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池上氤氳著一層水霧,周圍的石壁凹凸不平,小蘭花搖曳在遠處,茂密的茅草算作屏障。月光輕柔灑下來,為此間披上一層朦朧白紗。
四下寂靜,連蟲鳴鳥叫都沒有,白芒不覺起了困意,雙眼微闔,輕薄的里衣隨著水波飄動,貼近她的肌膚又蕩開。
楚卿禮一睜眼,入目便是她瑩白的胸膛,渾身一震。
他下意識的想轉身,細小的一條蛇,在這汩汩流動的溫泉中不會激起任何水花。
可剛轉過去,他頓了片刻,就又猶豫著回頭,慢慢竄回來,隨著水紋沉浮著看她。
與他的渾身堅硬鱗片不同,她的身軀似乎要柔軟許多,好似能包裹著他淪陷。
水中都是她的味道,楚卿禮埋下頭,感知著那股惹他躁動的味道。
平靜舒適,就像是困極后墜入的草垛,在她身邊沒有恥笑辱罵,也不會想起娘親的血流滿身,簡單安心得讓他惶恐。
半夢半醒的白芒未發覺,她手背上的印記慢慢現了形,小白蛇的尾巴在蜷縮翻滾。
渾身的血脈都在應和那道印記,楚卿禮身體往下沉,體內的躁動因為不能疏解而讓他痛苦,靠著藥物度過的發情期,后續反應漫長的像是南邊陰雨天。
楚卿禮慢慢貼近了一處柔軟的皮膚,那是白芒在水下的雙腳,足弓踩中了蛇腹。楚卿禮倏然睜眼,看到的是她修長勻稱的小腿,他遵從本能纏繞上去,緩慢的摩擦。
她不會發現的,他動的很小心。
愉悅感瞬間俘獲了他的神智,楚卿禮束緊她的腳腕,遵從陌生的沖動,蛇尾極盡纏繞。
發現便發現吧,她是他的主人吶,惡劣的妖族本性是她該認識到的。
白芒已睡了過去,身體不自覺往下滑,像是被拖著往里。鼻腔被水淹沒的時候,她突然驚恐醒來,手撐著石壁坐直。
“你在做什么?”
她的疑問聲從耳邊炸開,楚卿禮猛地竄起身,男子的上半身從她的□□探了出來,手指按在她唇上,像是阻止她說出來。
白芒雙唇微漲,為眼前的景象驚到。
少年的骨架好似長開了許多,肩寬腰細,沒入水中的是巨大的尾巴,幾乎鋪滿了這整個池塘,貼著她也泡在水里的雙腿。
天上的月亮大了許多,月光澄澈,照明他過人的面容。沾著水珠的眉眼旖麗,眼眸漆黑如墨,薄唇淡紅,活像是蠱惑人心的妖魔。
一滴水珠順著他的鼻梁往下滑,滴進水池,砸開一片小水花。白芒咕咚吞咽了下口水,細微的聲音在如此寂靜中被放大,白芒干笑出聲。
“哈哈,你醒啦!
說著就往后縮了縮,給他的大尾巴騰位置,倏然不知他皺了皺眉。
順著動作,白芒的目光往水下看去,想瞧瞧他的大尾巴,可方一探頭,唇上的手就移上她的眼睛。
“別看!
白芒眨了眨眼,怎么覺得他嗓子還有些啞,“身體還不舒服嗎?”
“……嗯!
良久才傳來應聲,眼前的手放下,白芒被扶著臉仰起頭,只能瞧見他的臉。
楚卿禮低頭,感受著她鼻間的呼吸,比他要溫熱許多,突然開口道:“我做到了!
白芒了然,“嗯,能從北山之巔喚來天雷,我們小蛇這么厲害呢!
“我不是蛇。”楚卿禮皺眉悄聲,對上她笑出的梨渦,又動了動嘴角沒有多言。可等了許久沒見她繼續說,便迫近一些,“然后呢?”
熟悉的纏繞感又從腰上傳來,白芒生怕他這一不小心給自己勒死,于是手往下按了按。
雙眸瞬間變成豎條,楚卿禮推開她往后,尾巴都蜷起來,“你做什么!”
