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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如果能活下來,我就答應你……

    賀允淮仍握著她的手腕, 只是力道松了些。

    “真的沒事。”他偏過頭望著她,突然岔開話道:“我這次從府城回來帶了一百兩銀子。”

    蘇意安才不信他嘴中說出來的胡話,她哼著哈著說自己知道了。

    “你定是發(fā)了熱, 我去給你弄些水來。”說著蘇意安便要從炕上下來。

    賀允淮仍然沒有松開她的手腕, 反而將她往回拉了一下。

    “真的, 就夾在我?guī)Щ貋淼臅小!辟R允淮怕她不信,還將那銀子來歷告知了她。

    天降一百兩, 這筆錢財可以將鎮(zhèn)上他們?nèi)缃褡庾〉哪翘幷嘿I下來。

    說不激動那是不可能的。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不是錢財而是發(fā)著高熱的賀允淮。

    “屋里有些冷, 我去拿床被褥。”蘇意安的借口很拙劣,但對于生著病的賀允淮來說卻很好用。

    果然聽見她說這話, 賀允淮松開了手。

    蘇意安原本想去灶房弄些熱水給他灌下, 可當她出了屋才發(fā)現(xiàn)外面雨勢已經(jīng)變小。

    若明日也是這樣的天,那他們就不必留在這了。

    蘇意安撐著傘往村里的王郎中家走去。

    “聽你這般說,賀二郎應當是感染了風寒。”王郎中從藥櫥中抓出幾味藥,打包好后遞給了她。

    家中如今可沒有藥爐,蘇意安有些著急,“必須用藥爐煮嗎?”

    王郎中擺手道:“只是個風寒用不著喝湯藥, 你只需把這個放進熱水中給他灌下就成。”

    “驅(qū)寒退熱的。”

    王郎中倒是知曉賀家的人住在村里, 只是沒想到賀家二郎會冒雨趕回來。

    淋了兩日雨,他不生病誰生病。

    王郎中收下銀錢, 將蘇意安送出了家門,臨走前囑咐道:“姑娘,天黑路難行,你慢些別著急。”

    蘇意安出來的有些著急,除了傘什么也沒拿。

    來時沒覺出什么,如今被王郎中這么一提醒,她總覺得周圍漆黑的地方仿佛藏了些可怕的東西。

    她腳步匆匆, 壓根不敢回頭。

    好在從王郎中家的巷子出來就是直通后山的大道,只要沿著路走就能到家。

    她邊走邊給自己鼓氣,好不容易快到院前,她卻瞧見雨中有一個撐著傘的人影在晃動,那人影瞧著像是朝她這個方向走來。

    蘇意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腦海中閃現(xiàn)出許多雨夜殺人案。

    她想跑的,可腳卻像是被定住了一樣怎么也動不了。

    人影越來越近,蘇意安恐慌中選擇了閉眼,她記得有人說過只要閉上了眼,不與鬼怪對視,就不會有事。

    她等啊等,直到耳邊傳來一聲“意安”。

    賀允淮原本躺在床上等著,可越等他越心慌,明明只是出去一趟的人怎么還未回來。

    而且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發(fā)熱不是因為與蘇意安靠的太近,而是他真的發(fā)燒了。

    他撐著身子下了炕,趕緊去各屋尋找蘇意安,可找遍了整個家都沒看見她的身影。

    更可怕的是,原本鎖上的院門現(xiàn)在卻敞開著。

    要不就是蘇意安出去了,要不就是有人進了他們的家。

    賀允淮來不及思考旁的,趕忙去院外尋人。

    前方由遠及近的身影,賀允淮就算發(fā)著燒也不會認錯,那就是蘇意安。

    他跑到跟前,一把將人摟進懷中,輕聲在她耳邊喚道:“意安”。

    他剛剛害怕極了,還好人沒事。

    蘇意安著實嚇了一跳,她緩緩睜開眼,就見賀允淮臉色蒼白,原本明亮的眸子如今蓄著一層水霧。

    “嚇死我了。”蘇意安錘了下他的后背,整個人縮在他的懷中,啜泣道:“你也不拿火折子,大半夜我還以為自己撞上鬼了。”

    賀允淮長吁一口氣,原本微擰的眉頭如今也已經(jīng)散開,他扯過蘇意安的手往自己胸口錘了兩下,嘴里說道:“都是我的錯。”

    二人相擁許久,最終還是蘇意安哭累了,覺得有些不自在這才從他懷中退出來。

    “你大半夜的瞎跑什么。”她似在發(fā)火,可說出來的話又全是擔憂。

    二人對視片刻,賀允淮又重新將她圈在懷中,喃喃道:“怕找不到你,怕你丟了。”

    漆黑的雨夜,山腳下的土胚房,消失的少女

    蘇意安不敢再深想下去,她抬起頭,抹去眼角的淚,“你瞧,我沒事,咱們先回家吧。”

    賀允淮垂眸看著她,回道:“好。”

    原本就發(fā)著高熱,又冒雨出來找她,等二人回到屋中時,賀允淮整張臉都燒的通紅。

    蘇意安心中有氣,可又不能說他,畢竟他也是擔心自己。

    “你先躺好,我去給你弄些藥。”她說。

    賀允淮牽著她的手,就是不撒開,像是怕丟了寶貝一樣,雙目直勾勾看著她。

    蘇意安:“那你和我一起去灶房,吃了藥再回來?”

    賀允淮點點頭,這個法子他同意。

    蘇意安知道他這是燒糊涂了,要不以賀允淮往常的性子,再出格也不會像現(xiàn)在一樣,一直拉著她不放手-

    眼瞅著天徹底黑透,賀母知道他們二人今日是真的回不來了。

    她將鋪門關(guān)上,帶著兩個小的回了屋。

    又是刮風又是下雨,兩個小的誰也不敢自己一個人睡覺,這不全都同賀母擠在了一張床上。

    賀母把被子給二人往上掖了掖,然后才躺下。

    “阿奶,家中有吃的嗎?”賀興晨睡不著覺,心中有許多話想說。

    “不是剛吃了飯,又餓了?”賀母倒是知道小孩餓的快,可以前也沒見賀興晨餓的這般快。

    賀興晨搖頭,“阿奶我不餓,我就是在想小嬸在村里有沒有吃的,會不會現(xiàn)在還餓著肚子。”

    “你小嬸要是知道你這么惦記她,肯定高興。”賀母拍拍他的背,說道:“村里有面有水,他們應該餓不著,不過”

    賀凝文聽到一半,見賀母不說了,忙追問道:“娘,不過什么啊。”

    “是啊,阿奶,不過什么呀。”

    賀母想著她倆都是小孩,說就說了,反正也沒啥事。

    “咳,也沒啥,就是家中房子漏水,只有我那屋子還能住人。”

    賀興晨還以為是什么大事,一聽只是屋子漏水,他反而安心下來,“還好,小嬸有住的地方就成,希望小嬸明日就能回來。”

    賀凝文抿著唇,控制自己不要多想。

    她是知道蘇姐姐對二哥情誼的,雖然面上不顯但她就是知道。

    如今又因為雨天讓許久不見的二人困在一間屋子,也不知道他們關(guān)系能不能更近一步,賀凝文想著想著面上竟露出來個笑。

    好在賀母和賀興晨誰也不曾注意到她,要不指定得問清楚她為何會笑-

    后半夜,雨勢突然變大。

    屋外又是雷聲又是風聲,讓原本已經(jīng)睡著的賀允淮再次醒來。

    許是吃了藥的緣故,他雖還發(fā)著熱,但明顯有了精神。

    轟的一聲,仿佛有什么東西炸開。

    他很確定,剛剛那一聲并不是雷聲。

    “意安。”他喚道。

    蘇意安揉了揉眼睛,迷茫的看向他,“賀允淮你是不是還難受。”

    “外面似乎有些不對,我去看看。”賀允淮聽見了河水聲,但他們家離河邊還有一段距離,按理說不應該聽見這種聲音的。

    賀允淮穿上外衣,舉著油燈小心翼翼將門推開。

    可門剛剛打開一個縫,外面的水就涌了進來。

    門檻有兩塊磚高,可雨水竟然能漫進來。

    “意安,醒醒。”賀允淮折返回來,將還未徹底清醒的蘇意安叫醒,“外面水位有些高。”

    蘇意安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后問道:“水位高?”

    不對,不對,只是下個雨不應該如此。

    就在二人準備出去時,屋外再次傳來轟隆一聲,緊接著一股力量將原本結(jié)實的房屋沖塌。

    緊要關(guān)頭,賀允淮扯過一床被子迅速罩在二人身上。

    房屋塌了,好在是土胚房,砸在人身上不至于要了人命。

    “泥石流?”蘇意安腦海中蹦出這么一個詞,除了泥石流她實在想不出旁的來了。

    “那是什么?”賀允淮后背被砸的生疼,他強撐著裝作無事的模樣,淡淡問道。

    蘇意安比劃著,可她比劃不明白。

    “就是水中混著泥石從山上下來,直接沖了房屋。”蘇意安頓了頓繼續(xù)道:“咱們被壓在下面,直到悶死在這里。”

    是的,他們?nèi)缃駜H有的空間便只有這些,往上往下怎么推都推不動,蘇意安覺得沒有希望了。

    他們二人被壓在這下面,一夜過去,等賀母她們趕來時肯定來不及了。

    “賀允淮,你說你回來做什么。”蘇意安雖然是死過一次的人,可這一次她卻更加的難受。

    許是在這里的這些日子,她感受到了家的溫暖,所以她舍不得,她不想死。

    她還沒有將生意做大,她還沒有賺到很多的錢。

    對了,錢!

    “賀允淮,你那會燒糊涂時說,從府城帶回來了一百兩銀子,是真的嗎?”蘇意安握住賀允淮的手,尋找著安全感。

    “兩張五十兩的銀票,就夾在書中。”賀允淮不知她為何突然問起這事,但他還是如實說了。

    蘇意安一陣心絞痛,一百兩啊,她還沒有看到怎么就要死了。

    明明不到一日而已,怎么就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

    她嘆了口氣,只覺生命在一點點流逝。

    賀允淮感受到脖頸處有什么東西劃過,溫熱的,濕潤的,像是淚水。

    “怎么哭了,別哭。”他一只手被壓著不能動,另外一只手被蘇意安緊緊握住。

    他想揉揉她的腦袋安慰她,都已經(jīng)成了奢望。

    “賀允淮。”蘇意安輕聲喚他的名字。

    “我在,別怕。”賀允淮知道她在害怕,可現(xiàn)在他們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

    “你當時問我愿不愿意同你開春后去京中,你還記得嗎?”似乎想到自己要死了,蘇意安想到什么便問什么。

    賀允淮:“記得,我都記得。”

    “我。”

    不等蘇意安說完,賀允淮蹭了蹭她的臉頰出聲道:“不管你愿意不愿意,等明年開春,我都帶著你去京中。”

    “好。”

    如果我們這次能活下來。

    第102章 情意相通,你永遠不會知曉……

    山中傳來一聲巨響。

    住在永陽村的村民紛紛醒來, 有人罵了句娘,大晚上的弄出這么大的聲響,真不讓人睡個好覺。

    可這么大的聲響怎么來的。

    “救救我孫兒, 來人啊。”陸阿奶身上全是泥水, 她站在她家對面的門院前, 使勁的拍著門。

    剛剛一切發(fā)生的太突然,若不是她那會起夜, 現(xiàn)在被壓在下面的就是她了。

    “大半夜的還讓不讓人睡。”對面的門被人推開, 從里面走出來一個壯漢,那人惡狠狠的瞪了陸阿奶一眼。

    “剛剛那動靜是你家弄出來的?”馮三本來睡的正香, 被那動靜吵醒后正愁沒處撒火, 這下見到陸阿奶可算有了撒氣的地方。

    陸阿奶急壞了,想要解釋卻解釋不清,只能伸著手一個勁的指向自家院子。

    “老太太,大半夜來敲門,鬧鬼呢。”說著馮三就要將門關(guān)上。

    陸阿奶死死扒著門框,就是不撒手。

    馮三媳婦聞聲從屋內(nèi)出來, 一臉不耐煩的對著馮三道:“大半夜的誰敲門呢, 若是沒事你趕緊攆走。”

    “陸家的。”

    “那老東西咋來了,趕緊打發(fā)了。”馮三媳婦嫌棄的撇撇嘴。

    陸阿奶是真急了, 那下面壓著的可是她的乖孫,她見自己叫不動人竟直接在馮三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馮三疼的差點暈過去,他的手被咬出來一個血印。

    “老東西,今個我不打死你我就不是馮三。”馮三見陸阿奶跑開連忙追了上去。

    可陸阿奶跑了兩步就停在了一片土堆前。

    馮三停住,愣愣的看著眼前一切,一個個小土堆仿佛墳地一般,著實嚇了他一跳。

    原本立在這的幾間屋子, 現(xiàn)在全都沒了,成了一片廢墟。

    馮三環(huán)顧四周,見前面山腳下也是如此,哪還有什么院子。

    “當我求你了,救救我孫子,他還在下面壓著呢。”陸阿奶指著正對面倒塌的房屋,哭喊著求道。

    馮三咽了口唾沫,手掌不自覺的搓了搓衣裳,這樣的情形他還是第一次見,咋原本好好的房子都沒了。

    馮三沒著急救人,而是敲響了隔壁幾家院門。

    一時間,村中人出來大半,有提著燈籠的有拿著火折子的。

    山腳下房屋塌了四五家,除了陸阿奶沒事,其他的全被壓在了下面。

    “這大半夜的,咋整。”楊二披了件厚襖子,站在院門前看著遠處。

    “能咋整,幫忙把人救出來啊。”楊二媳婦瞪了他一眼,轉(zhuǎn)手將鋤頭遞給了自家兒子。

    她道:“秋生,你過去看看,都誰家塌了。”

    楊秋生傘也沒撐,一溜煙便跑了出去。

    里正聽聞動靜更是帶著人和東西來到了山腳下,他指揮著,讓村里壯漢先去土里挖人。

    不管如何,先把人救出來才是最重要的。

    里正給受災的每家都分了幾個人,想讓大家一塊弄,縮短時間將人救出來。

    可陸阿奶卻不干了,她擋在眾人面前喊道:“先救我孫子,先去我家。”

    她像個潑皮無賴就是不讓眾人去別家?guī)兔Α?br />
    里正皺眉,對她有些不滿:“這么多人咋能都去你家,救人緊要關(guān)頭,他們幾個夠用。”

    陸阿奶還是不愿,竟指著去旁邊大壯家的那幾人道:“你們?nèi)ネ谖壹摇!?br />
    好在鳳芝也聽見了動靜來這邊湊熱鬧,一瞧塌的竟然是自己小兒子的屋院。

    雖說過繼了出去,可到底是她懷胎十月親生的孩子,鳳芝推開眾人直接來到陸阿奶跟前。

    “別管我婆母,救我兒要緊。”說著鳳芝抱住了陸阿奶,讓她無法再阻攔村民。

    秋生瞧了一眼,轉(zhuǎn)身又跑回家中,將山腳下的情形同楊二媳婦說了一遭。

    “那陸家就是活該,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分家,我瞧還不如陸阿奶壓在下面。”楊二媳婦口無遮攔。

    “娘!”楊秋生不讓她繼續(xù)再說,畢竟這些話傳出去實在是大逆不道。

    楊二媳婦白了他一眼,用手扣了扣牙縫,“你說山腳下都塌了,那賀家的院子咋樣。”

    楊秋生面色一沉,“也塌了。”

    楊二媳婦:“他家都是土坯的,塌了也正常,不過賀家是不是沒人在家?”

