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滿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聽到這樣一句話,他知道自己的父親賭癮大,也知道自己的父親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他從沒想到自己的父親居然算計上了殷紀。
讓殷紀陪人一晚,這是人能說出來的話嗎?
殷紀再怎么說都是殷家的孩子,是他的弟弟。
家里花了近二十萬,都沒辦法治好他,殷紀求人治好了他可想而知用了多大的代價和人脈,可是……
他進醫院做手術,這才過去兩天不到啊!
他現在才睜開眼睛,他父親就讓殷紀去陪人?
這是人能做出來的事情嗎?
殷成周看了眼自己躺在床上的大兒子,咧嘴笑了一下,“醒了就好,醫生說沒什么大事了。”
“好好養傷。”
“爸。”
殷滿皺眉,不滿意話題被扯開。
“別算計殷紀。”
殷成周嘆了口氣,警告地看了藍素一眼,對上藍素瑟縮的眼神,這才滿意地收回視線,笑著對殷滿道:“為你治病后家里就揭不開鍋了。”
“我這不是沒錢了嗎?”
“我剛剛問殷紀要錢,他直接掛了我的電話,把我拉黑了。”
“我一時氣急才收了那人的錢。”
“還回去。”
殷滿皺著眉頭說。
即便全身癱瘓兩年,身為殷成周和藍素唯一的親生兒子,他的話還是很管用的。
以前一直是這樣,可這次他的話卻失效了。
殷成周不滿地道:“小滿,你也不小了,也要體諒體諒家里。”
“這么個賺錢的好機會怎么可以不要呢,要是那人要我,我自己都去了,哪里會把這機會給殷紀。”
“而且,就算殷紀現在解決了你的醫療費和住院費,回去后的營養費和其他費用呢?”
“這些怎么辦?”
“我和你媽現在已經沒錢了,難不成要我們看著你吃苦。”
藍素站在旁邊,聽到這話后她欲言又止,卻什么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沉默著垂著視線,龜裂的手指捏著衣擺。
他們家里都知道,殷成周只是話說得好聽,實際上他拿了錢不僅不顧家里,還會直接去賭。
也就是最近兩年殷滿出了事情,他的賭癮才壓制了一些。
殷成周說完就不管殷滿了,直接朝著藍素伸手,“手機。”
藍素從身上摸出手機,就要遞給殷成周,殷滿緊緊地皺著眉頭,“別給他。”
藍素看了眼殷滿,又對上殷成周的視線,沉默地把手機遞了過去。
遞過去后她道:“我也很久沒有聯系殷紀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接我的電話。”
殷成周聞言冷笑一聲,發黃的牙齒暴露在空氣中,空氣中的煙味越發的難聞。
“我是他老子,他能不接我的電話。”
殷滿緊張地看著殷成周撥通電話,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通了。
殷成周率先出聲,“殷紀,你來一趟醫院,我……”
他話還沒說完,對面直接掛斷了電話。
殷成周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一幕,剛剛的大話打在他的臉上,啪的一聲,讓他的臉一下子漲紅了起來。
殷成周是那種傳統的大男子主義,對家里的掌控欲強,同時也有極強的自尊心,在老婆和兒子面前被另一個兒子打臉了,他怎么能就此作罷。
他掩飾的呸了一聲,惡狠狠道:“小兔崽子,翅膀硬了居然敢掛我的電話了,要不是我把你帶回來,你還不知道在哪個角落呢。”
“我還不信我治不了你了。”
他惡狠狠地把手機扔給藍素,從桌子上順了個東西,轉身頭也不回地出了病房。
病房內,藍素和殷滿對視了一眼,殷滿道:“媽,把我的手機給我。”
藍素猶豫了一下,如實道:“你的手機……剛剛被你爸拿走了。”
殷滿臉色一變,“媽,打電話給殷紀。”
“現在。”
藍素看著著急的大兒子,沉默地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嘟嘟了兩聲,對面掛斷了。
藍素看向殷滿,殷滿的表情很不好看,正好這時一個護士走了進來,殷滿道:“護士,能幫我打個電話嗎?”
“我有事情找我弟弟。”
護士聞言,看了眼藍素手里的手機,藍素低下頭,不好意思地低聲道:“剛剛摔了,打不了電話了。”
“好。”護士一口答應了。
“你弟弟的號碼是?”
殷滿迅速報出一串號碼,一會兒后,電話接通了。
“你好,請問你是?”
殷滿開口,“殷紀,是我。”
宿舍內,殷紀的講解被打斷,他低頭看了一下書本,對一旁的榮宋道:“接下來的都是一些簡單的,隨便看看就行。”
“就到這里了。”
榮宋夸張地捂著胸口開口,“哥,你簡直是我的神啊!”
殷紀瞧了眼耍寶的榮宋,又看了眼手機,拿著手機走到陽臺,“哥,怎么了?”