白芒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她剛才不就按到他的鱗片了嗎,硬硬的。
算了,大反派不能講道理,白芒立刻合手道歉,“對不起!
楚卿禮側首,面頰與耳尖攏著一層薄薄的紅意,眼神里卻還隱含著期待,時不時瞄她一眼。
巨大的蛇尾還在近旁,白芒只覺得自己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猜不出他想要的,就會被一尾巴拍死。
“要不我辦桌酒席,祝賀一下你?”
他眼神立刻冷了下來。
白芒呵呵一笑,“那不然,我給你送什么禮物,當做獎勵?”
皇帝明顯還不高興。
白芒兩手一攤擺爛了,“那你說,你想怎樣?”
咽下嘆息,楚卿禮慢慢貼近,面向她低下頭,眼睛一個勁看她的手。
他的頭發披散著,柔順的浮在水面上,白芒觀察他的神色,遲疑著將手放在他的頭頂。
楚卿禮渾身的氣息就都軟了下來,尾尖冒出水面輕輕搖晃著。
白芒愕然,沒想到這個皇帝這么好伺候。
用頭頂輕蹭了蹭她的手掌,楚卿禮便神色清明的退后,尾巴漸漸收回人類的雙腿,“我們上去吧。”
娘親教過,不能貪心,雖然是他自己動的,也是她摸了。
被拉上岸白芒才回過神,心情復雜的放下手,暗自反思她的教育環節是哪里出了錯,怎么感覺開發出了大反派別的屬性。
不過轉念一想,以后頭疼的反正也是女主,白芒樂呵呵沒當回事。
“怎么不多泡會,對你的身體好呢!
“臟了。”
還在想好端端的溫泉臟什么,白芒的肩頭就被壓了一件氅衣,濕冷的空氣被隔在外面。
手腕被拉住,楚卿禮沒有再變回蛇形,就這樣跟著她走。
若是白芒也有著妖族的嗅覺,就會發現溫泉周邊,全是龍族求偶的氣味。擴散到外面,不少睡夢中的狐貍都驚醒,蜷縮一團瑟瑟發抖。
雙尾狐給他們安排的屋子離狐族們聚居的地方稍遠了些,隱隱綽綽的陰影中,看到了門外站著個人影。
白芒走近,提起燈籠,照亮了一雙狐貍耳朵。
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面龐漂亮的不像話,狹長的眼睛自帶風流,薄薄的緋紅色染在眼尾眉梢,嘴巴別扭的抿著,耳朵豎起來慢慢的抖動,身后還有條灰色的大尾巴。
看到那大尾巴的瞬間,白芒就知道了他是誰,她再扭頭,忍不住笑了。
站在夜幕里的楚卿禮低下頭,沉默不語,矜美如暗紋的錦緞。
嘿,還挺賞心悅目。
白芒背著手踱步走向小狐貍,“這就是你的人形?還怪好看的!
平心而論,狐貍精這個詞是有道理的。
小狐貍蹭的一下亮了眼睛,耳朵立起來,“你喜歡我的樣子?”
“喜歡呀,人都會喜歡的!
于是尾巴也甩了起來,小狐貍自得的瞥過楚卿禮,走近她一些,“那我今天來陪你睡覺!”
“好呀!卑酌⑿Σ[瞇點頭,她都習慣做動物園園長了。
小狐貍神色更激動,“那明天我們就成婚!”
“好……這就好不了了!笔滞筚咳槐怀涠Y捏緊,白芒眼睛瞪大,義正言辭的搖了搖頭。
尾巴僵硬的垂下來,小狐貍收起斂起的嘴角,“為什么?”
微嘆一口氣,白芒看著眼前這個單純懵懂的小狐貍,開始思索怎么解釋人類情感這種復雜的命題。
小狐貍急切的變回原形,沖她轉了個圈,“我有漂亮的毛,這不是你最喜歡的嗎?”
楚卿禮低眸,她確實喜歡,摸到小狐貍的時候,她的氣味是很高興的。
但他沒有這樣的毛。
搔搔頭發,白芒蹲下來,抱膝看著他。“可是這樣的毛,是獨你有嗎?”