    一連下了好些日子雨,楊二媳婦許久沒出門,自然也不知曉山腳下賀家的情形。

    她猜著,賀家人應當走了,畢竟人家在鎮(zhèn)上還有屋院住,不像他們只有村里這一處院子。

    楊秋生眉頭緊皺,他也不知道賀家有沒有人住,可萬一呢,萬一有人住呢。

    他不敢再細想下去,扛起鋤頭便出了屋,嘴上喊了一嗓子:“娘,我去瞧瞧。”-

    被子里的空氣越來越少,蘇意安甚至覺得已經(jīng)有水滲了進來。

    若是一直這樣下去,不用等到天亮,他們二人就會憋死在這里。

    蘇意安不想死,她撐著身子往上頂了頂,她想只要上面不是石子他們總能挪動幾分。

    可不管她怎么弄,二人的空間一絲沒有變大,反而有更多的泥水滲了進來。

    賀允淮出聲道:“或許上面還有泥水,咱們再等等。”

    賀允淮想若是水沒了,就不會再滲透進來,到時候他們再刨刨,或許就有機會。

    總不能一邊刨一邊水滲透進來,到時候地方?jīng)]變大,全灌水了。

    蘇意安聞言嘆了口氣,“你說什么時候才會有人發(fā)現(xiàn)咱們兩個被壓在這下面。”

    賀允淮道:“一會兒就會有人知道。”

    “為何?”蘇意安總覺得得過一兩日,畢竟賀母她們也不知道村里狀況,可能以為他們會在這留住幾日,等回來看時才會發(fā)現(xiàn)屋院塌了。

    到時候她和賀允淮已經(jīng)沒了氣。

    賀允淮掌心蹭了蘇意安手背兩下,他安慰道:“這么大的動靜,村民肯定聽見了。到時候便會有人過來。”

    蘇意安:“可他們會挖咱們嗎?”

    蘇意安不是故意這般說,她是真的好奇。

    畢竟村里還有很多人針對賀家,窮苦時看不起他們,好不容易賺點錢又來眼熱他們。

    “算了,若是死了便死了,反正人活一遭,總要死的。”蘇意安調(diào)整了姿勢,從蹲著變成了蜷縮側(cè)躺。

    她想就算死她也不要蹲著死。

    賀允淮不愿聽這話,他糾正道:“人是都會死,但你不會。”

    “為什么我不會?”

    “因為會保佑你。”

    蘇意安聽不懂他說的話,怎么就保佑她了。

    她發(fā)泄般的捏了捏賀允淮的指尖,讓他如實說來。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瞞著做什么,快說為什么會保佑我。”周圍漆黑一片,即使二人離得很近,可蘇意安還是瞧不清楚他的臉。

    “怎么不說了?賀允淮?”蘇意安喊了一聲。

    賀允淮一笑,這事他原本沒有想告訴蘇意安,可到了這個時候,或許告訴她能讓她堅持的再久一些。

    賀允淮如實道:“秋闈后我在府城多留了幾日,期間和邱文才去了一趟廟里。”

    蘇意安瞬間了然,“是不是去求佛祖保佑,希望秋闈能榜上有名。”

    蘇意安聽說過那個廟,當時滿妹剛出生身子還弱,云娘就提過一嘴。

    說讓她們?nèi)R里求個平安。

    求平安!

    蘇意安反應過來,她終于明白為何會保佑她了,她篤定道:“你是不是還給我在廟里求了平安符。”

    賀允淮肩膀被壓的生疼,他覺得自己快撐不住了。

    他深深吸了口氣,故作輕松道:“意安,你不會有事的。”

    蘇意安眼睛泛酸,這么久了,她早就知道賀允淮的心意。

    可為何還會這么難過。

    “別怕,等一會兒會有人來救咱們。”賀允淮往她跟前靠了靠,他想看一看蘇意安的臉,哪怕只有一眼。

    可漆黑的環(huán)境連他這一絲愿望都不能實現(xiàn)。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蘇意安覺得周圍空氣越來越少,她甚至不敢深呼吸。

    好像下一秒沒了空氣,他們就會永遠留在這里。

    “意安。”賀允淮也察覺出不對,他想撐起身子可上面壓著的東西實在太沉。

    “賀允淮,我好想聽見聲音了。”蘇意安覺出賀允淮的不對勁,她趕忙扯了個謊。

    賀允淮平日不會這么沉默寡言,就算是一開始遇到危險時,他也總是開口安慰平復她慌張的心情,不像現(xiàn)在,似乎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耗費了他很多心力。

    蘇意安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她不敢再深想下去。

    “你聽見了嗎,有人來了,再堅持一下咱們就能出去了。”蘇意安又捏了捏賀允淮的指尖,只是這次他過了好久才回應一下。

    不應該的,不應該這樣的。

    蘇意安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可卻怎么都無法冷靜。

    她往前又挪動了幾分,讓自己靠在賀允淮身旁。

    她右手被賀允淮牽著,左手摸上了賀允淮的臉。

    她喚道:“賀允淮。”

    這次沒有人回應她。

    蘇意安臉色變得蒼白,那一瞬,她覺得整個人如墜冰窟。

    她不敢相信,她害怕,她心中祈禱著,一遍又一遍喊著賀允淮的名字。

    直到一聲輕咳,賀允淮醒了過來。

    “意安,別怕。”他啞著嗓子道。

    蘇意安左手捧著他的臉貼了上去。

    唇與唇相觸,許多話不用言說,已經(jīng)包含進去。

    害怕與不舍交揉在一起,蘇意安終于敢于面對自己的內(nèi)心。

    “意安。”賀允淮一怔,唇角與她分開。

    蘇意安肩膀輕輕顫抖,淚水止不住的涌出,她用力按住賀允淮的脖頸,再次吻了上去。

    唇齒相碰,鼻息相纏,二人在小小的空間中訴說著道不明的愛意。

    或許這一刻他們終于知曉彼此是相愛的。

    可有一事蘇意安永遠都不會知道,在那日所有書生上山求功名時,只有賀允淮求的是她平安。

    第103章 賀允淮,你別死

    外面轟隆一聲, 正在屋中逗滿妹的賀母,忽然抬手捂住了胸口。

    她覺得心口處剛剛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疼得她喘不上氣。

    “娘, 你哪不舒服?”菀絮見賀母擰著眉, 忙關(guān)切道。

    賀母揉了揉, 又感覺不到疼了,她擺擺手, “沒啥事。”

    菀絮把要往床邊爬的滿妹一把拽回來然后摟進懷中, 不讓她繼續(xù)鬧騰,“娘, 你若是不舒服明日一早咱們就去醫(yī)館看看。”

    生病這種事可不能耽擱, 當年賀頌元的腿就是被耽擱了,如今雖能走路可還是一瘸一拐。

    賀母道:“真的沒事,許是今日回來的路上受了風,不過現(xiàn)在也沒事。”

    菀絮一想,這幾日天不好,賀母年歲又大了, 受風好似也正常。

    不過到底是身子不舒服, 還是要找郎中瞧一瞧,不管有事沒事都求個心安。

    菀絮想再說兩句, 就被推門進來的賀興晨突然打斷。

    “阿奶,我一人害怕。”他說。

    賀母招招手,讓賀興晨來到她跟前,“都七歲的人了,怎么還不敢一個人睡,以后可咋辦,總不能一直和阿奶睡吧。”

    賀興晨臉頰臊得通紅, 他扣著手指搖搖頭,“打雷了,阿奶。”

    若是不打雷,他才不害怕呢。

    “你阿奶今日身子不舒服,你同你爹睡那屋如何。”菀絮問他。

    “不要。”賀興晨腦袋搖的和撥浪鼓一樣,他才不想和他爹睡一塊,他爹大半夜會問他功課

    賀母笑著揉揉他的腦袋,起身對菀絮道:“娘身子真沒事,今日還是我?guī)е桑銈円苍缧┬掷鄣摹!?br />
    菀絮點點頭,舉起滿妹的小胖手,沖著二人揮了揮。

    這一夜,賀母睡的并不踏實,總是隔一會兒就會醒來。

    倒也不是做噩夢,就是突然沒有預兆的醒來。

    她莫名的心慌,想著天亮后還是去醫(yī)館讓人瞧一瞧才好-

    巨響過后,永陽村的村民大多都舉著火把出來了。

    不管以前村里人關(guān)系如何,今日倒是全都不計前嫌來這幫忙。

    不過在土里挖人也不容易,一片一片的土堆壓根不知人在哪里。

    大伙挖了半天,才從下面拽出一個人,可惜人已經(jīng)死了。

    畢竟是在睡夢中被砸在下面,那老爺子口鼻間全是泥頭,整個人沒了氣息。

    原本雄心壯志的眾人,瞬間泄了氣,連一直哭喊的陸阿奶都當場愣住。

    “繼續(xù)挖,不管是死是活,咱們也得把壓在下面的人都找出來。”里正讓人取來草席,將王家老爺子卷了起來。

    眾人挖土的速度變得更快,生怕晚一步又失去一條生命。

    可前方等待他們的卻是一具又一具冰涼的尸體。

    王家三代同堂,六口人。

    如今已經(jīng)挖出來了四具尸體,只剩下王家那兩個孩子。

    眾人不抱希望的繼續(xù)刨,直到聽見泥土下傳來一聲很輕的唔咽聲。

    “還活著,還活著。”刨人的余三連忙沖著眾人高呼。

    在大家的努力下,終于將那兩個小的挖了出來,只可惜兩個孩子沒了一個。

    里正用襖子裹住王家丫頭,把她交給了村里婦人。

    “給這孩子弄點熱乎吃食,這孩子定是被嚇壞了。”

    那婦人接過女娃,捂住她的臉不讓她往那邊看,畢竟那一排草席里躺著的全是她的家人。

    村民刨的另外兩家也沒有比王家好到哪里去,甚至住在陸阿奶旁邊的壯子一家竟連個活的都沒有。

    帶頭的人直接將鋤頭扔在一旁,一個人蹲在地上抹了把淚。

    真是造孽啊。

    “山娃子,再抱些草席過來。”里正有種不好的預感,他想剩下兩家怕是也沒活的。

    畢竟時間過去了這么久,被泥土捂住口鼻可怎么活。

    “你們怎么還沒救出我孫兒,你們快找啊。”陸阿奶見半個多時辰過去了,在她家挖人的那群漢子還沒將陸麥挖出來,她氣的直罵娘。

    她話音剛落,有人便喊了一聲,“拿個草席來。”

    “不,不會的。”鳳芝松開束縛住陸阿奶的手,直接跑到了土堆前,她不信,不信自己的孩子沒了。

    明明昨日還好好的人,怎么可能沒了。

    可事實就是如此,陸麥早已經(jīng)沒了呼吸,他身子冰涼,額頭上全是血。

    自從分家后,陸麥便搬到了山腳下的這處院子,他嫌院子簡陋還修補了一番,結(jié)果害死他的就是那新?lián)Q的房梁。

    房屋倒塌的一瞬,那房梁直接砸向了他的腦袋。

    “不會的,我的兒還活著。”鳳芝撲在尸體上,一個勁的搖晃陸麥的身子,可這次那人再也無法開口喊她一聲娘。

    陸阿奶更是癱在地上,兩眼空洞的望向?qū)γ妗?br />
    眾人無暇理會他們一家,畢竟旁邊林家和最邊上的賀家他們還沒有將人挖出來,萬一呢,萬一還有活著的呢。

    雖然知道希望渺茫,但誰也不愿放棄。

    見挖人的村民扛著鋤頭就要離開,癱坐在地的陸阿奶突然站了起來,直接撲了過去,狠狠的咬住余三的手。

    比那會咬馮三還厲害,這次她是下了死手。

    周圍的村民趕緊上前分開二人,可陸阿奶不依不饒,恨不得一刀捅死余三。

    “都怪你們,若不是你們耽擱那么久才去挖我孫子。我孫子怎么會死。”

    “你們要給我孫子償命。”