殷滿道:“我的手機被爸拿走了,借了護士的手機打電話給你。”
他快速說出了現在的情況,“爸收了錢。”
“十萬。”
“說是讓你過去一晚上。”
“對方具體要做什么爸沒有和我說,但是對方是針對你的。”
聽到這話,殷紀的表情沒有一絲變化,他站在陽臺,看著外面來來往往的人。
晚自習剛剛結束,此刻整個校園一片熱鬧的景象,而站在陽臺的他卻和這熱鬧格格不入。
“我知道了。”
殷紀的聲音沒有絲毫起伏。
“謝謝。”
殷紀垂下視線,淡淡道。
父母這兩個角色對人的成長至關重要,殷紀小時候被區別對待的時候心底還曾經生出過幻想,但是后來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知道這種偏愛已經形成,他的父母也已經習慣,他得不到了。
他生過氣,也鬧過,那兩人卻從來沒有理會過他的情緒,好在他哥殷滿對他不錯,倒也補全了一些父母留下的遺憾。
前世,殷滿的身體在今年出了問題,徹底沒有了治愈的可能性,家里矛盾爆發得更加激烈,爭吵聲不絕于耳。
因為殷滿對他的好,他沒辦法從那個家里脫離,他可以不要父母,但是他放不下殷滿。
父親是賭鬼,自從知道殷滿治不好后,徹底換了一副面孔,他要是不護著點殷滿,殷滿會被打死。
他就這樣在家里和學校來回奔波,家里天天問他要錢,學校的學習也逐漸吃力,大四那年,殷滿自殺前夕才告訴他為什么家里不喜歡他。
因為他不是殷家的人。
他是被殷成周帶回來的。
而殷滿在大學的時候就知道了這件事,硬是隱瞞到了那個時候。
那時候聽到這個消息,他心底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有感激,有恨,最終殷滿死了,他對那個家也沒有了感情。
除了每個月給點錢,其他的他什么都不管。
兩年時間,消磨的不僅是他的精力,還打斷了他的學習進度,放下一切回來上課后他才發現自己已經跟不上了。
加上家里經常催著要錢,更是時不時來學校鬧,他無法兼顧學業和工作,學校也因為他的成績不好,對他進行勸退。
那時候的他真的很疲憊。
他沒想過死亡,但邢子秦牽連他,對他來說也是一種解脫。
前世,他找不到存在的意義,卻又無法避開那兩人。
就算沒有邢子秦,他也不確定自己會不會步上殷滿的后塵,所以重生回來,面對殺死他的兇手邢子秦,他才會想教訓一頓就算了。
卻沒想到,這場教訓導致一些事情出現了改變。
手機的對面,聽見殷紀淡然的聲音,殷滿愣住了。
他小弟從來不是這個樣子的,這種語氣……
“殷紀。”他沉下了聲音:“你老實說,我昨天的手術機會到底是怎么來的?”
聞言,殷紀微怔。
重生回來后他特意避開了家里,什么事情都沒有去問,他想著反派找他有目的,就不會輕易動殷滿,所以也沒有去了解。
原來昨天已經做了手術了嗎?
昨天他和反派才確定關系,反派的速度很快。
“手術成功嗎?”
殷紀問。
其實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問了一句廢話,要是手術沒有成功的話,殷滿不會在這里和他說話。
不過他還是問了。
只為逃避。
他并不是一個勇敢的人,殷紀漫不經心地想。
“你現在還好嗎?”他又問了一句。
殷滿很了解殷紀,聽見殷紀的話,他緊緊地皺著眉頭,“殷紀。”
“我的手術很成功,所以你呢?”
殷紀瞥了眼手機號碼,“這個號碼不是你的。”
拒絕的意思十分明顯。
殷滿沉默了好幾秒,“你現在……你最近別出學校,爸那邊我會去說,你自己小心點,他賭癮上來什么都可能做出來。”
“我恢復后會去找你。”
“到時候我們談談。”
殷紀嗯了一聲,停了一下,他問:“你現在缺錢嗎?”
殷滿皺眉道:“我的手術已經做完了,暫時用不上什么錢。”
站在殷滿旁邊的藍素知道自己大兒子的性子,立馬插嘴道:“你有多少錢就打多少過來,家里沒錢了,你哥剛從手術室出來,需要好好補補。”
殷滿皺眉:“媽。”
殷紀掛斷了電話,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卡里面的余額,轉了五萬過去給藍素。
轉完后他回到微信,正要和藍素發消息,忽然瞥見邢子墨的微信。
他答應過邢子墨要發課表過去。
現在已經九點半了,邢子墨應該已經休息了吧。
手指停了一下,他還是點開文件發送了過去。
剛發過去,他手機的提示聲就響起。
【邢:還沒睡嗎?】
看著發過來的消息,殷紀眼底閃過一絲訝異。
這么晚了,他還沒睡嗎?
【殷紀:沒。】
【殷紀:您也還沒休息?】
【邢:在等你給我發課表。】
【邢:還有,小男朋友,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
【殷紀:什么事?】
他想了一下,沒想到自己到底忘了什么事。
身后榮宋在喊他,“殷紀,過來吃夜宵。”
“嗯。”殷紀回了一聲,拿著手機走到寢室,還沒來得及坐下,手機震動了一下。
【邢:小男朋友,我的晚安呢?】
【邢:別人的男朋友都有,我也要。】
殷紀坐下的動作停了一下,榮宋沒注意,在一旁道:“那兩個家伙今天晚上不一定回來。”
“只能我們自己吃了。”
殷紀瞥了眼桌子上的夜宵,坐在榮宋對面,猶豫了一下,手指落在手機上。
【殷紀:晚安,邢先生。】
發完,手機震動了一下,殷紀看見了對面發過來的消息。
【邢:晚安,小男朋友。】
看著最后幾個字,殷紀眼底閃過一抹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