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被目光審視
做好人好事要夸, 做壞人壞事要罵,這是五千年來社會穩定時諸多百姓的一個普世價值觀。
至于“好壞”和“賞罰”的標準怎么定和實行,則是先看當時法律規定、掌權者判定、民意所向、運氣等綜合之后, 再看當事人能投出個什么樣的骰子來。
呂雉所在西漢,沿襲著上古夏商周時期的一種刑罰, 叫做髡刑。
具體的施刑方式是將犯人的頭發全部剃光或部分剃光,以此來讓犯人羞恥……
這個平行時空看到天幕的呂雉已經是漢宮女主, 她作為大漢太后, 年紀不算小,卻因為權力滋補,面貌有股人類盛年獨有的氣勢。
突然出現的天幕,上面人的言談舉止、衣著精神, 都讓管理著國家的呂雉頭疼。
天幕上!
男子多以短發面貌見人, 呂雉就沒從上面見過頭發長到肩頭的男子。
且從青少年到中年, 再老年, 男子從不以蓄須為美, 誰胡子稍稍長長一點, 周圍人異樣的眼光就上去了,認為此男子極為不注重外表, 是個邋遢臟污之人。
女子倒是變化不大,那簡單的頭發, 看著看著倒也覺察幾分爽利來。
呂雉最擔憂的那上面的學派理念。
如今百家各有各的道理,儒家有人遍閱先賢經典著書改理念, 公羊家有人在她兒子身側, 信服黃老之說的人在朝在野都有, 墨家逐漸落于匠籍,農家兵家……
還有塞外的匈奴單于, 漢大敵也。
她們天幕天天說些人人生而平等、為人民服務、矛盾抗爭,在這種想法之下,她和劉邦建立的漢朝算是什么?算一個內憂外患的笑話嗎?
呂雉已經在天幕出現不久派人引導民意,讓民間有天幕出現是因為呂女掌權的各種正當說法。
她知道,神鬼之說是無法在她的子民身上消弭的,若要他們相信“世上從來沒有什么牛鬼蛇神,都是封建迷信”,那他們要如何去解釋天上高掛的天幕呢?
人無法相信沒見過的東西,連呂雉自己,有時看著天幕,都會被方蜻所去的地方,或她的某個行動驚嚇到。
呂雉闔眼一個呼吸,將因為看見方蜻那一頭短發引起的各種雜念壓下,將心力放在更重要的政務上。
天幕上。
馬路上滿是朝著學校方向去的學生。
家長送的、騎自行車的、走路的。
不時在某個路口多出幾個學生匯進密密麻麻的人流里。
方蜻在某個路口把住自行車剎車,靠著側邊停下,沒停到一分鐘,穿著校服的霍燃燃就從邊上出現,三兩下解開一輛黑藍色自行車。
“走吧!”
霍燃燃的頭發也被咔咔了。
高三緊張,不止方蜻一個女生去把頭發剪短。
有些是老師家長要求,有些是為了方便。
這些原因里方蜻頂多占一半吧,還有一半是她自己想要試試換個新發型。
方蜻從有印象開始就留著長發,媽媽也是一直一頭長發或披或扎,她還沒從試過短發呢。
但是平白無故剪短頭發,肯定會被人問和說的,問些什么“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啊?”,被人在背后蛐蛐些“她是不是失戀啦”,她就看別的同學從長發變短發被這樣問,那個女生被問煩了后面直翻白眼,方蜻就又聽到有人說她是個很沒有禮貌的人。
等紅綠燈時兩人聊了兩句。
霍燃燃嘆著氣:“我媽媽說高三讓我住校去,從宿舍到教室就幾步,老師管的嚴也不能帶手機分心,我爸總是聽我媽的,我好說歹說才把他們這個想法打散了。”
方蜻抿著嘴笑。
“你不是被你們班老師繳過兩次手機了嘛?你爸爸來學校拿手機還被老師訓。現在你回家也沒有手機啊。”
“沒事我回家有電腦!斷我網和要我命有什么區別!我又不是那種分不清輕重的人,頂多就是上網幫助查資料……我有分寸的!反正我不想去住校,被關起來了一樣,太慘了,我自己住多好!”
紅燈停,綠燈亮!
閑聊中止!
沖!
方蜻爸媽倒是沒打算用外力來給她上自律buff。
方蜻向來很聽話,成績上也沒什么讓夫妻兩人可以指手畫腳的地方,反而是家長會和過年過節可以用來長長臉。
寫下《再生緣》一書,曾卡在女主被識破女扮男裝身份吐血許久的陳端生,卻對方蜻因為學業緊張剪短發很是憐惜。
髡刑流傳的時間幾乎截止在西漢和東漢,之后亂世導致的各種刑罰花樣出現,剃發已經撐不起人的律法了。
她更有感觸的是清朝統治下,處于下位者的漢人對滿清貴族政權的各種不能明著來而暗來的種種舉動。
女人健康的腳變成殘疾,再用一個美妙至極的“三寸金蓮”來吹捧贊美,就是反抗的結果之一。
在天幕出現之前,陳端生沒看過涼鞋。
女子的足是藏起來的,是“美”,是“閨房”,是……女人用痛苦滋養出來的豬蹄。
街上過半販賣布匹和雜貨百物的婦孺在這樣的痛苦中生活著,包括她。
她曾以痛為美。
直到,看到天幕!
那么多的的女孩,都是天足!她們大步流星奔跑,和男孩一起比賽,和男孩一起考試……為什么?憑什么!
她在有這個想法的瞬間,敏銳的感知到震撼之后從心里升騰得遮天蓋地的怨恨和忌妒。
她繼續去對比很多事情,目視自己的靈魂走入窮巷。
她筆下灌注心血的女孩女扮男裝走入南墻,是她在現實中撞到了一堵更高更無法逾越的南墻。
陳端生用尖銳的刀剖析自己的心肝脾肺,抽出喜怒哀樂一個個披在孟麗君身上,讓世人看到她看到的東西。
卻原來,還不夠。
這個平行時空的陳端生看著方蜻和天幕,那無論如何也寫不下去的小說情節已經開始破開死局,只是,目前為止……她在紙上寫了足足九十二個后續,依然覺得書中女主孟麗君做的應對不對勁。
“方蜻啊……”
“希望你做的事能得到一個好的結果吧……讓我補足那些‘不夠’,讓我明白我究竟想要什么。”
陳端生提筆寫信,將這段時間積攢下的一點銀錢出門去換了厚實的棉衣。
她要將這些東西寄到邊疆去,不然,她會害怕遠方傳來丈夫死亡的訊息。
方蜻在校門口停下,擠進包子店排隊。
天幕下,有人正在以審視的眼光看著方蜻。
第72章 懷疑看錯人
審視她的人是誰?