    陸阿奶見到誰都破口大罵,唯獨沒有將孫子的死怪在自己身上。

    余三手上的皮被撕開了好大一條口子,他疼的咬牙咧嘴,壓根沒空搭理陸阿奶。

    “陸家的,趕緊把人帶回去,別在這丟人現(xiàn)眼,村里人冒著雨來救人,哪有你家這樣的。”里正實在看不下去,對著陸家第一次發(fā)了脾氣。

    陸家人可不敢得罪里正,連忙將人帶回了家。

    剩下的村民趕緊去另外兩家?guī)兔Γ嘁粋人多出一份力。

    “這賀家我們刨了兩處都沒瞧見人,還挖不。”一早被派過來的村民喘著粗氣問里正。

    他們不知道賀家有沒有人住,萬一沒人,那他們挖這么久不就白費功夫了。

    “就是,要不別挖了,直接去林家看看,林家可是有人住的,這么半天了也沒挖出來人得再快些挖。”

    里正有些猶豫,畢竟他也不知道這賀家到底有沒有人在。

    就在他拿不定主意時,王郎中趕了過來,隔著好遠便喊道:“挖,得挖,賀家有人在這。”

    “你說啥?”村民攔住王郎中,問道。

    “賀家有人在,傍晚那會賀家媳婦還來我這買了些退熱的藥回去。”王郎中看著眼前塌陷的房屋眉宇緊蹙。

    眾人一聽這話,原本打算離開的人又都扛著鋤頭走了回來。

    他們分成兩撥,重新開始從土里刨人。

    楊秋生的手都磨出了血泡,可他還一個勁的刨,他知道這下面有賀家的人-

    被子下面,賀允淮還保持著那個姿勢,只是人已經(jīng)昏死了過去。

    他不再回應蘇意安的吻,即使蘇意安將他下唇咬出了血。

    “賀允淮。”蘇意安第一次這么恐慌,她嘴中喃喃道:“你別死。”

    好在賀允淮還有氣息,蘇意安僅僅靠著這微弱的氣息斷定他還活著。

    只是這么點空氣,人又能活多久呢。

    上面,楊秋生已經(jīng)刨了一個土坑出來,只是還未瞧見人。

    “是不是賀家的走了,咋這么久了還沒瞧見人。”

    “就是,是死是活也應該有東西啊,這半天了,啥也沒挖出來”

    楊秋生低著頭繼續(xù)挖,他堅信人肯定還在下面,還活著。

    好人會有好報的,他想。

    賀忠也在一旁幫忙,他們二人用手挖著泥土,直到一角被子出現(xiàn)在他們的眼前,二人越發(fā)激動。

    “這,來這。”楊秋生沖著眾人喊道,“快來這幫個忙。”

    本打算去旁邊林家瞧看兩眼的村民,聞聲又折返回來。

    他們并沒有抱什么希望,但還是幫著楊秋生他們將被子周圍的泥土清理干凈。

    唯一的希望就在這里,楊秋生顫抖著手緩緩將被子掀開。

    只見被子下面是相擁在一起的二人。

    “這有人,真的有人。”賀忠伸手探了下二人鼻息,然后激動道:“還活著,還活著!”

    而另外一邊,林家四口人也全都被挖了出來。

    除了年歲大的老嬤,其他三人也還活著。

    王郎中背著藥箱,給這幾人診了脈,然后又開了幾副湯藥。

    “將這湯藥給他們灌下,若能醒來那便是無事。”王郎中嘆了口氣,剩下的話沒有再說。

    畢竟被壓在下面這么久,雖有人還有氣息,但也不能保證人能挺住。

    村民自發(fā)騰出屋院,將救出來的這八人安置好,里正又派人一直守著,直到天亮。

    這是永陽村第一次出現(xiàn)這樣的天災,也是第一次同一日死去這么多的村民。

    可天災人禍,誰又能躲得過去呢。

    里正抽著旱煙,站在自家院前,心情難以言說。

    翌日,蘇意安是被渴醒的,她睜開眼看著眼前陌生的一切。

    這不是被子下面,也不是她的家,這是哪里?

    “嫂子,你可算醒了。”賀忠媳婦杏姐端著一碗湯藥正好進屋,見到她醒來臉上是遮掩不住的喜色。

    “我,我怎么在這。”蘇意安用手撐著身子,勉強半坐起來。

    杏姐將湯藥放到一旁,趕緊走過來扶住她。

    杏姐坐在炕邊,將被子往上給蘇意安掖了掖,這才道:“昨日山上泥石滾落,壓塌了好多房子,你們也被壓在了下面。”

    “里正帶著大家,一家一戶的挖人,這才將你救了出來。”

    蘇意安對這些全無印象,她只記得那時被子下面空氣越來越少,她也暈了過去,至于后來自己是怎么被救出來的她一無所知。

    不知想到什么,她突然握住杏姐的手,聲音顫道:“杏姐,他人呢。”

    第104章 你別哭,我在這

    天亮后, 里正帶著人又巡視了一遍山腳下。

    發(fā)現(xiàn)這些屋院之所以會塌不僅僅是因為山上泥石滾落的原由,更重要的是這些都是土胚房。

    沒有地基,全是用土坯磚壘起來的, 本來能遮風擋雨, 可一連被水浸濕半個月, 房子也受不住。

    里正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山腳下也就只有獵戶們住的那處院沒受災, 雖泥石滾落下來但都堵在了墻院后面。

    “這院鎖著門, 也不曉得獵戶們是啥時候走的。”村民上前拽了拽鎖,也沒將其拽開。

    “如今天不好又不能上山, 獵戶們自然不會留在村里。”里正偏開目光沒有再看那處院子。

    他昨日一夜未睡, 一直在想以后怎么辦,身為里正他最怕村民慌了心神。

    就在這時,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咱們村鬧災死了這么多人,是不是山神不高興了。”

    那人話有所指,村民們瞬間啞了聲。

    里正聞言冷聲道:“不要胡說八道。”

    “咋就胡說了, 以前咱們村子從未出過事, 可自從今年來了那些獵戶,帶著村里人一起進山打獵”那人越說聲音越大, 甚至從人群中站了出來。

    周圍村民一瞧,這不是劉家二楞子嘛。

    “二愣子,你咋能說這種話,這和進山打獵有啥關(guān)系。”

    二愣子指著那人道:“咋沒關(guān)系,就是因為上山打獵那陸三才死了,陸家后來鬧了分家,山神發(fā)怒, 這是要懲罰咱們永陽村。”

    “若不是那些獵戶在山上殺生,山神才不會發(fā)怒,也不會讓咱們村子死那么多人。”

    村民最怕鬼神一說,如今被二楞子這么一說,眾人竟覺得有幾分道理。

    “話也不能這么說,死的那些村民又不是全都進過山的,人大壯一家可從未進過山。”余三說。

    二愣子瞇著眼眸看向他,說道:“這是山神的小懲,就是讓咱們永陽村得到教訓。”

    村民議論紛紛,有同意的有不同意的。

    畢竟那些獵戶的到來讓村里人富裕了不少,若以后不讓獵戶來了,那他們只能靠著那幾畝莊稼地賺錢。

    過慣了好日子,可沒人想再過窮日子。

    “二愣子,你不會是因為從未被選上進山所以心生嫉恨才說這些話吧。”余三琢磨過味,譏諷道。

    突然被人戳到痛處,二愣子氣的臉色通紅,他指著余三道:“你們家也進過山,你等著報應吧。”

    說完二愣子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人群。

    “那咋辦,感覺他們說的都有道理。”

    “就是,萬一真是山神發(fā)怒可咋辦。”

    里正看了一眼眾人,轉(zhuǎn)身對著身后之人交代了兩句,那人點點頭悄默聲的離開了人群-

    蘇意安聽杏姐說賀允淮無事,這才安了心。

    她想去看他一眼,卻又被杏姐攔住。

    “蘇姑娘,你在這屋好好歇歇,那邊人多,你過去了也見不到。”杏姐端起湯藥再次遞給她。

    “那邊人很多嗎?”蘇意安問道。

    杏姐眸光躲閃,點點頭,“那邊男子不是一屋一人,所以你過去有些不方便。”

    蘇意安不疑有他,端起瓷碗喝下了湯藥。

    “蘇姑娘,你再睡一會兒,等醒了我再來看你。”杏姐扶著她躺下,轉(zhuǎn)身端著碗匆匆離開了屋。

    她以前性子怯懦,更是不會撒謊,今日能說這么多話騙蘇意安已經(jīng)很難了,若是再讓她留在那,她不敢保證自己不會說漏嘴。

    杏姐拍了拍自己胸脯,冷靜后這才又回到灶房端來了另外一碗湯藥。

    另外一間屋中,王郎中正在給賀允淮診脈。

    已經(jīng)一夜了,賀允淮還不曾醒來,氣息也很是微弱,賀忠生怕出事便又將王郎中請了回來。

    “王郎中,您瞧瞧,可還需再熬些什么藥。”賀忠站在炕邊,緊張的搓著手。

    王郎中擰著眉,又牽過賀允淮的左手診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今日湯藥給他灌下去,若人還不能醒,只能早做打算。”

    王郎中取來銀針,在賀允淮臂膀上扎了兩下,然后猛地取出,只見一團黑血流了出來。

    “您這是?”

    “他肩膀被砸,有淤血在身,如今給他放了淤血,或許肩部會好一些。”王郎中收好東西,臨走前看了他們一眼,叮囑道:“實在不行請鎮(zhèn)上郎中來瞧瞧。”

    杏姐進來時正好與王郎中擦肩而過,她端著瓷碗疑惑的看向賀忠。

    “郎中說啥。”

    賀忠抿著唇,久久才開口道:“你給二哥灌下藥,我去趟鎮(zhèn)上。”

    生死大事,他必須回去同賀伯母說一聲,萬一人真的醒不過來可怎么辦。

    賀忠是跑著出去的,他去了趙車夫家中同他們說明來意。

    趙車夫一聽關(guān)于賀家,便將牛車借給了他。

    賀忠駕著牛車直奔鎮(zhèn)上,他沒去過賀家食肆,但他知道莊山的肉鋪在哪。

    只要見到了莊山肯定能找到賀家人。

    清早雨勢變小,莊山專門去收了只豬回來賣。

    街上行人也多了起來,大家撐著傘出來采買,這不莊山肉鋪前站著好些人。

    賀忠遠遠的就瞧見了,他將牛車停靠到一旁,擠進了人群中。

    “你這人,怎么插隊啊。”

    賀忠解釋道:“我有急事,真的。”

    “誰家沒個急事,還不是老老實實在這排著。”

    賀忠有苦說不出,他只能繼續(xù)往前擠,直到能瞧見莊山的身影后,他才大聲喊道:“莊大哥,我是賀忠。 ”

    莊山正在切肉,聽見動靜后讓前面的客人分散開留出了個縫。

    賀忠就是從這縫里鉆進來的,他急切道:“莊大哥,你可曉得賀家住在哪?”

    莊山給他指了下方向,本想再問兩句,可賀忠已經(jīng)離開了攤位。

    “掌柜的,我要這塊豬肉。”

    攤子前還有客人,莊山回過神祇能先將肉賣完,他想等攤子前沒人了再去賀家問問。

    而另外一邊,賀母一夜沒有睡好,正準備去醫(yī)館瞧瞧郎中。

    這還沒出家門,就聽見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賀興晨立刻從凳子上下來,高興道:“定是小嬸他們回來了,我去開門。”

    “這孩子,整日毛毛躁躁的,還下著雨呢也不撐把傘。”

    賀興晨將院門打開,揚著一張小臉笑道:“我就知道你”

    剩下的話賀興晨沒再說出口,因為站在門外的不是他的小嬸。

    “伯母在家嗎,我有急事。”賀忠彎下身子對賀興晨說道。

    “跟我來吧。”賀興晨將他領進了屋。

    原本笑笑鬧鬧的屋子瞬間安靜下來,菀絮面色難看,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等賀忠將事情說清楚后,賀母當場暈了過去。

    “怎么會這樣?”賀頌元不敢相信,什么叫泥石沖塌了房屋,人被埋在了下面。

    “一時半會說不清楚,你們誰跟著我先回去,咱們再去醫(yī)館請個郎中。”賀忠安慰道:“王郎中畢竟是個鄉(xiāng)野大夫,醫(yī)術(shù)不見的多好。”

    賀頌元看著屋中眾人,一把抓住賀忠的胳膊,“我跟你回去。”

    賀興晨:“我也去。”

    賀凝文擦去眼角的淚,也道:“大哥,我跟著你回去。”

    最終還是賀凝文跟著上了牛車,畢竟村里還有蘇意安,女孩之間還方便先。

    三人回程時又去醫(yī)館請了個醫(yī)術(shù)好的大夫,本來醫(yī)館不愿讓人去的,畢竟他們只坐診。

    可一聽是村子里糟了難,傷了好些人,醫(yī)館直接讓人跟著去了,順便帶了好些藥材。

    牛車跑得飛快,沒一會兒功夫便回到了永陽村。

    賀忠讓他們放慢聲響,別讓蘇意安聽見了,畢竟她還不知道賀允淮的狀況。

    “大夫,您看我小弟他。”賀頌元無措的站在一旁,他甚至不敢看一眼躺在炕上的賀允淮。

    一切不應該這樣的,躺在這的不應該是他小弟。

    那醫(yī)館來的大夫,診了脈,又看了一眼賀允淮的瞳孔。

    最后道:“把他衣裳脫了我瞧瞧。”

    “脫衣裳?”

