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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陷落 不可思議的情動。

    岑稚許對餐廳的品質和等級并不挑剔, 哪怕是街邊小店,能做出讓人驚嘆的味道,她也樂意做回頭客。

    不過她對食材新鮮程度非常在意, 儲存太久的肉類,她很難說服自己接受。好在裝窮的她,謝辭序倒是很大方, 帶她去的地方環境不錯, 一頓晚餐雖然沒說什么話,但總體還算愉快。

    謝辭序身上保留著許多傳統的特質, 比如食不言寢不語, 她現在領教到了前半句, 后半句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有機會驗證。

    用完餐, 謝辭序抬眸詢問:“待會送你回學校?”

    都畢業好久了, 學校哪里還有她的位置。

    “我晚上一般住晗景那。”岑稚許找了個借口,從邏輯上看, 也算是前后呼應了。

    謝辭序不疑有它, 他本就是寡言的性子,沒說什么, 將她送回了莊晗景那。

    岑稚許下車時故意磨蹭,謝辭序倒應了司機的職責, 親自為她拉開車門。

    這樣的場景實在太過罕見,兩人顏值又很頂, 哪怕是在模糊的夜色下,也讓人能夠腦補一萬個偶像劇情節。等謝辭序淡聲說了句注意安全后,莊晗景才湊過來,眼里躍動著八卦之色,“你們這是在約會?”

    “普通吃個飯而已。”岑稚許將鑰匙遞給她, 上了司機早就候在附近的車,“幫我跟你哥道聲謝,順便讓他放心,我沒搞砸。”

    剛跟莊縛青吵完架,莊晗景這會不太想當傳話筒,順勢坐了上來,她今晚也不打算回家了,就賴著岑稚許不走。

    反正要是莊縛青問起來,還能懟他幾句,“你自己跟他說吧,我最近一周內都不想見到他。”

    說完,她又強調了一句,“線上也不行。”

    岑稚許早已習慣兩兄妹這樣的情況,反正莊晗景不用哄,過幾天自己就能調節好,至于莊縛青,他始終將莊晗景當成長不大的孩子,事實上,不管在什么樣的矛盾中,都只有莊晗景一個人在鬧別扭。

    “你們倆就不能多消停幾天啊。”岑稚許笑。

    “是他先兇我的,沒給我道歉,還想讓我聽話,想得真美。”

    岑稚許對莊晗景的情緒雖然不能感同身受,但很理解她的做法,畢竟她也很不喜歡莊縛青那副嘴硬心軟的毒舌。好好說話會死嗎?非得氣死人。

    “小姐,今天回景苑嗎?談總最近老念叨您。”

    司機是她們家的老人了,如今五十多歲,看著岑稚許長大,她也客氣地叫他一聲林叔。

    “我明天中午回去吃飯。”

    岑稚許頓了一下,“林叔,先別告訴我爸。我得先問問他助理,看他哪天行程不緊才行。”

    林叔笑笑:“談總囑咐過,您哪天有空,他的行程都能為您挪出來。”

    這下換岑稚許說不出話了,她爸一個孤家寡人天天呆在家里,妻子和女兒都是閑不住的性子,時間長了聽起來莫名有些心酸。苦肉計這出也不是第一次用,岑稚許敗下陣來,溫聲道:“那麻煩林叔轉告他,我接下來一周都在家里住。”

    “談總知道肯定高興。”

    緩緩駛入車水馬龍的四車道后,莊晗景升上窗戶,壓低了聲問:“你最近沒別的安排怎么不回家,該不會所有的時間都用來陪謝辭序了吧?”

    “是正事。”岑稚許屈指輕輕敲她腦袋,“再說了,我的時間也很寶貴,哪里能全部都用在男人身上。”

    她幾個月前拖朋友找到的那批古畫,最近剛過海關送回來。東西是從一位西班牙收藏家那買來的,應該是明朝時期某位商賈之家的當家主母的陪嫁,有金手鐲、嵌絡子翠鳥簪、綾羅綢緞,以及一枚由歐洲傳教士僅限給達官貴人的懷表。

    很明顯這位收藏家并不懂這些物品的價值,綢緞和古畫、書籍類藏品贓污破碎嚴重,瓷器倒是保存得挺完整,不過他要價也高。

    本來說好了將這一批都轉賣給岑稚許,臨到簽合同時,有位古玩愛好者出了更高價,他突然反悔,將其中兩對瓷器收走,只留下一堆“破爛”給她。

    岑稚許聽完他的形容,不禁冷笑。

    “我靠,好奸詐啊。臨時后悔本來就違背了商業道德,他看你沒有瓷瓶也愿意收剩下的,竟然還沾沾自喜,就這還自稱收藏家,呸,收藏沒有門檻是吧?”莊晗景憤慨道。

    岑稚許:“那幾件古畫被蟲蛀得很嚴重,要修復確實難。不過他大概不知道我們地大物博,化腐朽為神奇的本事也不少。”

    海關那的檢疫也不好過,來來回回折騰了幾次,才勉強送進來。岑稚許并不擅長紡織品修復,好在京北大學的師姐正好是研究這個方向的,除蟲熏蒸的機器前年換了一套,后來岑稚許又捐了兩套除塵設備,后面的整形和針線修整,考驗的是知識儲備和細致能力。

    至于剩下的三幅畫和懷表,都送到了她那。修復古畫對繪畫功底要求很高,岑稚許只能做到簡單的修復,真正描繪形神,仍舊需要國畫屆的泰斗。她正巧認識幾位老先生,雙方都有過合作,想必對方也會欣然接受她的請求。

    莊晗景見過岑稚許跟著劉教授的團隊做過類似工作的樣子,在研究室里一泡就是大半個月,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對著那堆她看不明白的東西研究。慢工出細活,細到什么程度,她這個外行人除了開始和最后的完成階段,中間完全看不出什么區別。

    “完了,阿稚又要失聯了。”莊晗景長嘆一口氣,“希望你能記得和我一起逛街的約定。”

    岑稚許坦言:“逛街可能難,你來我工作室網購倒是不錯。反正樓上都是給你預留的空間,你把快遞盒子堆爆了都沒人說你。”

    “拜托,誰沒事拿豪宅當倉庫啊,暴殄天物嗎這不是。”

    “哦?”岑稚許笑容柔和,打趣她:“也可以做個規劃,一半堆快遞盒,一半用來展示你的作品。”

    “來參觀的人會懷疑設計師的審美吧?”莊晗景擺手,“簡直就是拉低檔次!”

    “你不想被拉低,我給你抬上去唄。”

    “正好星頂酒店的奢品珠寶聯名還沒定,你要是肯做自己的獨立品牌,我就把和其他品牌的合作都推了,所有的資源都留給你。”

    岑稚許口吻輕快,仿佛只是隨意開的玩笑。

    但莊晗景清楚,她是認真的。

    岑稚許向來這樣,對人好的時候,從不計較得失,也不在乎回報。因此在各種親密關系里,也不會內耗。

    身邊的人都有自己的事可以忙,留學的留學,在家里公司歷練的歷練,唯有莊晗景是貨真價實的無業游民,甩著手無所事事。要她跟那群只會花天酒地的公子哥玩,她又嫌別人庸俗。

    現在岑稚許也沒空陪她,莊縛青又戀愛腦上身,莊晗景察覺出幾分瘋玩放肆過后的無趣來。

    但她還是本能地感到害怕。

    怕自己做不好。也怕浪費了岑稚許的一番好意。

    莊晗景沒心沒肺地抱住岑稚許,“算了,我還是安心當個米蟲。反正有你和我哥兩座靠山,你們倒不了,我就餓不死。”

    “男人是靠不住的。”岑稚許說,“但姐妹可以。”

    兩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那幾位大師的名號震天響,每日幾乎都是戶限為穿,為了減少他們的工作量,岑稚許代為先行處理臟污的部分。至于懷表,比起那些復雜的鑲嵌技藝來說,精密度不算太高,可以先擱置。

    著手修復后,岑稚許暫時斷了社交,朋友圈一條都沒回復,日子過得極其枯燥,但也有趣。

    中式庭院的布景古色古香,她不疾不徐地判斷完整幅畫的狀態后,開始了托畫心和托料之類的基礎工作。畫作的完整性太差,每一步都需要小心謹慎,進度不快,卻也在節奏把控中。

    師姐楊琳的電話打過來那會,岑稚許才把第一幅畫表面的蟲蛀和腐蝕清理完。

    “阿稚,IIEU-900的除塵出了點故障,廠家說設計圖紙在前任工程師離職的時候沒交接好,現在派來的人沒辦法修,你對參數有印象嗎?”

    用于文物修復上的設備不同于工業品,所需要的風量、過濾精度乃至溫濕度都需要精細控制,這兩臺機器是岑稚許跟在廠里盯了一個月,才敲定的設計,算得上是國內外獨一臺。除了岑稚許,恐怕就那位工程師最清楚了。

    不過人家都已經離職了,又過去了這么久,不好重新聯系。

    岑稚許放下棕刷,指尖落在桌臺邊緣,“背后的銘牌上應該有。”

    “已經磨損了,看不清。”

    “劉老辦公室第二個檔案柜的18格,有紙質版資料。”

    師姐風風火火尋找過后,無奈道:“他柜子里全是一些殘片。”

    “等我半小時。”

    岑稚許打了個車過去,進校門時,總覺得有雙眼睛在暗處盯著她。她回過頭搜尋一圈,卻無所獲,從小到大都接受著各種目光注視,她已經習以為常,沒有太在意,

    跟工廠派來的工程師交代完大致的參數,最后拆開發現是幾個小零件磨損嚴重的問題,排查完故障后,順帶還發現接地線也松了,算是因禍得福。

    “幸好它今天壞了,要是哪天漏電,沒準還會弄傷人。”維修的師傅說。

    事情解決完,天色已然暗下。

    另外幾位同門都跟著劉老去六朝古都做調研了,只有師姐一個人在學校里,還得幫忙檢查本科生的畢業論文,岑稚許擔心她晚上又要熬夜,也就沒多留。

    今天是周末,外面哪哪都還算熱鬧,雨絲飄下時,岑稚許從便利店買了把傘。

    或許是雨天,京北大學,入夜,場景的適配度讓她想起了被自己遺忘了好幾天的謝辭序。

    她給他發了條消息,很直白,沒有任何寒暄的開場白。

    [(定位)發起了位置共享]

    這記直球有沒有將謝辭序打懵她不清楚,她握著手機,沿著石板路走了一會兒,位置共享的界面出現了熟悉的捷克狼犬頭像。

    兩個人一句話都沒有說,甚至連消息都未曾發過,此刻卻不約而同地望著屏幕。

    共享著同一個世界下的月亮。

    謝辭序距離京北大學并不遠,岑稚許站在原地不動,靜默地倒數著秒數。

    “辭哥。”

    她輕輕挽唇,仰頭從雨傘的縫隙里尋找月亮。霧氣朦朧,連朵烏云都看不清,哪里還能看見月亮。“我剛才倒數第三秒的時候,你的電話就打來了,是不是很巧?”

    謝辭序聽到她那邊嘈雜的車流聲,沉吟一陣,才道:“你突然給我發一個共享定位,也很巧。”

    共享定位當然是鉤子,引著他主動來找她。

    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岑稚許沒有做過多解釋。

    “回學校就下雨了,沒有傘,怎么辦呢?”

    她拋出一個問句,尾音勾著調子,聽起來有些為難。但這為難是裝的,成分明顯到根本不用拆穿。

    謝辭序:“我離你很近。”

    “今晚沒有月亮哎。”岑稚許語氣慢悠悠地,在說著跟他全然無關的話題。

    “所以?”謝辭序低沉著聲音,在這場飯局里的意興闌珊消散一些,耐著性子在這跟她浪費時間。飯局上的都是重要人物,連平時極少飲酒的他,今夜也不可避免地賣了點面子,淺酌了小半杯。

    “據說,沒有月亮的夜晚,可以許一個愿望。”

    岑稚許在胡扯。

    哪個神話故事里都沒有這一條,她確信。

    謝辭序的聲線比平時聽起來更醇厚,像是被一杯高濃度的酒浸泡過,從電流聲里渡過來,鼓噪著耳膜。

    很欲。

    “你想許什么愿望。”

    聽到他的聲音,她承認,此刻竟有些不可思議的情動。

    她想吻他。

    描摹他的眉眼,看他陷入這個吻里,眼里溢出濃郁的清潮。想聽他粗重的呼吸失序,讓清冷孤傲的月亮也墜下來。

    “我可以在下一秒見到辭哥嗎?”

    “你的愿望恐怕有點難以實現。”

    岑稚許眼睫輕抬,將雨傘順手送給晚歸家不得不用書包頂在頭上的學生,得到一聲謝謝后,她微微軟聲,用漫不經心地語氣說:“那真的有點遺憾。”

    “下一秒不行。”謝辭序低眸看向腕表,“但二十分鐘后可以。”

    第22章 陷落 “是在透過我,看誰的影子?”……

    岑稚許沒想到在里還能碰見老熟人。

    她向來謹慎, 察覺后,沒有刻意往人少的地方走,對方鬼鬼祟祟跟了她一路, 等她打完電話,才從陰翳里鉆出來。

    他大概是想從她的身后偷襲,岑稚許恰時轉身, 冷涔涔的視線凝過去, 男人僵愣半秒,手中冰涼的匕首就這樣暴露無疑。

    鴨舌帽下是一雙抑郁的眼, 蘊著黛青色的烏黑, 衛衣和長褲將瘦弱的身形罩得嚴嚴實實。整個人都流露出一種頹然的氣息, 同幾年前那副浮花浪蕊的氣質大相徑庭。

    “家里父母落馬后, 你現在改行搶劫了?”岑稚許率先打破平靜, 表情涌出幾分戲謔的嫌惡。

    一句話精準地戳中男人的痛處,眼里迸發出幾分陰狠, “要不是你當初檢舉我爸, 又把事情鬧到網上,我他媽根本就不會混到現在這樣!”

    他情緒激動, 險些破音,顯得歇斯底里。

    岑稚許冷靜地瞟了眼四周的情況, 見他沒有幫兇,此時距離隔得又遠, 對方三腳貓的功夫,對她造不成太大威脅,才放下心來掃視他。

    “錢是他自己貪的,受益人是你,錦衣玉食的生活不在, 就怪到別人頭上。你有手有腳還活成這樣,除了廢物我想不到別的詞,別說得好像天底下只有你最可憐。”岑稚許嗤笑,“被你逼到精神崩潰的那幾個女孩,你有想過嗎?”

    道路盡頭,遠光燈照過來,刺眼到白茫茫一片。

    男人被岑稚許三言兩句激怒,握著刀刃向她逼近,岑稚許后退半步,本想來個過肩摔,余光瞥見熟悉的車身,正是前幾天她才坐過的那輛魅影。

    她突然改了主意,沒有選擇進攻,而是避開了鋒利而冰冷的刀鋒。

    四周驚掀起一陣冷冽的寒風,沉悶而強勁的墜地聲撲落,謝辭序高大挺括的身影仿佛從白晝跨向黑暗,將那男人踹翻在地后,順勢將他踩在腳下。

    動作干脆利落,帶了狠勁兒,男人在謝辭序面前猶如毫無還手之力的螻蟻,臉在地上摩破了皮,疼得呲牙咧嘴。

    謝辭序明顯才從飯局上過來,高定西服穿得嚴正冷肅,纖塵不染的手工皮鞋本該踩在柔軟的羊毛毯上,此刻卻以一張臉墊著,周身陰沉到嚇人。

    連主動為他提供了這出英雄救美戲碼的岑稚許都微微心顫。

    他發起怒來,可比不說話的時候恐怖多了。

    謝辭序專程過來接她,飯局上剩下的場面交由宴凜待會打理周旋,身邊除了司機,沒有再帶其他人。

    岑稚許站在原地,輕咬著唇角,纖薄的身形像冬日里的霧凇,脆弱到一折就斷。

    她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夜里要是遇了害,后果不堪設想。哪怕這地方不算偏僻,總有路人和車輛經過,但對方手里有刀,隨便劃傷哪里,都容易留下疤痕,以及心理上不可磨滅的創傷。

    一股后怕從心底浮出來,謝辭序冷然的目光落向她,故作冷漠,“你等我,就不能挑個咖啡廳或者購物商場?”

    雖然知道這是在關心她的安危,但岑稚許聽不得受害者有罪論的話。語氣淡淡地回:“我在哪等你都是一樣,哪怕在酒吧等,也沒有值得詬病的地方。”

    這不算反骨,岑稚許并不覺得自己深夜外出有什么問題。

    她瞥向幾分鐘前還處在癲狂狀態的男人,眼里沒有半分溫度,“重點是在于,陰溝里的老鼠會出現在什么地方。”

    “臭婊子!我他媽知道你是誰!岑稚許,你別以為有人撐腰我不敢動你,光腳不怕穿鞋的,我就算砸了后半輩子,也要拉你下地獄。”

    他語速極快,念及她的名字時,岑稚許面色微變,好在只是多一個輕音節,聽不出太大區別。

    這男人實在經不起炸,虧他曾經還是二代圈子混得開的人物,連這點定力都沒有。

    岑稚許哪里會怕這種小嘍啰,不過礙于謝辭序在場,她還是得裝一下心有余悸,下意識抓住了謝辭序的手。先前淋了點雨,掌心是濕潮的,被謝辭序寬厚的大掌罩住,暖意很快沿著四肢百骸鉆進血液深處。

    謝辭序用力地扣住她,指腹輕點,極有節奏地安撫著。粗糲的紋路仿佛透過手背,如同絲線般探進來,倘若她此刻真有他以為的那些情緒,也被這份繾綣驅散了大半。

    可惜情緒作了假,她明明游刃有余,卻要假扮膽戰心驚。

    “閉嘴。”

    謝辭序只吐出兩個字,薄涼的音色如同寒冰砸下,腿部發力,威懾力可見一斑。

    當然,岑稚許并不清楚,究竟是氣勢上更強,還是謝辭序更擅長用敵人的疼痛來減少浪費不必要的口舌。

    男人的喉嚨被鞋底扼住,連個單音節也發不出來。

    謝辭序打了個電話,言簡意賅地提到了地點,剩下的話沒什么可解讀的。岑稚許隱約察覺,他的動作不會這么簡單,回去后,肯定會把這個人的身份來歷查個底朝天。

    “待會警隊會過來處理。”

    解決安排完后續后,謝辭序撩起眼皮,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了個遍。明明只是在檢查她身上有無傷口,岑稚許卻覺得這目光猶如實質,帶著熱與灼,勾起她本就算不得正經的旖旎心思。

    他做事似乎很注重邏輯與順序,確認她沒有外傷,也沒有磕碰的痕跡后,才緩著嗓問:“是你得罪了人,還是他犯了事?”