趙匡胤。
此時他在這個平行時空的964年, 是一位開國皇帝,將年號定為乾德。
但他也只是數不勝數審視方蜻的其中之一。
因為系統將方蜻以天幕形式投放到眾多平行時空,上到王侯將相、販夫走卒, 下至未被人類定義為文明的飛禽走獸,都注意到了她。
太多人同時看著她了, 以至于這一小種類型拎出來也有成千上萬。
騎自行車時風會吹亂頭發,風從臉頰貼過臉上的皮膚能感覺到風吹快的微微冷刺, 有些像涼涼的果凍。
方蜻啃著包子, 覺得自己是經過上學路上的一陣風才算真正從被窩里醒來。
天幕上,方蜻和她的女伴很快到了學校門口。
四年半時間,雖然整體還是學生,只在學校這個環境中和書本考試打著圈玩, 但方蜻周圍環境和人也是在變化的。
八中本身就包含高中部, 校領導這十幾年狠抓升學率, 成效不錯, 方蜻和霍燃燃都順著中考繼續在這個學校讀書, 不過沒分到一個班。
她以前的那些同學, 有些還會在學校某個活動某條走廊碰個面,有些去了別的學校、不讀書去工作了……大家都慢慢在自己人生軌跡走。
一隊排成人字形狀的大雁從天空飛過, 使得趙匡胤眼中的天幕被遮擋住片刻,而他一低頭, 就看到了底下正在操練出來的兵卒。
這都是他一手帶領著沖鋒陷陣的好男兒!
跟在他趙匡胤的旗幟身后,使諸多小國朝覆滅。
荊南、后蜀……這些地盤上的昔日君王要么身死, 要么對他叩拜稱臣!
趙匡胤的臉色冷肅起來。
可就是這么一批本來對他令行禁止唯命是從的班底, 在天幕出現后, 在看到那個方蜻所生活的天幕世界后,屢次心思浮動。
出兵攻打他國時, 夜半休息不用來養精蓄銳,而是營嘯越發頻繁。
營嘯,指軍中兵卒在行軍之中被戰亂和命令逼得生出了癔癥,一人瘋癲帶傳得其他人也錯亂。
輕一點是耳有幻聽、目有幻視。
在無事發生時以為有指令,在不該行動的時候跟著幻聽的號令做動作;在沒有旗語時篤定自己看到了,把周圍同伍之人帶上歪路。
刀刃用多了尚且會卷刃,何況是人?
戰事頻繁時,人匯聚在一起緊繃著精神去對付和自己一樣會哭會笑有手有腳的同類,遠離親友、不見未來。
就這么個時候!
天幕上那個叫方蜻的女子和家里爹媽弟弟吃飯!熱心的鄰居看見她放學還招呼兩句!
趙匡胤手下的兵卒在行軍,她在天幕上和眾多同學一起在教室內讀書!桌上書和試卷壘得那么高!她坐下腦袋都看不見!
趙匡胤帶著手下的兵卒在收拾戰場上尸體殘肢,天幕上那姑娘在和朋友去買點炸雞奶茶鉆進圖書館玩!回去還能捎帶買件新衣!
我受苦,你當著我的面享福!
誰看了不破防!
腦中那根弦本就容易崩斷,天幕就掛那里讓你一睜眼就能和她對比上。一旦壓力承受不住,人就廢了。
而戰亂時期周圍環境又不安全,一旦陷入低迷,死期不遠。
對于領軍的趙匡胤來說,這比軍中出現逃兵難搞多了。
逃兵是自己要跑,營嘯是自己瘋了都不知道,但凡斬殺慢一點,又哭又叫又喊娘的情緒就一傳十、十傳百,把他的軍心弄散后,就算許予人高官厚祿的承諾,散亂的軍心一時半會也重聚不起來。
讓他松口氣的是,他手底下的人被那處天幕搞得心態大崩,敵方也好不到哪去,同樣是哭嚎悲泣、戰意不存。
兩個都被天幕上的幸福生活痛擊,就顯得很平衡了!就怕只有自己被拖后腿!
經第一次營嘯,趙匡胤就找到了安撫軍心的辦法。
他用天幕這個異相洗腦他是天命所鐘,他用方蜻的生活來向將士們許諾將地盤打下來后的安定……招數老,效果好。
便又衍生出一個問題:
在有參照物的情況下,這個吊著的胡蘿卜一旦落進嘴里,發現和參考物完全不一樣,民心再生亂,該當如何?!
這是趙匡胤常常以審視的眼光看待方蜻的根本原因。
他想要維護住自己的統治地位!
他不希望天幕和方蜻的存在,把他趙匡胤花費心血打下來的江山變得一鍋亂!
趙匡胤從天幕上來看方蜻,只是個市井人家的女兒。
初見天幕,趙匡胤很驚訝。
他從混亂的五代十國廝殺,才開出宋國來,經歷數年戰亂,嚴重些的地方人口寂寥到路上人家十戶九空,正是急需女人繁衍人口的時候。趙匡胤便頒布了好些關于民間女子婚嫁的政令,再三鼓勵寡婦再嫁……
卻看見方蜻已經十七八,市井小民之女,這個年紀,她被父母送到學校,老師也毫無疑慮地接收她教導她?!
且,她不是個例。
她有眾多的女同學,街上行人對這些學生也毫無疑慮……她甚至有更大年齡未婚嫁的女老師。
三十歲的女人,在五代十國的亂世里,兒孫都有了不在少數,風霜磨難體現在身上,臉上黝黑又多皺紋,手如樹皮,都快入土可稱呼“老嫗”了!
天幕上,卻還是剛進職場沒幾年、處事不成熟的“新老師”?!
趙匡胤找來找去,沒見著官府的人前去這些女子的家中,向其父母征收高額的單身稅,也沒見著官府將過了婚姻年紀未婚配的女人直接去選個男人配。
倒是見著好些民間的父母威逼利誘著……也見得不多。
誰讓天幕只跟著方蜻的視角去看?
她現在被書山題海壓著,兩眼一睜就是刷題刷題成績成績,沒其他心思關注其他事了。
方蜻爸媽在她小學時還是兩個領死工資的。
初中的時候覺得兩個小孩養起來壓力太大了,原先那點工資不夠用,夫妻倆研究很久,盤下了菜市場一個位置,專門用來賣菜,以前方蜻爸爸工作會接觸到很多菜農,正好能有地方找菜源。
就這樣每天起早忙活著,把方蜻和弟弟方盛暢的生物鐘都給帶早了,媽媽葉芳顧及小孩晚睡長不高,晚上睡前還會檢查姐弟倆情況。
大概是賺了些錢的。
方蜻那一年開始,零花錢花光了媽媽再也不會喋喋不休抱怨了,也不會盯著她成績上升爸爸給的獎勵,像很久以前從親戚那里領了壓歲錢一樣算著還剩多少數額……
好一副盛世氣勢!
只有趙匡胤咬牙切齒:能不掛著他頭上讓他治下民心動蕩就更好了!
天幕上,方蜻啃著包子,過了校門。
她手里透明塑料袋里還有三個大個的肉包和一杯大杯豆漿,不出意外的話,在她走到教室門口前能啃干凈!
霍燃燃啃著雞肉餅,手里拎著兩個茶葉蛋。
“乖乖,這兩個丫頭也太能吃了,早上每天都吃葷的,進了屋里頭就坐著,還沒到中午呢就又喊餓……”
不知是哪個看的人,驚訝又羨慕地抱怨。
“可是她們邊上的同學們都是這樣的呀?”
“對啊……她們都很能吃,那老師不是說,餓著肚子大腦會沒有營養,成績就跟不上嗎?”
最先說話的人被噎了下,“這不是、這不是覺得浪費了!那么多人讀書,她們又不是什么天才人物,何必浪費這個錢去讀書,能讀出什么出息來!”