    雖不知為何要這樣,但賀頌元還是幫著把賀允淮的衣裳脫去。

    看著背上那一片印子還有胸口的青紫,賀頌元紅了眼眶。

    “是這沒錯了。”醫(yī)館大夫從藥箱取出銀針,同王郎中一樣直接將針扎在了賀允淮身上。

    “你們扶住了他,只需一刻就好。”大夫在他胸口處以及后背處全都扎了銀針。

    賀頌元坐到炕邊,低聲問:“大夫,我小弟他”

    大夫收回手,回道:“還好來的及時,再晚些怕是就不成了。”

    因還有旁的傷著,大夫沒有一直留在屋中,他又去了隔壁屋子。

    那屋中躺著王小芽那癱了的親爹。

    大夫只診了個脈,便搖頭道:“準備后事吧。”

    王小芽跪在大夫面前,求道:“求求您了,這是我爹,我唯一的家人了。”

    昨日王家也糟了難,王小芽那黑心的繼母和繼母帶來的孩子全都死在了下面,只有他和他爹活了下來。

    如今一聽他爹也要沒了,他怎么可能不難過。

    大夫抽回自己的手,看著王小芽道:“孩子,你爹癱了得有幾年吧。”

    王小芽連連點頭。

    “如今他要解脫了。”

    王小芽眼角的淚瞬間落下,他撲在炕邊無聲的啜泣。

    大夫又去旁的院子瞧了一眼別的傷者,好在醫(yī)治及時,別人都沒生命危險。

    等他轉(zhuǎn)了一圈回來時,正好過了一刻。

    他將賀允淮身上的銀針拔掉,又往上面摸了一層藥膏,最后才讓賀頌元給他穿上衣裳。

    “大夫,這就成了?”

    “過一會兒他就醒了,只是這些日子別讓他太累,好好養(yǎng)著,這藥喝上一 個月就能好。”

    賀凝文激動的落了淚,她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她二哥了。

    “大夫,能給我二嫂也瞧瞧嗎?”見大夫要離開,賀凝文趕緊叫住。

    “哦?還有傷者?”

    賀凝文點頭道:“不過村里郎中瞧了說沒什么事,如今在旁邊屋睡著,可我不放心。”

    賀凝文帶著大夫進了屋。

    蘇意安還睡著,只是睡夢中不踏實,眉頭微蹙。

    眾人不敢吱聲,生怕吵醒了她。

    大夫診了脈,又用被子蓋住蘇意安的手腕,然后出了屋。

    賀凝文連忙跟上,問道:“大夫,我二嫂她身子如何。”

    “她昨日也被砸了?”

    “對,她和我二哥都被壓在了下面。”

    “怪不得,他傷的有些重。”大夫摸著發(fā)白的胡須又道:“她身子沒什么事,就是嚇著了,喝兩幅安神藥就好。”

    賀凝文松了口氣,親自將人送出了院。

    回村時她擔心壞了,怕再也見不到他們,如今聽了大夫的話,總算安了心。

    人沒事就好,人沒事就好。

    蘇意安醒來時,賀凝文正坐在她炕邊。

    “小妹?”蘇意安以為自己在做夢,要不小妹怎么會在這里。

    “蘇姐姐。”賀凝文俯下身子蹭了蹭她的臉頰,很是珍惜道:“你知道嗎,我嚇壞了,還好你沒事。”

    蘇意安連睡了兩覺,人已經(jīng)清醒過來,她抱住小妹,安慰道:“你瞧我怎么會有事,對了你二哥呢。”

    “我二哥他”賀凝文不知道要不要說,畢竟人那會兒還沒醒過來。

    “嗯?他怎么了?”蘇意安看向她,卻見小妹眸光有些躲閃,仿佛有事不敢對她說一般。

    蘇意安捏著被子的手都在輕顫,她故作鎮(zhèn)定道:“我去瞧瞧。”

    說著她就要下炕。

    “意安。”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蘇意安猛地抬頭,就見賀允淮被賀頌元攙扶著站在門口處,他面色蒼白但嘴角卻勾著笑。

    賀允淮剛剛醒來,他放心不下蘇意安,便讓兄長將他攙扶了過來。

    還好他過來了。

    蘇意安注視他許久,直到淚水模糊了眼眶。

    賀允淮走上前,抹去她眼角的淚,笑道:“怎么哭了,我不是沒事嗎?”

    第105章 桂榜張貼,解元花落誰家……

    雨停的那日, 貢院前桂榜張貼。

    眾多學子紛紛擠在前面,就想看看是否榜上有名。

    邱文才也是如此,他在府城住了快一個月, 就等著這日, 若是中了自然是好的, 若是沒中那就三年后繼續(xù)努力。

    他坐在對面的茶樓中,一眼便能望見對面的場景, 只是他沒親自過去而是讓自家小廝在前面守著。

    “文才兄竟也在這, 我還以為你已經(jīng)回去了。”邱安智身后跟著三個書生,四人落坐在邱文才的對面。

    “自是要等個結(jié)果。”邱文才面上一笑, 心中卻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他在府城住了這么久, 還是住的那人安排的屋院,他才不信邱安智會不知道他還留在府城。

    邱安智也就這么一問,打心底里他是瞧不上邱文才的,也并不覺得他能中舉。

    所以當同桌的其他書生談及科考之事時,他便沒再理會邱文才。

    吉時到,貢院門開, 一行人提著桂榜從里面走來, 邱文才長吁一口氣,心中默默祈禱。

    他不求什么好名次, 只求能上正榜。

    茶樓外,邱文才的小廝焦急的等待著,他擠到了人群最前面,只要長榜一貼,他便能瞧見上面的名字。

    “保佑我家少爺榜上有名,保佑我家少爺。”他閉目雙手合十,拜了又拜, 直到聽見周圍人群發(fā)出的聲響這才睜開眼。

    他從正榜最前面看,入眼第一個名字便是賀允淮。

    中了!賀公子中了!

    小廝心中一喜,激動的準備擠出人群,可邁出兩步這才想起他還沒瞧見自家少爺?shù)拿帧?br />
    他又折返回去,從頭開始看起,可越看心中越是煎熬,已經(jīng)一頁了竟還沒有。

    只剩下最后一列小廝不敢從上往下看,只能從最后一個名字往上看。

    終于在倒數(shù)第六行上瞧見了自家少爺?shù)拿帧?br />
    “中了!中了!”小廝沖著茶樓方向揮了揮手。

    邱文才瞧見他揮手,原本懸著的心終于落下,還好,中了。

    他起身正欲離開,卻又被邱安智攔住。

    “怎么,文才兄不再等等?”邱安智見他這般著急離開,還以為他落了榜。

    “家中離府城遠,想著早些回去報喜。”邱文才沖他一笑,說話時更是加重了報喜二字。

    他就不信邱安智能聽不出來。

    果然邱安智一聽報喜,就變了臉色,甚至將杯盞中的茶水都不小心撒出去一半。

    邱文才早就看透了他這個宗弟,說完便下了樓。

    邱安智沒想到一個鄉(xiāng)野書生也能考中,他不由擔心起來,萬一賀允淮也中了?

    不等他細想,他派去的小廝便跑了回來,當著眾人面激動道:“少爺,中了,您中了,第十三。”

    周圍人聞聲全都恭賀起來,畢竟中舉已經(jīng)不易,這還是名次靠前的十三名。

    “還得是邱兄啊。”同他坐在一起的書生舉起手中茶盞,言道:“我以茶代酒,恭賀邱兄。”

    這樣討好人的法子邱安智很是受用,他故作淡定道:“哪里哪里,年后還有春闈,這才到哪。”

    “小伙計,你可知今年解元是誰,出自哪家書院?是不是蔣世明。”鄰桌的書生心生好奇,一把攔住前來報喜的小廝。

    那小廝搖搖頭,他只管看自家少爺?shù)拿匀说哪臅⒁狻?br />
    “解元出自懷安鎮(zhèn)永陽村。”一道聲響從樓梯上傳來,只見姜家公子手執(zhí)白玉扇身著青緞衣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這不是姜家公子嗎?他怎么會在這。”認識他的書生小聲議論著,畢竟姜殊正早已是進士出身,這樣的人怎么會在這時候來看桂榜張貼。

    姜殊正踏進二樓,尋了窗邊一張空桌坐下,解釋道:“家中表弟今年秋闈,陪他來看榜罷了。”

    話落,剛剛被眾人議論的蔣公子走了進來,坐在了姜殊正對面的位置。

    眾人一瞧,瞬間明白過來,這姜殊正的表弟可不就是眼前的蔣公子嘛。

    邱安智原本帶著笑意的臉瞧見他們二人后明顯冷了幾分,他家生意這幾個月來遭受重創(chuàng),打聽后才知是姜家下的手。

    可偏偏姜家同府尊大人也有姻親關(guān)系,他恨得牙癢癢又無可奈何。

    “懷安鎮(zhèn)永陽村?竟是這么個小地方出來的?”有書生驚訝道。

    “才子不問出身,真想得空見見這位懷安鎮(zhèn)的賀公子。”蔣世明笑著抿了口茶,目光卻掃了一眼對面。

    邱安智一聽永陽村三個字便再也待不下去,他重重將茶盞放在桌上,起身下了樓。

    旁人不知他為何會這般,可姜殊正明白的很,他笑著搖搖頭,以茶代酒同表弟碰了個杯。

    邱家院中

    “少爺,少爺,您別砸了。”小廝將地上的東西一件件撿起,勸道。

    “滾,都給我滾出去。”邱安智像失了智一般,竟將外衣也一同脫去扔在了地上。

    他頹廢的坐到凳上,心中很是不甘。

    憑什么上天都憐愛賀允淮,明明都將他趕出了府城,趕出了書院。

    可他的名字像鬼一樣總是纏著他,一年半了竟從未消失。

    早知如此,當時應該親手了解了他,邱安智心中被恨意占據(jù),手掌攥緊破碎的茶盞,直到鮮血低落一地。

    而邱文才這邊,他得到消息便趕緊上了馬車。

    昨夜他便將東西全都收拾好扔到了車上,今日只需曉得結(jié)果就能直接回家。

    一別一月有余,還別說他真的挺想家的。

    “少爺,不對不對,現(xiàn)在應該叫您舉人老爺了。”小廝坐在他對面,吃著手中果子高興道。

    “咳咳”邱文才擺手道:“還是不要這么叫的好,讓人聽見了不好。”

    小廝阿了一聲,疑惑的抬起頭,“少爺,這有啥不好啊,這不是事實嘛。”

    邱文才心中雖然高興,但也知自己這次雖上了榜卻是最末的位置,遠遠不如賀兄。

    想到賀兄是解元,他打心底里為他高興,也不知賀兄如何了,他早回來好些日子,這樣的好消息定然還不知曉。

    邱文才想著回去后便備上厚禮,親自去賀兄家中一趟-

    永陽村這邊一連四日村中都不得安寧。

    那二愣子像是中了邪一般,不管白天黑日總是行走在村子中,嘴里念叨著這天災是山神的懲罰。

    原本不信的村民,被他這么一鬧也跟著恐慌起來,尤其是進過山的人家,更是供奉起山神來。

    賀母一行人坐著騾車回來時,只覺整個村子陰森森的,說不上來的滲人。

    當日聽聞消息,她就暈了過去,在家歇了兩日才來,一來便道:“娘今日便帶著你們回去,這村子咱們是一日都不住了。”

    蘇意安身子已經(jīng)好了,她坐在炕邊,問道:“娘,怎么這么著急。”

    那種感覺賀母說不上來,她牽過蘇意安的手輕拍兩下,“娘這心里實在害怕,你們?nèi)舨辉谀锷磉叄镄睦镆恢钡胗浿!?br />
    蘇意安原本想將塌了的院子重新修建好再回鎮(zhèn)上,畢竟村里這處院還是挺好的,再說他們也挖了井,以后還能回來住。

    “也成,聽娘的。”

    他們幾人在家中說話的功夫,里正將全村人召集到了山腳下。

    里正身邊還跟著兩個從未見過的人,不過看那衣著打扮應當也是附近村子里的。

    “里正,您這是?”

    村民不知里正為何將大家聚集在此。

    里正見人到的差不多了,這才開口介紹道:“我身旁這兩位是離咱們一百里外清源村的村民。”

    “清源村?怎么這么耳熟。”

    “這清源村是不是也挨著山。”楊二媳婦想起來,當時獵戶們來村想進山時,還有人說過如果他們村不讓獵戶進山,獵戶們就只能去清源村。

    里正點點頭,“這二位正是清源村的村民,今日我請他們過來便是為了澄清這幾日的謠言。”

    “咱們村背靠著山,清源村也是如此,我讓人去他們村看過,暴雨連下的那些日子,清源村也糟了難。”里正說著目光看向最末的二愣子。

    “清源村的后山那些獵戶們可沒進去過。”

    村民們一聽這話,紛紛上前圍住了清源村來的那二人。

    你一言我一語的問著,直到聽見他們肯定的說,村民這才松了口氣。

    提心吊膽了好幾日,如今終于可以放心了。

    這次就是天災并不是什么山神發(fā)怒。

    杏姐得知消息后趕緊回了家,將這事同賀家人說了一番。

    “如今總算能放心了吧。”蘇意安說。

    杏姐乖巧的點點頭,流言傳出來的那幾日她夜夜睡不著覺,不為別的,全因她家賀忠可是進過山捕獵的人,而且不止去了一次。

    “不過進山確實危險,以后還是要當心些。”

    杏姐也是這么想的,她回道:“我們想好了,以后就做點小生意,不再進山了。”

    “好孩子,什么都不如命重要。”賀母有感而發(fā),她可是差點失去兩次孩子的人。

    杏姐:“伯母,你們要不再留幾日,我瞧賀二哥的身子還沒好利索。”

    賀母原本想走的,如今見流言散去,也就歇了心思,她答應下來在村中多住幾日,等賀允淮身子好些了再回去。

    村口處,就在村民沉浸在喜悅的氛圍中時,一行騎著馬的衙役來到了永陽村。

    “你們這是提前知曉了消息?”衙役下了馬,笑著問道。

    里正一臉懵,壓根不知道他們說的什么。

    “官人,你們這是?”