    岑稚許眼瞳轉動,思索幾秒,試圖揣摩他這么問的含義。

    她那斟酌再三的樣子,落到謝辭序眼里,自然成了不知該如何開口。料想到她可能也是過錯方,還是個在校學生,要真牽扯到警察,心里肯定懼怕。謝辭序抬起手,用指腹摸了摸她凍得蒼白發冷的面頰,“別怕,如果你是過錯方,事情也不會追責到你這里來。”

    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那就好辦了。

    岑稚許低眸,靜靜聽他說完,頸線仰起,同他對視。

    她本就生得漂亮,皮相和骨相都沒有缺陷,從這個角度望過來,像初獲雙腿后剛從深海潛上來的人魚,染著不諳世事的白。明亮的眼瞳如同墜了星子,澄澈干凈到沒有雜質,讓人無端想將她染上自己的氣息。

    謝辭序收回侵略的姿態,克制地心底燃起要吻她的欲念,聲線放得更低,“現在好點了嗎?”

    岑稚許搖了搖頭,“他這人就是咎由自取,我還嫌報應不夠。”

    “他是我朋友的校友,家里有點門路和關系,爸媽職位都不低,靠著收賄斂了不少財。明里暗里都不干凈,高二的時候就騙了不少女孩的初夜,得手以后就借用權勢逼人家取卵、代孕,他做中間商,吃了高額差價,那些女孩退學的退學,個別不甘心想要報復的,又被校園霸凌。”

    岑稚許談及這些事,只覺得胃里一陣一陣泛著惡心。即便已經過了這么久,那些女孩也已經被妥善安置好,后來岑女士還成立了一個基金會,用以幫助不慎誤入陷阱的女孩調理身體,她還是本能地感到憤怒。

    謝辭序聽完,眼神逐漸深冷,握住她的骨掌繃緊。

    “后來?”

    “我把他爸媽貪污的證據投到了紀檢委那,又雇了幾個營銷號和職業撰稿人,曝光了這些事。他爸媽被判了無期徒刑,他也被退了學,沒多久就銷聲匿跡了。”

    事情當年在網上小爆過一陣,岑稚許將其中的細節刪減了部分,再講述給謝辭序聽。這人是京市的地頭蛇之一,家族關系盤根錯雜,尋常人要是敢舉報,肯定被吞得連骨頭都不剩。她那時到底還是個高中生,處理不好背后的關系網,最后還是談衍出面解決的,岑瓊蘭也為此費了不少心神,家里那年的生意也屢屢受挫。

    不過岑瓊蘭并沒有責難她,只告訴她,在為別人出頭之前,需要先想好退路,有十足的把握,才能一擊斃命、斬草除根。

    岑稚許那時候心軟,想著他還是未成年,應該留有一絲悔改的機會。

    現在看來,人性的壞已經刻在了骨子里。

    憐憫不過是多余的徒勞。

    謝辭序沒想到故事的源頭竟然是這樣,看向岑稚許的目光多了幾分深沉。她不似表面那樣脆弱,需要讓人時刻憐愛保護,骨子里藏著柔軟與堅韌,會共情受害的女孩,也能在眾人皆畏懼強權之際,勇敢地站出來,薄冰亦有盔甲般堅硬。

    “阿稚。”他低聲,“你做得不錯。”

    他的反應跟岑女士一樣,眼里不無贊嘆。

    岑稚許心情好了一點,覺得自己并沒有看錯人,“是啊,我從來沒有后悔過。”

    附近的警隊密集程度相當高,兩人說話間,數輛警車依次閃爍著停下。為首的人警徽款式耀眼,顯然是高警銜級別的領導,同謝辭序微微躬身,舉手投足都透著一股清正,“謝先生,您沒受驚嚇吧?”

    謝辭序側眸,長臂自然地攬上岑稚許的肩,不言而喻的姿態,也讓在場的人明白,剛被扣押的男人沖撞的是誰。

    岑稚許簡單講完來龍去脈,給自己留了個正當防衛的說辭。末了,才平聲說,“我沒事,這么晚了還麻煩你們出警,辛苦了。”

    警隊的效率很高,將這段路附近的監控調入數據,又給岑稚許做了筆錄,接下來的事也就不用她操心,也免得總是往警局跑。

    客套話帶過后,該表明的要點也清楚了,在場的人都是明白人,自然不需直言。

    路段又恢復了清凈,雨已經停了,濕漉的地面沾著水漬,仿佛黏在胸口,正如同今夜的糟糕事。

    謝辭序站在她身側,背后是掩映在繁茂樹叢中的霓虹燈火,影影綽綽的,將他的輪廓也染上幾分浮華的冷意。兩人牽著的手還未松開,岑稚許握住不肯放,謝辭序為了遷就她,也沒有抽回。

    彼此的體溫在這場寂靜的夜里燃燒,搖晃的火光似乎要直往靈魂深處。

    謝辭序捉住她的手腕,細細地摩挲著,繼續先前未曾說完的話題。“但是如果還有下一次。”

    他不是會思忖字句的人,現在卻因她而變得鄭重,“提前告訴我。”

    岑稚許哦了一聲,好整以暇地望著他。

    隔著如此近的距離,她嗅到了他身上的酒氣,溫淡地融進烏木香氣里。

    謝辭序并沒有抽煙的習慣,就連飲酒也很克制,絕不貪杯,因此哪怕沾染酒精,味道依舊很好聞,冷清地像是天上孤高的月亮。

    岑稚許對酒的品類包容度很強,威士忌、白蘭地、香檳、各種果酒,乃至市面上的雞尾酒飲料,都有各自讓她喜歡的特點與風味。他今夜大概飲了一點香檳,加上小半杯的白酒,這點酒量尚不足以使人醉,恰到好處的微醺正好為花前月下鋪墊。

    她挺直了脊背,細眉弧度微彎,“告訴辭哥,比告訴警察叔叔更有用么?”

    似是對叔叔這個詞感到不虞,謝辭序掐著她的腰,垂下臉,眼神猶如一汪深潭。

    “都有用,但區別不同罷了。”

    抵在喉結處的領帶是配套的淺金色,是他今日莊重的穿搭中唯一的鮮亮。雋冷的輪廓染上幾分疏懶,盡管如此,修長的指骨根根用力,幾乎快要將她完全掌控住,不得不讓岑稚許懷疑,他藏匿于這副皮囊下的兇悍讓她根本招架不住。

    岑稚許知道他還有鋪墊好的后半句沒說,揚眉看他。

    “警察做事公事公辦,我存有私心,只會偏向你。”

    這句話像是平白扔進湖里的一顆石子,聲響并不擾人,驚起的漣漪如有余韻般,經久不絕。

    凝神看了她半晌,謝辭序察覺到她的指尖仍舊泛著涼意,斂起眉梢,問她,“冷不冷?”

    “現在是夏季。”岑稚許深諳拉鋸戰的技巧。面對提問,直面回答很容易陷在這個圈子里,迎來沉默的對視,適當地答案往相近的方向偏離一些,就能展開新的話題。

    正如此刻,謝辭序捻了捻指腹,而后意識到掌心不可思議的柔軟,眸色黯下幾分,語氣極輕地說:“上周已經立秋了。”

    立秋的那天,她并沒有找他,連一條消息都沒有,像是將他遺忘了。

    謝辭序不懷疑她有其他的人拿來解悶,若真是多線并行,其他人定不及他有耐力。

    岑稚許的唇張了張,反應像是慢半拍,“難怪我總覺得入夜涼了不少。”

    她一邊說著,一邊從他寬大的掌心汲取著陣陣暖意。從前還知道欲蓋彌彰地找各種借口,現在倒是明目張膽地誘他沉淪,狐貍眼里沒有半分心虛,好似他已經是她的囊中之物、裙下臣。

    謝辭序并未制止她這樣越界的行為,眼眸動了動,“先松開。”

    岑稚許不讓他抽離,十指如同海藻般纏上來,表情帶著幾分被縱溺后得寸進尺的乖張,聲線卻柔得楚楚可憐。“冷……”

    她的底氣可不虛弱。

    謝辭序溫聲解釋:“給你披上外套而已。”

    聽到他這么說,岑稚許才不情不愿地松開手,看他筋絡分明的指骨翕動,一顆顆解開西裝外套的紐扣。單薄的襯衣下,隱約可見流暢遒勁的肌理線條,直到殘留著他身體余溫的西服搭在她的肩上時,岑稚許還在想,他的腹肌究竟是六塊還是八塊。

    從單純欣賞性的角度來看,六塊腹肌更養眼,不過八塊也有好處,那就是爆發性很強。

    她偶爾也會有選擇困難癥,比如這種時候,因為沒有親身體驗過,所以也就無法抉擇哪種更好。

    按謝辭序剛才一腳就成年男性掀翻的力道來看,應該是屬于爆發性強的后者?

    出神的想了一陣,正對上謝辭序波瀾不驚的審視目光。掐在她腰上的手寸寸收緊,將她往他的反向帶,出于慣性,岑稚許身體往前傾,險些撞上他的胸膛。

    她及時伸手抵住,可惜人在危急情況下的反應不夠快,蜷縮的手掌也沒辦法辨識觸感。

    薄薄的襯衣下,體溫高得快要將她融化。

    酒精的作用混合著炙燙的溫度溢出來,讓岑稚許有些發暈,一時失策,跌入他編織好的那張大網里,一覽無余地被他捕捉、凝視。

    謝辭序的耐心程度猶如獵豹,哪怕底下翻涌著滔天巨浪,面上依舊平靜。

    叫人心臟發慌。

    “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容易走神。”

    看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岑稚許如置險峰,周遭又逢群狼環伺,殺戮和危機暗藏于每一處。

    謝辭序濃稠如黑霧的視線鎖住她,指腹挑起她的下頷,逼她同他對視。

    “是在透過我,看誰的影子?”

    語氣壓著薄怒,動作卻很溫柔,沒有讓她生出任何不適。

    周身溢出的濃烈占有欲,是骨子里掩不住的強勢與掠奪。

    岑稚許承認,她在感情上的偏好或許有些不太健康,看到這雙向來淡漠的眸中涌出一絲絲瘋狂,竟讓她迷戀于這種懸鋼絲般的精神掌控感。

    她伸出手,將那淺金色、代表著禁欲與矜貴的領帶褻瀆般纏在指尖,這種面料板正挺括,卻也極易留痕。

    被她這樣攪纏,謝辭序以后恐怕很難再佩戴著它出入公共場合。

    借著指尖的那點力道,她用了巧勁,越纏越短,謝辭序不得不俯身逼近,俊朗鋒利的面龐近在咫尺。

    “別人我不太清楚。”岑稚許難得說實話,“但是辭哥永遠獨一無二。”

    他這樣強勢殺伐的人,眉眼,氣質,脾性,世間很難再找出能夠復刻的替代。

    主動權分明在他手上,此刻如同浮船交渡,那根絲線化成領帶,被她牽制。

    岑稚許從沒有飲過帶有烏木氣息的香檳。

    她闔眼,弦長的睫毛輕顫,等待它自動落入唇中。

    鋪天蓋地的吻印下來。

    第23章 陷落 監守自盜的吻。

    不同于上次的斯文克制, 這個吻來勢洶洶,按在她后腰側的指骨寸寸收緊,像是要將她揉進骨子里。

    謝辭序吻她沒有章法, 慢條斯理地吮咬著她的下唇,他的唇混雜著一點微醺的香檳味,以及玫瑰的淡香。碰到她的軟舌后, 驀然加強了攻勢, 撬開她的齒關,不由分說地擠占著她腦中為數不多的清明。

    濡濕的舌尖探進來后, 強勢地攪纏著, 很快便掀起狂風驟雨, 將她吻得雙眸瀲滟, 腿根在這場暴戾的進止不住地發軟。

    岑稚許的雙手還抵在他胸膛前, 另一只手抓拽纏住領帶,此刻卻陡然沒了著力點, 身體不受控地往前傾踮, 而他像是早有預謀般,覆拖住她的腰, 迫使她不得不墜入他懷中。

    她幾乎快被吻得斷了氣,整個人猶如飄蕩的浮萍, 全然無法招架他的兇悍與攥取。

    設想好的情節全然亂了套,并沒有按照她以為的方式展開。上次同他接吻時, 他的反應分明透著生澀,怎么才這么段的時間內,吻技就發生了突飛猛進的變化。

    岑稚許不清楚哪里出了問題,在彼此松開的那瞬,平復著起伏的呼吸和心跳。

    回退時, 腳后跟崴了一下,謝辭序從容不迫地扶穩她,他的動作仍舊溫和,矜冷的面龐隱有青筋爆出,連纏繞在手臂上的血管也清晰可見。

    “本來想向你討教吻技。”謝辭序垂首,漆黑的眸晦暗不明,“后來發現,這種事情本就是無師自通。”

    兩人相處的時間并不長,謝辭序卻總能猜中她心中所想,疑慮的種子還沒種下就被連根拔起,容不得半點沙子揉進來。

    這樣的安全感很難讓人不滿意。

    岑稚許揚起眉梢,故意嘟囔讓他聽見,“無師自通哪里比得上老師親自啟蒙。”

    果不其然,謝辭序眸色冷淡下來,懲罰似地捏了她的腰窩線,“你還想啟蒙誰?”

    她的腰本就敏感,除了跟莊晗景玩鬧時會互相戳破對方的薄弱地帶,平常根本沒有人碰。謝辭序的確會挑位置,指腹剮蹭,便找到了她最柔軟的位置,惹得岑稚許臉色微躁,色厲內荏地瞪向他。

    得不到具體的答案,謝辭序不想輕易放過她。畢竟這些天將他釣著、耍著,連他的夢里都要擾上一局才肯作罷的人,骨子里就透著壞,還能在他面前幾次三番提起前任,讓他嘗過嫉妒的滋味后,又用無辜的神情來掩飾這點惡劣心思。

    他食髓知味,怎么可能就這么放她走。

    “說話。”

    謝辭序沙啞的聲線沾著顆粒感,“別又想靠著裝啞巴蒙混過關。”

    岑稚許反問:“除了你還能有誰?”

    她抿了抿濕潤的唇,晶亮的色澤太過耀眼,謝辭序盯著她紅腫的唇瓣,很輕地吞咽了下喉結,而后移開。

    他今日似乎分外嚴苛,并不接受這樣的指代,眉梢挑起,還在執著于她的回答。

    岑稚許偏不如他意,吸了吸鼻子,作勢要纏在指尖的領帶取下來。只可惜剛才的吻太激烈,原本系得規整的溫莎結也被扯得沒了形,松散地垂在他頸側,更顯得凸棱的喉結禁欲而性感。

    她先前光顧著撩撥謝辭序了,又被他急促而兇猛的吻罩住,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覺般發現指端被勒得發紅,輕輕一碰便針扎似的疼。

    據說人在瀕臨窒息之際,大腦皮層也會迸生出快感,同性.愛迭至高潮時分極為相似。岑稚許每次刷到類似的東西,都是皺著眉頭看完的,不理解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喜好。

    現在卻好像理解了一點。否則,又該怎么解釋,她會蠢笨到手指充血都未有所察。

    “你下次……能不能輕一點。”岑稚許怪怨他。

    好在發紅的指尖被釋放后,很快就恢復了正常顏色,除了皮膚表面被領帶的面料磨得有些疼以外,并沒有別的感覺。

    莫名其妙背了一口黑鍋的謝辭序將她的手揉進掌心,緊蹙高挺的眉骨微動。

    “接吻的時候,手不要到處亂放。”

    岑稚許聽完不高興了,“我牽你領帶,只是想跟你近距離說話,哪里知道你會吻我。”

    謝辭序并未為此而道歉,在某些事上可以理智,意亂情迷之際,酒精尚且不足讓人失去該有的判斷力。

    她身上似乎哪里都碰不得。嘴唇吻過會泛出淺淡的緋,腕心稍作用力也會留下印記,連腰肢也敏感得不行,他想發狠地掐緊她的腰,讓她纖薄的腰線嚴絲合縫地同他貼緊,卻又怕稍不注意弄傷了她。誰曾想,連她主動勾纏著他的領帶,借著這樣的力道支撐,也能搞成這樣。

    “還有哪里不舒服嗎?”謝辭序情緒足夠穩定,哪怕她這通怪罪實在是太過驕縱。

    他全盤接受她的壞心思,岑稚許當然不會客氣,用含糊的音色誠懇地跟他描述:“還好,就是剛才被勒得有點發脹,覺得不太適應,現在習慣了倒是沒什么感覺了。”

    她自顧自地形容著,表情帶著繪聲繪色的意味,試圖讓謝辭序也對那種漲疼的感覺感同身受。

    岑稚許呼出的氣息裹挾著他唇腔里的淺淡酒香,如細膩溫軟的香風渡過來,攪得謝辭序渾身發躁,扯松領口的鈕扣,“那就好。”

    見謝辭序睨過來的眼神帶著欲言又止,哪怕他表面依舊云淡風輕,仿佛下一秒還能同人談笑風生,可那雙眸子里充滿了占有欲的進犯,她幾乎是在觸及的一瞬間。

    便明白過來。

    他也會有所反應。

    并且不比她少。

    漲得……發疼嗎?

    岑稚許臉頰陡然攀升出一抹熱意,眼前不合時宜地閃過在他房間里看到的畫面。結實勁猛的腰腹,極具爆發力的年輕身體,以及超出認知的內褲尺寸,接吻時充滿掠奪性,種種因素累迭,思想一旦脫韁,便朝著不可抑制的方向飛速發展。

    他在床上,應該很厲害。

    哪怕什么技巧都不懂,憑著上天賞飯吃的本事,也不容小覷。

    想到這里,岑稚許臉頰微微發熱,調轉話鋒,“辭哥吃飯了嗎?”

    謝辭序喑啞地“嗯”了一聲,喉結沉力,“你沒吃?”

    “劉教授研究室的一臺除塵設備壞了,我和廠家的工程師在那研究了半天。”

    謝辭序:“你也上手修了?”