初時語句還有些生澀停頓,越說到后面,那人說話就越是流暢,將心里話一吐而出,仿若真理。
“一定要是天才才能讀書嗎?不然都是浪費嗎?”
“閉嘴!你的心就是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學野了!干活去!”
柴火噼里啪啦升高。
火光把昏暗狹小的廚房照亮了些,原來方才說話的是一個母親和三個孩子。
最大的跟著干活,中間的老老實實看著最小的,而婦人則挺著圓圓的肚子在里外來回忙活一家子飯食和臟衣。
校門口,在方蜻和霍燃燃身后,有個男生提著個大大的黑色書包,兩只手掛滿了各色早餐袋子,包子、饅頭、燒麥、面包、炒粉、腸粉、甚至還有酸蘿卜。
門口的保安略無語地看向這個學生。
不止他一人,后面又還有幾個手上提著大袋小袋的學生,有男有女。
方蜻好一進教室,就看到兩個同學壓著低落的臉。
“鄧輝,你明天開始不幫忙帶早餐了?”
“不帶了,帶的人太多了我自己時間不夠用了。”
叫鄧輝的男生對著頂上的日光燈管哀嚎,“一份早餐五毛一塊的跑腿費,我順手就能干的事,我也很舍不得啊!但是正事要緊啊!”
方蜻被逗笑了。
她還沒在自己座位上坐好,班主任徑直走到黑板前,在左上角重重劃上粉筆字:高考倒計時100天!
安靜的廣播突然開嗓,被開超大音量放歌:“想飛上天和太陽肩并肩,世界等著我去改變!想做的夢從不怕別人看見,我相信我都能實現![注1]
南北朝。
高歡整個人還沉浸在酒后的昏沉里,卻聽到耳邊炸開極其洪亮的歌聲!
“吵死了!來人!把喧鬧地拖下去砍了!”
高歡等了會,只聽到那歌聲越發昂揚,不耐睜開眼,沒見到周圍有人歌唱,而那豪情萬丈義氣風發的詞曲,是天幕。
方蜻和整個高三同年級的都在學校操場,她裹在人流中,手持一面紅星紅旗,走在她班級那個方陣隊伍的最前。
高歡召來宮女揉額頭,煩不甚煩:“……又是這破天幕,天天吵得朕頭疼。”
此時此刻他不關心什么少年夢想,不在意什么學校和社會制度是否能為自己所用,他是一個有腦疾的精神病人,只想安安靜靜地睡個覺。
有人被吵醒,有人已經伏案處理政務有一段時間了。
蜀漢,諸葛亮看著上方努力點燃氣氛的師生,略松口氣,看起天幕這次推出的“百日誓師大會”。
天幕以方蜻這個人作為播放的中心,時間和事件只隨著她向前走,錯過了可就不再倒頭。
方蜻高三的班主任是個一臉嚴肅的女老師,叫林釋,頭發偶爾會冒出沒染好的絲絲縷縷的白。
她對手下的學生向來很上心,離退休沒幾年了,更希望學生們打起精神來考個好成績,有個好前途。
方蜻站在前排,看著林老師將選好的喊口號的男生推出來。
“高三二班,全體起立!”
“高三二班全體同學,舉起右拳!跟我宣誓!”
“百日沖刺!拼搏無悔!多刷一分!干掉千人!堅持不懈,勝利就在眼前!”
方蜻握緊拳頭。
她想到這幾年來自己一次次在紙上記錄各個科目的考試分數,看著總分離想去的學校分數線越來越接近,面容難掩緊張和激動。
操場上方的云仿佛都被這股少年銳氣沖撞散。
喊完口號,有年紀前三的學生到臺上分享學習經驗和打氣。
諸葛亮看著方蜻精氣神完全被提起來了,她的老師盤旋在學生們周圍,像一只展望未來的獵鷹。
老師抬高聲音:“大聲點!你們有沒有信心!能不能行!”
“有信心!”
“我能行!一定行!”
大唐。
做下破陣曲的李世民拍掌:“好手段,鼓舞人心士氣。”
元朝。
忽必烈領著一群人馳騁在草原上,直接取著天幕上的畫面歌聲,讓一群群人叫著“我能行”,直沖進藏著的部落中!
宋朝。
李清照看著天幕,對著面前的獄卒冷笑一聲。
“妻告夫要先杖打再關三年!這世道真是叫我惡心!你們以為這樣我就會屈服?我要與他永不相干!”
獄卒也為難。
面前的女人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才女之名全國皆知,自她要和離入獄以來,前來求情看望的人絡繹不絕……
獄卒想,她能達成所愿。
方蜻帶著一身的熱血澎湃,跟著隊伍回教室。
天幕的視角往上飛。
飛過她捂著喉嚨的手,她剛剛喊太激動,嗓子破音了。
飛過遠處的初中部,透明玻璃上,有些人朝方蜻這邊轉頭,帶著好奇看向學哥學姐們在做什么事。
方蜻看不到他們,也完全看不到圍觀天幕的那些人瞪目結舌的神態,她更想看看老師等下發下來的試卷。
激動的演講起了作用。
激昂的歌聲開始停下。
大部分觀看的人都知道,這是要回歸到正常的上課里去了。方蜻拿著杯子去裝溫水潤下破音的喉嚨,眼神卻從旁邊掃到一個很久沒見的人。
是袁萱。
她的頭發剪短拉直,剪成一個方蜻形容不出來的發型,臉上面無表情,渾身都有種冷酷不好惹的樣子。
方蜻懷疑自己看錯了人。而在她愣神的瞬間,窗外經過的袁萱已經從高三二班的窗外走過去了。
第73章 報考爭執
大概是方蜻目光被袁萱吸引, 天幕不遠不近跟著袁萱的腳步,照到她要去的地方。
教師們的辦公室。
袁萱是去老師那拿錢的,她的家長將生活費給到了她班主任手上, 讓她按周從老師身上拿。
她臉色冷淡,無意與他人多加寒暄, 從老師手上拿了錢,一句“謝謝老師”, 轉身就走出辦公室的門。
“唉……”
“嘆什么氣?”
“拿了錢就冷著臉丟句謝謝就走, 看著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有老師聽完當下就“嘖”了聲,“胡老師你改你的卷子去吧,別在這發癲。那錢也不是你給人學生賺的,人家家長給的, 除了謝謝你還想要個什么滋味?”
“唉話不是這樣說!你什么意思?把我講得好像有什么壞心思一樣!”
“別吵了……”
辦公室里埋頭備案的備案, 改卷子的改卷子, 喝養生茶的喝養生茶, 裝忙的裝忙。兩位脾氣不對付的教師互相嗆聲, 只是職場尋常硝煙, 很快停息。
老師們因為高三最后沖刺忙得天昏地暗,而方蜻那一點點小小的放空思緒, 很快就回歸到了課堂。
數學老師站上講臺:“來,領下試卷, 這次試卷題不是很難,但某些同學就是在一些很簡單的題上丟分, 函數你們都還能選錯, 你們不丟臉我丟臉啊!”