小狐貍一時啞然。
“有漂亮毛的妖很多,我都要喜歡嗎?”白芒微微笑著,只覺眼前是個撒嬌賣萌的小動物。
“人心很奇怪的,若不是那個人,再符合她的要求也沒用。你也未見得是真的喜歡我,我已見過了許多的人或妖,你卻只見過我一個人,只有你見了足夠多的人,才會明白什么是喜歡。”
小狐貍一知半解的追問,“什么是喜歡?”
白芒仰頭看向了楚卿禮,“奮不顧身,獨一無二。”
她的眼中倒映著月亮,比星子還明亮透徹,楚卿禮愣住,心忽的漏跳了一拍。
白芒心里默默唏噓,那就是楚卿禮日后的宿命,按照劇情,大反派必會對女主求而不得,用盡手段,死去活來。
優秀反派的宿命,就是因為愛女主而被打敗,老套路了,她懂得的。
“好啦,回去吧,你爹在暗處看了許久呢!卑酌⒋蛄藗哈欠,拍拍他的頭。
話音落下,房子后面果真甩出兩條尾巴,小狐貍羞憤的刨了刨地面,蹬蹬跑了。
沒空管這別扭的父子倆,白芒瞧了眼微低頭的楚卿禮,心道,今天也是認真教學的一天!
以后遇見了女主,他不得使勁把握。
一面想著,她上前去推開門,果真是困了,泡溫泉真是容易乏。
“芒芒!
身后突然想起了楚卿禮的聲音,白芒回頭。
“我沒毛,晚上很冷的!
“……”
躺在床上,楚卿禮聽著另一頭白芒均勻的呼吸聲,卻沒有睡著。一片黑暗中,他摸索著拿出一塊泛著異光的東西。
半個手掌大小,潔白如玉,是上古時期龍的一塊骨頭。北山之上,他的天雷劈開也是為了這塊龍骨。
楚卿禮閉上眼,想起娘親臨死的慘狀。
身體被切成一塊一塊,如同搗碎的蚯蚓,癱軟在地,眼睛只剩個空洞,還在看著他的方向。
龍骨被用力捏住,幾乎要嵌進他的血肉里,楚卿禮側過身,遙遙面對著白芒的方向。呼吸被控制著模仿她的起伏,許久之后,他才平穩下翻滾的怨怒。
天下蒼生,都比他一人的私怨重要的多,過去的事情已成既定事實,他不該再多計較。
往后,便這般守著她或許也是好的。
翌日。
剛醒過來,白芒與楚卿禮就被雙尾狐叫了過去。
蹲在石頭上,雙尾狐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你們該走了。”
“他的傷,在我這里不過是治標。十日之后,魔境將開,那里有他需要的東西!
白芒正色,扭頭瞧了楚卿禮一眼,見他也神色凝重。
“這是我昨夜費盡力氣探尋到的消息,算作對你們的報恩,此后我兒再不欠你什么。”雙尾狐說著,旁邊還蹲了只小灰狐。
小灰狐低著頭,不肯瞧他們倆,尾巴蔫蔫耷拉在地上。
十天時間,差不多足夠他們混進魔境去,白芒大致思量后點了點頭,與雙尾狐道了謝,當即就帶著楚卿禮走。
轉身之際,雙尾狐與楚卿禮對視一眼,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若說妖族還有振興的希望,那就都在這位少年人身上了。
但愿它探聽來的消息沒錯,能真的幫助到他。
其余的小狐們都沒有出來,嫩草拂過小灰狐的尾巴,他盯著白芒遠去的背影,嘴一點點垮了下來。
“我想要個名字!
他突然開口,雙尾狐低頭看他,“什么?”
小狐貍抬高胸脯,“我也想姓白,我以后就叫白狐!
雙尾狐面露難色,猶豫開口,“可能不行。你是個灰色的來著。”
以后條件允許了,不然還是給他找個人類老師吧,這文化水平有點匱乏,雙尾狐想著。
一朵粉色的小花,突然被氣泡裹著飄飄蕩蕩而來,到了小灰狐的鼻尖,噗一聲裂開,綻放的小花落在狐貍鼻尖。
阿嚏。小灰狐搖了搖頭,那朵花紛紛揚揚旋轉滑落,空氣中傳來白芒的氣味。
是她送他的臨別禮物,小狐貍高昂起頭,“就叫白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