    “我主要負責在旁邊偷師。”

    清淡的一聲笑從鼻息里溢出來,謝辭序迎上她驕傲的視線,低冽的眉眼也感染上幾分笑意,攬緊了她的肩,“想吃什么?中餐,還是別的。上次我看你對西餐的興致似乎不高。”

    不是興致不高,是菜品樣式真的不夠驚艷。能夠評得上米其林三星的餐廳必然有出彩的地方,只不過岑稚許也是精嬌玉養長大的,看過、嘗過的好東西太多,中規中矩的便很難再博她一笑。

    岑稚許也學會了他的惜字如金,“隨便。”

    反正難辦的又不是她?不是嗎。

    這個點正是用餐的高峰期,好的餐廳都需要提前預約,也有專門為謝家留有一間包廂從不待客的,只是過去的路太堵,花費那么長時間,太不劃算。

    謝辭序想到了一家園林式中餐,小橋流水,亭臺樓閣,在鬧市中難得幾分雅致的情調。

    岑稚許沒有意見,確定目的地后,裝模作樣地說自己腿軟,謝辭序終于凝神瞧她。

    大概是今天同他見面也算一時興起,并沒有刻意打扮過,駝色開衫里頭是件平領吊帶,細白的長腿被短褲蓋住,這樣的穿搭在大學城附近比比皆是,但她沙丘般婀娜的身形實在飽滿,將同樣露膚度的衣服,平添了勾人的懶倦。

    人間富貴花,用來形容她竟也恰當。

    “好好的,怎么會腿軟。”

    謝辭序猜出她想說什么,她就像只狡猾的狐貍,用可以解讀出不同意思的話來讓他浮想聯翩,等他真的順著她的思路問過去,她那毛絨蓬松的大尾巴就會如同逗弄般掃過來,眨眼便不見了。

    只留下他心猿意馬、口干舌燥。

    “也許是被剛才的情況嚇到了。”岑稚許做出竭力思考的模樣,“也許是——”

    拉長的尾音戛然而止,連思考都讓她精疲力盡似的,“我也不太清楚。”

    也許是他吻得太用力,讓她濕潮泛濫、身嬌體軟。

    謝辭序在腦中補充完她的話,而后蹙眉,淡嗤一聲。

    怪自己明知她的把戲,還是著了道。

    男人深雋的面龐籠上婆娑的昏黃樹影,眸中自甘沉淪的縱容比她眼里的得意還要晃眼。

    如見昭彰。

    剛上車,謝辭序便平靜啟唇,“擋板。”

    內飾做過改裝,司機不用多言便已會意,擋板緩緩起升,將車內的空間分隔成兩個世界。謝辭序偶爾會在車內小憩,他有些習慣同Lena相似,將闔眼淺眠也歸結于最脆弱的時刻,無法忍受周遭可能出現的視線。靠近草原的位置,有幾株原始生長的猴面包樹,Lena午睡時,最喜歡將狹長的身體藏匿在枝干中,尾巴垂下來,毫無節奏地晃。

    但此刻有岑稚許在身邊,他不會闔眼。

    岑稚許還在感慨他這人對隱私的注重程度,實在是嚴格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難怪頂著這樣一張臉出席各大場合,媒體傳不出一張照片,也很少出現在朋友圈,要是沒有同他見過面,的確很難相信,謝家太子爺的皮囊優渥到足以讓身邊的人都相形見絀。

    車內連燈帶都沒點亮,黑暗中,謝辭序抬眸找她的眼睛,掌根拖住她的下巴,溫熱而粗重的鼻息渡過來,卻沒有再往前,聲線微啞地問:“繼續?”

    先前的那個吻,對于他而言根本不夠盡興,沒有領教過抵在她舌根深處纏綿的感覺時,尚且還能保持所謂君子。如今他只想放縱,哪怕親眼看著自己墜入她編織的網。

    集團和家族那些被隔絕在車窗外的審視目光,不足為懼,后果,他承擔得起。

    岑稚許眼睫輕顫,這一次,并沒有選擇閉上眼睛。

    唇齒相接的對視讓曖昧的氛圍陡然升溫,謝辭序掐著她下頷骨的掌心逐漸往后,沿著她的脊線或輕或重地揉。

    起初她被吻得很舒服,雙手垂攀著他的肩,后來事態逐漸失控,謝辭序仿佛察覺不到疲憊似的,趁著她動情之際,逐漸加深往里攪,吮著她的舌根,像是要將她吞吃入腹。

    黑眸一瞬不瞬地落向她,繼續兇猛的進攻,將她吻得嗚咽出聲,眼尾泛濕,身體也軟成了一灘泥。

    她沒有辦法再繼續睜眼,謝辭序大發慈悲般松開她,耐心地等她緩過來后,溫熱的唇再度覆上來。

    岑稚許瞪大眼睛,他后退半步,解釋,“還沒結束,剛才在等你換氣。”

    他的吻技在這短暫地練習中又精進了不少,厚舌有著不同于她的細微顆粒感,將她又咬又吮又吸,岑稚許在這個充滿情.欲的吻中被拋上云端,香汗淋漓,也節節敗退。

    以至于讓她思緒也飄然,渙散地想,原來從前她所謂的接吻,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只是唇對唇的摩擦觸碰。

    她荒唐地想,能夠勾起身體深處渴望的吻,才叫做真正的吻。

    謝辭序似乎還嫌這樣的姿勢不方便,屈膝分抵開她的裙擺,被西褲包裹著的充斥著男性荷爾蒙張力的長腿半橫亙在她身前,像是守衛著落英繽紛私密花園的獵豹。

    獵豹銳利的目光緊鎖住那片開滿了鮮花的伊甸園,杜絕周遭天敵虎視眈眈視線的同時,也起了監守自盜的心思。

    不知這個吻持續了多久,被電話鈴聲打斷時,謝辭序并未理會,扣住她的手掌爆起條條筋線,見她實在撐不住了,松開那罌粟般令人上癮的軟舌,只在她唇瓣邊緣輾轉游離。

    響鈴持續十秒后掛斷,間隔不到一分鐘,再度響起。讀數如此嚴謹的呼叫方式,謝辭序再熟悉不過,宴凜懂分寸,除了必要時刻,不會這樣。

    終于得以喘息,岑稚許鰓頰染紅,攬在她肩側的指骨修長,并未有就此打住的意思。她側過眸,身旁的男人英俊到讓人心跳怦然,表情是被打擾后的些許不耐,黑眸中分明還藏著欲求不滿,眉心輕簇,沙啞的聲線分外動聽。

    他不會還沒夠吧?

    岑稚許的視線黏在他滾動的喉結上,將之歸結于在坦桑尼亞那次把他釣得太狠了,彈簧壓到極限才會爆發。

    畢竟是連牽手都不曾有過的處.男。

    謝辭序接電話說的詞,遠比今夜要少,只冷淡地應聲,幽暗的眸調轉過來,同她相撞。

    岑稚許現在舌根酸軟,一點也不想再延續剛才的事,正欲婉言拒絕,謝辭序倒是先于她開口。

    “陪我去場飯局,介意嗎?”

    大腦缺氧,岑稚許心跳一頓。能讓他不得不折返回去的飯局,必然是臨時來了大人物,不管她真實的身份如何,從他的視角來看,她不過是個背景平凡的學生。向來不近女色的高嶺之花,帶她出入他的場合,注定會打破一些微妙的平衡。

    她該以什么樣的身份出席。

    不想同他交心,但又不能表現出怯退,否則容易引他生疑。

    這是她遇到的第一個,真正的兩難題。

    第24章 陷落 “先別說話,再忍一會。”

    岑稚許不太喜歡將自己置于被動的位置, 屏息幾瞬后,她聲音透出些許玩笑似的從容,“這種場合, 都是些生意上來往的人,辭哥帶我去,是不是不太好?”

    謝辭序的手掌還撐在她腰間, 極具占有欲的姿勢, 或許剛結束完一場酣暢淋漓激吻的緣故,哪怕是清清淡淡睇過來的視線, 也顯得很欲。

    他垂眸落在她微微泛腫的唇瓣, 眸色不可抑制地深了幾分, 但待會還要帶她見人, 實在不宜放縱。止住繼續吻她的心思后, 垂眼落向窗外。

    “沒什么值得擔心的,想吃什么我給你拿。”謝辭序微頓, “不會有人同你搭訕, 你也不用在乎,跟在我身邊就行。 ”

    他形容得很輕松, 仿佛她只是去尋常吃個飯,順道陪他而已。

    既然他都已經這么說了, 岑稚許也不好再說什么來推辭,“那先說好, 要是我不小心說錯了話,把你的事情搞砸了,你別怪我。”

    謝辭序看她一眼,漫不經心地扯松被她拽揉得不成樣子的領帶。

    “事情辦不好,跟我這邊的工作沒做到位有關系, 如果真因為你幾句話就搞砸了,只能證明,我們不在他們的考慮范圍內。”

    作為決策者,岑稚許一聽便懂其中的利害因果。失敗往往體現在小的錯誤中,譬如標書里和方案里的幾個技術參數、價格,乃至更夸張到標點符號,看似是關鍵之舉,追根溯源起來,大都會發現這只是表象。對方拿著放大鏡,隨便抓住一點破綻,就把你踢出局了。

    有的決策者明知實際情況,但為了發難于下屬,還是會失敗的原因強加于團隊和下屬,以保持自己高明的形象。

    岑稚許發現兩人在某些方面的想法總是不謀而合,謝辭序做事干凈利落,講究效率和直擊要害,她也是如此。

    三觀契合,倒是省去許多日常交流上的麻煩和爭吵,在感情里也是極為重要的一項。

    雖然就目前來說,她暫且不需要考慮這一點。

    她與他只要在身體上能夠磨合就好。

    岑稚許唇角抿翹,繼續拋出假設,“如果有人欺負我,非要敬我酒,我可是一滴都不會喝的。”

    謝辭序從隔板里取出備用領帶,揚起的頸部線條流暢清越,慢條斯理地為自己系上領帶。

    “我給你擋。”

    如果是白酒,她的確不太喜歡,倘若是香檳或者其他,岑稚許倒是樂意淺酌一點。她張了張唇,追問:“辭哥酒量很好嗎?”

    “沒試過極限,不太好判定。”

    謝辭序并非從底層爬上來的,位置足夠高,能夠讓他賞臉飲酒的人本就少,更別說,會有人真的如此不清醒,以至于非要探他底的情況。他并不貪杯,自然也不知道酒量的極限在哪里。

    他指骨穿過,系領帶的動作顯得優雅又貴氣,岑稚許不經意間瞥見,忍不住想使壞。

    她攀著指尖覆上他的手,目光平落點于他凸棱的喉結上方,認真地為他系上領帶。這條領帶的材質柔軟,比先前的那條要窄上些許,按照溫莎結的系法,沒那么好看。

    “辭哥這條領帶是不是比之前的那條要長?”

    謝辭序為了配合她,下頷骨微抬,側顏輪廓在流離的光影中顯得清晰而深刻。

    喉結隨著懶散的腔調輕滾,后頸被細窄的領帶輕勒住,以至于他的聲線微微沙啞,“不清楚。”

    岑稚許的動作沒輕沒重,謝辭序眉頭擰緊,也責怪她,溫聲道:“從盒子里隨手拿的,沒有仔細看過。”

    她用手指墊在中間,慢悠悠地將寬邊捏住,這種領帶有單獨的系法,譬如四手結和亞伯特王子節。同其他系法最大的不同,是需要用窄邊纏繞兩圈,再向上收緊,搭配尖領襯衫極為清雅貴氣。

    “好了。”

    岑稚許對自己的杰作還算滿意。

    唯一的遺憾就是,他沒有戴袖箍的習慣,要是以后能將他的衣柜里添上她喜歡的元素,才能算得上是盡善盡美。

    謝辭序抬手摸了下領結,目光深沉地凝了她數秒,“這是系的什么結?”

    “亞伯特王子結。”岑稚許同他對視,“The Prince Albert Knot,辭哥總不會沒聽說過吧?很經典的款式。”

    他當然清楚,只是她展露出的一切,時常讓他感到意外。連口音都帶著濃重的英腔,絲滑流利的語速,絕對是下了大功夫的,當然,也可能是從小耳濡目染,接受著雙語甚至多類語種的教育培養方式。

    謝辭序端詳她,嗓音顯得來者不善,“給別的男人也系過?”

    “當然。”岑稚許說。

    他是善妒的性子,現在兩人只是在曖昧階段,就這么容易吃醋,要是知道她的感情史,得氣成什么樣啊?她對“前任”又厲害大方,傳得最夸張的,就是現如今已經是頂流的那位男星了,他現在商業價值高,資本都愿意投錢,國際代言拿到手軟,人人都以為現在的資源還是她為他鋪的路。

    她哪有那么深情,都分手了還跟在身后鞍前馬后。剛開始她還會解釋兩句,后面干脆懶得搭理了。

    謝辭序眸光驀然暗下,比稠濃的夜色還要深,彌漫出絲絲危險的黑沉。

    “那我還挺榮幸。”

    他搭在她腰間的那只手移開,眉骨蹙緊,忍耐著想要將這條領帶也扯松扔掉的沖動。

    岑稚許慣會察言觀色,知道自己摸獅子尾巴的行為有些過火,匐進他那雙蘊著慍怒的眸子里,語調婉轉勾回來,“除了我爸,辭哥是第一個能讓我親手系領帶的人。”

    她不僅想給他打領帶,還想為他戴上袖箍,讓他在塊壘分明的腹部處裹上束縛肩帶。他這雙手也很好看,指骨窄瘦,大拇指正好套上寬戒——要是搭配耳釘就更好了,冷金屬光澤能夠讓他身上那種不容進犯的清傲氣質削弱,顯得又欲又蠱。

    可惜,按謝辭序的脾性來看,大概率不會接受這些。

    退而求其次的話,耳夾也行啊,不用打耳洞就能戴。她購物車里挑選了幾款,下次找機會送出去,應該不會被打……吧。

    “亞伯特王子結的系法是在網上學的,現在信息繭房不怎么強,除了技術性強的東西,其他想學什么,基本都能找到。”岑稚許說話做事其實很圓滑,哪怕是幾年下給自己挖下的坑,她也記得很清楚,能在不經意間圓回來。

    但她很多時候不會選擇這樣做,適當留有尖刺,會讓人不得不對你留有忌憚,從而不敢造次。在這點上,她和岑瓊蘭有些相似。

    見謝辭序沒說話,岑稚許眨眼,“辭哥該不會嫌棄我系的難看吧?”

    她面上浮出不滿,作勢就要替他解開,被謝辭序抬制止住,“我什么時候說過不字?”

    “你只是嘴上沒說,剛才我看你的反應,就像是覺得它很丑,想連領帶都一起從車里丟出去。”

    謝辭序擰了下眉,補充:“不止是領帶,還有你。”

    她那句驕傲的當然,讓他生出濃烈的嫉妒,想撕碎紳士外皮下的偽裝,將她吻得眼尾含濕,連一點作惡的心思都提不起來。

    沒有哪處是讓人省心的。

    也只有這種方式,才能讓她安分點,別總來挑釁一頭野性難馴的狼。

    就像他并不能保證,Rakesh不會咬傷她。

    “車窗降下來,正好。”謝辭序臉色稍霽,故意說這種話嚇她,語氣夾雜著冷漠,眼神卻含著幾分縱溺的意味,“丟出去也不費勁。”

    她的腰那樣細,一只手就能輕易握住。

    接吻時壓在他腰間,尚且不足他體廓半邊。

    深吻過后,太容易遐想連篇,謝辭序及時止住,只用目光克制地停留在她泛紅的頰側。

    原來謝辭序也是會開玩笑的。

    倒也不似想象中那么無趣,岑稚許很輕地冷哼了一聲。

    “不過這樣好像顯得不鄭重。”岑稚許說,“你今天的襯衣是溫莎領,應該搭配溫莎結,要是碰到懂禮節又正好注重這個的,估計會覺得你這樣是在刻意給他下馬威。”

    她往前挪了小半寸,飽滿的臀只有一小處留在皮質座椅上,暖玉般的身體幾乎貼向他,真要將領帶解開。

    大有不做不罷休的意思。

    謝辭序捉住她的手腕,感受到那如同云朵般的柔軟,呼吸滯了一瞬,竭力忍耐住再度吻她的沖動。

    “快到了,再換也來不及,就這樣。”

    謝辭序所說的飯局,在一座園林式的景區深處,并未對外開放。在這用餐,講究的是清幽雅致,以及在舊皇城腳下,最好的風水寶地用餐的特殊,別說預約,普通人根本聞所未聞。

    岑稚許來過幾次,嫌他們流程復雜,吃個飯還要提前預約,麻煩程度都夠她在外面溜達幾圈了,因此后面也懶得過來了。

    這里的洗手間也是單獨的一座亭臺,拱門前立著株料峭紅梅,這個時節翠郁青蔥,顯得雅致又清疏。周遭各種植物的香氣飽滿濃郁,要不是侍者提醒,真看不出來,她對謝辭序說了句等一下,而后如一尾游魚般自他身側滑走。

    照完鏡子出來,岑稚許瞪了他一眼,表情似有幽怨。

    這樣明晃晃的視線,謝辭序不可能注意不到。她的唇正常情況下呈現的是淺淡的血色,而剛才他吻得太過用力,現在泛著水色,明眼人一看便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美得太嬌艷,仿佛為那株未開的紅梅點上絳色,是莆一流連便難以移開視線的漂亮。

    萬里挑一。

    有謝辭序在身側,覬覦的目光倒是不敢睇過來,但他管不住旁人的揣測臆想。這對于女性來說,是極其不友好的凝視。

    是他將她帶過來的,也是他的放縱讓她變成這樣,總不能讓她心里難受。

    謝辭序深情溫沉,“帶口紅了嗎?”

    岑稚許包里正好放了一只,下車前她摸到了,這才演這么出戲,想哄騙他為她涂口紅。光是想到那個場景,都覺得隱約刺激著大腦皮層。

    現在他主動說出這句話,倒是省去了她許多鋪墊。

    岑稚許點頭,將那支細長的口紅遞給他。

    謝辭序的手完美符合手控的一切標準,尤其是看他旋開底座時,包裹著小羊皮的金屬磁扣松開,視覺、聽覺乃至情緒上的滿足感一瞬間上升至頂峰。

    她忽然明白,為什么男明星代言口紅,能大幅提升銷量了。

    微涼的膏體觸及唇瓣,謝辭序的食指指腹抵在她下頷骨處,深邃眉眼近在咫尺,沖擊力太強,饒是閱人無數的岑稚許,也很難抑制住怦然的心跳。

    他肯定是濃顏系的,每一處都完美到挑不出錯處。不論什么樣的死亡光線,奇葩角度,這張臉都橫看成嶺側成峰似的,各有各的賞心悅目。

    “辭哥。”岑稚許輕闔唇角,含含糊糊地喚他。

    這算是給他帶來了不小的困擾,畢竟謝辭序還是第一次為人涂口紅。

    偏偏她還在這時候說話,擺明了要給新手增加難度,謝辭序險些將口紅涂出她的唇線邊緣。

    他只能穩準心神,“先別說話,再忍一會。”

    岑稚許難得安分地照做,等他完成了這項曖昧的任務,踮起腳,從他烏黑的瞳孔里找尋自己。

    身后就有鏡子,她偏不用,謝辭序在這數秒的逼近中,喉結很輕地滾動。

    微腫的唇在口紅的壓制下,已經看不出什么,岑稚許退回正常的社交距離,“這個辦法的確不錯,一點也看不出來。”

    那一縷香風如曇花一現,讓人生出悵然若失的感覺。

    謝辭序壓下躁意,腳步抬了半步,口吻也因此顯得冷淡,“嗯。”

    “我幫辭哥系了領帶,辭哥給我涂了口紅。”

    他轉過身,僅用挺括雋冷的背影對著他,看不到她的神色,岑稚許自然也囂張不少,“也算是一種心有靈犀的浪漫。”

    話音剛落,謝辭序正欲回她,樓閣包廂里的人就迎了出來,宴凜跟在后半部的位置,踱步過來,同岑稚許一左一右,等著幾位大人物寒暄客套。

    這種場合最講究站位坐次,先前謝辭序不在,由宴凜代他,站位僅次于今晚臨時赴約趕來的那位。

    等謝辭序來了,他就立刻回歸特級助理的位置,全程滴水不漏,可見工作能力很強。

    幾番接觸下來,岑稚許對宴凜也起了心思。

    想著要是以后有機會,把他挖過來,能成嗎?