高三的課程……其實高中所有課本, 早就在高一高二階段加快進度學完了,高三就是把前面的東西復習、復習、再復習。
方蜻拿到試卷剛掃完自己錯的題, 數學滿分150,她這次是121.5,有點丟分了。
她沒有哪個單科強到可以拉高一大截分數,方蜻翻開邊上的輔導書,心想,等下多對著專題刷下。
老師已經在黑板上開寫公式,她立馬打起精神去聽。
這使得天幕經常受冷落。
“函數……奇f等于……”
“導數是個好東西……首先是不是要求導?就比方說,#$f等于……然后求出來的導數*&#¥大于零……”
無數人對著天幕上的課堂大打哈欠。
天幕剛開始時,很多人對上面的課程感興趣,有些本就讀書識字的人輕輕松松就跟上并碾壓方蜻的成績,很是將方蜻這個小姑娘瞧不起。
等到后面,各種英語生物物理化學都開始漸進了,手上沒書本,又不是真對一些知識感興趣的人就此收鑼罷鼓,不再對著天幕上各種事當個夸辯之徒。
宋朝一平行時空,王陽明從竹林中醒來。
他已經對著一根竹子“格物致知”五天了,本來精神還撐得住再盯個一兩天,昨天看著天幕,不自覺地被方蜻的課吸引,聽著那數學老師聽課就睡過去了。
一覺睡醒,時間直接從從上午到天黑。
“還真別說,被那天幕云里霧里一通催眠,睡得更香了。”
數算不是他專長,相比較這種完完全全高屋建瓴的科目,他更中意靠近現實生活的其他幾門。發現、總結、實踐……
“編書人有點小心思啊,故意把可以精簡的變得冗長,一本書可以教授的,卻分了教輔和試卷,累累試卷看不見頭,真是可憐。”
他雙手攏起袖子,離開竹林,歸家去。
同一平行時空,有一小簇人期待著數學課。
賈憲,著書《黃帝九章算經細草》,他在周圍少有遇到沉浸于數算之人,卻在天幕上看到了熟悉的開方運算。
就是天幕上的人看著都不怎么喜歡數學這一學科,一個個學得滿臉猙獰,考的唉聲嘆氣,叫他可惜。
沈括,大概是出身足夠支撐他進行各種閱歷,他對世界很是有興趣。
上到天文地理,下到地方方志和國家律歷,娛樂如音樂、醫藥、卜算,閑來還玩考古,最充實的是他主業是當官和政治。
數學是他的愛好之一,寫了蠻多書,如《夢溪筆談》就有會圓術、算圓弧度……但這些書難覓知音!
每次數學老師在講臺上做出失望樣子對方蜻等人發火:“你們是我教過最差的一屆!”,沈括都能理解師長對學生蠢笨茫然的無奈。
方蜻讀書,很多觀看天幕的人不知道有什么用。方蜻那時也不知道。
但她從周圍環境知道,不讀書是不正常的。
方蜻高一分班選了理科班,很多觀看天幕的人附和老師和學生們蹦出的“女生擅長文科,男生擅長理科”,不知道理科班有什么用。
尤其方蜻并不是非常聰明的人,她學理科并不輕松。
他們和她們,總是在天幕上看到這個人看書刷題、問同學問老師,主打就是一個勤能補拙,這一次比上一次提升一點點。
但這次方蜻知道有什么用。
國家太大了,每個地區的教育政策都不一樣,她這個省份,分文科班理科班后報考專業也分班受影響,她選“更輕松的”文科班,成績好破天,她想去的學校專業也不會錄取她。
一百天很長嗎?
倒計時99天、98天、97天……30天、29天……白駒過隙。
終于到了高考。
方蜻認認真真檢查身份證、準考證、筆,她才不想在這關鍵時候掉鏈子呢。
這兩天她爸媽換著來送她去考試,吃的飯菜也往清淡靠。
聽說是關鍵時刻有家長想要吃好點,大魚大肉人的腸胃不吸收,反而拉肚子,純純負面影響。
老師剎那就變個樣子,嚴肅不翼而飛,笑瞇瞇地對考場前的學生們說,“放松點,三年都過去了,太緊張反而影響考試狀態。”
“是啊,高考很重要,但是路是死的人是活的,道路千千萬,哪行都能吃上飯。認真考,務必檢查啊!高考一定要要對得起你們自己!”
有的老師不搞這種,死卡著叮囑:“做不出來的先跳過回頭做,大題的分能不丟就不丟!”
“別人東張西望或者你們給他們看看你們別搭理,高考不同于其他時候,被抓到作弊會嚴懲的,做好自己的事不要關注別人,實在有什么事叫監考老師!懂了嗎!”
“明白!”
鐵門攔住了街道上密密麻麻的家長。
天幕攔住了數以億計的觀看者。
宋朝。
林幼玉憑著九歲考得女狀元被皇帝賜的孺人誥命,周旋各色官員、才子、貴婦人,使自身得有些許名利。
林母看著天幕與榮有焉:“我兒比他們聰慧太多,他們十七八才能考取功名……只是她們后來會有怎樣的成就呢?”
林幼玉笑道:“咱們接著看就是了,娘多與好處看,總是與她人比對恐移了心性。”
唐朝。
武媚娘本與李治在殿中閑話家常,被天幕上人山人海吸引。
李治掃過那無數張緊張的臉龐:“滿是父母的牽掛之心,原來不論古今,天底下的父母對孩子都是一樣顧慮。”
她眉目溫柔,手搭在腹部嗔他一眼,“我們的孩子聽到您這個父親的話,出生后定是最親近你的了。”
武媚娘的子宮中,孕育了她和皇帝李治的第三個孩子。
她自從在感業寺重得圣寵,不僅從先帝的妃嬪變成新帝的妃嬪,子嗣沒怎么停歇過,還在前幾天,被李治頂著朝臣不滿封后。
如今,她膝下有長子李弘……還曾有個沒有平安存活的女兒。
孕期激素使孕婦情緒比平時變化許多,想到早夭的安定公主,任她如何寬慰自己也掩不住悲傷,李治便也將注意力從天幕移到了身邊人上。
封后自然是要大辦的,沒一會,帝后這對夫妻就商議好了封后典禮和祭祀要做的事……
這時,武媚娘委婉表示要將祭祀先帝的日期往后推。李治笑了笑,默認了。
天幕上,跟著方蜻視角看事情發生,諸多零碎,難以成型。
但武曌作為歷史上唯一的一個女性皇帝,方蜻上歷史課老師是一定會講到的,她常玩的朋友霍燃燃又是個喜歡巴拉巴拉講各種歷史相關事情的話癆。
李治就這樣,在天幕出現沒多久就“嘭”一下被各種信息炸成碎片。
全世界都在看他的小媽文學。
從古到今都在關注他的老婆,聊的是她老婆的霸業,他是早死的花邊。有皇帝身份,這花邊還是金的,聊到武曌的后花園,誰都繞不過他這個最貴的去。
天幕上,霍燃燃聊到武曌,還對著方蜻十分認真地從“名分”、“生的孩子”、“一起干的事”、“把不是兩人的血脈全殺干凈了”、“武給李續了長壽基因”、“死后合葬”等等事跡,把李治放到了武曌正夫位置上。
李世民……放妾位!
他百般粉飾的事實,就這樣被人、還是后世兩個未出嫁的兩個姑娘家,大咧咧地點評。
那段時間很多人朝天幕丟石塊樹枝。有人覺得天幕妖異,有人覺得太出格,有人滿心崇敬明君不許她人詆毀!
