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二少爺早上臨走前交代他的,二少爺會吩咐人,讓一個丫鬟穿得跟紫煙相似,然后讓一個有口音的丫鬟,突然間說上這樣一句話。
紫雁,你怎么回來了?
那個叫紫雁的丫鬟,是刑府三小姐身邊的丫鬟,是前不久刑宴之讓人采辦丫鬟學奉茶時,多買了一些丫鬟給幾位妹妹送過去的,三位妹妹,每個人的院子里都送了四個丫鬟。
這丫鬟原名本不叫這個,是刑宴之昨夜派人讓她改的,三小姐才兩歲,跟著嬤嬤丫鬟們在小姐所在的院子住,基本上沒出過門,所以就算丫鬟改了名字,也不會讓人注意到。
這就是刑宴之告訴明熙,要他做的事。
看聽到這句話后,回頭看的人有幾個。
然后記清楚他們當時,聽到這句話的表情和動作。
刑府內死了丫鬟,主家只會盡力壓下這件事,不會鬧大,更不會主動和客人們提起死的丫鬟是誰。
就算客人們自己打聽到了,主家們也會當不知道這件事,盡快的遮掩過去,消滅這件事帶來的影響。
既然已經確定兇手有可能是佛堂中人。
那么刑宴之就想辦法,把大師和他的徒弟帶來,分開閑雜人等,然后出了這一個法子。
既然是佛門中人,他們必定不會多嘴多舌,去向仆人探聽這些八卦消息,去客院做事的仆人都是刑府里嘴最嚴的,尤其是在大師他們面前做事的仆人和丫鬟。
紫煙的死是在前院發現的,居住在客院的大師和徒弟們,就算隱隱聽到消息,也只是知道死了人,并不會知道死的是誰。
搜查客院時,雖然佛堂也在客院,但卻是一南一北兩個方向,佛堂那邊也能看見,但同樣不會知道死的是誰。
大少爺沒那個膽子去搜佛堂,他要是敢,刑老爺第一個就打斷他的腿,所以去客院搜的時候,帶的人并不多。
在不知情的人看來,就是一個大少爺帶著一眾仆人去客院而已,只不過帶的人多了罷了。
一個丫鬟而已,搜查客院仆人令牌時,肯定都是找其它借口搜的,也不會搜得翻天覆地,讓客人面子上不好看。
所以按照道理來說,就算其他人都知道死的丫鬟叫什么名字,那大師和他的徒弟們則應該是不知道的。
沒人敢拿這些事在大師們面前說。
之前大師心善,聽到丫鬟們議論“五少爺”,大師覺得可憐說了一句稚子無辜,如果讓大師聽到紫煙無辜枉死,那大師肯定也得說上些其他的話,或者替死者念一念往生經。
所以如果這些話,讓主子和刑老爺聽見,那還得了。
主子們都下了命令,嚴禁討論這件事。
所以沒人敢頂風作案。
那么為什么聽見跟紫煙這名字相似的名字,大師徒弟中會有人回頭看呢?
不過是一個丫鬟而已。
回頭看的原因,則是因為他們知道,紫煙已經死了,為什么會又出現一個名叫紫煙的人。
所以刑宴之要明熙看,這些人中誰回頭看了,還有他們當時的反應是什么。
人在下意識的反應,是騙不了人的,尤其是沒有準備的情況下,雖然短短一瞬,只要能看清并記住,那么就能順藤摸瓜,了解到不少東西。
這時候幾個和尚,在回頭看后的一兩秒時間,就立馬轉頭繼續替面前的仆人解惑,期間不在亂看。
等前廳里的五個仆人出去后,又進來了五個丫鬟,其中就有叫紫雁的那個丫鬟,那個丫鬟在和同行的姐妹說話。
“六姨太知道大師在二少爺這里講經,所以派人傳話到三小姐的院子,讓我過來給三小姐求個什么保平安的物件。”
三小姐是六姨太生的女兒,母女兩人并不住在一個院子,小姐生下來后,都有乳母和嬤嬤教養,姨太太們若是想看自己的女兒,白日可以去看,但是不能帶小姐回自己住處一起住。
其實就是防的小姐們,跟著姨太太們學一些不好的,姨太太不像夫人跟老爺是門當戶對,大戶人家出身,納姨太太的時候,只是挑喜歡就納了,品行方面參差不齊。
小姐們雖是女孩子,卻不分嫡庶,都是統一待遇,金尊玉貴的好好教養,以后可以為刑家增加一份助力。
大師在佛堂,姨太太們不好拿這些小事去煩擾老爺,也不敢私自去佛堂,如今遇上二少爺讓大師給自己院子里的仆人和丫鬟開恩,所以六姨太,就派三小姐身邊的丫鬟,來求平安的物件。
這一系列也有刑宴之在六姨太身邊安排的人,暗暗鼓動的緣故,讓一切都看起來合理,又挑不出來任何問題。
紫雁走到大徒弟玄真身邊,詢問了一下兩歲的小孩子,可以戴哪些物件保平安,玄真取下手上的佛珠,交給了她,讓她在佛主面前虔誠的上香叩拜。
紫雁沒想到能得到大師徒弟的手串,心里高興得不行,面上也顯現了出來,叩拜完后,歡喜的帶著東西離去。