    年薪和股票多給半成,也不知道可不可行。

    包廂在二樓的位置,能夠將舊時王府地貌一覽無余,夜里掌著燈,格外恢弘沉厚,入目掃過去,連空氣都多了幾分意氣風發的味道。

    謝辭序人高腿長,步伐邁得比較快,加上岑稚許又在想,開出什么樣的條件才合適,一時不察,險些撞上刻意停下的謝辭序。

    腕心被他及時拽住,那雙大掌宣示主權般攬緊她的肩,打破了她與宴凜一人候守一邊的平衡,天秤單方面傾斜,如此毫不掩飾,充滿著濃厚的占有意味。

    “跟緊點。”謝辭序低眉警告,語氣危險,“走丟了誰負責?”

    岑稚許的情緒正好跟他相反,在場沒有熟人,心上懸著的石頭落了地,連走路的姿勢都自在許多,同他十指相扣。

    包廂里還坐著零散幾人。

    先前同謝辭序并排而行的中年男人扯唇,和善地引薦介紹,“謝先生,這是我徒弟,以前學天文的,去年留在外交部工作,叫他小傅就好。”

    被稱做斯年的男人站起身,眉目舒朗清闊,同謝辭序握手,姿態不卑不亢,有一種清松般的風骨。

    難怪那位老領導都退休了還愿意出山赴局,謝辭序淡淡頷首,留意并記住了這個名字。

    “名字寓意不錯。”謝辭序評價。

    這就算是賣了面子,傅斯年必然要應承,他目光溫和,落向謝辭序,唇角笑意很淡,“之前有人也這么說過。”

    話語太過突兀,引得謝辭序抬眸覷他,但那仿佛只是一閃而過的錯覺,謝辭序隨意道:“那我跟你那位朋友,還挺有緣分。”

    兩人簡單幾句,卻讓岑稚許心弦繃緊,如坐針氈。

    第25章 陷落 “和他談了多久?”

    時隔數月, 同傅斯年竟然是在這樣的場景下再次相見。

    前任和還沒有成為現任的準現任坐一桌,想想都覺得抓馬的程度。偏偏這么離譜的事就是發生了,岑稚許只能接受。

    謝辭序和傅斯年就此揭過話題后, 便沒有再交流。

    大概是知道她最不喜歡糾纏,傅斯年反應很平靜,仿佛根本沒有認出她。

    兩人視線不經意間相撞, 岑稚許輕飄飄地移開, 目光落向中央的一盤冷菜。這里包間的圓桌都很大,中間擺著盆寒蘭, 狹長的枝葉垂落掩映在盆景里。飯局的重要人物都有人專門布菜, 今天聊的話題或許比較敏感, 服務人員都自動退了出去, 她握著公筷, 有些不太想動。

    謝辭序正偏著頭,聽那位頭發花白的領導講述自己當初在西北工作的軼事, 周遭的人聽得聚精會神, 不時應和兩句,氣氛輕松。

    他分出一縷心神關注著岑稚許的情況, 見她自從呆在包廂里,情緒就不怎么好, 等圓桌自動轉過來時,伸手抵住, 給她夾了幾疊菜。

    “謝謝辭哥。”她說得小聲,僅有彼此能聽見。

    兩個人的座位本就毗鄰,謝辭序半俯著身同她說話,姿態看起來十分親昵。誰都知道謝辭序向來不近女色,破天荒地帶著女孩過來就已經夠稀奇了, 更別說還在應酬之際關心她,要是傳出去,消息不出幾分鐘就得炸。

    “謝先生,要不問問看您旁邊那位小姐喜歡吃什么,再加幾個菜,行嗎?”有人提議。

    這種飯局講究輩分與地位,坐在主位的是那位領導,要加菜遷就誰的口味,也理應先由他來點。讓謝辭序來點,算不上太合適。

    謝辭序夾的冷菜是甜口的,細嚼慢咽倒也開胃,岑稚許通過先前的幾場寒暄和眾人的表情變化,已經大致分析出各人的立場和背景,大抵能猜出些門道。

    話語一出,謝辭序沒有動作,場面顯得有些冷。

    她忍不住彎了唇角,坐在一旁吃瓜也挺有意思,在默默為這位沒眼力見的勇士捏了把汗。

    巴結人都踩不到點上。

    估計會被謝辭序拉入合作黑名單吧?

    岑稚許端著高腳杯作掩飾,哪知她這看熱鬧的心思,逃不過謝辭序的眼睛。他清清淡淡地瞥她一眼,低聲道:“店里的烤乳鴿不錯,要試試嗎?”

    說完后,又以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輕斥:“收斂一點。”

    他唇邊漾開若有似無的笑意,哪里是在斥責她,分明就是助長她看戲的囂張氣焰。

    岑稚許輕瞟他一眼,眉尾不客氣地挑起些許弧度,算作回應。

    他看穿了她又怎么樣,她也能讀懂他的想法。

    謝辭序打了個響指,喚來侍應生,將厚重的菜單本送至對面,“宋老,我點的菜恐怕不合您口味。”

    老領導說了幾句客套話,倒也沒有拒絕,看表情應當是對謝辭序的行事風格很欣賞。但他年紀大了,早已沒了同年輕人爭鋒的精力,笑和著將菜單隨手遞給坐在身旁的傅斯年,“小傅,今晚的涼菜我看有三樣,再湊數不吉利,你點些熱菜和湯,盡量選不忌口的。”

    岑稚許放下茶杯,品出不少說話的藝術。

    盡量選不忌口的,還是湯,言下之意就是,大家都能跟著沾點肉喝湯,敲打某些心急的人,太過急功近利,只會鬧出笑話。

    先前提議那人,果然面色微變,嘴角的笑容僵硬到滑稽的地步。

    這點插曲,沒多少人放在心上。

    傅斯年翻過幾頁,長指點在圖片上,“真味葵園烤乳鴿,松茸玉瓜清燉澳帶,金錢蒜香和牛肉粒,再來份山藥玉米湯。謝謝。”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報出來的這幾樣,岑稚許當初都說過還不錯。

    熱菜陸續上齊,烤乳鴿是整只上的,需要主廚用餐刀現場分割,謝辭序挑中最軟嫩的那塊肉,夾在岑稚許碗里。

    “怎么樣?”

    “還可以,很新鮮。”

    這就是她對食物的最高評價了,不過謝辭序并不清楚,他大概還在對上次帶她去的那家餐廳有所忌懷,又給她盛了碗松茸湯,服務的細致程度,不僅讓在場的人咋舌,連岑稚許都覺得有趣又意外。

    “日月貝的產地或許不太好,肉質沒有那么緊實,不過湯很鮮甜。”岑稚許中肯地說,“挺好喝的。”

    謝辭序夾了兩塊炙烤得外焦里嫩的雪花牛肉粒,看著她慢悠悠送入唇邊,旁人參加這種飯局,根本動不了幾筷子,只有岑稚許在認真吃飯,口紅的顏色都蹭掉了些許,露出原本鮮艷欲低的唇色來。

    她唇邊翕動,明明是極其正常的動作,謝辭序卻覺得喉嚨好像被什么咬了一口,躁得難耐。

    “牛肉好吃。”岑稚許借花獻佛,用筷子夾回了謝辭序碗里,“辭哥嘗嘗。”

    玻璃杯壁的清瓷碰撞聲響,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岑稚許循聲望過去,才瞧見傅斯年修長精致的手中正握著醒酒器,將紫紅色的酒液斟進高腳杯中,信步走向謝辭序。

    他生得清雋標致,步伐也穩重,當初還在高校做客座講師時,憑著這出世不凡的氣質和清絕的臉,就吸引了不少其他學校的學生前來聽課,場場課堂座無虛席。

    “謝先生,還沒敬您,實在失禮。”

    謝辭序此刻心緒被岑稚許擾亂,只想快點結束飯局,好繼續先前那場意猶未盡的吻,因此不太想飲酒。他手肘撐著桌站起身,淡漠冷寂的視線掃過去,語氣也輕:“晚點我還要送她回去,今晚就到此為止吧。”

    傅斯年的面子,謝辭序還是能拂的。

    岑稚許眼觀鼻鼻觀心,專心地喝著碗里的熱湯,余光忍不住瞄了眼。

    她發現自己對謝辭序的判斷似乎有些失誤。

    傅斯年的凈身高已經一米八八了,他竟然比傅斯年還要高一點。

    難怪兩人站在一起,氣場上的風格截然不同。

    傅斯年面上平靜,淡聲道:“是我考慮不周了,忘了岑小姐也在。”

    周遭的空氣明顯凝下幾度,謝辭序撩眉落向她,意興闌珊的面龐蒙上一層深冷的浮躁。

    謝辭序并沒有向在場的眾人介紹過她,先前的暗潮涌動原來并不是錯覺。

    毫無交集的兩個人竟然相識,而岑稚許還裝了這么久。

    就在謝辭序的眼皮子底下。

    岑稚許掌心蜷出了汗,耳朵里似有撕扯的嗡鳴聲,見向來說一不二的人接過傅斯年手中的高腳杯,漫不經心地晃動著,“岑小姐,你跟傅先生認識,怎么不提前說。”

    語氣聽不出喜怒,卻猶如暴風雨前的寧靜。

    她嗅到一股濃烈的火藥味,而傅斯年恍若未覺,笑著說:“岑小姐貴人多忘事,不記得我也正常。”

    貴人多忘事?這跟她的人設完全相悖。

    岑稚許太陽穴突突地跳,兩個男人的視線同時落在她身上,還都是天之驕子,烏壓壓的黑影壓下來,讓她倍感壓迫力。

    她沒說話,握住謝辭序的手腕,指腹搭在他腕表的表盤上,稍作傾身,將他手中的那杯紅酒一飲而盡。

    紅酒要是喝得太急,很容易上臉,若是酒量差的,驟然倒地不省人事也有可能。岑稚許瓷白的面頰很快浮上絲絲緋色,虛浮的腳步讓人心臟微緊。

    謝辭序意味深長的目光睇過來,嗓音夾雜著不虞,很明顯的叱責意味,“給我擋酒,你也不怕傷著自己。”

    長臂攬住她的腰,扶著岑稚許坐下,謝辭序周身暈開低氣壓的危險氣息,像是挪威極夜寒潮降臨時,寂冷無限延長的漫漫森林。

    在場的人都看得出來,謝家太子爺這是生氣了。

    紅酒悉數被撤下,場面霎時間變得安靜。

    傅斯年起身去吩咐餐廳煮些醒酒湯,岑稚許則用手掌扶住額頭,避免著謝辭序的順勢發問。她不想卷入修羅場似的戰火里,要退就要全身而退。

    該談的事情談得差不多了,謝辭序說了句抱歉,便帶著岑稚許先行離開,剩下的交由宴凜收尾。

    起初謝辭序不過是虛扶著她,他步伐邁得太快,大步流星似的,猶如一陣強勁的風,冷傲的側顏看上去分外不好招惹。她本來就不太能跟上,地上又鋪了不少鵝卵石,夜里點的宮燈并不算明亮,岑稚許在這樣的情況下視力不佳,也被鬧出了脾氣。

    她喜歡看著謝辭序為她吃醋,但醋也是要在有度的情況下才行。

    感情本來就是調劑,要是影響了自己的情緒,不就本末倒置了。

    岑稚許正欲松開手,謝辭序驀然停下,環在她后腰的手掌往下,拖住她的臀,將她打橫抱起。他做這套動作的時候,毫不拖泥帶水,表情也看不出一絲波瀾,手掌紳士又溫柔地罩住她,在氣成這樣的時候,還知道顧忌她的感受。

    她的心不可抑制地軟了一點。“辭哥,你生氣了?”

    謝辭序:“沒有。”

    穿堂而過的風聲獵獵作響,他走得實在是太急了,以至于她不得不攀纏住他的頸,以免自己不小心掉下去。

    “是因為我替你擋酒的事,還是我和傅斯年認識?”

    被他抱著,倒更方便岑稚許作惡,她湊近他,想借著疏冷的月光,看清他此刻的表情,軟著腔調問。

    回應她的是靜到令人發寒的沉默。

    走過亭臺樓閣,需要跨過幾個臺階,岑稚許見他不理她,自己又看不清楚,伸出手撫上他的唇,試圖尋找觸得到的安全感。謝辭序正抬著步,喉嚨難抑地發出一絲悶哼,臂彎也松了稍許,岑稚許的身體出于慣性往下滑墜。

    天旋地轉間,謝辭序凝眸,眼疾手快地將她撈回來,但也因此失了衡,不得不順勢將她抵在冰冷的墻壁上,以防她腿軟跌落在地。

    呼吸攪纏,謝辭序寬碩緊實的男性身軀如山般壓住她,將她困于方寸間。而她那不可思議的柔軟也同他緊密相貼,彼此甚至能聽到一瞬間凌亂失控的心跳聲,如同擂鼓般快要躍出胸膛。

    “說你兩句,就記恨上我了,知不知道剛才那樣有多危險?”

    借著墻邊點的一盞燈,謝辭序凌厲異常的面龐透出幾分殺戾之氣。

    他的語氣很兇,岑稚許聽起來卻安心不少。

    “我就是怕你以后都不理我了……”她的嗓音很可憐,巴巴的,透露出天大的委屈,如同羽毛似的,生了爪子,狠狠撓過謝辭序的胸口。

    “不會不理你。”謝辭序說,“但你要告訴我,傅斯年跟你是什么關系。”

    岑稚許愣了一秒,“你看出來了?”

    謝辭序擰眉:“我看 出什么了?”

    “就是……”岑稚許斟酌著用詞,大眼睛盯著他,滴溜溜地轉動。

    她這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樣子,如同火上澆油,看得人心火躁熱,渾身上下,沒有一處爽利,只想用力地吻上那張總是氣人的嘴。

    剛才就不應該憐惜她,將她吻的雙唇泛腫,最好一個難聽的字也說不出來。

    “說。”

    他又開始惜字如金,岑稚許還在鋪墊,“你先保證不生氣。”

    謝辭序冷笑一聲,“你不告訴我來龍去脈,倒先求我原諒,岑稚,天底下沒有這種道理。”

    “我跟傅斯年談過一段。”

    “跟?”他咬住字眼。

    岑稚許知道跟的意思,壓著聲解釋,“他就是我前男友啊,我跟你說過的。”

    “不過我們已經很久沒聯系了,我也不知道他會出現這里。”

    “和他談了多久?”

    他這會渾身是刺,連上挑的眉峰都醞著陣陣戾氣,岑稚許只能如實相告安撫,“三個月。”

    哪知一個不注意點燃了火藥桶,謝辭序滾燙的指腹按上她的下唇,眸中溢出冰渣子,“三個月就接吻?”

    岑稚許眼神真誠,“可是我和辭哥沒談戀愛,也接吻了……”

    第26章 陷落 不談真心

    他連名分都還沒坐實, 就先端起了正宮的架子,要把她身邊圍繞的花花草草都給嚇跑。這份鉚足了勁的醋意,看著挺兇, 倒是難得帶有幾分可愛。

    貼在胸前的男性軀體滾燙灼熱,猶如冰火兩重天,維持這樣的姿勢久了, 岑稚許覺得有些難受, 嘗試著將他往外推,然而謝辭序紋絲不動, 猶如不可撼動的一座巍峨高山。

    “你和傅斯年是抱著什么樣的心態在一起的?”

    岑稚許逃不掉, 索性將臉埋在他胸口, 手指不安分地把玩著他的領帶。

    她猜不透謝辭序在想什么, 思索一陣過后, 唇角往上抬了抬,“就是正常的、健康的戀愛該有的態度。”

    “同進退, 共患難。”岑稚許說完這兩個詞后, 謝辭序隱在黑暗中的眸子明顯暗了幾分,好似她要是再繼續說下去, 定會有獠牙從他身體里鉆出來,將她撕得粉碎。

    好吧。

    她收回剛才形容他的描述。

    明明兇得要命。

    岑稚許故意翕開嘴唇, 剩下的話一個氣音也沒落出來,烏睫顫動, 一副礙于他兇神惡煞的威壓逼迫,愣是將話憋回去了的委屈模樣。

    謝辭序本來已經做好了被她連番甩出來的成語轟炸的準備,她卻驟然止了聲,只用那雙靈動撩人心弦的狐貍眼小心翼翼地注視著他。

    “怎么不繼續說下去?”

    岑稚許的手指還停留在他襯衣領口下的第一課紐扣上,倒是沒有再胡亂蹭。她抿抿唇, 很是難以啟齒地說:“我怕你聽了后受不了。”

    兩人視線齊平,謝辭序凝眸看了她半晌,被回旋鏢扎中,這點郁氣像是困在了箱子里,周遭沉而悶,偏偏又無處可撒,只能清醒地看著它滾雪球似的越攢越多。

    謝辭序冷笑,“有什么受不了的,最后不還是分了。”

    “他帶我參觀過他的工作室,我用他的天文望遠鏡親眼見過月球表面的暗輝;我送過他一個親手制作的瓷瓶,有我擁抱形狀的那種。”

    岑稚許例舉的事件都還算稀松平常,沒有什么驚天動地的轟烈,至少,在這段感情里,傅斯年不曾向她索取過什么。

    當然,她還是省去了一些細節。

    比如得知他有意和麻省理工的研究室合作,做有關恒星磁場活動的演化與速率分析,卻礙于設備和數據處理能力有限,沒辦法將核心前沿的技術用來輔助,屢次碰壁時,她托人解決了問題。

    傅斯年很優秀,得她助力后,一舉斬獲了好幾個天文學方向的國際獎項,他還這么年輕,若是在此深耕,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她知無不言,謝辭序始終一言不發,黑暗中堆砌的沉默愈發寂冷,不知什么時候才會崩裂的臨界點。他捉住她亂動的手指,表情沉冷,英挺的鼻梁湊近她,“你是不是有什么肌膚饑渴癥?”

    “也許。”岑稚許倒也不否認,如果這個病癥的癥狀包含牽手的話,那她大概有一點?

    謝辭序默了幾秒,聲音透出絲絲冷磁。“對誰都有?”

    岑稚許作亂的指尖從微涼的紐扣移至他飽滿的喉結上,不同于貝母的質感,男人的喉結是溫熱的、鮮活的,人類的神經在許多地方都不太敏感,她記得自己看過類似設定的科幻電影,皮膚相觸,不僅能聯結情緒與感官的紐帶,還能實現精神上的共感。

    也就意味著,如果一方對于身體的觸碰有反應,那么另一方,也會迅速感知。

    彼此都會覺得很爽。

    喉結應該算是男人極其敏感的地方之一。

    那么,他會有感覺嗎?