天幕出現時,李治正與武媚娘一起對付著世家門閥,王皇后廢掉對他們兩人來說是必然之事,只是天幕出現短短時間透露的未來之事,讓兩人壓力大了許多。對兩人來說,好在這事已經撐過去了。
而封后之后推晚的先帝祭典,李治武媚娘兩人從霍燃燃那個話癆聽說會出現事情,這個孩子會早點出來讓他的母親遭罪,更因為時間地點,未來被母親厭棄。
武媚娘和李治當然不想發生這種事情,老天把錯題擺在你面前你還不會做,那真是太過蠢笨。
方蜻進門前,突然被媽媽拉住了胳膊。
葉芳讓女兒拿出東西再檢查一遍,張望了周圍眾多和自己一樣的人,說,“……仔細點啊,考個好成績。”
有點干巴的一句話,但葉芳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么,她覺得好像說什么都有點空空的。她只能等。
高考時間兩天。
但,等成績很多天。
許多人一家子往網吧去,等著查分。
天幕略有昏暗,室內燈光和人聲擠在一起。
成績出來的時候,方蜻霎時松了一口氣!成績不是特別高,但超過了今年的一本線一些!
班級群熱火朝天,好像所有人都跳出來聊未來和玩耍。
方蜻點出霍燃燃發了19條消息的小窗:
【歡呼.jpg】
【旋轉跳躍.jpg】
【我過了!我過了!我能去我想要去的學校了!終于!】
哐哐哐把歡喜分享過去,她才往上翻消息,看到霍燃燃的分數。霍燃燃也很滿意她考出的分數,她也正在挑想要報考的專業和學校。
直到,踏進家門。
方蜻她連話都還沒有開始說,她就聽到爸媽替她決定了要報考哪個。
葉芳眉眼帶笑看著家里:“計算機專業,這個好,這個熱門,學個四年出來肯定好找工作。”
方呈業當即皺眉頭:“不是早和你說了嗎,得讓她學金融,這個才賺錢。”
葉芳的笑收了些,整個人有些掛不住,“這個更穩定點啊,她一個女孩子要什么賺大錢,她就好好的學,過個幾年找個穩定的工作或者考個什么,就可以了。”
方呈業篤定極了:“就報金融,這個好,你看那賣魚的林頭,他小孩才幾年啊,就他家買了套房,以后日子輕松了現在就可以開始養老!”
方蜻站在門邊,默不作聲的捏著自己鑰匙扣上的小哆啦A夢。可是這一刻她面前并沒有出現什么能帶她逃離的東西,只有幾步外,家人商定著她的未來。
一家三口坐在了沙發上,繼續著剛才的話題。
方蜻心里有點緊張,拿了幾個薄荷糖吃著,站在邊上做心理準備去插話。
方盛暢問:“林頭哪個啊?”
“就是那個‘新鮮水產’,賣面條那家隔壁。”
方蜻把剝好的山竹遞到葉芳面前,“媽,我不想報計算機,金融也是,我之前就想好了,我想報北京的——”
“咚!”
方蜻被嚇了一跳,她看到茶幾上杯子灑出來的水。是方呈業聽到她說話,將手里的杯子重砸在茶幾上了。
“你知道什個東西!你懂哪個好哪個不好,聽別人飄你就信!我是你爸我會害你?!就報金融!”
“可是我……”方蜻抓著個山竹,僵硬解釋,“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我以后學金融,爸,我不喜歡金融,我不想報這個,我想學……我想學醫的,我的分數你和媽也看到了,夠報北京的醫學院了。”
方蜻斷斷續續將話說完,方盛暢剛開始還認真聽著,越聽臉越沉!
“喜歡算什么東西!喜歡能當飯吃嗎!你喜歡的能賺錢嗎!你不學個能賺錢的以后是想靠我和你媽養著你嗎?”
“你看看別人家的女兒,上大學四年出來沒幾年就能給家里買一套房,你去學醫,你能讀出個什么東西來?光是讀書就要讀個幾年,現在誰看病不要有經驗的老醫生,誰會要你!”
方蜻想解釋,剛一張嘴,手里的水果被搶走丟地上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除了吃還會干什么!我吃過的鹽比你走過的路還多,你不聽我的以后有你苦頭吃!”
方蜻的眼淚冒了出來,悶不吭聲把山竹撿回來,她透過斑駁的世界,執拗重復:“不,我要報我喜歡的,沒人要我沒關系,我會要我自己的!”
方呈業氣得甩了她一巴掌。
“我會好好學的,我的成績從來不差,我、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哪個對我才是好的?”
方呈業再揚起手時,方蜻已經悶頭跑出家了,留著方呈業唱獨角戲生悶氣。
林頭是個四十多的中年男人,賣水產的,和方蜻父母在菜市場盤下的店面隔著一條街。
就是因為是那種身邊能見到的差不多水平的人,看著別人突然比自己有錢有閑一大截,方呈業對比起別人小孩和自己的小孩,才會對方蜻選擇態度變得強硬起來。
遼國,蕭燕燕看著天幕,笑了一聲。
“人啊,總是想要好東西,卻不是想自己去得到,而是通過控制別人來得到。想的真美啊。”
第74章 脫敏演練結果
查分在六月底, 天氣燥熱的煩人,方蜻像一抹幽魂一樣游蕩在大街小巷,等她從自己糟糕的心情中反應過來, 看著周圍陌生的街道,更不知道現在自己能去哪里。
去學校?都高考完了, 去學校干嘛,這個時候就連那些住宿生都已經離開學校了。
去親戚朋同學家里?可是……可是好像沒有特別親近她的親戚, 要是親戚知道她是因為和爸媽吵架才跑出來的, 一定是會站在他們那邊的,怪她不懂事。
朋友?霍燃燃?班上其他同學?
大家都剛查出分數呢,都在開始和家里人商量報考和去哪玩了吧,她這時候上門去玩, 傻子都能看出不對勁。
回家……
不想回去。
方蜻就這樣頓在街頭, 她覺得這樣站著太傻了, 開始慢慢的走起來。
天幕上, 掛著她緩慢挪動的身影, 她沒有目的, 順著街直走了十來分鐘,才因為聽到有人喊自己而再次頓住。
“方蜻?”
方蜻跟著聲音看過去, 看到了袁萱。她一只手拿著開封的奶茶,另一只手提著超市的大塑料袋。
“……啊, 袁萱。”
喉嚨有點堵塞,面前的人也有些陌生, 方蜻的語氣顯得愣頭愣腦。袁萱卻只是皺著眉看著她臉上開始紅腫的巴掌印。
“誰打你了?”