    “我們是來報喜的,你們村今年秋闈可是出了個解元。”

    村里人不知道解元是什么,可他們知道能讓這些衙役親自來必定是大事。

    “可是賀家的?”里正心中一驚,試探的問。

    “正是,永陽村賀允淮,解元。”

    第106章 親親珍寶,占有欲上來……

    衙役來到家中報喜, 可把賀母高興壞了。

    好在她隨身帶著銀錢,給了報喜之人,又親自將他們送出了村。

    這樣的喜事, 別說賀家人了, 連里正都高興的不得了。

    他們永陽村許久沒出過讀書人更別說這次還是舉人老爺, 里正臉上堆著笑,仿佛中舉的是他家孩子一般。

    “你們說這樣的喜事賀家會不會辦席面?”王嬸正守著她的豆腐攤, 見村里人跟著高興她不由看了一眼還沒賣完的豆腐。

    “人家憑啥子辦席面, 以前你們對人賀家很好嗎?”楊二媳婦將額前的頭發(fā)挽到耳后,譏笑道。

    王嬸平日可看不慣楊二媳婦, 可今日卻不敢反駁。

    畢竟這次村里鬧災, 賀家人是楊秋生救出來的,這樣的恩情,他們確實比不上。

    楊二媳婦心中別提多高興了,她慶幸還好自己早早就同賀家攀上了關(guān)系,雖說也不求能沾多大的光,但只要比旁的村民同賀家關(guān)系近一些她就高興。

    “去, 把這籃子雞蛋送過去, 就說是給賀老爺補身子。”楊二媳婦專門挑了十個干凈的雞蛋裝進竹籃中,說著遞給了楊秋生。

    “老爺?誰啊。”

    楊二媳婦用手指戳了下他腦門, 恨鐵不成鋼道:“你個榆木腦袋,還能是誰,賀家二郎啊。”

    賀忠院里,原本想讓賀母她們留住幾日的杏姐突然變了主意。

    她看了一眼院門前圍著的人,轉(zhuǎn)身回屋道:“賀伯母,要不你們回去吧。”

    她倒不是覺得門前這些人站在那影響了她的生活,恰恰相反, 她是怕影響賀允淮他們的生活。

    “村里人嫌貧愛富,如今賀二哥中舉,保不齊有人想動歪心思。”杏姐扯了扯賀忠的衣袖,想讓他也說兩句。

    賀忠憋了半天,最后道:“我去將門外的人都轟走。”

    轟走只是一時,今日走了明日還會有人來。

    蘇意安想了個折中的法子,他們可以先回鎮(zhèn)上給賀允淮養(yǎng)身子,當然村子里也會回來,畢竟他們可是有一處院外加六畝田的人。

    “走之前同村里人說一聲。”

    雖然一開始永陽村的村民對賀家不好,可到底都住在一個村,萬一以后賀允淮真的為了官,總不能棄村民于不顧,畢竟前幾日是里正帶著人將他們救出。

    “你覺得呢。”蘇意安問。

    賀允淮自然沒有意見,如今他都聽蘇意安的。

    “蘇姐姐,咱們今日回還是明日回啊?”賀凝文牽著一個女娃,那孩子怯怯的,垂著頭也不敢同其他人說話。

    這兩日她也就與賀凝文說話最多。

    如今一聽她們也要走了,王賤妹心中空落落的,甚至有些想哭。

    “明日吧,今日怎么也要收拾東西同村民告?zhèn)別。”蘇意安目光落在那女娃身上,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擰起了眉頭。

    “好,那我?guī)е鋈ネ胬病!辟R凝文牽著女娃的手,歡快的跑了出去。

    杏姐是個敏感的人,幾句話便察覺出了什么,見那二人離開她連忙關(guān)上了屋門。

    “蘇姐姐,那丫頭”杏姐也喜歡喚她蘇姐姐,總覺得這樣比叫二嫂親近。

    “那丫頭怎么了?”賀母才回來許多事情都不知道,還以為那女娃就是過來找賀凝文玩的。

    蘇意安沒著急說自己想法,反而將這次天災之事說了一遍。

    這次村子里死了數(shù)十人,這女娃是山腳下王家的老幺,她上面還有一個姐姐,不過在那日也死了。

    如今她在村子中無依無靠,沒有住處更沒有親人。

    賀母聽到這,便猜到蘇意安想做什么。

    只是一個六歲的孩子,帶回去也就是多張嘴的事情,賀母是不介意的。

    “娘,你可知那女娃叫什么?”提及名字一事,蘇意安便有些氣憤。

    “王丫頭?”賀母記得去年聽這孩子娘這么叫過她。

    蘇意安搖了搖頭,咬著牙將那三個字念了出來。

    王、賤、妹。

    “怎么會有人給孩子起這名字。”賀母皺起眉狠狠啐了一口,“真是黑心肝的,這樣糟踐孩子。”

    蘇意安那日聽到這名字時反應與賀母一模一樣,她想不明白就算是個丫頭至少也是自己生的,怎么就能給孩子起這種名字。

    后來一問村里人才知道,原來孩子娘年后就沒了,她爹又娶了一個,家里人全都想要孫子,就給兩個孩子改了名。

    說賤名能招來小子,所以給她們姐妹都改了名。

    “咱們?nèi)羰沁@么直接帶走,會不會有些不好?”賀母怕村里人不愿意。

    杏姐邊嘆氣邊搖頭,“伯母,這孩子這幾日都住在我這院中,除了里正沒人來瞧過。”

    杏姐還想過實在不行她們養(yǎng)這個孩子,可又覺得若是讓這女娃跟著蘇意安她們或許會更好。

    賀母想了想,覺得這事還得她出面,她起身整理下衣裳便走出了小院。

    院外圍觀的村民不少,見有人出來全都貼了上來。

    “賀嬸子,您這是去哪啊?”

    “賀嬸子,你們可還有地方住?要不今日去我家住?”

    賀母一一謝過大家的好意,說道:“這不還有點事,我先去里正家一趟。”

    村民還以為是關(guān)于賀允淮的,便沒繼續(xù)圍著問。

    賀母終于擠出了人群,她心中說不上來的酸楚,明明都是熟人,在村子里住了有一年了。

    可這還是大家第一次對她這么關(guān)切,雖然全是因為賀允淮中舉

    里正在家中已經(jīng)為了賀允淮的事發(fā)起愁,他既想讓他們留下來,又覺得這樣做不對,畢竟賀家本就不屬于這里。

    “里正,在家嗎?”院門雖敞著,但賀母沒有直接走進來。

    “我爹在家呢,嬸子”門口漢子笑盈盈道。

    “爹,你瞧誰來了。”

    里正抽著旱煙正在發(fā)愁,抬頭就見賀母走了過來。

    他本想叫聲賀家的,可一想人家如今是舉人的娘。

    “咋現(xiàn)在過來了,可是村民們?nèi)ツ慵音[事?”里正滅了煙,拿來一把凳子讓賀母坐下。

    賀母開口道:“我今日過來有一事相求。”

    “您說。”里正客氣了幾分。

    “我想收養(yǎng)了王家那孤女。”

    砰的一聲,原本在井邊打水的婦人手上一松,木桶重重摔落在地。

    里正沒想到賀家求的竟然是這件事,他用手搓了把臉久久沒有回復。

    賀母也不著急,里正若是同意便同意,若是不同意就算了。總不能違背村里的意思。

    “賀家的。”里正實在想不明白,問道:“你咋想的,怎么想收養(yǎng)那孩子。”

    村里人避之不及,竟還有人上趕著養(yǎng)。

    “你可知村里人都說,那孩子克親。”里正自然不會這么覺得,但他需要將這些事告知賀母,萬一以后賀家后悔了呢。

    賀母以前也讀過書,自是不信這些。

    她笑笑,“就一個可憐的女娃,咋就克親了。”

    “你們可想好了?真帶走?”里正媳婦快步上前,雙眸瞪的老大。

    里正嘶了一聲,用煙桿比劃了下,攆人道:“你這婆娘過來做啥,說正事呢,去去去。”

    里正媳婦臉上全是喜色,昨夜里正還同她說起王家孤女的事情,里正想著將那孩子接回家。

    村里人都不愿收養(yǎng),他是里正不能不愿。

    如今有人上趕著要,這可真是太好了。

    “若那孩子愿意,明后我們就帶她一起回去。”

    里正明白了她的意思,答應一會兒便去問問那孩子的想法。

    賀母謝過里正,又從口袋中掏出十兩銀子。

    “我們回去的早,也辦不成席面,這銀錢您先收著,若是村里有孩子想念書,這銀錢算是一份心意。”

    里正以為這是賀家準備置辦席面的錢,沒想到竟是為了村里孩子念書準備的錢。

    十兩銀子別覺得不多,對于村里人來說,用上三五年不成問題。

    “那我就替孩子們先謝過你們。”-

    其他人出去后,屋中只剩下蘇意安和賀家兄弟二人。

    賀頌元嘴里嘀嘀咕咕說個沒完,身為兄長他自然是替小弟高興的。

    可對于這個差點連命都沒有的小弟,他更多的是想揍他一頓。

    “這藥趕緊吃了,你這身子就得注意著些,再不好好養(yǎng)著,以后賀家就兩個獨苗,沒人養(yǎng)著你。”

    賀頌元說的自然是氣話,他們兄弟一體,就算賀頌元沒有孩子,他也會讓賀興晨照顧他的。

    “大哥”賀允淮接過碗,頓了頓道:“我想同意安單獨說兩句話。”

    原本還想再說兩句的賀頌元瞬間啞了聲,他剛剛口無遮攔全然忘記屋中不止他們兄弟二人。

    他輕咳兩聲遮掩自己的尷尬,轉(zhuǎn)身溜出了屋。

    賀允淮望著碗中黑乎乎的湯藥,腦子里想的卻是蘇意安。

    那日被壓在土里的場景歷歷在目,他記得蘇意安說愿意同他去京中,他們二人甚至還有了肢體接觸

    “意安。”賀允淮側(cè)過臉,望著她。

    “是不是藥有些苦。”

    賀允淮點點頭。

    “良藥苦口利于病,再說大哥說的也對,你得好好養(yǎng)身子。”

    賀允淮只是這么一說,藥還是會喝的,他端起碗吹了吹,然后將碗中湯藥全都喝凈。

    蘇意安見他喝了,便從口袋中拿出一個糖塊,這還是前日小妹給她的。

    如今正好派上用場。

    見他喝完,蘇意安將糖塊遞到了他嘴邊。

    賀允淮低頭順勢吃下,嘴唇擦著蘇意安的指尖一瞬而過。

    “意安。”賀允淮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他死而復生,如今更是將蘇意安視作珍寶。

    “嗯?”

    賀允淮眸光中映著她的身影,忽然他伸手將她攬進懷中。

    他一只手按在她脖頸處,一只手摟著她的腰。

    “意安。”

    他低頭吻了下去。

    苦澀與甜交揉在一起,宣誓著愛意。

    第107章 賀昭昭

    翌日, 吃過早飯,賀家一行人便離開了永陽村。

    賀允淮身子未好還不能駕馬車,便讓賀忠?guī)椭土艘怀獭?br />
    “賀家又改命嘍。”余四媳婦站在門前嗑著瓜子, 同一旁人嘀咕道。

    “那算啥, 人賀家本就是從府城回來的, 不像咱們這輩子沒離開過這。”楊二媳婦望著漸行漸遠的馬車,心中感慨, “不過那王家丫頭才是真的改了命。”

    可不是, 原本因為有了后娘備受苛待的女娃,如今被賀家?guī)ё? 不說旁的, 至少這輩子吃喝不愁了。

    “對了,你家呢,那賀家人給你家留了些啥?”村民八卦的問。

    楊二媳婦啐了一口痰,罵道:“我兒舉手之勞罷了,咋能惦記上賀家,那還是不是個東西。”

    楊二媳婦也就嘴上逞了個強, 其實心里是有些空嘮嘮的。

    不過這種事不能惦記, 人嘛得知足。

    馬車駛出永陽村,路邊的景色越來越不同, 原本低著頭的女娃忍不住往外瞧去。

    看著路邊冒出來的野花,她突然鼻子一酸。

    “小丫,你瞧什么呢?”賀凝文坐在她身旁,見她往外看忍不住問了一嘴。

    “凝文姐姐,我在看路邊的野花。”王賤妹指了指道:“好漂亮啊。”

    只是最不起眼的一朵花,可對于她來說已經(jīng)足夠好看了。

    她這輩子也就娘親在時過的還幸福些。

    那時候她娘親會將摘的野花別在她小辮子旁,可后來

    “你若喜歡, 等回了家,在院里種一些。”賀凝文像大姐姐一樣哄著她。

    王賤妹思緒回籠,點點頭嗯了一聲。

    回家的路不算遠,沒一會兒功夫馬車便進了鎮(zhèn)上。

    這里的一切比剛剛的野花還要耀眼,王賤妹雙眸看都看不過來。

    她從未來過鎮(zhèn)上,沒想到世界上還有這么漂亮的地方,這里的屋院竟全都是青磚蓋的。

    “一會兒到了家,我再帶你出來逛逛。”賀凝文很喜歡這個小丫頭,對她像是對親妹妹一般。

    或許都是女孩子,所以有說不完的話。

    “好。”王賤妹扯了扯賀凝文的衣角,怯怯道。

    賀忠將馬車停靠在食肆外,他對著眾人道:“賀伯母,我們就不進去了。”

    賀母開口道:“那哪成,這些日子多虧了你們,說什么今晌午都得在這吃頓飯。”

    賀忠看了一眼一旁的杏姐,見她點頭,這才答應下來。

    “說真的,若是沒有你們,我同他又怎么能平安的站在這。”蘇意安心中是感激賀忠的,雖說以前她不喜歡賀忠的性子,覺得他連杏姐都護不住。

    可在賀忠家借住的這些日子,她發(fā)現(xiàn)人小兩口過的很好,賀忠也變了,杏姐也變了。

    賀忠撓撓頭,解釋道:“那日多虧了秋生,是他一直沒放棄。”

    賀母記得那孩子,昨日那孩子還提了一竹籃的雞蛋過來說給賀允淮養(yǎng)身子,是個好孩子。

    “走的急,也沒同那孩子說一聲,一會兒我準備些東西,麻煩你們幫忙捎回去。”蘇意安說。

    幾人在門外說話的動靜讓院里的賀興晨聽見了,他放下手中的木棍小跑到了門口。

    一開門果然見小嬸站在門外。

    他哇的一聲撲到蘇意安身上,“小嬸,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那日賀母回去也不曾帶著他,他在這提心吊膽等了好久,如今終于將人都盼回來了。

