跑回來了。”
“其他幾個嬸子們,她們也是半夜起來時看見過一兩次,不過時間比較久,有的是一年前看見的,有的是幾個月前,大家都說是妖怪出沒。”
“妖怪?”
明熙是知道這本書里有妖的,所以他比這幾個小孩子還要害怕,于是他把被子往下拉了拉,把自己整個人都蓋住,只露出鼻子和眼睛。
明熙說完這句話后,突然他的腦海中浮現(xiàn)了那本叫《猜猜誰是妖》的書,那本書之前他放在身上的,后面就消失不見了,他以為書不見了,沒想到還在,只不過換了地方。
書頁快速的翻動,嘩嘩的翻動了幾十頁。
隨后頁面停止,展現(xiàn)出的就是一面答題頁,上面寫著:請?zhí)顚懙谝粏卧难置帧?br />
橫杠下面有幾行小字備注。
備注上寫著:請讀者謹(jǐn)慎填寫答案,機(jī)會只有三次,只有正確答案才能通往第二單元故事。
每填寫錯誤一次,故事劇情將發(fā)生細(xì)微變化,三次過后,劇情線開始自由延伸,沒有邏輯性。
第一單元通關(guān)后,讀者可獲得第二單元故事簡章一份,另有獎勵隨機(jī)掉落。
請在24個月內(nèi)填寫答案,否則本單元故事,將重新回到最初起點,故事線將重新編織。
24個月限期后,填寫答案機(jī)會只有一次,錯誤后,本單元將會開啟鎖定,故事停留在讀者所看當(dāng)頁。
明熙看著這一排排小小的注意事項,越看越看心驚,他總算是明白同桌當(dāng)初為什么那么抓狂了。
感情他填錯一次,故事就會有所變化,三次都填錯了,劇情就會變成大雜燴沒有邏輯性,就更猜不到了誰是妖了。
你還必須得在規(guī)定的時間內(nèi)填寫,否則機(jī)會只有一次,填錯了,故事就鎖定。
明熙覺得毛骨悚然,他要是都填錯了。
他不會困在這個世界里吧?
雖然撿一條命很好,但是他很不喜歡這個世界的背景,他還是喜歡和自己世界,相接近的背景。
好歹人是人。
幾個小孩見大姐姐一直發(fā)愣不說話,都以為她被嚇到了,其中有個小女孩,伸手摸了摸大姐姐的腦袋。
“姐姐,不怕不怕哦。”
“我娘說,她燒了香,還掛了驅(qū)邪防妖的桃木和八卦鏡在門口,可以抵擋妖怪進(jìn)來。”
“我娘掛的是道士那里求的符。”
“我娘準(zhǔn)備了黑狗血,說晚上看見了就潑過去,她說她倒要看看是個什么東西在作祟。”
明熙見小孩子們興致勃勃的分享,自己家長做了哪些事來應(yīng)對妖怪,在小孩子們眼中“妖怪”沒有親眼見過,也沒有讓他們受到什么實質(zhì)性的傷害,所以他們并不覺得害怕,反而覺得很有趣。
幾位婦人在屋檐下做針線,她們時不時的回頭看向院內(nèi)的屋子,偶爾能聽見小孩子們的竊竊私語聲。
婦女們把孩子都帶來,在王嬸家里一起睡,小孩子多大家一起做伴兒,晚上睡覺也不怕。
她們幾個婦女,就在門口守夜做針線活兒,上半夜下半夜的輪流守,然后還準(zhǔn)備了各種防備的東西。
不是大家都膽子大,而是她們都是婦人還帶著孩子,男人在刑府內(nèi)做工掙錢,無暇顧及這些事。
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樣,主子們可不會管這些裝神弄鬼的事,說不得聽得煩了,直接把這一片兒都給封了不讓住人。
明熙這一夜都沒敢睡,除了害怕以外,還有幾個小孩子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別看小孩子們小,打起呼嚕來,還真響。
明熙無比懷念刑宴之寢室的那張小塌,而且刑宴之不打呼嚕,睡覺安靜極了。
明熙熬著夜,兩只眼睛被揉得通紅,狀態(tài)很不好,他看著天剛蒙蒙亮?xí)r,他才終于熬不住睡著了。
張嬸他男人回來后,聽自家老婆說了昨夜的事后,意識到這是一個,能和二少爺院子里的人攀交情的機(jī)會,立馬又回了刑府去傳話。
張信一個養(yǎng)馬的仆人,平日里進(jìn)不去刑府內(nèi)院的,于是他找其他仆人帶了句話進(jìn)去。
令張信沒想到的是,二少爺竟然親自出來了,并且讓他帶路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