方蜻鼻子一酸, 眼淚又冒出來了, 但她壓著情緒佯裝無事,扯扯嘴角, “沒什么。”
“嗯,行吧,那你要去哪兒啊?”袁萱見著方蜻支吾的反應,懂了。
方蜻被袁萱撿回家了。
天幕上,兩個許久未有交集的女孩重新走在一起,一路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兩人的關系重新開始嫻熟起來。
進了袁萱家后,方蜻第一反應是愕然。
很久之前,方蜻和袁萱還是關系挺好的朋友兼同桌,那時候她會到霍燃燃家或者袁萱家玩,那時候,袁萱家還沒有這么……空。
進門前,大門上沒有對聯的痕跡,進門后,餐桌上一層肉眼可見的厚厚灰塵,客廳并排放著四個垃圾桶,每個都塞滿垃圾,而一些家具,茶幾、電視、冰箱、灶臺、洗衣機……這些都沒有。
客廳正中是張厚重的木桌子,上面凌亂放著各種東西,杯子、衣服、玩具。
方蜻在沙發上坐下時,看見間打開的臥室門,門后空蕩蕩一片,好像只剩下滿是灰塵的地板一樣。方蜻從自己的記憶里翻出對袁萱家的印象,那間是袁萱家的主臥,是她爸媽住的房間。
“喏,紅花油,自己揉一下臉,不然腫得更厲害。”袁萱在方蜻接過后,補了句,“用是好用,眼睛得閉上不然辣眼睛。”
“謝謝。”
方蜻忍著痛開始揉臉,再抬眼,看見袁萱手上從不知道哪取出來了藍紫色的瓶子。
她以為是飲料,卻看見是酒。
曾經每一天都在玩耍的兩人坐在空蕩又遭亂的房間里,重新褪去生疏,慢慢打開話匣子聊天。主要是袁萱在說。
她打開酒瓶子哐哐就是喝,醉沒醉方蜻不知道,但她話沒有停過。
“你臉上被誰打的?剛剛在街上你沒說。”
“我爸。”
“嘖,你這樣的大學霸你爸還不滿意啊?還扇你?那你在街上是被趕出來了,我記得你家隔青年路挺遠。”
“我自己跑的,他想讓我報金融。”
“金融……聽著挺好啊……”袁萱笑了下,“你之前是不是有講過想學醫,還是想要這個啊。”
“嗯。”
“那他們不愿意你怎么辦?”
“我不知道。不過那么長的時間總要挑個自己喜歡的,不然多沒意思……你呢?”
袁萱呆了呆,“我……我沒想好。”
她悶了口酒液,很是遲疑,“挑個簡單的怎么樣,比如說酒店管理?商貿?或者導游服裝設計這種?”
方蜻也沒話說了。她自己的事都一團亂麻,給別人建議?算了吧。
一時無話。
袁萱自己自言自語會,從桌子抽屜翻出學校統一發的參考冊子看了下,“就選這個吧,導游,以后到處都可以去,聽著挺有意思的。”
“……”
方蜻眼睛被辣地睜不開:“這樣會不會太草率了,要不然和你爸媽商量下,只要不像我這樣倒霉就好。”
“——哈哈哈哈哈!”
袁萱突然大笑,笑著笑著,她站起來雙手虛環了一下房子。
“商量?!不需要商量!他們現在根本就不會在意我的事情!我要房有房,要錢有錢,以后想做什么都完全沒問題!”
方蜻心中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像是鏡子共鳴了玻璃窗碎裂的落地感。
袁萱語氣憤怒:“我沒有爸媽了,他們不要我了,他們早就離婚了。”
她借酒抒仇,“方蜻你知道嗎,我都不想叫他爸。那男的在外面還有個家,他小兒子就比我小兩個月,小女兒就小我兩歲,裝了十幾年露餡了,我媽肯定不愿意啊,就鬧,鬧到后面她看到我這張臉就想到那男的,直接吐出來哈哈哈……”
“袁彭他大爺的真是個管不住□□的賤人。”
方蜻猜“袁彭”是袁萱那個爸。
“那……你家是留給你了?那他們可能是,還……”
“留?”
袁萱像聽到了個笑話,看著方蜻頂著那張紅了一半的丑臉努力說安慰的話,微笑道,“方蜻,你還是這么天真,這房子是我搶過來的。”
“當時他們兩個鬧離婚,分割財產,我就是個垃圾,誰都不要。我哭、鬧,裝可憐、賣慘、割腕、威脅恐嚇那兩個比我小的,各種手段用盡了,他才同意把房子留給我。”
“很好笑,沒過幾個月又后悔了,又想把房子要回去哈哈哈,我一個電話打給我媽,把他家大門都給砸裂了……”
方蜻安靜看著袁萱哈哈哈地大笑,站起來抱住她,“袁萱,要不然別笑了吧,這不好笑。”
“……”
“我說我的事,你哭什么,你哭得很假你知道不?”
方蜻不說話,就悶頭哭。
袁萱一拍腦袋,突然想到了個好主意,把方蜻拉進自己臥室的穿衣鏡前,“你不是報考專業被你爸打嗎,我來教你怎么處理。”
方蜻:“啊?”
袁萱頗有兩分驕傲:“房子我都能搶過來,你還能不信我?現在,對著鏡子,我們來演練情況,你當你,我演你爸。”
“方蜻,說服他很容易的,對準他的痛點死命踩就行……不對,你這個事情沒那么僵,可以不用這樣,直接利誘就行。”
“什么利誘?”袁萱這樣,方蜻也逐漸冷靜起來。
天幕高掛。
漢朝,作為皇后的衛子夫聽著上面袁萱和方蜻逐漸將自身的傷疤刨開,露出痛苦的、血淋淋的真正事實。
你爸媽把你生下來,讓你在這個世界上睜開眼睛,是因為愛你嗎?你是帶著父母的祝愿降生的,還是失望、不滿、指責?
方蜻冷靜對照情況:“后者吧,我媽說過,第一胎是個男的,就不會要二胎了。”
既然不是愛,那就是投資了。
生一個小孩,聽自己的話,小時候被當成天,長大后能用來賺錢,等老了被養老……
袁萱的話十分尖銳,到了一種難聽的境界。方蜻卻知道,她說的是真的,那些微妙的心態和期許,她都在自己爸媽身上感知到過。
方蜻學習不錯,而學校,是她能接觸規則的氣息最濃厚的地方。
成績不錯的人最會套模版了,熟悉規則、利用規則,才能更輕松地得到高分。
蜀漢。
劉禪看著天幕。
天幕上,袁萱扮演著方蜻爸爸已有一會,現在正指著方蜻鼻子辱罵她:“你看那林頭的小孩多有出息,你這個廢物好意思報個花錢那么多的專業,你不去稱一下自己幾斤幾兩!”
方蜻聲音帶些哽咽:“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你是我爸,你什么樣我就什么樣,你的出息多大?你能賺多大錢?”
袁萱笑著鼓掌,“沒錯,就是這樣,說多了他打你就就跑,跑不了就砸東西,挑你家貴的脆的砸,砸完買家具他出錢會肉痛。”
“再練幾次,比剛才好點了,我這次身體沒發抖,說話也好點了。”方蜻像刷題一樣,刷自己的心。
“OK。”
“那這次換嘴甜點和拉攏你媽你弟,還有你家里那些有聯系的七大姑八大姨?”
“好。”
袁萱滿臉惡意:“喜歡能當飯吃嗎!你想靠我和你媽養著你一輩子嗎?”
方蜻照照鏡子,讓笑容越發自然,可眼淚酸酸地擠出來,她就這樣一邊哭一邊笑,“爸媽養女兒天經地義嘛,爸你不看看我是誰女兒,等我出來工作了,以后天天讓你吃香的喝辣的,什么林頭李頭陳頭只有羨慕你的份。別人的爸能像我爸一樣養出去首都上學的女兒?”
“學醫的沒前途,你上班點頭哈腰的,人醫院都愛找有經驗的!”