    賀允淮用手擋住他的臉,沒讓賀興晨的眼淚滴在蘇意安身上。

    賀允淮道:“男子漢可不許哭,你小嬸身子還未好,別抱著她。”

    賀興晨用衣袖抹去眼角的淚,點點頭撒開了手,“小嬸,快進來,外面風大別吹著。”

    蘇意安身子早就沒事了,她瞪了賀允淮一眼,哪里不知道他為何會這么說。

    “成,那我們先回去,一會兒再出去。”

    家中還是臨走時的模樣,只是大樹下長出了些許嫩草。

    菀絮聽見動靜也抱著滿妹走了出來,見到二人平安無事她還是紅了眼。

    “可算回來了,還好平平安安的。”菀絮見滿妹一個勁的朝賀允淮伸手,便把她塞到賀允淮懷中,繼續(xù)道:“前兩日你那同窗來家中找過你,不過見你沒在便回去了。”

    賀允淮知道那人必定是邱文才,畢竟除了他也不會有人來這尋他。

    “是邱兄,他許是才從府城回來。”賀允淮胸口處還有些隱隱作痛,便換了個姿勢抱滿妹。

    杏姐已經(jīng)許久沒再見過菀絮,如今再次看見二人更是愧疚的偏過了頭。

    當時若不是賀忠的娘,菀絮也不會難產(chǎn)

    女子生產(chǎn)本就不易,當時那孩子還體弱。

    就在二人不知如何開口時,菀絮走到了他們跟前,“快進屋坐坐,外面涼。”

    一切都過去了,對菀絮來說。

    其他人進了屋,因蘇意安還有旁的事要做便沒跟著進去。

    “二嫂,我和小丫也跟著你去街上。”賀凝文不知哪日后便一直叫她二嫂,再也不曾叫過她蘇姐姐。

    蘇意安總覺得她是瞧出來了什么,可賀凝文不主動說她便沒問。

    畢竟她同賀允淮,如今就是在一起了。

    “行,正好出去買些菜。”蘇意安回屋取來銀子,便要帶著二人出去。

    原本一直跟在她身旁的賀興晨見狀非要跟著一起出去。

    “那就一起,這下成了吧。”蘇意安笑了笑,帶著三個孩子一同出了家門。

    原本只以為那女娃是來做客的,可當看見蘇意安也給她買布時,賀興晨瞪大了眼。

    他往后退了兩步,扯了扯賀凝文的衣角,小聲問道:“小姑,那人是誰啊,為什么小嬸也給她買東西。”

    賀凝文聽他這么問,才想起還未介紹過王賤妹。

    她道:“那是小丫,也是永陽村的人,那日鬧災,她家就剩下她一人了。”

    “一人?”

    “嗯,她一人連個住處都沒有,小嬸便把她也帶了回來。”賀凝文想了想,對他道:“小丫以前過的很苦,你不要欺負她。”

    那女娃比賀興晨還小,賀興晨才不會欺負她。

    不過看著最疼自己的小嬸如今給那女娃買了不少東西,賀興晨心中還真酸了。

    “小妹,你瞧這顏色如何,正好給你和小丫做兩身一樣的姐妹裝。”蘇意安拿著鵝黃色的布往小丫身上比劃了比劃,很是滿意。

    “什么是姐妹裝啊?”賀凝文摸了摸那布,喜歡是喜歡,但是對于她來說太容易臟了。

    “小姐妹穿一樣的衣服就是姐妹裝。”

    賀興晨湊了過來,也道:“小嬸,是不是我和我爹穿一樣的,就是爹子裝。”

    蘇意安忍不住笑出聲,“那是親子裝。”

    最后蘇意安買了一匹鵝黃的一匹青色的還有一匹靛藍的。

    將那幾人全都安排了個明白。

    王賤妹從未見過這么好的布,不僅沒有補丁而且顏色還好看。

    她覺得像做夢一般,張張嘴對著蘇意安小聲說了句謝謝。

    “以后都是一家人,不用說謝謝。”蘇意安揉了下她的小腦袋。

    四人在街上逛了好一會兒,趁著小孩買零嘴的功夫,蘇意安去了一趟周記食肆。

    晌午家中人多,蘇意安也沒空下廚,便想著在周記食肆定兩桌,到時候讓他們送過去。

    周記食肆的掌柜有些日子沒見她,一聽她今日過來是為了定菜,忙將廚子叫了出來。

    “你說著,想吃啥都讓他做。”

    “自然是要定你們的招牌菜,其他的看著來就成。”蘇意安沒什么特別喜歡吃的,畢竟許多食材這里沒有,想吃也吃不到。

    “那成,晌午前我讓周時給你送過去。”周掌柜安排好后,又親自去后面取來了一壇酒。

    他沒有聲張,而是小聲道:“聽過賀公子中舉,這壇酒算作賀禮。”

    “這怎么成。”

    “蘇姑娘不收那就是瞧不上我老周,咱們兩家食肆可是過食譜的交情,一壇酒算不得什么。”

    周掌柜看的門清,這賀家不會是困在小小懷安鎮(zhèn)的人家,若是以后有大造化,那他周掌柜也算是牽上了線。

    商人嘛,除了重情,便是重利。

    蘇意安提著一壇子酒出了食肆,正好見小妹買好了糖墩。

    “怎么沒買些別的?”她問。

    賀凝文:“小丫說這一樣就成。”

    蘇意安指了指對面賣糕點的鋪子,“去買些白糯糕,咱們回家一起吃。”

    而此時,賀家屋中正在談論這些日子發(fā)生的事。

    菀絮很是震驚,她沒想到回去一趟竟帶回來了一個孩子。

    剛剛她看見那丫頭時也以為就是來家做客的,一會兒便回去。

    “那孩子苦命人,如今沒爹沒娘也沒家,以后就是咱們家的人了。”賀母在村里都打聽清楚了。

    那孩子不是個壞的,挺乖的挺懂事。

    “以后她就記在我名下,是我的閨女。”賀母道。

    自家婆母都發(fā)了話,菀絮自然不能說什么,只是家中屋子怕是不太夠。

    “這兩日先讓興晨和二郎一起住,我?guī)е呛⒆印!辟R母又道,“不過那孩子得改個名,以前的名不好。”

    菀絮還以為賀母是嫌棄那個姓氏,便道:“畢竟是她爹娘取的,若是她不愿就算了。”

    “她愿的。”一直沒說話的杏姐開了口,“她以前就叫丫頭,她娘沒了后她爹給她取名叫王賤妹。”

    菀絮聞言一哆嗦,手中果子落了地。

    “是該換個名字。”想到自己女娃叫滿妹,菀絮這當娘的更加心疼起那孩子來。

    當日晌午吃飯時,賀母便當著眾人的面給小丫改了名字。

    見那丫頭愿意,便將姓氏也一同改了。

    以后再也沒有王賤妹,只有一個女娃叫賀昭昭。

    昭代表著明亮,也象征著美好,預示著她的新生。

    第108章 何時成親

    連喝了半月湯藥, 賀允淮的身子終于見好。

    他掀開被子正準備下床,就被剛踏進屋的賀興晨喊住。

    “小叔,你怎么下來了, 快躺好快躺好。”

    賀允淮又被按了回去, 他無奈道:“我身子好多了, 總不能整日在屋中躺著。”

    賀興晨才不管他小叔說什么,如今在這個家他最聽小嬸的話。

    小嬸讓他看著小叔, 那他就得看著小叔。

    “今日的藥, 小叔喝吧。”

    賀興晨每日監(jiān)督他喝藥,見他喝完便邀功一般的去找小嬸要糖吃。

    日日下來, 都成了習慣。

    賀允淮接過碗, 面部表情的將湯藥喝完,然后用帕子擦了下嘴角。

    “你阿奶他們呢?”他問。

    “前面食肆忙著呢。”提起生意賀興晨眼神瞬間亮了起來,“這幾日來了好多食客,還有人專門為了你而來。”

    賀允淮:

    “小叔你是不知道,如今在私塾里同窗對我都可友好了。”連賀興晨的夫子都想見見賀允淮。

    不過賀興晨都替他小叔一一推拒了,畢竟他小叔身子還未好, 見那么多人做什么, 又不能討論學問。

    “你做的對。”賀允淮夸道:“等春闈后再說吧。”

    秋闈只是一小步,后面的路還長著, 賀允淮不會因這次中解元便驕縱自己,懈怠了學業(yè)。

    他要做的事情還有還多,如今可是一樣都未完成。

    “那小叔你好好歇著,我去上學啊。”賀興晨端著碗跑出了屋。

    好在食肆離私塾不算遠,他小跑著能掐點進去。

    這不今日剛到門口,就看見了他的小伙伴—李康樂。

    二人一個脾性,最是能玩到一塊去。

    “賀興晨, 看見你我就放心了。”李康樂跳下馬車,笑著湊上前來。

    “放心啥?”賀興晨啃著包子抬眼問道。

    李康樂嘿嘿一笑,伸手攬住他的肩進了院,笑著道:“自然是不怕晚啊,就算我遲了也有你就伴嘛,咱們倆可以一起挨夫子罵。”

    賀興晨往旁邊挪動了下身子,很是不想理他。

    “哎呀,別生氣嘛。”李康樂厚著臉皮又貼了上來,笑著問道:“咱們小叔身子好些了沒。”

    “停停停,不是咱們小叔,是我小叔。”

    “還有我小叔不收東西,誰給的也不成。”賀興晨不用想就知道他下一句要說什么。

    果不其然,李康樂緊接著道:“哎呀,咱倆誰跟誰啊,不過我爹確實準備了兩方硯臺,說讓我拿給小叔,不過我知道你肯定不收。”

    李康樂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一個包袱,繼續(xù)道:“嘿嘿,不過我還是拿過來了,以后咱們倆在這用,反正我爹也不曉得給沒給。”

    賀興晨看傻子一般看了他一眼,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沒等他便進了屋。

    “哎,等等我啊。”-

    賀興晨走后,賀允淮便下了床。

    他一人整日在屋中看書也屬實有些無趣,今日正好出來透透氣。

    院里賀凝文正帶著賀昭昭一起擇菜,別看賀凝文比賀昭昭年長幾歲,兩個人干活細致程度不分上下。

    賀昭昭這孩子似乎在家中干活干慣了,整日搶著干活。

    “昭昭,你不用每日干這么多活。”賀凝文像個大姐姐一般對她道。

    “你這個年歲正是玩的時候,巷口劉阿婆的孫女同你一般大,你沒事可以找她玩。”賀允淮站在她們身后,猛地開口,嚇了兩個孩子一跳。

    “二哥!”賀凝文哎呀一聲,然后拍著胸口一個勁的給自己順氣。

    賀昭昭則是怯怯的看了他一眼。

    她點點頭,小聲說道:“曉得了,二哥。”

    別看賀昭昭只有六歲,可她想的比誰都明白,賀家好心收養(yǎng)她把她當親生孩子看,但她不能心安理得把自己放在那個位置上。

    她不是賀家的孩子,本就不是,來了賀家改了名可也改變不了他們沒有血緣關(guān)系這個事實。

    如今有新衣穿有暖飯吃,她已經(jīng)很高興了,她就想著多干些活,至少在這個家她是有用的。

    賀允淮瞧了一圈沒見到蘇意安,便又去了灶房。

    他想著蘇意安許是在這,果然一進來就見她正在分菜。

    每日要做什么葷菜,用多少東西,蘇意安心中都是有數(shù)的,這些一早買回來她就會分好,到時候做起菜來才不會亂。

    如今賀母管一個灶,她和小妹管著一個灶,三人一起弄倒是沒有以前那么累了。

    “你怎么下床了。”蘇意安偏頭正好瞧見他。

    賀允淮走過去,接過她手中的東西幫著放到了另外一張桌上。

    “身子好多了,便想著下來走走。”

    周圍也沒外人,二人離得很近,蘇意安轉(zhuǎn)個身就能碰到他的懷里。

    賀允淮像是偷腥的貓,從后面抱住蘇意安,下巴放在她的肩膀處,喃喃道:“意安,等春闈后我們成親好不好。”

    雖然在外人眼里,蘇意安早已是他的妻,但他明白那日沒有拜堂,不算的。

    “成親?抱過了親過來,還再成一次親?”蘇意安對成親沒太多想法,當下二人這般她就覺得很好。

    “上次成親我還躺在炕上,什么也不記得。”

    賀允淮能記的什么,那時候他像個死人一般,就等著沖喜呢。

    蘇意安笑笑,轉(zhuǎn)身面對面盯著他。

    她的眼仿佛有誘惑力一般,讓賀允淮看的又慌了心神。

    “為何等春闈?”

    賀允淮想說他想有功名能配得上蘇意安。

    可話到了嘴邊他卻突然說不出口。

    “是不是春闈后又要說等殿試?”蘇意安語氣淡淡,卻讓賀允淮瞬間慌了手腳。

    他解釋道:“意安,我不是想拖著。”

    “我自然知道你的意思。你不是那種人。”蘇意安伸手攬住他的脖頸,認真道:“功名利祿對我而言沒什么,若是咱們一家人一直住在這過著這般生活也很好。”

    經(jīng)歷了一場生死后,蘇意安已經(jīng)看開了。

    什么五進的宅院,全都不如一家人平平安安生活在一起要來的幸福。

    “不和你說了,我還要收拾菜呢。”聽見門外傳來腳步聲,蘇意安當做沒事人一般撒開了手。

    只有他們二人時她并不覺得那般親密有什么,可一旦有旁人在她便會不好意思。

    賀允淮眼眸微斂,心中拿定了主意。

    趁著蘇意安撒手的空檔,他用手指輕輕蹭了蹭她的臉頰。

    “二嫂,菜我們擇好了,一會兒干什么啊。”賀凝文端著洗好的菜推開灶門走了進來。

    “放一邊就成,弄了一早起你帶著昭昭出去玩會吧。”蘇意安故作淡定道。

    剛才就差一點點,差點被小妹她們瞧見,蘇意安也不知道自己慌什么。

    “那我們出去啦,一會兒回來。”小妹意味深長的看了賀允淮一眼,笑著走出了屋。

    踏出屋的時候,小妹還順手關(guān)上了門。

    賀允淮過來不僅僅是看一眼蘇意安,他還有一事要同她說,他道:“意安,那一百兩你拿著吧。”

    當日夾在書中帶回來的銀票,如今還在賀允淮書中。

    這件事家里其他人并不知曉,畢竟是姜家同他們合伙做藥材生意分的錢,他們怕一說賀母想多了,畢竟才幾個月就得了一百兩。

    “放你那放我這都一樣。”

    一百兩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蘇意安她們開小食肆弄了這么久也沒攢到一百兩。

    果然還是府城賺錢啊。

    “那等我回來便把錢給你。”賀允淮道。

    “去邱家?”