之后陸陸續續有丫鬟仆人進來,許是其他幾位姨太太,見三小姐得了保平安的物件,所以也派丫鬟過來了,剩下兩位小姐身邊的丫鬟也沒有例外。
這一場活動,持續了兩個時辰才結束。
結束后,二少爺親自送大師和他的徒弟們回了客院的佛堂,明熙則是等所有人都走了,前廳的大門關上了,他才從堆著供品的一面墻爬出來。
出來后,明熙又小心翼翼的把供品都照原樣給擺回去,聽說這些東西,等大師明天講經結束后,會拿出去派發給窮人的。
算是刑府行善積德了。
明熙在前廳里不敢出來,等二少爺回來后,把前廳外面守著的人調開,他才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二少爺身邊。
期間所有人都以為明熙在其他地方。
“二哥,累死我了,我在里面腿都蜷麻了,又累又餓。”
二少爺從早上起來就沒有吃飯,所以他們現在才吃上飯,刑宴之讓伺候的仆人丫鬟都退到院子外面,所以他們倆人說話,不用擔心被人聽去,導致消息泄漏。
明熙一邊吃飯,一邊回憶當時的場景。
那個叫玄真的大徒弟,聽到紫雁這個名字,他回頭看時,表情中是有詫異的,隨后立馬低頭做事。
二徒弟則是皺著眉看,做出一副微偏頭側耳傾聽的樣子,好似沒聽清的樣子。
五徒弟清凈則是看了一眼外面,然后目光又看向自己兩個師兄,隨后又看了一眼大師所在的方向。
三個人的反應都不太明顯,表面上看,看不出來什么太大的問題,但好歹是縮小范圍了。
刑宴之聽到刑明熙的敘述后,他略微思索片刻,心中就已確定了嫌疑人是誰,但他沒有同明熙說,因為明日還要講經一天,明熙這個人臉上藏不住事。
另外在兩天前,明熙懷疑兇手就是佛堂中的人后,他就暗中派人去查大師和大師那幾個弟子的底細。
想來最快也得十來天。
所以他們這就算確定嫌疑人了,也得拿出確切證據才行,大師的威望很高,他們無憑無據指認大師的弟子是兇手,恐怕會惹眾怒。
加上刑府內其他人虎視眈眈,恐怕事情的難度會成倍增加。
吃完飯,刑宴之出府去了,他臨走前交代明熙不要出他的院子,也不要去跟人打聽任何事,老老實實待著就可以了。
他院子里的人,也并不全是衷心于他的。
二少爺交代他的時候,神情比較嚴厲,明熙認真又嚴肅的點點頭,表示自己絕對聽話。
到了天快黑,二少爺才回來,明熙見二少爺神色有些疲憊,飯后仆人還給他端了一碗安神的湯藥,明熙不敢打擾他,自己洗漱完后就躺在了榻上。
到了晚上,明熙睡得迷迷糊糊,聽見有什么動靜,像鳥叫,十分刺耳又驚悚。
明熙慢慢的醒來,整個寢室內很昏暗,只有一縷月光透進來,大半夜的醒來,莫名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明熙想翻個身子繼續睡,誰知道剛翻完身子,就發現正前方對著他的窗戶,窗戶上面有一個拉長放大的黑影子。
那一瞬間,明熙整個人靈魂出竅。
明熙反應從來沒有這樣快過,幾乎是跟點了引線的穿天猴一樣,連滾帶爬的爬到了二少爺的床上。
人在面臨巨大恐懼時,有的人會大聲尖叫,有的人會突然失語,明熙就屬于第二種。
明熙嚇得渾身發抖,連話都說不出來,只一個勁兒的抱著二少爺,然后焦急的用手去推他,想把他叫醒。
明熙不敢看窗外,整個人鉆進二少爺的被子,緊緊貼著對方,一邊貼一邊抖,生怕貼不住。
刑宴之雖然喝了安神的湯藥,但刑明熙爬上他的床動靜很大,還把他的腰-箍得很緊,他皺著眉醒來,揉了揉額頭,他睡得正熟,被人突然吵醒,心里很是煩躁。
刑明熙,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都養得蹬鼻子上臉了。
刑宴之睜開眼,正想嚴厲呵斥他,讓對方滾回自己榻上睡時,忽然間發現不對勁。
刑明熙渾身抖得厲害。
刑宴之掀開被子,撐著身子坐起來,低頭去看,就看見刑明熙眼里滿是驚恐,被嚇得直往他懷里鉆。
怎么回事?做噩夢了?
刑宴之正想伸手碰一碰對方額頭時,明熙趕緊抓住他的手,無聲的啊啊兩聲,然后指了指窗戶外面。
刑宴之不知道他做什么,于是順著方向往窗戶外面看去。
這一眼,讓刑宴之的瞳孔微縮。
只見窗戶上,有一個細長又詭異的影子,影子還會隨機變化,變化的同時,伴隨著驚悚的鳥叫聲,隨后從影子的頭部開始流下水跡。
刑宴之聞到了腥味,如果沒有猜錯的話。
那是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