“唉,真是的,我都是為了你們好,家里就我和方盛暢兩個小孩,到時候養老,肯定是我要出一份力氣的啊,人難免有個頭疼腦熱的我學醫也好照顧你們。”
方蜻說到這,假設面前有個人,將人拉到自己這邊,“是不是這個道理啊,大姑……”
劉禪看這一幕,鼻子酸酸的。
這個平行時空的蜀漢,劉禪是蜀漢的年幼少主,在諸臣羽翼之下。
“相父,阿斗愚笨,但相父從不曾這樣對待過我,她這父親也太過分了。”
諸葛孔明輕搖羽扇:“君臣父子,倫理綱常,禮法嚴苛起來吃人不見血,阿斗,后世已經開明許多了。”
他輕笑:“再說,她不是需要你我擔心的弱女子,你看,她第一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第二次邊哭邊說話,第三次已經不哭了,現在練到第七次,人已經冷靜下來了,再練幾次哪怕練不成深諳人性的謀士,說服她家人得到她想要的結果也是十拿九準。”
劉禪聽到相父的話,整個人都開心了,“那就好那就好,相父說的肯定是真的!”
演練一段時間,方蜻情緒累崩了,停下來哭一哭。袁萱就從角落扒拉出一條濃縮咖啡,拿去泡了喝。
她看著方蜻,開始復盤。
“有點不太對勁,你反駁的時候氣勢慢慢上來了,但是撒嬌哄人那套你每次說臉色都很僵硬。你以前在家也不搞這套?”
方蜻搖頭:“不會,我覺得好尷尬,換成我弟的話,他向我爸媽撒嬌要錢就很自然。”
“呵。”
這一句直接戳到了袁萱的肺管子。
她當獨生女十四年,一朝天旋地轉,以為幸福的家庭破成她根本認不出來的樣子,方蜻剛剛哭的多可憐,她當初就慘上十倍百倍。
“這咖啡是不是過期了?”方蜻捏著包裝袋,對著那上面的日期頓了下。
垮著臉的袁萱看了一算,過期兩個月了。
“……我都泡好了,多少再喝兩口?”
“……好苦。”
“咖啡究竟多苦?是否苦過我今日境遇?”
東漢末年,某平行時空的廬江郡。小吏焦仲卿被夾雜在母親的孝道和對妻子的感情中兩難,苦澀至極。
他的妻子劉蘭芝美貌、賢良、對他一腔真情,岳家從商家中頗有家資,也不曾薄待妻子這個女兒。
他們夫妻本可以和和美美的……可是,這一切并不是母親的期望。
他母親看不上出身低微商賈之女,哪怕焦仲卿覺得她很好,周圍街坊領居也對劉蘭芝交口稱贊,她作為婆母依然滿懷惡意日日刁難她。
劉蘭芝也是有娘有爹有兄弟姊妹的,不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好好一個人被磋磨的不成樣子,劉蘭芝的家人都在勸她與焦仲卿和離。
這正是焦仲卿母親的目的。
她希望焦仲卿多鉆研官場人情,好光耀門楣!重現祖上榮光!
東漢是一個推崇孝道的時代,甚至國策有時候就是以孝治國,“孝順”是一種主流的、有嚴苛法律背書的大義。
焦仲卿眼睜睜看著妻子被磋磨,勸阻無效,又只能看著妻子被岳父和小舅子帶走。不帶走能干嘛呢?看著她死嗎?
焦仲卿想到了死,他來到劉家,和劉蘭芝說,他還是喜歡她,可他絕望于母親的執念和孝道,愿以一死以證愛意……他的肉身完好,精神被逼到了絕境。
天幕出現在這個平行世界的時候晚了點,劉蘭芝沒有看到方蜻學這一篇課文時的內容。
她不知道,焦仲卿的確是愿意以死表達真心,也真的死了,但他的行動,是在得知劉蘭芝死亡消息之后才開始的。
可她看到了此刻的天幕。
方蜻從滿臉淚水,到一次次逼哭自己去練袁萱教的所謂手段,最后,在袁萱家休息兩天的她,回到了家,站在了父母面前,看不出任何退縮膽怯地將局面拉扯到家里剩下三個人都覺得她去學醫挺不錯。
爸爸方呈業軟化態度:“學門過硬的技術是不錯,越老越吃香。”
方蜻笑瞇瞇地應和:“是啊,小時候是爸媽照顧我,我學好了照顧你們。”
媽媽葉芳蠻知足:“哪里指望你照顧啊,你能養活好自己就不錯了。”
方蜻裝出傷心樣:“媽媽你不愛我了~”
弟弟方盛暢越聽越覺得學醫也挺不錯,一看分數要求,又覺得換個其他的也挺好。
有個人在劉蘭芝的面前,一邊哭,一邊爬起來繼續走,這時,她面對焦仲卿絕望之中無限滑落的絕望情緒,就多了一份猶豫。
她問:“只有絕路了么?除以死明志殉情之外,再無其他的路了么?”
焦仲卿凄情至極:“我曾將你與娘分開,她卻……蘭芝,對不起,我沒有其他辦法了。”
“那就去想辦法!”劉蘭芝身后出現個青年男子,防賊一樣把劉蘭芝拉在自己身后擋住兩人視線,“焦仲卿,你盡管去死,我絕不攔著你,你別想讓我姐和你一起死!你們現在已經和離了,你和你娘還是母子關系,我家姐姐和你娘可再沒關系了!”
劉蘭芝弟弟本來是看著天幕上情況,覺得用這個來聊可以寬慰一下姐姐,誰知道偷聽到前姐夫對自己姐姐表情意。
“焦仲卿!你的情意很珍貴!我姐的命就不珍貴是吧?!”
“我……”
劉蘭芝在身后將炸毛的弟弟安撫住。這是她和他之間的事。
“他說的沒錯,我與你夫妻情重,可是,也許在死路之外,還有其他路可走。”
“婆母…你娘親一心希翼你光耀門楣,你樂于清貧,要么改變她的想法,要么你上進升官。玉石俱焚固然表志,卻再無轉圜余地了。”
焦仲卿輕一腳重一腳回了家。
而劉蘭芝,愣愣看著天幕。
那上面的兩個姑娘,真是稀奇,她從沒見過這樣的同齡人。
十七八歲,她們在求學。
方蜻被家人阻攔意愿,一巴掌扇過去的結果,是她逃跑,是哭也要想辦法堅持。
袁萱未透露太多,可那字字句句無異于泣血,又哪有那樣輕松,劉蘭芝自問自己不能從滿心厭棄的婆母手中留下房子和錢財。她露出苦笑。
為了和離,她送出去不少東西,焦仲卿的娘卻從沒給她幾句好話,反而越是嚴苛挑刺。
她透過她們,看到,原來很多事情是可以“選擇”的。
十月份報考,方蜻將自己挑選好的第一志愿第二志愿這些填好,檢查完后把密碼改了,至此,算是塵埃落定。
通知書出來后,方蜻看著爸媽喜滋滋去定酒店給親戚和他們朋友們發請帖。
家里好像一切都很好,當初的爭吵好像從不曾存在。
只有方蜻自己知道,水流的力往上下左右推開了扎人的沙子,沙礫還在。但沒關系。她是個大人了,她有能力、也已經學會了怎么處理這些事情。
秦朝。
這個平行時空,天幕出現在秦始皇嬴政很是煩心的時間。
他親媽趙姬身為太后,給面首生了兩個孩子,偷偷養在后宮之中,還許諾了他的位置。
面首不算什么事,他甚至自己送給趙姬面首,讓她用來享樂;生下同母異父的一雙弟妹也不是大事,他堂堂始皇帝,坐擁天下,養兩個弟妹不是問題。千不該萬不該,他母親想殺了他,讓這兩個野種取而代爾!