    蘇意安后來才知道在府城那些日子他一直住在邱家安排的住處,雖然那住處原本是賀允淮的家。

    不過邱家那個大少爺人還是不錯的,當日來家中報喜沒見到賀允淮后來還專門又來了一趟,帶了好些書。

    “嗯,年后春闈還要一道去京中。”京中路遠,就伴去都還安心些。

    蘇意安了然,轉(zhuǎn)身去旁邊木架上取來兩個木盒。

    “這里面是昨日弄的肉干,你帶些過去,上面刻了字的是辣的。”

    這肉干弄起來可不容易,賀家人從前日就開始忙活,總共弄出來也沒多少。

    這兩盒給邱家,瞧著不算多,可已經(jīng)不少了。

    “好,我去去就回。”

    人走后,蘇意安在灶房又忙活起來。

    昨日剛上了新菜,今日點的食客一定不少。

    蘇意安將洗好的茄子斜刀切片,不似以往的條狀。

    這菜不難做還下飯,昨日剛上一眾食客都覺得好吃。

    蘇意安將切成塊的茄子在水中泡了一會兒,然后撈出擠干水分,最后過了一遍紅薯粉。

    弄好后她沒著急過油,而是先調(diào)出來一碗料汁,這些東西都提前備好到時候晌午做飯就能方便不少。

    這菜不難做,里面也沒肉,但蘇意安賣的價卻一點不便宜。

    一盤就要二十文,快比上旁的肉菜了。

    不為別的,就因為這茄子過了油,里面還用了糖和辣椒,這都是貴價東西。

    不過風味茄子還是很受歡迎,短短一日就被不少食肆前來取經(jīng)。

    這不晌午時,賀凝文又在前面瞧見了明月酒樓的伙計。

    那人提著食盒買走了三份風味茄子,以前這小廝都是偷偷來,如今已經(jīng)不怕旁人議論,來的時候提的食盒上面還刻著明月酒樓四個大字。

    “二嫂,你說明月酒樓怎么回事,每次上新菜都跟風學。”賀凝文站在灶邊等著端菜,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這是好事,有人學便能說明這菜好吃。”蘇意安將鍋中的菜全都盛進盤中,繼續(xù)說道:“小妹覺得好吃嗎?”

    “二嫂做的自然是好吃的。”賀凝文笑笑,“明日我繼續(xù)學,爭取早日學會這道菜。”

    蘇意安留下一盤,陪著賀凝文將剩下的全都端到了前面。

    “蘇掌柜,你這菜可有說法,怎么如此讓人惦記,昨日吃了今日還想吃。”說話的是熟客,在安賀食肆消費了至少六兩銀子。

    “嘗一口便知道這菜下了功夫。”王大爺咬不動硬的,所以他那盤蘇意安專門用的去了皮的茄子。

    吃起來雖不脆,但是軟乎乎一抿就化。

    “大家喜歡就好,過兩日食肆還會有新的菜品。”

    蘇意安走到柜邊看了一眼賬目,見今日賺的比昨日多了一半,臉上露出笑意。

    她叫來賀凝文,給了她二十文錢,讓她去街上買幾個燒餅回來。

    晌午她們就不蒸飯了,正好后院有炒好的菜。

    賀凝文接過錢,牽著賀昭昭一同上了街。

    燒餅兩文一個,賀凝文買了十個。離燒餅攤最近的是個賣頭花的小攤。

    賀凝文瞧見最上面有一對嫩黃色的絹花,那顏色和蘇意安給她們買的布料色一樣。

    她來到攤錢,從荷包中數(shù)出五文錢買下了兩多絹花。

    “凝文姐姐,太貴了。”賀昭昭剛剛聽見了,這頭花一個就要三文,兩個五文。

    都可以買兩個半燒餅了。

    “不貴,這頭花好看,而且可以戴很久呢。”賀凝文把兩朵絹花別在了賀昭昭頭上的小啾啾上。

    “好看。”她說。

    賀昭昭抿著唇害羞般露出個笑,她小聲道:“謝謝凝文姐姐。”

    “你是我妹妹,不用說謝謝。”賀凝文看著自己打扮的小娃娃,心中很是開心,果然有妹妹就是好啊。

    二人牽著手似親姐妹般往家走,全然沒注意到不遠處有人正瞧著她們。

    “娘,賤妹咋有頭花戴。”婦人腿邊的女娃仰著頭,說道:“娘,我也想戴頭花。”

    那婦人眼珠子一轉(zhuǎn),似想到了什么,她蹲下身子捧著那女娃臉蛋道:“妞妞也想戴花是不是。”

    那女娃點點頭。

    “想戴花,那就都聽娘的話。”

    女娃:“妞妞聽娘的話。”

    那婦人附在女娃耳邊嘀咕了兩句,然后問她:“記住娘說的話了嗎?”

    女娃連連點頭。

    第109章 成親后什么樣你可想過

    賀允淮提著木盒去了邱家, 正好同邱文才的幺弟在門前撞上。

    那孩子一眼便認出了他,笑著上前打招呼道:“賀公子,你可是來找我大哥的, 我知道我大哥在哪, 我?guī)氵^去。”

    說完便將荷包扔給了他身后的小廝, 叮囑道:“今個我就不去了,你把我要的買回來就成。”

    邱家院大, 賀允淮走了好一會兒才來到邱文才那處, 走這一路那孩子便問了他一路,從面攤上有的香腸問到了如今食肆里的新菜。

    賀允淮發(fā)現(xiàn)這邱家老幺對美食有一種獨特的愛, 只要是他喜歡的他就能一直到吃膩為止。

    他隨口問道:“鎮(zhèn)上食肆那么多, 你怎么這么鐘愛安賀食肆。”

    邱家老幺想也沒想便道:“自然是好吃啊,每隔一段日子便會有新菜,而且每次花費的銀錢到了一定數(shù)額還可以抽一次九宮格木牌,很有意思。”

    邱家老幺說著說著目光落在了那木盒上。

    不用想他就能猜出這里面定是吃食,畢竟他兄長什么也不缺,送筆墨紙硯什么的也沒什么用, 就是不知道這木盒中裝的什么吃食了。

    二人剛踏進院中, 邱文才就迎了上來。

    他聽見小廝來報說賀公子來了。

    “行了,你去玩吧。”邱文才拍了下他小弟的腦袋, 將人轟了走。

    邱家老幺抿著唇,又看了一眼那木盒,最后不甘心的離開了。

    邱文才領著人進了廳,他關(guān)切道:“賀兄你身子可好些了。”

    前些日子他去賀家看過賀允淮,那時候他還躺在床上日日喝著湯藥。

    “若是不好哪能來這見你。”賀允淮說著將手中木盒放到了桌上,對他道:“家中做的一些肉干,你嘗嘗。”

    邱文才沒同他客氣, 當著他的面就打開了木盒。里面是一疊肉脯,瞧著便好吃。

    邱文才:“自家做的?”

    賀允淮:“昨日做的,兩盒不同的味,刻字的有些辣。”

    邱文才一樣嘗了一片,然后意猶未盡的擦了擦手,“不是我故意夸,賀兄你家吃食做的比府城鋪子里的那些還好吃。”

    賀允淮笑笑,“她手藝確實好。”

    其實賀允淮也不知為何一個養(yǎng)在閨閣的人會做這么多的吃食,甚至有些他從未見過,他心中隱隱覺得她是有秘密的。

    不過他不會去問,他想等她自己愿意說的那天。

    “對了賀兄,書院你可回去?”邱文才終于想起正事,昨日他回書院時夫子還問了他。

    “自是要回的。”賀允淮今日過來也是想同他說這事,畢竟他們二人如今東西還放在一個書舍。

    “那成,明日我同夫子說一聲,你是不知道如今你在書院可是個紅人。”

    懷安鎮(zhèn)出來過不少舉人,也曾出來過進士,可卻從未有過解元,他賀允淮是第一個。

    這些日子來書院的學子明顯多了些,甚至有些人是旁邊鎮(zhèn)上的。

    “邱兄說笑了。”

    賀允淮話音剛落,一個大著身子的女子便走了進來。

    進來便是一句,“彩菊說是你不讓我吃的。”

    邱文才蹭的一下起身,連忙將那女子攙扶著坐下。

    他介紹道:“這是我娘子。”

    “這便是你那同窗賀公子吧。”那女子笑盈盈道:“果然是一表人才,賀公子可成親了?”

    “你安安心心在家養(yǎng)著,別光想著給你表妹說親,人家賀兄早已成親。”邱文才歉意的看了賀允淮一眼。

    “是我失禮了。”女子彎起嘴角笑笑,垂眸便瞧見木桌上的吃食。

    “竟是肉脯。”她捏起一片吃了起來,然后瞪了邱文才一眼,“這樣好吃的東西你竟藏著。”

    邱文才冤枉的很,他忙解釋:“這些都是賀兄帶來的,你若喜歡就先吃著,我同賀兄去書房一趟。”

    他帶著人趕緊往外走,生怕再晚些他娘子又會說出一番驚人的話。

    “邱兄,過兩日書院見。”賀允淮其實來的路上還想問問他若是成親需要準備些什么東西,可剛剛聽了邱文才的話,他頓時覺得還是不要問的好。

    有些事不能他一人決定。

    “那好,我送你出去。”

    賀允淮回去的路上思索一番,覺得蘇意安說的很對。

    有些事為何要一等再等,春闈后還有殿試,再者若是他不能金榜題名,難道就不娶她了嗎,自然不會的。

    他想明白后,心中那股郁氣一下子便散了。

    晚飯后,不等他去屋中尋他娘,賀母就帶著一副畫像進了他的屋。

    “二郎。你可算回來了。”賀母也是想問問他的意見。

    “娘,可是家中有急事?”他問。

    賀母擺擺手,“倒也算不上急事,就是想問問你的意思。”

    賀母說著將畫像打開,只見上面畫著一個眉清目秀的男子,年歲看上去怎么也要十六七了。

    “娘,未眠太早了些吧。”賀允淮以為這畫像上的人是賀母給賀凝文相看的,他蹙眉道:“小妹還不到十四,應當在家中多留兩年。”

    賀母拍了他肩膀一下,笑道:“說什么呢你,這哪是給你小妹相看的。”

    賀母回頭看了一眼,見門窗關(guān)的嚴實,這才對他道:“這畫像上的人如今十六,今年下場也中了舉,家中是隔壁縣的,父母健在,家中只有一個小妹。”

    賀允淮心中涌出一股不祥的預感。

    果然,賀母又問:“你說這人與意安相配不相配,我瞧著年歲長相都尚可,就是不知道意安的意思。”

    “娘。”賀允淮深吸一口氣,“鎮(zhèn)上誰不知意安是我娘子,你怎么還給她說親。”

    賀母毫不在意道:“誰說的,反正你們二人又不是真的,若是意安愿意這人,到時候只需說當日是為了開食肆做營生才那般說,明白人會理解的。”

    賀母說完又將畫像拿到了他的眼前,讓他再仔細瞧瞧。

    “娘,不可。”

    “為何?”

    賀允淮看著賀母,如實道:“我心悅意安,怎么能將她拱手讓人。”

    賀母盯著他看了許久,見他不像是撒謊:“你別是騙娘的。”

    “娘,我一直心悅她,原本想日后高中將她迎娶回家。”賀允淮沒想到這其中竟還會出差錯。

    若他再不迎娶,怕不是他娘又給意安說了別的親事。

    賀母:“你這心思,意安可知曉。”

    賀允淮偏頭輕咳兩聲,“知曉。”

    “哎,那看來是沒戲,意安都曉得你的心意卻沒有同你在一起,那便是不愿意,兒啊聽娘的,你還是死了這份心吧。”賀母嘆了口氣。

    原本她還抱有一絲幻想,如今再瞧,全都是夢一場。

    “娘,不是這樣的。”賀允淮皺了下眉,“意安愿意,年前我便會迎娶她。”

    賀母這次是真的驚訝,她激動道:“真的?意安竟然愿意?”

    見賀允淮面不改色,賀母這才真的相信。

    她長吁一口氣,伸手戳了下賀允淮的腦門,氣道:“這樣的大事你竟然還瞞著娘,如今日子還沒選,家中什么都還沒準備,你真是”

    賀允淮也是今日才想清楚的,他不能再耽擱下去。

    “娘去算個好日子。”賀母說著便要離開。

    賀允淮:“娘,這畫像。”

    賀母白了他一眼,“娘又不傻,這畫像自然不會讓意安看。”

    說完賀母便回了自己那屋。

    以前賀母也想過他們二人能在一起就好了,可后來她便歇了這心思。

    雖然有時又會冒出來,可大多時候她還是覺得不太可能。

    畢竟當年賀家迎娶蘇意安時用了下作手段,她每每想起都有些愧疚。

    這不前兩日便讓人打探一番,這才從眾多書生中選出來這么一位。

    沒想到啊沒想到,賀母笑著笑著突然掩面哭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賀母抹去臉上的淚又去柜中翻找起來。

    終于在最里面摸出來一個荷包,那里面是她攢的銀錢。

    還剩不到二十兩,她想著用這些銀子給意安置辦東西,這次定讓她風風光光嫁人。

    而另一邊,蘇意安也從賀允淮嘴中知曉了這件事。

    她靠在桌旁,笑了笑,問道:“娘怎么沒直接過來問我,那畫像上男子什么模樣,你可還記得?”