    指腹下的喉結滾動,再落回原位。

    大概是她略微用了力的緣故,他的聲音低啞得厲害。

    “嗯?”

    “辭哥。”岑稚許的唇快要貼近他的下巴,呼吸噴灑在頸側,“你想聽實話還是假話。”

    “我最討厭被騙。”謝辭序凝著她,目光與先前截然不同。

    他說這話時,眼眸里溢出殺伐之氣,那一秒的恍惚,讓岑稚許心臟也不輕不重地承受一擊。

    她一時不知該怎么演下去。

    好在謝辭序并不是時時時刻都明察秋毫,他將她的雙手鉗制住,高懸舉過頭頂,在得不到滿意的答復前,顯然不會輕易放開她。另一只大掌松泛地握住她的腰脊線,借以力道支撐著她身體的平衡。

    完全掌控的姿態,讓氣氛陡然變了味道。

    岑稚許耳根攀升出紅意,輕別開臉,“那我們來快問快答。人在下意識脫口而出的話,更能反映真實想法。怎么樣,夠有誠意嗎?”

    “我問,你答。”

    謝辭序當即接受了游戲規則,黑眸垂斂,溫和地注視著她。

    “僅限六個問題,過時不候。”岑稚許圈定范圍,杜絕他任何作弊的行為。

    面對高智商、高敏捷的敵人,提出這種玩法,已經是將自己置于危險境地,岑稚許必須無比謹慎,一丁點破綻都不能暴露。

    “誰提的分手?”

    “我。”

    謝辭序并不意外,挑眉,“原因?”

    他的目光充斥著侵略性,握在腰際的掌心好似燃起了火,燒得岑稚許耳尖泛紅。她勾起唇角,并不理會他的進攻,端的是勝者姿態,“這是第二個問題。辭哥要是想用掉的話,就只剩四個了。”

    “我想知道原因,最真實的。”

    岑稚許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會選擇聽這個,怔愣了半秒,他的應變和心算能力一定很強,低磁的嗓音在她耳邊讀秒,昭示倒數的時間告罄。

    “5,4,3——”

    “新規則,五秒內回答不出來,問題在此基礎上多加一個。”

    面對這種游戲,謝辭序認真起來,也是個不容小覷的對手。

    她驚訝了一秒,不甘落敗的個性占據主導,險些咬到唇,語速飛快地為自己爭分奪秒,“他不肯和我接吻。”

    岑稚許說完有些后悔,抬眸覷著謝辭序的臉色。這是她和傅斯年分手的真實原因,她連莊晗景都沒告訴,因為覺得被拒絕實在是太丟臉了,讓她的驕傲無處安放。偏偏謝辭序問的就是這點,又在此之前鋪墊了一句,最痛恨被欺騙,讓岑稚許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懊惱。

    “為什么?”

    這是謝辭序的第三個問題。

    近乎于咬牙,視線如同榫卯,與她嚴絲合縫地扣接,也讓岑稚許避無可避。

    她低頭躲他的視線,臉色帶著幾分羞赧,“我哪知道!……”

    謝辭序危險地瞇了瞇眼,“看來說的是實話。”

    握住她腰肢的骨掌又收緊一寸,像是鐐銬縮小了范圍,燙得她呼吸微滯。岑稚許有些難以抗住充斥著如此兇悍侵略性的攻勢,面頰滾燙,明明羞惱,卻色厲內荏地冷哼,“萬一我這句話不誠懇呢?”

    “不會。”謝辭序聲色篤定,深眸在夜色中顯得異常深沉洶涌,“你要是知道原因,就不會同他分手,對嗎?”

    岑稚許終于明白,為什么連莊縛青這樣狡猾的變色龍,面對謝辭序,都不敢放松半分警惕了。他的判斷力,以及觀察推理能力,足以讓他能夠輕易看穿人心,看待諸多人與事,都如同一張白紙。

    禁錮著她腕心的手掌寬厚而溫熱,熏得她渾身燥熱難耐,這樣灼燙的溫度不屬于她,大腦密密麻麻地敲響警鈴。

    “只剩兩個問題了。”岑稚許強裝淡定,心跳的聲音快要蓋過她竭力維持的理智。她迎上謝辭序的視線,聲音像是被戳破泄了氣的皮球,再怎么用力,也掩不住顫,“是。”

    “抱歉。”謝辭序驀然松開她,環摟住她的肩,輕撫上她的面頰,“剛才用了心理學上的審問技巧,可能對你來說,有點過于尖銳。既然已經跟他斷干凈了,以前的事,我不會再提。”

    “那快問快答……”岑稚許吐氣如蘭,還想給自己掙回一點面子。

    “我最介意的已經知道了,剩下的,留給時間,沒必要刨根問底。”

    繃緊的弦一瞬間松懈下來,岑稚許只覺得像是剛經歷了一場罕見的旱季,脊背泛出了層層薄汗,被涼風一吹,竟有些手腳發涼。

    莊晗景同她講過,說謝辭序是談判桌上的常勝將軍,尤其是處理并購類公務,全無敗績,就連久經沙場的老狐貍都不是他的對手。沒有人能熬得過他多變到絕無重復的心理戰術,岑稚許那時還以為是傳聞太夸張,直到自己置身其中,才知道那些對他的贊譽,并非空穴來風。

    岑稚許腿軟到根本站不住,雙手又被他握得泛了潮,只能環抱住他的腰腹。

    騰空感驟起,謝辭序拖抱著她,手臂強勁而有力。斜挎在肩側的包滑落,岑稚許勾著手,作勢要去撈,謝辭序目光低垂,說了句:“環緊我。”

    岑稚許沒明白過來他要做什么,卻還是照做。

    謝辭序單臂抱著她,微俯下身,順勢撿起石板路上的包,分明是高難度動作,對他而言卻顯得尤為輕松。

    “其實,我以為你會問我,現在對你是什么想法。”岑稚許終是沒忍住,說出了她的疑惑。

    今日這場戰局是她甘拜下風,既然輸了,她也不是輸不起的人,還能從他身上學點東西,何樂而不為。

    兩人沿著憧憧燈影走向侯在庭院外的黑色魅影。

    謝辭序側目,立體深邃的五官像是被燈光裁開的一段黑夜,“沒有耐心了?”

    今夜的他似乎格外不同,眉宇間籠了層紗霧,叫她猜不透,連字句之間的關聯也被切斷,不得不讓岑稚許懷疑,他是不是也有甕中捉鱉引她上鉤的心思。

    他骨子里就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人。

    一旦招惹,這輩子不可能再輕易脫身。

    岑稚許眉心突突地跳,將之歸結于剛才那杯陡然飲下的紅酒作祟。她不可能誤入圈套。設置陷阱的人不該是她才對嗎?

    似是看出了她眼里的疑惑,謝辭序將領帶懶散地搭在身側,睇過來的目光溫沉而幽深,不做聲色地說:“你釣著我,不就圖的是好玩,有趣。既然如此,就應該多一點耐心。”

    岑稚許定了定心神,聽到他噙著笑意教她,“流水不爭先,爭的是滔滔不絕的道理,阿稚應該很清楚。”

    呸。第一次聽見釣人還要講究細水長流的。

    難道她還能一輩子釣著他?

    她在心底叨咕的這些話,謝辭序自然不可能知道。但以對她的了解程度,多少能猜出幾分,回眸時,眼里的溫度降下幾分,似笑非笑道:“還是說,你跟傅斯年時奔的是白頭偕老,和我就是隨便玩玩?”

    宴凜剛走過來,便撞入這個修羅場般的質問語態,頃刻間,他掩唇咳嗽,試圖削弱自己的存在感。但他那么明顯的失態,車內的兩人不可能注意不到。

    岑稚許倒是不介意被聽到,合格的助理會自動將雇主的事情過目即忘。

    謝辭序看似在笑,眸中卻半分笑意都沒有。

    她心下一驚,險些沒頂住壓力,直接攤牌。但關于情感邏輯上的認知,始終占領高地,很難動搖,在理智和情感的較量中,勝者永遠是理智。

    現在時機還不合適。

    “更應該擔心這些的人,好像是我才對。像辭哥這樣的家族,注重的是門當戶對、資源互換,我一個無權無勢的學生,成為不了你生意場的任何助力。”

    宴凜還等在車門外,低垂著視線,若不是有不得不匯報的事,他當然不想聽到這些鋒芒畢露到讓人心驚的話。

    謝辭序抬手,示意他先講。

    得了允許,宴凜平靜無波的音質響起:“傅先生給您送了些見面禮,武夷山大紅袍,是放在后備箱,還是處理掉?”

    夜色深濃,謝辭序再聽到這個名字時,長眉涌上不耐,“以后這種事情,不要專程向我匯報。”

    宴凜踟躕幾秒,還是說道:“傅先生給岑小姐也準備了禮物,說勞煩您轉交給她。”

    “……”

    氣氛凝成冰渣,岑稚許也一臉莫名,“麻煩宴特助還回去,我不收。”

    宴凜頷首,轉身離開。

    謝辭序掃過來的目光幽幽的,冷嗤一聲,“你前男友還挺茶。”

    岑稚許被傅斯年這通操作打得有些束手無策,“可能是分手的理由太荒謬,他有點難以接受,才這樣試探。”

    先前的話打斷后,再接上也找不到合適的氛圍,她蜷了蜷手指,狀似無意道:“辭哥呢?又怎么看待我們之間的關系?”

    “你怎么想,我就怎么想。”

    大概是今夜接二連三的事情將謝辭序擾得頭疼,他疲憊得揉著眉心,似是而非的回答透出幾分冷酷,聽起來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殊不知正中岑稚許下懷,借著月色,她故作負氣地壓下唇角,“既然這樣,那就約定好,誰都不能動真心。”

    謝辭序聽著這話,側眸睨向她,眼神探究意味深濃。

    他不過才冷聲說了一句,她就委屈成這樣,連半句難聽的都聽不得。在兩人之間,妥協的永遠先是他,但謝辭序并不介意將她養成驕縱的性子,沉嘆一聲,拇指抬扣住她尖巧的下巴。

    岑稚許在躲,仰起的脖頸高傲又倔強,像一只不甚落入凡塵的白天鵝。

    怕傷了她,他沒再執著。

    隱在半明半暗里的面龐,像一道吞噬的深淵。

    “你不要我的真心,不會覺得害怕嗎?”

    “真心瞬息萬變,承諾只在當下有效。”岑稚許脊背緊緊抵向靠背,“我從不求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看不到彼此的表情,也就沒辦法判斷,彼此是在什么樣的心態下說出這席話。

    解讀自然也會偏離。

    謝辭序以為她受過傷,親情關系里的影響投射到其他地方,也會造成擰巴說反話的情況。她絕口不提自己的家庭,大抵存在著某種聯系,他不想撕開她的傷疤,順著她的話,放柔了聲線。

    “你不愿意對我敞開心扉也不要緊,為自己留有三分余地沒有錯。”

    他這話哄她的成分居多,掌心寬慰地輕拍著她的背,“不談真心就不談吧。”

    事實上,情到濃處,怎么可能不要真心。

    無異于免死金牌的一句話,讓岑稚許有一瞬的錯愕。

    她來回拉扯這么久,為的就是讓入場的玩家都知曉游戲規則,以省去諸多麻煩。

    岑稚許也不裝了,晶亮的眸子望著他,“那我們算是達成共識了?”

    謝辭序不明白,怎么會有人的情緒變化如此之快,剛才還脆弱得像是魯伯特之淚,仿佛他一觸碰便會滿盤皆輸。轉眼就調轉了方向,將無堅不摧的部分展露,眼里甚至還隱約閃爍著期冀。

    “暫時是這樣。”

    她用那樣的眼神望著他,謝辭序艱難開口,心臟軟得一片泛濫,沒有將話框死。

    岑稚許:“怎么還加了限定詞?”

    “貪欲是會增長的。”謝辭序點到即止。

    不過岑稚許沒想那么遠,她是典型的享樂主義者,有謝辭序這句話,就已經足夠了。

    謝辭序還在忖度著她的反應。

    見她也不像是不滿意的樣子,啟唇道:“這家店味道不行,換個地方?”

    “你一晚上吃兩頓還不夠啊。”

    岑稚許脫口而出。

    誰知這句話引申出別的含義,他今晚,正好吻了她兩次。一次是在街邊,一次是在車里。

    這兩次的確都意猶未盡。

    根本解不了燃起的火。

    凝在她唇上的視線倏地暗下,卻極其紳士地維持著社交距離。

    似是按兵不動。

    籌碼早已盡數被她握在手中,今夜這場游戲的輸贏出現了意外的反轉。

    岑稚許唇邊弧度輕勾,在他等待她答案的靜默中,拽緊他西服兩側。挺括板正的昂貴面料經不起這樣對待,擠出難以恢復的褶皺,摩擦著她的掌心,簇簇火花重燃。

    她先是試探性地將唇瓣印在他的頸側,察覺他身體驀然繃緊,連大腿的肌肉都抻緊,骨掌難耐地握住她的腰。

    像是受到鼓舞,也是惡劣心思作祟。

    她伸出舌尖,將他的喉結染上濕意,糜艷水色映滿他眸中的風暴。

    然而這份警告無濟于事,在風暴的氣旋中心降臨前,她推開車門,嗓音輕快道:“晗景來接我了,辭哥,下次再見。”

    附近停著一輛京A保時捷,鳴笛兩聲示意,莊晗景燦爛的面孔探出來,正朝她揮手。

    謝辭序挑眉睨她,“有人來接你,還把自己說得那么可憐?”

    讓他以為,她一個人在這附近,無依無靠,也找不到去處。

    “我從頭到尾沒說過這種話,是辭哥過渡解讀了。”岑稚許輕挽唇角,鬢發散在耳邊,瑰艷的面龐顯出乖戾,“謝謝辭哥今晚的盛情款待。”

    他遲疑般伸出手,卻只抓住了一縷清甜的香風。

    裹挾著馥郁的紅酒香氣,沉甸甸地積在太陽穴。

    他什么也沒抓住,倒是倏地明白過來。

    所謂“款待”的含義。

    第27章 陷落(雙更) “你嚇到她了。”……

    不談真心這種話, 也就拿來哄騙八歲小孩差不多。每個人跟她在一起前,都或多或少說過類似的話,結果到了后來, 不還是反了悔,承受著飛蛾撲火的壯烈。

    岑稚許偶爾會覺得自己有點壞,像個沒有心的渣女。但同樣的事, 落在男人身上, 最后若是收了心,還會被贊譽一句, 浪子回頭——金不換。

    為什么到了女性這里, 就非要在感情里守忠。

    很不公平。

    謝辭序的態度讓她生出過動搖的心思, 但這不足以讓她沖昏頭腦。

    想到這些, 難免心緒浮躁, 岑稚許按照鐘表的流程,平心靜氣地邊工作邊思考, 直到說服自己, 摒棄還沒有覺醒完全的愧疚心。

    在工作室泡了幾天,總算完成了兩幅畫作的臟污、殘缺之處的處理, 親自拜訪上門,將之給兩位老師送過去, 進行后半部分的接力。

    等裝裱起來后,她打算請專業的書畫鑒定師估價, 再將認證后的資料打包,發給那位西班牙收藏家的郵箱。這么做雖然有點幼稚,但足以讓對方為自己曾說過的話氣到跳腳。

    一幅畫她打算掛在工作室,另一幅,則忖度著送給謝辭序。

    她敲響了宴凜的聊天窗口, 問他要了份謝辭序最近的行程表,對方極具職業操守,連回絕的話也分外禮貌。

    隔了幾分鐘,似是得到了謝辭序的準予,他發來了一張邀請函。

    [宴凜:岑小姐,謝總過幾天要參加一個國際交流峰會的晚宴,目前還沒有女伴相陪,您如果有時間的話,可以參加。]

    與此同時,還推來了位品牌設計師的聯系方式。

    岑稚許點開看了眼,這個品牌的晚禮服大多是高定款,爸1四八一流9流散。并且格外搶手,不少明星為了搶奪紅毯上的首穿照,幾乎是擠破了腦袋。不過由于每一件晚禮服都是手工制作,周期相當長,正所謂物依稀為貴,連借都不容易。

    她才懶得去量三圍參數,反正許多品牌方那都有現成的數據,她的生活習性很規律,定期會去健身,體重浮動的比率很低,直接沿用以前的就行。

    要來詳細的身材數據后,岑稚許本想發給謝辭序。不過他連邀請自己都是讓特助代勞,她要是主動發過去,豈不是顯得太過心急。

    消息發出去沒多久,宴凜沒回復,倒是引得謝辭序坐不住了。

    [Abyss.:這么隱私的東西,你怎么隨便亂發]

    [Abyss.:先撤回吧]

    岑稚許看到這行文字,像是見到了什么稀奇的事,饒有興致地將短毛刷放回原處。她有不算特別嚴重的強迫癥,用來清理灰塵和雜質的工具,都必須有規律地排列整齊,由于文物修復者的工具大多是自制,為了讓收納柜看起來一目了然,每一個小排架前方都貼了標簽,用楷體字寫著名稱。

    這樣哪怕是她忙到昏天黑地時,阿姨也能根據標簽對應整理。

    [xu: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數據,很隱私嗎?]

    有這些數據的品牌方,多到她數不過來,不少還會在她生日之際,專程贈送驚喜。甚至于連個別的高管,也會對重要客戶的身體數據熟記于心。

    [xu:過了三分鐘了,不能撤回了]

    [xu:做你的女伴需要注意些什么]

    他沒回。

    過了兩天,宴凜通知她去試晚禮服。品牌方在亞洲區的地址是大廈頂層,岑稚許也是熟客,肯定會被認出來。

    她懶散地給謝辭序打了個電話,對面似乎剛結束會議,背景音有些嘈雜,夾雜著人群討論聲。

    “辭哥現在不方便?”

    會議上,高管們親眼見著向來講究速戰速決的集團太子爺抬手示意放緩進程,而后,低斂著眉梢,坐姿依舊松弛,“在開會。”

    “你助理發過來的地址有點難找,離我也很遠。”岑稚許先闡述客觀困難。

    謝辭序剛聽完華東區銷售經理的匯報,對方是今年才提上來的新人,商務能力很強,但領導力有所欠缺,每次給出的計劃總是差強人意,讓他分外不滿。岑稚許這種簡明扼要的表達方式,都比那位新人好上太多。

    只不過,她不是他的員工,不需要如此言簡意賅、公事公辦。

    他不悅地皺起眉頭,想同她多說幾句話,“你要是覺得麻煩,我讓司機來接你,或者稍微等我二十分鐘,我和你一起過去。”

    岑稚許窩在工作室里好幾天,骨子里的懶病犯了,語調幽幽的,“其實我想問,能不能把晚禮服直接送到我這來?”