嬴政拎著沾著血跡的劍從后宮中走出,他的身后是親媽絕望的痛哭聲和對他的咒罵聲。
“讓太后在宮中好好養病,無事莫要出來。”
宮人們瑟瑟發抖:“諾!”
明明當初,我母子兩個流落異國他鄉,她是護著我的。今日怎么就要為了他們殺我?
他迎著夕陽,看著天幕上方蜻一家在酒店吃著升學宴,閉目片刻,再睜開眼,自己就將這點心痛解開了。他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可以做,沒必要沉溺于已發生的事情和已經變質的母子之情。
六國之外,還有廣袤天地可以去征服!
天幕上,又是一年開學季。
方蜻背著大大的雙肩包,她的爸媽跟在一邊,幫她拖著行李箱,送她去入學報道。
第75章 日常
“媽媽, 老師說要寫作文,寫自己的名字的意思和期許,章小燦說是黃花菜的意思, 你們為什么要給我取名黃花菜啊?”
“什么黃花菜?!”高大的媽媽被自己的娃氣到,“那是‘萱’, 萱的意思是萱草,忘憂草!我和你爸給你取名的時候想的是你以后可以無憂無慮的。”
“可是章小燦說……”
“章小燦是你同學, 我是你媽媽, 爸爸媽媽給你取的名字你不信媽媽你信你同學啊?傻不傻啊小狗崽!”
“這樣啊!好!我作文就這樣寫!”
門外走進小孩同樣高大的爸爸,手里拿著小孩最近最喜歡的一款小熊軟糖。
小小一團的袁萱對著作文苦惱拿去煩父母時,小小一團的方蜻也遇到了同樣類型的作文。同一個省,小學雖然不一樣但那些作業題目都大差不差。
她問:“我的‘蜻’字有什么美好的含義和祝愿嗎?”
家里大人嫌她煩, 連著換人問, 她才得到一個回答。
“就是你媽生你的時候不知道取什么名, 剛好看到一只蜻蜓停面前, 就叫方蜻了。”那聲音抱怨著, “哪那么多含義含義的。”
“哦……”
小小的方蜻寫作文時, 沒有如作文要求的那樣,將“父母說的話”寫上去, 時隔十幾年,她整理家中堆積太多的沒用的書和卷子時, 翻到了這張小學一年級的卷子,看到歪歪扭扭的筆跡, 寫的是“希望我是一個快樂的小蜻蜓”。
被年幼的自己逗笑, 方蜻將書重新整理好。從學校帶回來的書厚厚一摞, 她嘆口氣。
還好只是放假需要帶的書,這要是全部書都給帶回來, 那得從地面堆到快天花板。
整理好一會,方蜻收拾了一下,出門。
她在外地上學,昔日的朋友也各自前往不同的湖海,難得相聚。
天幕上,方蜻走進美甲店的大門時,霍燃燃已經坐在美甲店里烤美甲了。
袁萱正在挑選心儀的樣式。
美甲師是個年輕的女孩子,看見三人逐漸聊起來,就先將手上的事弄好。服務業多有賴于推銷產品,安靜做服務都極難得見了。
袁萱看看方蜻今天穿的衣服,指出個同色系的酒紅色美甲圖樣,“這個好看,你要不要也整個?”
方蜻遲疑:“不太好做……做吧做吧,現在不做以后才是沒法玩這個。”
她覺得袁萱審美不錯,剛好和她口味,就不重挑了,這時一看,袁萱居然挑了個青綠色系的。
方蜻挑眉:“你最近不是巨喜歡粉紫色嗎?”
袁萱“嘖”一聲。
“別提了,追的那個又塌房了,我現在爬墻喜歡另一個了。”
霍燃燃有些納悶:“又?”
方蜻和她線上聊的頻率高些:“沒有幾十也有十幾了,不過袁萱你追的這些明星塌房也太快了吧,這個都沒撐過三個月……”
袁萱一整個大嘆氣:“男明星塌得快,女明星會有事業心一點。他們塌的方式多種多樣,我現在已經集齊偷稅漏稅、腳踏n條船、出軌、家暴、惡意傷人、闝倡、間諜罪、和粉絲對打、吸毒、借錢不還……”她伸著兩只手,數著數著,十個手指都不夠用了。
霍燃燃:“那,追女明星?”
袁萱搓手:“在追了。不過追男明星主要是我好色。”
霍燃燃被噎了一下,方蜻和做美甲的女生都直接笑出來了。
好誠實的回答。
天幕下,不少人對著袁萱這種花心色色但又不去接觸男人的行為猛搖頭。
山陰公主挑起一個男寵把玩:“這樣式追明星又有什么意思,要玩就真上手玩啊,隔斷時間哀嚎塌房,可真沒勁。”
男寵溫順的順從山陰公主。
山陰公主享樂無度,可她親弟弟如今正做皇帝,比她還惡劣百倍千倍,惹了她不悅……
不順從的,都被賜死了。
唐朝,這個平行時空,武曌登基,國號改名武周。
朝廷中建立起了一個專為皇帝選美男的機構,為控鶴府。男子美色之外兼具一點才能,才是最佳的人選。
控鶴府挑選的人看著天幕,那是一個和顏悅色,伸著十分可惜:“唉,這姑娘,看著我恨不得送給人給她,保準是干凈的。”
她是完全知道為什么袁萱為什么只追星卻不瘋狂的,一塌房她就爬墻溜。有一段時間,方蜻正是學到傳染病的課目,她拉著袁萱視頻,把一些課本內容和課業圖片教她……據方蜻說,這是一種加強記憶的學習方法。
控鶴府的人笑而不語。
她覺得她作為一個閱歷深的老人,是看透了這小年輕對朋友的擔憂和愛護的。她這個古人直接借用這些知識點用,來給武皇陛下挑選干凈的男人,好極。
美甲做好,已經過去大半天,三人約著去飯店吃了頓飯,之后的暑假,天幕時時能看見三人各地玩耍。袁萱挑的導游專業,霍燃燃是個歷史專業,兩人湊一起,把觀看天幕看到各色風光景致的古人迷得神魂顛倒。
玩樂的時間太快了,以致于很多人都忘了,人是不停地和人分離和重聚的。
一下子,霍燃燃開始找工作,袁萱從追星的迷妹開始轉變為利用追星心理賺錢的大粉,方蜻擠在各種書堆中幸運地考上某位老師的碩博連讀……
時間就這樣緩緩向前走動。
某次晴天,她與一位她喜歡的男生確定了情侶關系。
天幕最后結尾落幕時,方蜻已經在一家醫院工作好幾年,和同事一起去開會,在會上,她從一個小骨科醫生,升職為了副主任。
“我叫方蜻,蜻蜓的蜻。”
“我是人,人是會成長的,我逐漸成長為一個我很滿意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