    二人挨得很近,賀允淮雙手撐在桌邊將她圈在身前。

    他雙眸凝視著蘇意安,然后俯身親了下去。

    溫熱的唇擦過蘇意安的唇邊,然后他不輕不重咬了一下。

    “嘶,我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這般。”蘇意安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說這話。

    二人心意相通后,蘇意安愈發(fā)覺得以前的賀允淮一直在壓抑自己。

    或者說是不敢將自己的內(nèi)心展現(xiàn)給他人。

    “意安。”賀允淮用拇指蹭了蹭剛剛被他咬過的地方。

    “嗯?”

    賀允淮想到今日看見的場景 — 旁人成親后的樣子。

    他眸色漸深,啞聲道:“意安,你可知成親后的日子是什么樣。”

    還能什么樣,自然是與現(xiàn)在一樣啊,蘇意安想。

    就在這時,院外突然傳來孩童的啜泣聲。

    “我去看看。”賀允淮松開了手。

    “我同你一起。”

    漆黑的夜,屋外刮起了寒風。

    蘇意安提著燈籠同賀允淮一起來到門邊,外面的哭泣聲仍未停止。

    他們將門打開,只見臺階上坐著一個女娃,那孩子手中拿著半個沾了灰的干饃,身上衣裳也臟兮兮的。

    “小孩,你爹娘呢?”蘇意安俯身問道。

    那孩子抬起一張哭花的小臉,抽噎道:“我爹走了,娘也不要我了。”

    外面風大,蘇意安只能先將這孩子領進院。

    “怎么有人在哭啊?”賀凝文正在屋中帶著賀昭昭識字,聽見動靜后也走了出來。

    那女娃止了淚,可旁的話卻一問三不知。

    “要不讓她在家中歇一日,明日再幫她找家人。”蘇意安見她小手冰涼,一猜便是在外面凍了許久。

    她想找件厚衣裳給她換上,正巧賀凝文她們出來,蘇意安便將她們二人叫了過來。

    “昭昭怎么也出來了,這么冷的天。”蘇意安原本只是關(guān)心一句,可卻在撿來的女娃臉上看出一絲不悅。

    “睡不著嘛。”賀凝文彎下身子想看一眼那女娃。

    可那孩子卻往蘇意安身后躲了躲。

    “對了,二嫂,你剛剛叫我過來想讓我做什么來著。”

    蘇意安瞬間打消了心思,她言道:“沒事,就是問問你們怎么還沒睡,外面天冷,你帶著昭昭回屋吧。”

    等人進去后,二人對視一眼,賀允淮對著那女娃道:“你娘肯定也在找你,我們現(xiàn)在帶你去找你娘。”

    “丟了孩子自然著急,我瞧不能耽擱,現(xiàn)在出去最好。”蘇意安附和道。

    果然那女娃聽見這話后立馬慌了。

    事情怎么同她娘說的不一樣,不應該今夜將她直接留在家中的嘛。

    第110章 有你在才安心

    六歲的孩童面上藏不住事, 三兩句話便讓她暈了頭。

    女娃見留宿不成,竟又哭了起來,眼淚徹底止不住。

    “要不咱們?nèi)ソ稚峡纯础!碧K意安并不想收留這個女娃, 即使只是一夜。

    一說出去, 那女娃竟拽住了蘇意安的衣裳, 一邊哭一邊祈求著,這模樣越看越讓人覺得有詐。

    尋常走丟的孩子, 誰不是想早些找到爹娘, 這個孩子卻巴不得不去找。

    “你先看著她,我去去就來。”賀允淮提著燈籠自己出了院。

    他先將小巷看了一遭, 見周圍沒有躲著的人, 這才前往衙門。

    他們不知為何門外會出現(xiàn)孩子,但種種跡象表明這孩子出現(xiàn)的實在是太湊巧。

    蘇意安帶著那孩子去了前面食肆,又倒了些熱水給她。

    本想給她煮碗面,可又怕會出事,最后便歇了心思。

    “姐姐,你能別趕我走嗎?”那女娃怯怯的說, 手指又拽了下蘇意安的衣擺。

    “你不想回家嗎?”蘇意安見她終于開口說話, 便試探性的問道。

    那女娃搖搖頭又點點頭。

    她想回家的想和她娘在一起的,可她不想過苦日子, 她也想像賤妹一樣穿新衣。

    她阿娘說了,只要她能留在賀家,以后她們就能吃香喝辣。

    “這么晚了若是找不到你,你阿娘肯定很著急。”到底是六歲的孩子,蘇意安沒舍得說重話。

    到時候等她家里人來了,將她領回去再說吧。

    二人在屋中等了有一會兒,直到賀允淮帶著衙役回了家。

    原本衙役不想來的, 大晚上的還要跑一趟,可一見來人是最近傳聞中的解元,這才跟了過來。

    “小姑娘,走,我?guī)阏夷隳镉H去。”那衙役俯身想要牽著女娃離開。

    “不,不要,我不要走。”

    “這”衙役看了他們一眼,這孩子不愿意跟著走,他能怎么辦。

    “等你找到你娘了,明日也可以過來,成不成。”蘇意安道。

    一聽還能繼續(xù)來,女娃以為下次能帶著她娘一起,這便同意了。

    她不再哭鬧,任由衙役牽著出了門,只是踏出門的一瞬又回頭看了一眼。

    不過看的不是蘇意安,也不是賀允淮,而是賀家如今住的這處院子。

    蘇意安將門關(guān)上,背靠著墻長吁一口氣。

    今夜事情發(fā)生突然,讓她不由得再次擔心。只是她怎么都想不明白為何要將孩子扔在他們門口。

    賀允淮輕聲說:“別想太多,明日或許就知曉了。”

    第二日,賀家人如往常一樣開門做生意。

    只是食肆前總有一個婦人來回走動,若不仔細瞧看壓根都不會注意到她。

    蘇意安藉著買菜的由頭,進進出出食肆三四次,次次都能碰上那婦人。

    她想這人或許就是昨夜那女娃的娘。

    雖不知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現(xiàn)在女娃不在她這,蘇意安也安心不少。

    “蘇掌柜,又來買菜?”

    “是啊,買些菜心回家給孩子們做菜。”家中好幾個孩子,蘇意安這幾日正在琢磨輔食。

    提起孩子,攤上的婦人不由好奇問道:“蘇掌柜,我咋瞧著你家多了個丫頭。”

    來來往往這么多人,這種事自然是瞞不過大家的。

    蘇意安笑著承認。

    那婦人哎了一聲,好言勸道:“蘇掌柜,說句你不愛聽的,這旁人家的孩子養(yǎng)不熟,你瞧我這攤對面是不是換了人。”

    “對面李嬸,他們家沒小子,當年抱了一個回來,養(yǎng)了十來年多深的感情,那娃說走就走,壓根不管李嬸。”

    蘇意安曉得她是好心,她沒反駁而是順著她的話道:“這是自然,養(yǎng)孩子就得知根知底。”

    她這話不僅說給眼前人,也是說給偷偷跟著她的婦人。

    買完菜她便回了食肆,如往日一樣開始忙活起來,從晌午忙到天黑。

    期間小妹還帶著昭昭上過一次街,買了幾個包子當做晌午的飯。

    那婦人也盯了整整一日,見自家女娃一直沒出現(xiàn),這才開始著急。

    不應該的,她女兒應該在賀家的,怎么沒瞧見,而且賀家人進進出出,也不像有人守著她女兒。

    直到食肆要打烊時,那婦人再也忍不住竟直接找上門來。

    “我們打烊了。”賀頌元扒拉著算盤,不緊不慢道。

    “我,我找我家女娃。”

    賀頌元不解的看向她,找人怎么還找到他家了。

    “您找錯地方了。”

    那婦人上前,肯定道:“我家女娃就在你家中。”

    二人說話的功夫,賀昭昭從后院走了進來。

    那女人扯過賀昭昭,激動道:“就這么大的女娃,昨夜有人瞧見你們帶回了家。”

    賀昭昭突然被抓起來,驚慌的掙扎。

    賀頌元一把將賀昭昭拽回來,警告她道:“你若找人應該去街上去衙門,而不是來我家,我家沒有你要找的人。”

    那婦人不信,非要去后院瞧瞧。

    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沒了。她昨夜明明看著人進了這院才走的。

    蘇意安在后院聽見聲響,也趕了過來,瞧見是這婦人叫嚷她便明白了。

    “可是一個六歲的女娃,穿著灰布衣裳,鼻尖有一個痣。”

    婦人點頭:“是,是我家的。”

    “那孩子與父母走失,昨夜我們便將她送去了衙門,你若是她娘親便去衙門接人吧。”

    “衙門?”那婦人不信。

    “今日我還瞧見有人張貼尋人的告示,你不妨去看看。”蘇意安從賀頌元手中牽過賀昭昭,將她拉到自己身后,一副保護的姿態(tài)。

    她大抵是看明白了,這婦人是想將孩子塞進賀家。

    不過心中又放不下孩子,要不也不會才一日就徹底坐不住。

    蘇意安繼續(xù)道:“那孩子瞧著怕黑,你若是她娘親還是早些去接她的好。”

    見人走了,蘇意安這才關(guān)上鋪門。

    賀頌元還一臉懵,他昨夜睡得早一點動靜都沒聽見,壓根不知道那女娃的事。

    “昨日還有這事?”賀頌元抬眼看向蘇意安。

    “不是什么要緊的事。”蘇意安讓賀昭昭去后院找賀凝文,自己則留在前面鋪子。

    賀頌元問:“到底什么事。”

    蘇意安便將自己猜想同他說了,她覺得這事情八九不離十。

    許是因為他們從村子里帶了個孩子回來,有人瞧見后這才打起了上門丟孩子的主意。

    想著讓自家孩子也進賀家的門,至少能有口飽飯吃。

    “不至于吧。”賀頌元有些不信,“自己親生的就這么扔了?”

    “這都是我猜的,不過這事也算給咱們提了個醒,以后外面若再有人可千萬不能領回家,誰知道他們安的什么心思。”蘇意安道。

    而那離開安賀食肆的婦人,曉得女兒身在何處后便匆匆趕去了衙門。

    好在女娃沒事,衙門里有人看著,見她們真的是母子便將孩子還給了她。

    婦人牽著女娃的手將她帶進去了一條暗巷。

    “娘咋同你說的,你怎么就沒記住。”婦人語氣重了些,但眼中仍充滿關(guān)切。

    “我就是按照娘的話說的。”女娃撇撇嘴,“我說我爹沒了,找不到娘了。”

    婦人又氣又惱,“你說找不到娘,那人家咋收留你。”

    “這事成不了。”婦人用手戳了下女娃腦門,氣道:“別想著你的頭花了,人賀家不要你。”

    “那為啥賤妹他們就要。”女娃想到昨夜的場景,心中還是有些羨慕。

    新衣裳新頭花,明明以前她比賤妹還幸福,咋就變了。

    “她沒爹沒娘,你呢,你有爹有娘,人家憑啥要你。”婦人嘆了口氣,拉著那女娃往巷子最深處走去。

    臨到門口,婦人又叮囑道:“若是你爹問你咋回來了,你就說人賀家不要你,記住了沒。”

    “曉得了,娘。”

    院里,喝醉的男人見自家婆娘帶著孩子進來,瞬間清醒過來。

    “你這賠錢貨咋回來了?”男人一把抓住女娃的肩膀,厲聲問道。

    “爹爹那賀家不收人,昨夜就把我送去了衙門。”女娃強忍著肩膀的痛意回道。

    她爹雖撒了手,卻往她肚子上踹了一腳,嘴上罵罵咧咧道:“不爭氣的東西,這點事都辦不成,咱們家可是收了人家銀子的,你不能留在賀家咋去偷方子。”-

    一晃又過了半月,十一月的夜,寒風吹的門窗吱吱作響。

    蘇意安把一旁的被子往小妹身上又掖了掖,見人沒有醒這才穿上衣裳出了屋。

    明明住在一個院中,可見一面卻只能等到這個時辰。

    白日里蘇意安忙著鋪子生意,賀允淮忙著溫習,二人除了吃飯時能見一面平時壓根見不到。

    蘇意安一出屋,就見賀允淮站在院中,他仰頭望著夜空,也不知在想什么。

    “今夜風大,怎么站在這。”蘇意安握住他的手,見手心冰涼,又搓了搓。

    “剛出來,還沒來得及進去。”賀允淮那會做完文章就出來了,其實他已經(jīng)等了有一會兒,要不手也不會這么涼。

    蘇意安牽著他的手,二人一同進了灶房。

    家中也就這里又安靜又暖和,他們二人每次見面都在這處。

    蘇意安見他手暖和些這才撒開,她看了一眼灶房桌上擺著的東西,說道:“你餓不餓,這還有些面,我下鍋給你煮了。”

    賀允淮肚子倒是不餓,只是精神有些乏累。

    他站在蘇意安身旁,對她道:“意安,明日我便要搬回書舍。”

    再有三月便要春闈,賀允淮不能懈怠,住在書舍是最好的選擇。

    “那正好,今夜再嘗嘗我煮的面。”

    賀允淮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拽到自己懷中,沒讓她去弄面條。

    “再抱一下。”他說。

    “春闈后再成親吧。”蘇意安冷不丁道,“這些日子你別分神。”

    蘇意安覺得春闈就像是高考,學子們努力了許多年就差最后那一下。

    她不想賀允淮有遺憾。

    賀允淮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按在她脖頸處,不輕不重的揉捏著,他輕聲道:“你在我身邊我更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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