    聽起來有點過分,不過岑稚許這樣操作過不少回了,除了調整時需要寄過去,等候的時間稍長外,倒也沒什么問題。謝辭序缺的只是女伴,又不是晚禮服,實在不行,她衣柜里還有好多能拿出來撐場面的,要是怕價格被他看出來,她穿套女士西裝過去也行。

    反正有謝辭序這個行走的金字招牌在身側,其實無所謂她穿什么。

    哪怕隨便從網上買件地攤貨,也不會有人懷疑其價格。

    “那畢竟是莊晗景的家。”謝辭序握著手機,聽著她慢吞吞的聲音,這幾日瘋漲的思念總算落到實處。

    她似是才睡醒,嗓音沾著點糯綿,像是從浸著蘭花香氣的汁液里撈出來似的,淅淅瀝瀝地滴著水,勾得人心臟癢酥酥的,連指腹都隱約泛著麻。

    他頓了聲,耐著性子解釋,“換晚禮服的時候,起碼有四五個人需要跟進房間,你跟她關系好,她是不介意,但換成陌生人就不一樣了。”

    “你說得也有道理。”岑稚許拖著下巴,指尖百無聊賴地扒拉著短毛刷上的羊毛,唇角略勾。在心底說,不好意思,你猜錯了,她就算是帶二十個男模去莊晗景家開party,莊晗景都不會介意,甚至還會讓她多舉辦幾次這樣的活動。

    她退而求其次,“那我在附近定個酒店好了。”

    “不用訂酒店。”謝辭序說,“你來天禧苑。”

    會議室里的人對兩人聊天的具體內容并不知情,只能從謝辭序的只言片語中瘋狂滋生八卦設想。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內,還在線上參會的人群已經將八卦傳遞到了各個角落。

    集團總部的各個摸魚小群熱鬧得好似過年。

    [謝董剛才接電話的神情簡直溫柔爆了啊啊啊,鬼知道上一秒才把人訓得面如土色,下一秒就能把聲線放柔成這樣]

    [我的互聯網秘書呢,三分鐘內,我要知道對面的全部信息(流口水)]

    [omg高嶺之花太子爺要下神壇了?好好奇究竟是哪家千金]

    [小道消息,剛才謝董提到了莊家大小姐的名字,所以合理推測,對方應該是莊小姐的朋友。跟莊小姐關系最好的,應該是談家那位?]

    [我靠這瓜越吃越香呀!談家那位大小姐的前男友貌似很多,最近很火的頂流還是她捧起來的,話說謝總能接受嗎,會不會日常吃醋,嘿嘿,突然覺得好磕]

    [嗚嗚嗚搜不到你們說的照片,感覺對面好神秘]

    莊晗景在三環附近的那套房距離天禧苑很近,岑稚許趕過來倒是要費不少時間,但那可是謝辭序常居的住處,就算是參觀,跑這一趟也不嫌折騰。

    謝辭序會議結束得晚,讓宴凜派了位助理先領她進小區。特助的助理權利相對來說并不高,沒有接觸核心資料,處理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岑稚許沒有刻意去記她的名字。

    這位助理的事業心很強,難得有這樣的機會,不想輕易放過,鼓起勇氣超越職權,講了些有關謝辭序的私事。

    “謝總買下了平層的上下兩套,原本是想打通樓板做個樓梯,但開發商不同意,覺得這樣會影響整個天禧苑的估值,所以樓下空置很久了,一直沒有動工。謝總平時住在樓上,偶爾會去樓下的影映室休息。”

    謝辭序的想法還真是奇特,喜歡上下層,干嘛不去買聯排別墅。

    大平層的優渥之處在于視野,腳下便俯瞰著四通八達的城市布局,尤其是現在這種稀缺的黃金地段,每一套的價格幾乎都會隨著經濟穩步上漲,是身份的象征。且不說破壞高樓層的樓板是否會影響梁和柱的應力,單從商業性的角度,這事都沒法開先河。

    岑稚許參觀完畢后,對樓下的布局也生出幾分好奇,“能帶我去影映室看看嗎?”

    見她終于上心,助理頓時如同柳暗花明,帶著岑稚許將謝辭序的住處上上下下全都介紹了一圈,不知道的,還以為站在她對面的是房產中介。

    似是怕岑稚許誤會,這位留著干練短發的助理解釋道:“岑小姐,我的工作主要是輔助宴總,平時很少來謝總這。有時候需要臨時拿文件,都是眼觀鼻鼻觀心,絕不碰周圍的任何東西,之所以對布局這么熟系,是因為我有室內布局的圖紙,并且牢記于心。”

    岑稚許果然投來視線。謝辭序身邊的人都很符合她的要求,聰明,知分寸,該為自己爭取的時候,絕不猶豫。

    她留了張名片過去,“我朋友的公司正在招人,你要是有換工作的打算,可以遞份簡歷過去。”

    莊縛青肯定會賣她這個面子,讓他先借用一段時間,等時機成熟了,正好也過了觀察期,岑稚許再考慮把人挖過去,那時候謝辭序估計也早就忘了這回事。

    她的算盤正打得敞亮,謝辭序連同品牌方一并到了。

    先前還同她聊得熱火朝天的助理安靜離開,衣帽間內,只剩下了造型師和幾位服裝設計師。

    “參觀完了?”謝辭序隨手將西裝搭在架子上,周身帶著風塵仆仆的冷峻味道。

    他這一身搭得實在好看,禁欲氣息濃厚,岔開長腿,懶怠地坐在真皮沙發上,顯得矜貴又清冷。

    岑稚許的目光落在他的喉結上,想起上次分別時,殘留在舌尖的味道,喉間有些發緊。她點頭,不吝嗇夸贊,“辭哥的品味不俗,裝修和擺件都還不錯。就是樓上樓下有點空曠,來回走動一點也不方便。”

    “布局可以改。”謝辭序抬起視線,目光擒住她,緩聲道:“等過戶到你的名下后,你想怎么設計,是你的自由。”

    岑稚許以為自己聽錯了,“辭哥說的是晚禮服的設計?”

    謝辭序極有耐心地重復:“不是。”

    “是天禧苑,你現在所在的這套平層,三百二十平。”他漫不經心地說,“產權很干凈,這點你倒是可以放心。”

    誒……

    等等。

    為了送晚禮服,他還附贈了一套價值八位數的房產?

    繞是出手大方的岑稚許,也不免被這副揮金如土的行徑所驚詫。

    “房產我不要。”岑稚許領了這場心意,倒也不是清高。謝辭序給的任何禮物她都會收下,將來一拍兩散時也不會原封不動的還回去,但她不會欠下愧疚債,會按照等額價值的兩倍,再附贈回去。

    她名下已經有幾套了,若是收下贈予,產生的稅一眼就能看出問題,不好解釋。最重要的是,她得送多稀世的寶石,才能抵消?連跑幾趟拍賣場都不夠。

    岑稚許背對著他,從幾件晚禮服中,選了樣式簡約的赫本風小黑裙。

    謝辭序站起身,寬大的骨掌替她攬住禮服的下擺,側目落向她:“你不是沒有安全感么?”

    她不明所以,慢悠悠地撫上與之相配的黑絲絨手套,“為什么這么說?”

    “說不談真心,總是避開我的眼睛。”謝辭序單手插進西褲兜里,身形落拓,僅平穩的嗓音解釋這么做的緣由,在場還有外人,他點到即止。眼里淌著一派松弛。

    “我想,謝先生誤會了。”岑稚許不希望他曲解,未施粉黛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他,“不談真心,只是字面意思,沒有別的衍生,也不是沒有安全感的表現。更何況,以現在的情況來看,我也沒有立場接受贈予。”

    她不要他平白的贈予。

    骨子里仍舊存著驕傲,他不該碾碎這份驕傲。

    謝辭序意識到這樣做或許對她而言是一種傷害,攏了眉心,“是我考慮得太過片面。”

    這和逼要名分本質上沒區別,岑稚許隱約感受到了。

    他眼中的她,其實是他內心一角的投影。真正沒有安全感的人是誰,她很清楚。

    她沒說什么,傾身進了試衣間,在兩位服裝設計師助理的幫助下,將長發高高盤起。禮服延續了赫本風最經典的高腰線設計,抹胸喜處別出心裁地留了道斜三角缺口,襯得纖腰雪膚,明艷之余多了幾分端莊。腰側連同后背的位置,以姜黃色的絲絨寬裙擺點綴,和披肩有著異曲同工之處,色彩上的極致搭配,帶來的視覺沖擊足以讓人眼前一亮。

    岑稚許很少選用繁復的衣裙,尤其是垂紗質感的,會削弱氣場上的銳利感。

    她邁著優雅的步伐,在謝辭序面前靈巧地轉了個圈,儼然把面色淡漠的男人當全身鏡用,從他那雙深眸之中的驚艷之色,判斷這套晚禮服的設計是否過關。很明顯,超出預期太多。

    “適合我嗎?”岑稚許問。

    姜黃色的裙擺也是絲絨質感,雖未搖曳拖地,卻也不適合她這樣如蝴蝶蹁躚般的動作,謝辭序垂首,躬身為她整理,岑稚許則自然地將手搭在他的肩側支撐。

    這一幕的養眼程度極大地滿足了眾人對于謝家太子爺的好奇心,任誰看了都忍不住心臟怦跳。

    “很漂亮。”謝辭序聲線微微泛啞,絲毫不在意旁人的揣摩,墜在眼底的暗光忽明忽寂。

    “還差一套首飾。”岑稚許對鏡自照,大方地展露著脊背精致的蝴蝶骨,“耳環,或者項鏈。身上空蕩蕩的,也撐不起來這套晚禮服。”

    哪里是撐不起來,她身上的優雅氣質濃烈,美麗盈滿攻擊性,讓人耳目一新的同時,根本記不起妝點的晚禮服究竟是什么樣子。

    不過這些話都被圍觀群眾藏在心里,有謝辭序在場的地方,人人謹言慎行,唯恐哪里出了錯,惹了他不高興。

    她照鏡子時,視線落點專注,無暇顧及透過鏡子睇來的那道灼然目光。

    謝辭序慢條斯理地啟唇,笑意很淡:“我讓你來幫我的忙,你什么都不收,總不能連首飾也是從我這“借”吧?”

    每句話都帶著極限拉扯似的試探,岑稚許明白過來,謝辭序的技巧都是從她這學來的,青出于藍勝于藍。

    她輕抿唇角,言語輕佻,“那得看辭哥挑的好不好看,不好看的垃圾我不要。”

    金錢上的關系,她并非如避蛇蝎。

    當然,入不了眼的東西也不要。

    岑稚許最后同謝辭序挑了一對水滴型的Akoya珍珠,羽皇金的光澤感正好呼應裙擺的顏色,不會顯得喧賓奪主。

    面對謝辭序這樣難得一見的大客戶,導購殷勤地推薦更為稀有的幾款珍珠耳墜,而岑稚許都反應平平。

    謝辭序低聲同她講解:“她給你介紹的是Akoya極光金,以及南洋的濃茶金,都是很難得的珠貝品種。”

    “要是喜歡的話,也一并帶回去?還可以拿來搭其他的衣服。”

    岑稚許癟癟嘴,不好告訴他。

    沒看上。

    只說了句算了。

    出席晚宴那日,謝辭序莆一出場,連同挽著他手臂的岑稚許,也沾了光,迎來四面八方意欲攀談的目光。

    觥籌交錯的宴會場景,岑稚許安靜地扮演著擋桃花的花瓶,從各位衣襟上佩戴的胸牌中推測,參與這場峰會晚宴的都是細分領域的大拿居多。

    隱約記起,當初他不肯挪讓的那塊地,似乎是用來規劃未來幾年的AI云計算。

    她從沒涉及過這個領域,難免感興趣,留神聽了幾句。

    謝辭序擔心她踩著細細的高跟鞋腿酸,領她去角落坐下,長桌前鋪了曵地紅毯,正好遮住底下的大片春光。

    男人修長窄瘦的指骨正在為她揉著小腿,動作溫柔而平緩,觀察著她的表情。而坐在他身側的少女,神態自若地把玩著從他衣襟上取下的身份牌,仿佛早就習以為常,鎏金的幾個大字奢雅華貴,任誰都沒辦法忽略。

    寵溺到這個地步,說她只是他帶來演戲的,恐怕沒人會相信。

    “談小姐,謝先生,原來傳聞是真的,二位好事將近?”

    一道攀談的爽朗笑聲打破了這副場面的平和,謝辭序起身,自動忽略了他說的話,同對方頷首,“邵總,別來無恙。”

    邵偉同謝辭序寒暄幾句過后,又將視線收回來,俯身對岑稚許揚起殷切的笑,“談小姐,我是百夜實業的邵偉,這是我的名片。不知道洛水那個項目最近進展如何了?”

    岑稚許眼皮都不抬,往謝辭序的方向靠了靠,“邵先生,您可能認錯人了,我姓岑,不是什么談小姐。”

    “噢對對對,應該稱您為岑小姐才對。”對方很是上道,但下一秒說的話,又讓岑稚許心如死灰,“前段時間我還跟談總提起您,他說小輩的事,不怎么過問。原諒我唐突,還沒來得及登門拜訪。”

    “什么談總岑總的,我聽不懂……”岑稚許冷了神色,清清淡淡掃回去。

    “岑小姐氣質卓越,況且您的眉眼跟岑總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我不可能認錯啊!”見岑稚許否認,邵偉面如土色,悻悻轉向謝辭序,“謝先生,您看——”

    不過寥寥數語,落在謝辭序眼里,則顯得過于僭越攀扯。

    他倏地壓下眉梢,聲線冷沉沉地壓過來,“邵總,你嚇到她了。”

    第28章 陷落 她是真的想睡他。

    謝辭序話音落下, 岑際便亙一雙有力的大掌。骨節根根分明占有欲地將她牢牢錮住,身形半擋在她身前,隔絕了她同那位前來攀談的人的視線交匯。

    充滿防御與保護的姿態, 以及沉擰的眉心,足以表明他此刻的不虞。

    在名利場上,謝辭序向來淡漠疏離, 哪怕對諸多聲色犬馬的浮縱并不感興趣, 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眼底黑沉被徹底撞碎, 將氣氛推向了壓抑的極點。

    足以可見, 他有多看重身邊的女孩。說是將來的軟肋也不為過。

    邵偉也是聰明人, 連忙一拍腦袋, 給自己找補:“瞧我這記性, 談家那位大小姐這會應該還在國外念書,一時半會也回不來。是我記錯了, 哈哈。”

    他扯起一抹笑來, 哪里還敢將目光放在岑稚許身上,“謝先生, 這人年紀大了,到了更年期就是容易犯渾, 腦子也不太清醒,剛才多有冒犯, 您別往心里去。”

    “嗯。”

    謝辭序微蹙的眉峰未有松懈,從喉間懶溢出個單音節的字句,對于這場鬧劇,沒打算再做追究。

    然而在場的人眾多,認出岑稚許的不在少數, 只是她沒有佩戴象征著身份的胸牌,謝辭序也并未介紹。

    按照傳言來看,那位大小姐眼里容不得沙子,若真是她,怎么可能甘心受這種委屈。

    心有疑慮的人見到邵偉碰了壁,一時拿不準主意,壓著聲八卦。

    “謝先生旁邊領著的那位,我怎么看著像岑……的女兒?”

    “應該不是。前陣子,謝硯庭的三房不是還張羅著撮合嗎,還特意放了幾百發千尺玉,不過聽說當晚人都沒露面,八成是沒戲,岑總那么寵女兒,估計也看不上謝家。”

    “謝岑兩家,從商業角度來看,自然是謝家更勝一籌,但要落到兒女婚事,還真說不好是誰高攀。”

    說話的人從聯姻價值上分析利弊,“謝家雖然如日中天,但家族利益關系太復雜了,說難聽點,攀著謝家這顆大樹吸血寄生的旁支不少,個個都想爭出高低,哪里比得上岑家的一言堂。單從將來孩子的姓氏來說,有多少豪門讓自己的兒孫跟著女方姓?”

    “不是她也好,證明其他青年才俊還有機會。”有人調侃,“飛上枝頭的夢咱們也能做做。”

    “話說回來,要是他們兩家真有意聯姻,覷見苗頭時,咱們這些小門小戶,也好早做打算,跟著喝點湯。邵總,你說是不?”

    知情的邵偉點了支煙,“今晚的事,我們隨便聊聊也就罷了,要是傳出去,讓談家的人聽到可不好。”

    “什么意思?”

    聯想到岑稚許古怪的反應及謝辭序的態度,兩人之間像是存在某種信息差,至于是誰騙誰,已經昭然若揭。

    邵偉琢磨出了門道,他笑笑,并不打算點醒,借用典故說得似是而非:“指鹿為馬的故事,聽過吧?”

    “謝辭序說她是誰,她就是誰,哪怕長了張同人一模一樣的臉,她也不會是你們談討論的那位。所以,就別想著攀高枝了。”

    討論聲就此打住,被三言兩語帶到了政策風向上,本欲借著引薦向謝辭序自薦的人也止了心思,默契地一帶而過。

    話題中心的兩人渾然不覺,恰逢宴會主廳響起藍色多瑙河悠揚的鋼琴聲,眾人陸續往外走,周遭恢復靜謐后,岑稚許沸亂的心跳才逐漸平息下來。

    旁人是搪塞過去了,謝辭序這里自然沒有那么好忽悠。高挑空的中庭下方,堆疊著精心設計過的曼塔玫瑰,香氛的氣息彌漫在整個宴會廳,觥籌交錯的低語聲被一道鋪著鎏金暗紋的紅絲絨桌布隔絕在外。

    他略微用力,將她轉了過來,視線無可避免地同他相撞。

    懸停在頭頂上方的眸子宛若籠了層薄霧,探究意味濃烈。

    “是你坦白,還是我來問?”

    岑稚許知道躲不過,主動勾住他的手,謝辭序表現得極為冷淡,哪怕掌心的溫度灼熱滾燙,周身卻冷得像是極夜的冰。

    她佯裝不知情,俯身將那枚胸牌別在他的衣襟上,這塊小牌子是金屬制成的,書簽模樣,被她把玩一通后,捂得溫熱。

    “是我說錯什么話了嗎?”

    胸牌戴得歪歪扭扭,沒個正經樣子,顯然是為了給他添亂。謝辭序輕撫上那處,掌心蓋住,不厭其煩地重新佩戴,觸及她身上殘留的體溫時,那份懷疑的火苗像是倏地淋了場雨,一下子沒了氣焰。

    認識她之前,他從不知道原來自己也會心軟。

    “已經兩次了。”謝辭序道,“總是有人將你認成談小姐,如果說是巧合,未免也太牽強。你總得給我個合理的解釋。”

    岑稚許凝神垂眸思忖了半晌,鼻子微皺,“談小姐是誰?”

    “……”謝辭序依舊鎮定自若,黑眸靜水流深,“一位知名企業家的千金。如你所見,也是諸多人擠破頭也想要攀談的人。”

    “那豈不是跟辭哥一樣?”

    “和我?”

    “當然。”岑稚許停頓了下,撩眼看他,“跟辭哥門當戶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謝辭序不悅地擰起眉頭。

    看吧,男人就是難哄。夸她和他般配,他還不高興。

    岑稚許抿唇,“不像我和辭哥之間,有著無法跨越的階級鴻溝,這輩子注定有如云泥之別。”

    她語氣很靜,仿佛早就接受了這樣的認知落差,顧影自憐的懂事讓謝辭序心臟驀地被刺中一箭。他低眸看她,想從她眸中讀出別的東西。

    “或許我跟那位談小姐長得很像。”岑稚許輕掀唇角,長睫低落地垂著,“但是辭哥放心,你的敲打我自然謹記,不會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如果覺得我打擾到了你們將來的關系,我會主動退出……”

    “岑稚。”謝辭序冷冷打斷她,連同太陽穴都在跳動,被她越說越荒謬的話激出了幾分火氣,“我沒見過那位談小姐,更沒有和她私下接觸過,至于外面傳的那些風言風語,具體是從哪冒出來的,我并不清楚。”

    “我和她之間也沒有你想的,非聯姻不可的利益糾葛。”

    話說到這里,岑稚許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生起的疑心并不重,看樣子也沒有閑心去查,陷入愛情沖昏頭腦的男人的確好騙,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匠人耍得團團轉,迫不及待向她表明忠心。

    可惜她不是什么良善之輩,也不會輕信曖昧上頭之際,對方所說的每一句話。

    比起聽他訴衷腸,她似乎更想吻他冷硬的側臉。

    哪怕是生氣,也足夠賞心悅目。

    岑稚許的指尖滑落,大有不肯收拾殘局的意思,謝辭許順勢截斷了她意欲逃離的去路,腕心用力一拽,將她輕而易舉地撈回腿上坐著。

    晚禮服的裙擺開衩并不高,尋常坐姿倒還好,這樣側坐他懷中,細潤修長的雙腿自然暴露在空氣中,在糜艷光影下,白得晃眼。腿腹線條柔軟,腳踝也細,偏偏美而不自知,漫不經心地晃動著,擾得人心起漣漪,怎么也靜不下來。

    謝辭序凝眉,語氣故作冷漠,“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聽到了。”

    岑稚許的腿被他用西服蓋住,動作不怎么溫柔,以至于原本繾綣旖旎的氛圍也消散了不少,她挪動著臀部,不自知地用曼妙的曲線在他蓬勃緊實的大腿上蹭。

    坐在他的腿上格外舒服,兩人體型差也明顯,他呼出的氣息灼燙,將她微紅的耳廓染上緋色。

    他身上好燙,完全沒辦法保持平心靜氣。

    滿腦子都只剩下想拉著他下神壇的惡劣心思。

    要是繼續這樣蹭下去,他會失控嗎?

    岑稚許抿了下唇,中間停了好長一段,態度誠懇,聲音帶著細軟的媚,“但是你好兇,讓人沒有認真聽的欲望,我剛才左耳朵進右耳朵,腦袋里嗡聲一片。”

    謝辭序坐姿依舊挺拔,巍峨的高山之下,竭力維持的冷靜和紳士已然搖搖欲墜、破敗不堪。

    “合著我說那么多,你一句也沒聽進去?”

    “七秒已經過了。”她抬眸看他,吐出一句前后毫無關聯的話。

    謝辭序眉骨微抬,聽到她軟聲解釋:“本來是聽進去的了,但眾所周知,魚的記憶只有七秒。所以,我現在已經不記得了。”

    言下之意就是。

    他不能怪她。

    畢竟她聽了,只是沒記住。

    “那你忘性還挺大。”謝辭序言語刻薄,話語里夾雜著不自知的酸意,“是完全不在乎,還是說,我在你眼里,也不過是可有可無的路人。所以,才絲毫不關心我們的——”

    他曲指輕敲金屬胸牌,清磁脆鳴聲絲絲入耳,像是在哄人時才會用來吸引注意力的手段。她又不是水里的游魚,哪里需要這些外在輔助,岑稚許唇角微勾,趴在他胸口,難得斂起幾分認真。

    目的達到,流轉至唇邊的兩個字卻無端發著燙,謝辭序沉沉深吸了一口氣,睨向懷里不安分的人。

    海藻般的長發盤起,纖柔挺秀的肩線墜著一層薄薄的金色細閃,白玉玲瓏般的窈窕起伏掩映在絲絨黑的抹胸中,先前她脊背還算挺直,自然看不出什么,現在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宛若無骨地貼近他。

    深冷眸色暗下幾分,謝辭序拂去自尾椎骨騰升的躁意,凝向她眼尾那顆自初見時便留神注意到的淚痣,她很聰明,知道怎么利用自身的最大優勢,不知從什么時候起,這顆淚痣再也沒有遮蓋過。

    岑稚許憑著直覺,小心翼翼又難掩狡黠地發問:“我們的什么?”

    “未來。”謝辭序沉聲。

    未來這樣的字眼,用在她們身上,帶著虛無縹緲的陌生,輕飄飄的,落不到實處。岑稚許的怔然只持續了短暫的一秒,她的掌心貼在他胸膛的位置,若是沒有西裝、襯衣,以及那帶著她體溫的胸牌阻擋,此刻同她緊密相貼的,該是劇烈跳動的心臟。

    他竟然說考慮過和她的未來。

    吐露真心話時,心臟難免強有力地泵血,蓬勃的躍動宛若震顫耳膜的鼓聲,強勢而猛烈,叫囂著要將隔岸觀火的旁觀者也卷入其中。

    在這樣的狀態下,竭力維持清醒并不容易,她擠出一絲很輕的鼻息,“辭哥考慮這個,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我們說好不談真心。”

    謝辭序斂眉,“只是在探討當下的情況下,適當做一些延伸。”

    現在說這個的確有些不合時宜,岑稚許環住他肩膀的手收緊,回到被她刻意避開的話題,“我剛才是故意說那些話來激你的。你將我和那位談小姐聯系在一起,證明潛意識里對我的身份有所期待,期望著我能給你有所助力。”

    “可惜我不能。”

    她嘗到眼淚的味道,淚霧并未落下,演戲演到這個程度,已經逼近她畢生的極限。

    說謊的人是不敢直視質疑者的眼睛的,但她此刻的目光并無游離,如同一尾利箭,直勾勾、明晃晃地扎進他審視的眸中。

    謝辭序試圖喚她:“阿稚…”

    她卻恍若未覺,自顧自地說,“從一開始,你就覺得我對你所有圖,所以屢次試探、懷疑。”

    抬起手,遙隔著堆砌成高樓般的香檳塔,隔著奢糜到鋪滿了整條地毯的玫瑰,隔著衣香鬢影的人群,指向宴會廳中央浮華聲色深處,連嗓音都帶著顫意。“在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貪圖你的地位、權利,乃至金錢,我和他們不同,要的也從來不是這些。”

    真心不要。

    外在的物質也不要。

    什么都不要。

    她就像一株從沼澤地里破土而出的蒲草,自生長之日起,便深知無所依靠,哪怕成熟后,種子能夠借著清風飄蕩,挑選一處肥沃的、能夠自由繁盛再生的土地,卻不敢再輕易落地。

    “那你要什么。”謝辭序聲線染上一抹濃稠的啞,這份心浮氣躁源于她眼尾那滴將落未落的淚,撕扯著他的理智。“你靠近我,總不能真的無所圖。”

    “真的沒有。”

    這是她所吐露的為數不多的真心話。

    一開始接近他,她連他的身份都不知道,只是單純興起,甚至還想過,如果他一無所有,她也愿意傾注一些資源。

    有她幫助,就算再差,也不會碌碌終生。

    當然,她看人習慣看下限,眼光從始至今都未曾走眼過,哪怕分別,對方也并未自暴自棄,若是再見,必是頂峰相見。

    謝辭序深深地望著她,良久,無可奈何地低嘆一聲,“可我希望你有所圖。”

    他能給的,都會給。

    傾盡全力地給。

    他再度確認,“只要你說出來。”

    岑稚許猶豫半晌,小聲說:“其實還是有一些的……”

    她是真的想睡他。

    這種色欲熏心的話她現在可不敢說出來。

    謝辭序挑眉:“比如?”

    她沒回答,闔上眼,在謝辭序深冷目光的凝視下,將溫軟的唇瓣壓了上去。

    第29章 陷落 強勢占有。

    這個吻還沒開始, 就已經夭折。

    他就像一塊冷硬的木頭,一雙狹長的眸子里,挑出幾絲霧沉沉的危險氣息。手指捏著她的下巴, 像捉住調皮亂蹭的奶貓,迫使她同她四目相對。

    或許不是奶貓,是像Lena一樣的大貓, 只不過擅長扮豬吃老虎, 讓人總是忽略她乖順面具下的攻擊性。

    過電般的觸感只延續了短暫的半秒,岑稚許下頷吃疼, 暗暗吸了一口氣, 漂亮狡黠的眸子里滿是不解和困惑。

    以往這招百試百靈, 怎么今天忽然不管用了?

    謝辭序居高臨下的眸光讓她莫名嗔怨, 低著聲:“怎么了……”

    “你還沒告訴我, 想要什么。”謝辭序其實也忍得辛苦,溫香軟玉壓在懷里, 視線所及之處, 猶如北國列車呼嘯而過,大片白到發膩的雪色風光綿延, 讓他生出源于本能里的,暴戾揉弄的心思。

    但現在, 他明牌,她只捏著張紅桃K在身后一點一點地試探, 什么話都沒有說清楚,饒是他再有耐心,也沒辦法繼續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間。

    哪怕,是他心甘情愿。

    “我已經說了……”

    岑稚許抿抿唇,試圖抽回手, 悄悄攀著他的肩,趁他不注意強吻。不過這個意圖也被男人一眼洞穿,他不緊不慢地凝向她,索性扯松領帶,將她的雙手繞到背后,松松地纏住。

    隨意挽起的結,稍作用力便能掙脫,但他一只手捉住她的腕心,另一只手捏在她下巴的位置,岑稚許就算有再多花招,也猶如紙上談兵。

    謝辭序不滿地挑挑眉,神態自若地同她周旋,“你沒說。”

    侍者舉著香檳杯穿梭在長廊之中,香氣溢出來,沁進他低磁冷調的音色中,好似融為一體。明明近在咫尺,卻只能欣賞不能褻玩,把她骨子里的饞隱勾出來,比本就得不到更讓人抓心撓肺。

    岑稚許慢吞吞咬著聲,希望他能懂。“……就是字面意思。”

    她都吻他了,還不明顯嗎?

    “看來我需要先做一套關于岑小姐的閱讀理解題。”謝辭序薄唇翕動。

    他在這里不顯山不露水,連語氣都極富耐心,仿佛根本對她的勾引無動于衷。只有岑稚許很急,急著先得到他的吻,再趁著一點意亂情迷,嘗他的滋味。

    “我很早就講過,可能辭哥不記得了。”岑稚許的聲音漫進耳底,“我很喜歡跟你接吻。”

    她故意拿腔作調的說話時,尾音都勾著尾巴,聽得人尾椎骨都酥酥麻麻。謝辭序也是甘愿飛蛾撲火的那一縷,侵略性的目光一寸寸凝著她,此刻衣冠楚楚的男人,腦子里卻在想,應該把她抵弄到哭。

    最好一絲力氣都沒有,才不會將他耍得團團轉。

    謝辭序斂下眸中黯色,沒有理會被她帶偏的旖旎心思,循循善誘,“除了接吻。”

    他的眼神有一閃而過的幽和暗,如同不見底的深潭。象征著權力地位的胸牌掛歪歪扭扭,領帶也不見蹤影,襯衣領口敞開,一截清晰的鎖骨映出來,薄唇不知是不是被她吻過的緣故,多了幾分蠱惑人心的味道。

    這張臉不論怎么用,都能將人迷得神魂顛倒。但高傲如他,或許從不屑在意這副皮囊。帥而不自知,比懂得如何利用優勢,更有魅力。

    岑稚許輕咽了下喉嚨,眼里流淌著演戲留下的清泠水色,“還有擁抱,牽手。”

    她每說一個字,呼吸也隨之放慢,見他意味不明地睨來警告的目光,岑稚許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允許我坐在你的腿上,吻你的喉結,幫我揉腰。”

    一樁樁一件件,皆已超過了所謂朋友的界限太多。也讓那些混亂的、曾被歸結于沖動的行徑,暴露在理智和清醒下。

    謝辭序呼吸粗重幾分,灼熱的氣息滾到她耳畔。

    依舊強勢,危險,帶著慣有的侵略性。

    “真的喜歡這些?”

    岑稚許點頭,被他捏住的分明是下巴,為什么連心臟都有被握住、被掌控的錯覺。她竭力忽視這份錯覺,毫無退縮地迎上同他之間的交鋒。

    “你說的這些,沒有擺在明面上,可以當成一場鏡花水月。”謝辭序粗糲的指腹,慢條斯理地在她的下巴上摩挲,掀起絲絲顫栗,“岑小姐,你應該很清楚,心知肚明的東西,一旦說出來,也就意味著結束。”

    似是沒想到謝辭序會說出這席話,岑稚許隱約有種玩過頭的第六感。

    她一怔,中了他的圈套,“辭哥的意思是,我要的,你給不了嗎?”

    “我不會在這種事上言而無信。”

    就在岑稚許剛要松一口氣之際,謝辭序好整以暇的話又讓她跌落谷底。

    “不過,只是朋友的身份,恐怕沒辦法做這種事。”

    他十指修長,原本捏住她下巴的食指往上抬了稍許,落在她柔軟的唇瓣上,兩者的溫度相距甚遠,猶如灼燙的火粒子墜入清溪,突如其來的熱意燙得岑稚許下意識往后退。

    扣在她腕心的手掌松開,恰時掌拊著她的后腦勺,斷絕了她逃避的退路。

    食指不輕不重地在她唇邊捻磨,如同蹂躪一朵開至荼靡的曼塔玫瑰,岑稚許被燙得厲害,唇瓣輕輕分開,這一瞬的恍惚,花瓣的汁液無可避免地染上他骨笛般的長指,濕漉漉地纏住他,曖昧的水聲清晰地回響在耳畔。

    他的動作談不上什么技巧與章法,不慎將手指探進她唇腔里,也是憑借天賦與本能,讓氣氛一瞬升溫、偏離軌道,彼此的思緒也斷了帶,只余下逐漸失序不一的屏息聲。

    岑稚許發出一聲似嬌似嗔的嗚咽,若不是還被他摟在懷里,雙腿早就因酸軟不支而跌倒了。余光忍不住瞥向他的手,背部青筋爆迭,窄而瘦的食指在華麗而柔和的燈光下,愈發顯得禁欲。

    這樣一雙手,該搖晃著高腳杯,或是輕描淡寫地交握,哪怕端著一把步槍,也萬不該沾染濕潤的汁液。

    謝辭序不動聲色地抽回手,用西服口袋里的條紋方巾從容地擦拭著,仿佛對剛才的那點小插曲無動于衷。

    口袋巾往往僅做裝飾用,誰也沒有想到,還能派上這樣的用場。矜冷不下俗塵的高臺明月,因她而破了戒,岑稚許想到這里臉色一陣陣發燙,嘟囔道:“那我們現在算什么?”

    她聲音壓得很低,含糊不清的,謝辭序沒聽清,抬眸看她。

    他這么一看,把她稀里糊涂的怨氣都給勾了出來,底氣十足地重復:“是你說朋友之間不能做這些,那剛才你做的又算什么?把指尖伸進我的……”

    剛才的情境本就曖昧,謝辭序好不容易才拂去躁意,此刻又被她描述的詞句帶偏。

    他狠狠壓下眉心,嗓音喑啞,“剛才是意外。”

    “謝辭序。”岑稚許冷哼,罵起人來也絕不心軟,“你混蛋,流氓。”

    頭一次在這樣的場合下,被人連名帶姓的壓制,謝辭序的耐心倒是出奇得好。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岑稚許也有理,“我想吻你,你冠冕堂皇地推辭說不和朋友做這種事,結果下一秒,又把手放進朋友那里……”

    她越說越離譜,謝辭序額間青筋跳動,很難不將她含糊指代的詞,代成同樣濕潤柔軟的地方。

    罪惡的心思如同泥沼,將他纏得發硬,漲得生疼。

    指尖的濕意已經擦拭干凈,可殘留在表面的濕意卻仿佛無法褪卻。柔韌靈巧的舌尖竟是淡粉色的,宛若牡丹中最溫柔的品種——雪映桃花,吮起來時甜的像是裹了蜜露,誘人上癮。

    前幾次同她接吻時,都是在深夜,漆暗的光影下,根本無暇分神去注意這些細節。

    謝辭序沉了聲,“我不知道你會突然張開,才會發生這樣的意外。”

    用意外來形容,自是不夠貼切,畢竟他也貪戀地停頓了數秒,才勉強壓抑住瘋狂滋長的欲念。

    他轉圜了語氣,妥協道:“就當是我不夠君子,心生歹念。”

    被她拋出來的形容詞,哪怕同他完全相悖,他也毫無怨言地接受,“是我流氓,混蛋。”

    岑稚許的帽子本就是胡亂扣的,還想著跟他爭論一番,七拐八繞也要把他繞進她的邏輯里。哪知向來高傲的人,底線竟然低到如此地步,連她得寸進尺的無理取鬧都縱容。

    這下換作岑稚許止了聲,聽著他念那幾個形容詞,耳朵都快酥了。怎么罵人的話從他嘴里說出來都是這么蘇。

    “消氣了么?”謝辭序問。

    她根本就沒生氣,何來消氣一說。岑稚許本想順著他給的臺階下,話到唇邊卻生了變故,眼瞳轉了一圈,靈機一動,哭喪著臉說:“感覺舌頭有點疼。”

    “可能受傷了……”

    謝辭序眉峰抬了抬,對這把戲的風格很熟悉,心平靜氣地問,“你是玻璃做的嗎?”

    同樣的招數也不是次次都管用,岑稚許挽唇,“我說的是可能。”

    “明白了。”謝辭序似乎將她看得明明白白,連骨頭都浸透,“所以是要我幫忙檢查?”

    岑稚許哪里經得起這種誘惑,身體往前傾了輕,唇瓣只翕開一絲罅隙,與其說是讓他查看并不存在的傷口,不如說是欲迎還拒。

    謝辭序斂了下眸,搭著少女的下巴往上抬,姿態慵懶,“看不清楚。”

    她只好繼續往前挪,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上去,說不清是誰在勾引誰。從岑稚許的角度望過去,正巧將他鋒利的下顎線盡收眼底。他認真陪她作鬧的模樣,透著絲絲斯文敗類的色氣。

    “沒有受傷。”謝辭序眼里濃霧莫測,“不用對自己的身體太過緊張,岑小姐,你的承受能力遠比你想象中更強。”

    畢竟,上次他吻得那么用力都沒事。

    岑稚許端詳他幾秒,故意使壞,唇瓣險些擦過他輪廓利落的面龐,被謝辭序面無表情地控制住,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轉,指腹沿著她光滑裸露的脊背緩緩滑下去。

    最后堪堪停留在尾椎骨的位置。

    “接吻可以,做更過分的也行。但有個條件,你最好考慮一下。”

    他似是琢磨出她到底想要什么,拋出誘餌,漫不經心地等著她主動上鉤。

    岑稚許一時間分不清楚,到底是誰在釣誰。

    “這是在談判嗎?”沒能成功吻到他,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委屈,鼻音深濃,更像是撒嬌。

    謝辭序扯唇低笑,譏諷的語氣也淡,“沒有坐在腿上談判的。”

    “那你先說說看。”岑稚許給自己留有余地,“我看情況再決定要不要答應。”

    若不是謝辭序還算沉穩,恐怕遲早要被她氣死,指腹在她額間輕點,“名分很重要,我的訴求只有這個。別的意見,都依你,我隨意。”

    他給出的條件實在是太具有誘惑力,不用她再處心積慮地捏造設置各種情境和借口,他直接攤牌,將最大優勢的一方完全讓渡給她,岑稚許怎么可能不答應。

    謝辭序松開了對她的桎梏,將自由選擇的權力完全下放。

    現在情況很明朗,他不會再做任何制止。

    只要她吻上他的唇,便意味著同意他的訴求。

    岑稚許的心情飄飄蕩蕩,并不覺得這件事需要深思熟慮,她輕踮起腳尖,精準無誤地,同他臉頰貼著臉頰,在他唇畔碾過,留下一道烈焰似的紅色痕跡。

    他的唇上留著她的唇膏印記,約等于明目張膽、名正言順地宣誓主權。

    謝辭序在戰場上一定是個無比謹慎的人,在戰局將要結束之際,仍舊八風不動,只用磁啞的聲線將她牢牢鎖住。

    “這是你深思熟慮的結果,沒有反悔的機會。”

    岑稚許癟嘴,“你怎么把人想得那么壞,我像是那種不認賬的壞蛋嗎?”

    像。很像。

    簡直沒有更貼切的形容。

    謝辭序但笑不語,就這樣望著她。

    見他對她的表態仍有疑慮,岑稚許挽唇,“那我這算跟了辭哥嗎?”

    跟字的含義,在這個圈子里習以為常,不是情侶關系,也不同于包.養,更不算純粹的炮友。有的人能同時跟好幾個,也有的是階段性的關系,分別時干凈瀟灑,絕不做任何留念。

    這意味著彼此不會有更深的交集。盡管對于大部分人來說,不是什么好詞。因為不是每個人都有底線,也不像他們這樣,有篩選的原則,被道德枷鎖束縛。

    謝辭序面色冷得發寒,岑稚許見他真的生氣了,并且還氣得不輕,半真半假的開玩笑:“或者辭哥跟我也行啊,我不在乎這個。但只能一對一,我不接受旁人介入。”

    “哪學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歪門邪道。”他表情沉凝,長指握住她的腰,一字一頓道:“我們是正當的、遵從世俗良序的情侶關系。”

    他說要名分,原來是貨真價實的名號。

    兩個家庭背景身份全然不對等的人,即便是談戀愛,周圍的人也不會當真。就像當初岑稚許找了位演員做男朋友,別人提起時,也是輕描淡寫地一句,作不了數的。

    她曾試圖解釋,最后發現沒什么用。

    或許是她不擅長處理這種關系,最后兩人分道揚鑣時,看客們笑笑,仿佛早已預料到結果。

    謝辭序呢?他要如何應對這樣的重重阻礙?

    這并不似想象中那么簡單。岑稚許做不到的事,自然也會由己及人,諒解他也被同樣的挫折打敗。

    意味不明的1v1式關系也好,情侶也罷,得到的仍然是同樣的故事走向,對岑稚許而言,沒有區別,她也沒放在心上。

    “那現在呢?”岑稚許很快接受了目前的情況,一瞬不瞬地望著他,眼里揉著笑,“我可以吻你了嗎?”

    以后的日子還很長,他們完全有足夠的時間磨合,謝辭序不明白她怎么就這么迫不及待,一秒都等不了。

    他垂眸,“如果你不介意被偷拍的話。”

    在沒有十足的把握前,謝辭序暫時不打算傳出這樣的照片,這對她太不利,也會讓忌憚他勢力的那些老鼠傾巢而出,給她造成意想不到的傷害。

    無異于將她置于危險境地。

    “好吧,我介意。非常介意。”岑稚許抿唇,“我不愛出風頭,談個戀愛沒有昭告天下的沖動。”

    她還不想立刻掉馬。否則游戲還有什么意思?

    “嗯。”

    謝辭序應的聲音很冷,若不是他此刻將她打橫抱起,腳步匆匆地往人煙稀少的噴泉布景方向走,她真的要懷疑,他是能夠將欲望克制到不露半分痕跡的人。

    前些日子才舉辦了峰會,哪怕拆了部分標志牌,仍舊有不少嘉賓簽到墻保留,原本開闊的布局被隔成迷宮,單從遠處看,仿佛山巒掩映,無法博覽整座廣場的風景。

    沿著弧形花壇的房門緊閉,漆黑發亮的玻璃門倒影著他高大寬闊的身形。

    岑稚許看他步履生風,周身流淌著深刻的生人勿近感,可實際上是在抱著她處處碰壁,忍不住想笑。

    她提醒,“供嘉賓休息的房間似乎在宴會廳的方向。”

    “剛好和我們現在的位置相反。”岑稚許添了一把火,大有看戲的意思。反正累的可不是她。

    這樣也怪有趣的。

    “多謝你提醒我。”謝辭序停下腳步。

    岑稚許:“不找房間了嗎?”

    “待會再找。”謝辭序將她抵在墻邊,手掌枕著她的后腦勺,眸光比夜色更沉,黑漆漆的,昭示著即將到來的強勢占有,“先接吻。”

    第30章 陷落 “什么人的名片都接?”……

    名正言順后再接吻, 似乎比之前更有感覺。

    岑稚許索性放松了身體,腰肢也放任般地塌陷下去,重心全撲在謝辭序懷里, 他身體的溫度很燙,牢牢地錮著她,含著她的唇瓣又吮又吸又咬。

    長達三分鐘的唇舌勾纏, 剛開始岑稚許還覺得很舒服, 后來舌根泛軟,她想停下來換氣, 他卻仿佛初嘗滋味, 怎么也不夠似的, 還在不斷侵入。

    岑稚許闔上貝齒, 故意咬他強勢擠進來的唇舌, 她沒用什么勁,估摸著肯定不疼。哪知謝辭序卻像是受了更強的刺激, 猛地抬起她的臀, 單憑著一只手的力道,將她托舉在半空中。

    驟然騰空后, 沒了踩在地面的實感,感官反而更清晰。

    她甚至能夠感受到他蓬勃繃緊的胸肌, 幾乎將襯衣撐爆,連同拖住她的骨節也在根根分明的用力, 濃烈的荷爾蒙氣息將她包裹、侵占,唯獨下半身的位置,距離很遠。

    “謝辭序……”岑稚許終于尋到喘息的空間,手指抵在他的唇上,阻止他進一步不停歇的侵占。

    謝辭序眸光微動, 修長的手指安撫性地陷進她盤起的發絲中,意猶未盡地吻了吻她微涼的下巴,“現在是換氣時間。”

    岑稚許眼里還蓄著水霧,“什么換氣時間?”

    “你的耐力太差了。”謝辭序聲音沉了幾分,“每次接吻都堅持不到半分鐘的時間,腿軟到站不住,我想,可能需要時間,讓你習慣。”

    “……”誰說她堅持不到半分鐘?剛剛起碼有三分鐘!

    岑稚許唇瓣微微翕張,汲取著被他奪走的氧氣。她沒說話,謝辭序倒也有耐心,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她臉上的潮紅,這點他幫不上什么忙,最多只能等著她、遷就她。

    等平息完心神,岑稚許蹙眉,接的是他剛才提的話題。

    “你現在連接吻都需要套公式了嗎?”

    謝辭序不理解她沒什么威懾力的嘲諷,畢竟每個人的承受能力不同,他根據她的反應來調整接吻的時長,力求最大限度地讓她舒服,就算是有既定的公式,也未嘗不好。

    這也是身體磨合的過程,就像是齒輪和軸承,起初肯定無法完美咬合。

    隨著潤滑油逐漸加注到每一處零件,才能挖掘出更多種復雜的配合。

    “換氣時間不是固定的。”謝辭序坦蕩道,“主要是根據你的反應。”

    剛開始她很主動,舌尖會小心翼翼地勾纏著他,唇瓣一張一合,軟得讓人心神蕩漾。謝辭序很容易想到一種水母——海月,拉丁語被稱作Aurelia aurita ,有著幽藍般的神秘色彩,觸手接近半透明,每一次的浮沉,都宛若在深海中舞蹈。

    不過她旺盛的好奇心和身體對舒服的這一閾值似乎不高,持續不了多久,就會有逃離的心思,將戰局的主控權留給他。雖然兩人接吻的次數并不多,但謝辭序每一次都會回味細節,從蛛絲馬跡中推斷,她更喜歡帶有掠奪性質的吻。

    慢條斯理的溫柔,顯然并不符合她的需求。

    當然,謝辭序正好也無法滿足于此。

    這方面來說,他們般配到宛若天作之合。

    岑稚許不知道謝辭序短短的幾秒內,思考了這么多。她輕哼一聲,盯著他的喉結看了一會,不由自主地肖想更多,提議道:“要不要嘗試些新東西?”

    她從一開始就坦白過,自己有戀愛經驗,也和前男友接過吻。

    那時候沒見過她所描述的前任,心底的起伏還不算太明顯。但現在同人打過交道,謝辭序幾乎是一瞬間,想起傅斯年那張斯文清雋的臉,以及對方在明知她是他女伴的情況下,還要單獨送她一份禮物。

    嫉妒心滋生后,謝辭序語氣高深莫測,“你教我?”

    話語中明顯的酸意,岑稚許怎么可能捕捉不到。

    不過她們說好了不再提起傅斯年,她也已經成功拿下謝辭序,自然沒有把前任的名字拿出來當擋箭牌的必要。

    岑稚許:“很遺憾,我也沒有試過。都是摸著石頭過河,應該無所謂誰是引導者。”

    最后三個字尾音輕落,謝辭序眸中的妒意平和稍許。

    “算了……”岑稚許故意賣關子,“在外面不太方便,還是下次吧。”

    謝辭序果然皺眉,斬釘截鐵道:“對身體有危害的不行。”

    “我說的是,接吻的時候可以試著揉一下其他部位,比如耳垂、下巴,還有腰窩。”岑稚許的這幾個地方都很敏感,上次和他在車里那次,他出于男性基因本能地無意識揉按著她的脊背,她其實也覺得很過癮。

    在這之前,她從來沒有發現,原來身體的反應是成倍疊加的。

    所以忍不住想,如果同時安撫這些地方,是不是會boom似地發生奇妙的化學反應。

    反正他現在已經是她男朋友了,占了名分,幫她開發身體,也是理所應當。

    她觀察著謝辭序的表情變化,其實心里有了答案,但不太確定,“你想到哪里去了?”

    謝辭序:“沒什么,就當我剛才沒說過。”

    岑稚許這人是典型的雙標,喜歡拋誘餌、下鉤子,鉤住了人,全憑心情決定要不要消除懸念。但要是不小心踩中了旁人的鉤子,她就算打破砂鍋問到底,也要知道答案。

    “你不說的話,就是不坦誠。我們才剛確定關系,你就有不肯告訴我的小秘密,以后身體的多巴胺慢慢消失以后,肯定會更過分。”岑稚許軟硬兼施,喚他名字,語調很輕,“謝辭序……辭哥。”

    見還沒有用,她耳朵發燙,說:“謝先生。”

    想不到還是疏離客氣的謝先生三個字最管用,謝辭序將她放下來,就著迷離的光線,對著玻璃門系上領帶,仿佛是在刻意避開她的視線。

    等他整理好著裝,又恢復那副矜冷淡漠的模樣。

    岑稚許掐聲呢喃了一句好沒意思,被他聽見,男人溫熱的指腹捏住她的耳垂,不知是懲罰還是獎勵,重重地揉捏著。

    她根本就沒做好準備,險些腿軟,耳垂如同一朵鳶尾花被他把玩。

    “我想的比較過分,本來不打算告訴你。”謝辭序適時掌錮住她的腰,黑眸在暗中,將她緋紅的面頰盡收眼底,“不過既然阿稚這么感興趣,我正好也表明一下態度,性窒息、毒品一類用來增加快感的東西,我不會碰。”

    圈子里不乏玩這些的二代,用繩子、項圈乃至各種稀奇古怪的工具,制造瀕臨死亡的極限,來刺激閾值已經拔高到正常情況下無法得到滿足的大腦。

    實際上,這些不過是權貴們,用來凌虐女方獲取施暴感的幌子。

    謝辭序從不與這些人為伍,這些人也識趣,有他在的地方,字斟句酌,不敢拿來當作談資。

    相比之下,莊縛青雖然城府深重、狡猾了一點,卻是京城難得沒有動搖原則,始終干凈、清孑的人。

    岑稚許跟莊縛青的親妹妹關系好,謝辭序勉強還算放心。

    當然,只是勉強。

    是敵是友還未可知。

    聞言,岑稚許抿了下唇,“那我們想法正好一致。”

    這些紅線上的東西當然不會碰,那符合她審美的一些服裝和飾品,該不會也被一票否決了吧?

    謝辭序察覺到了她的目光,“你還有什么別的意見?”

    這些話岑稚許也不好說出口,因為她潛意識里覺得謝辭序不會同意。

    他這么高傲一個人,怎么可能學著高級男公關,伏低做小地將自己打扮成她喜歡的樣子。雖然……他這樣的身材,穿定制的束縛版軍裝,肯定很勁很帶感。

    “嗯?”

    單音節的字,讓岑稚許不敢直視他那張過分清越張揚的臉,“就是……我在想,辭哥的手很適合戴寬戒。”

    她牽起他的大拇指,低垂著眼把玩,“還有那種單鉆的耳釘,在光下會折射出冷光,絕對帥爆。”

    謝辭序只在腦中迅速將傅斯年、莊縛青,以及她上次多流連了幾眼的那位男頂流的臉迅速過了一遍,在確認沒有一個人具有她所說的這些特征后,平聲道:“你要是喜歡的話,下次我們一起去挑。不過耳釘就算了,不方便。”

    他作為謝氏集團的掌權人,對外的形象很重要,加上今年也已經二十七,早已過了年輕氣盛的年紀,驀然去打耳釘,不知道八卦媒體和底下的人能編排出多少動蕩。

    見謝辭序松了口,并沒有太過排斥,岑稚許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畢竟有一就有二,說不定以后他完完全全按照著她的喜好改變呢。

    兩人在外面磨蹭了會,石板盡頭走出道人影,冉頌舟走路的步伐很特別,謝辭序辨別來人后,暫時不想讓人看見她被吻得紅腫的唇瓣。更何況,來的人還是他的好友,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冉頌舟這種性格的男人,幽默,風趣,又很會研究吃喝玩樂,可能是岑稚許喜歡的那款。

    他才剛要到名分,不想步傅斯年的后塵。

    自然要警惕一切危險。

    謝辭序將戴有他胸牌名字的西裝外套搭在岑稚許肩側,對她道:“你的口紅顏色被我吻掉了,去補點吧。我正好要見個人。”

    岑稚許余光里也瞥見了冉頌舟,雖然說這位軍師從未見過她,但這種面對面的交流,太容易露餡。

    她忽然覺得自己當初是不是玩得太刺激了一點,怎么到處都是埋好的地雷。

    “我去餐點區取點吃的,你慢慢聊。”

    謝辭序囑咐:“有人搭訕你不用理。”

    “也別給微信。”

    岑稚許對他的草木皆兵感到好笑,卻還是勾起唇角,“知道了,男朋友。”

    謝辭序擰緊的眉宇松散幾分,目送她窈窕的背影離開后,冉頌舟正好也行至他面前,揶揄道:“辭哥這是栽進去了?我這才晚了半步,人妹妹就已經走遠了,真是一眼都不讓看?”

    “你該叫她嫂子。”謝辭序面上皆是饜足的神色,嚴謹地糾正。

    冉頌舟很意外,“看來這幾天傳的那些消息都是假的,恐怕人談小姐白費心思,要傷心一陣了。”

    今夜談小姐并未出席,但存在感太強,幾次三番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謝辭序當然不會只簡單以為是巧合,他抬眸,口吻冷淡到沒有一絲溫情。

    “她怎么樣,跟我沒有關系。”謝辭序略作停頓,“不過你確實提醒我,該制止這些莫須有的消息了。”

    傳聞必然不會空穴來風,作為軍師的冉頌舟,特地來找謝辭序,就是為了求證。看謝辭序的態度,多少推測出來,消息大概率是人小公主傳出來的,很可惜謝辭序不吃這套,能夠容忍到這一步,已經算是極限。

    冉頌舟笑笑:“你手段輕點,別太狠厲。”

    謝辭序:“你來我這是做護花使者的?”

    “差不多,畢竟明知她沒有勝算,還拿了軍師的名號。”冉頌舟拍拍謝辭序的肩,“總不能真的躺平,辭哥,謝了。”

    岑稚許一路輕快地走到餐品區,還沒坐下,倒真的有人來搭話。

    “岑小姐,聽莊先生說,您最近從西班牙收了幾幅周之冕先生的古畫回來,現在文物修復工作,是不是還挺難做的?”

    她本來不想搭理,可對方精準地了解她最近的概況,可見跟那些似是而非的人不同。

    “請問您是……?”

    “忘了自我介紹,我爺爺是劉老的朋友,從央臺退休后,就一直想開個走進文物修復者的欄目,前面幾期的效果不太理想。正好劉老提到您的名字,就想著碰碰運氣,看您有沒有興趣參加。”說話的人恭謹地遞上名片,“這是我們團隊的聯系方式,以及作品的相關資料。”

    “我會考慮的。”岑稚許收下名片,“過幾天答復您。”

    “怎么什么人的名片都接?”謝辭序趕來時,正好撞見這一幕。

    說話的人朝謝辭序頷首,并未多做言語,便離開了。看來人的裝扮,不像是受邀參加這場峰會的來賓,反而具有極強的目的性。

    而這目標,很明顯,只有岑稚許。

    她就說莊縛青最近沒跟她作對,讓她不習慣,原來是在這個地方暗自將她出賣,故意讓人在宴會上找過來,要是再多聊幾句,她用來做工作室的那棟中式庭院,立馬就會敗露。

    相較于謝辭序的鋒利眼刃,岑稚許反應平平,將名片隨手遞給他,“有個節目,說是想邀請我出鏡,拍一期文物修復主題。辭哥正好幫我參謀下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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