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漸升,林間翻滾的晨霧慢慢消去。
陸陸從冰蜂那逃離之后,待心情平復,便按照原定計劃,去尋找能吃的野果。但四下一轉悠,陸陸發現……她迷路了。
陸陸:“……”
她摸著肚皮,有點無奈。
好在雖然饑餓,但陸陸發現,她居然不怎么疲憊。就連早上那會的無力感,都消失了大半。
這自然是魔蜂蜜液的功勞,冰蜂哺予陸陸的蜜液,數量不多,但蘊含有豐富的能量與營養物質,否則將近一天一夜沒吃東西,又用輕云訣跑了大半天,陸陸早就該虛脫了。
若是沒有遇到巨龍,陸陸也不在乎自己流浪到森林哪個角落,但現在……她一心惦記著山腰那只龍。
那可是對她展現了善意的龍,尤其是見識過巨龍的力量之后,陸陸覺得這完全就是根金燦燦的大腿,必須得想法抱上。
懷著這樣的念頭,她努力的在密林間尋覓來時的痕跡。
“呼……”
少女淌下些汗,她爬到一棵高樹的枝椏上坐下,居高遠眺,一邊用片寬葉子,給自己扇風。
入目唯有青森莽莽。
陸陸在這滿眼的情綠中仔細的尋覓,她常去的溪流地勢挺高,且周邊多為灌木,沒什么高大的植物,還挺有辨識度的。
她專心致志的搜尋著,目光不經意的一掃,忽然在不遠處一株樹下,看到一片白白的東西。
“……”
陸陸略帶驚色的站了起來。
底下那白白的一群,是一片蘑菇。
怎么又是蘑菇?
陸陸現在真是看到蘑菇都害怕,尤其是這片菌群亦是白傘蓋,遠遠看著跟讓她中毒的小白蘑菇像極了。現在要是再中招,可不一定那么好運的有人幫了。
她不敢再停留,連忙朝菌類相反的方向躍去,但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每隔一會,陸陸都覺得似是隱約瞟見了白傘蓋菌群。
難道這種白白的小蘑菇,是這片森林的常見種類嗎?
如此跑了一段時間,陸陸一抬頭,忽見青苔間一條細密小道。
少女臉上浮出驚喜的神色。
這是她這幾日踩踏出來的——不知不覺間,陸陸已經返回慣常活動的區域了。
此時陸陸的體力也已經差不多消耗完了,她喘著氣,也不用輕云訣了,在林間慢慢的走著,或許是因為回到了熟悉的環境,陸陸臉上出現幾分輕松之色。
在愉快的情緒中,陸陸一腳踏出,隨后只聽‘噗嘰’一聲,她踩中了一個軟軟的東西。
“嗯?”
陸陸低下頭,只見一片白白的東西。
這也是她最后所看到的畫面。
只見少女臉上的神情轉為迷惘,她的身體迅速的軟倒,幾乎是一秒內,她就陷入了深眠之中。
陸陸閉著眼睛,徐徐軟倒。但即將摔在地面時,她身下的泥土微微拱起,緊接著,一個白色的菌類,破土而出,一只粗壯的手臂,從白傘蓋下伸出,努力的撐住了她的身體。
啵、啵……森林里此起彼伏的響起了輕微的碎裂聲,一個個“蘑菇”拱出地面,等到它們徹底從土里爬出,抖掉身上的泥土,真面目才終于暴露。
只見站在陸陸身前的,是一群身高不足半米的人形生物,最高的一個也只有20cm,剩下大多在10cm左右,每個“人”頭上,都頂著一個白色傘蓋,遠遠看去,就像一片蘑菇群。
這哪里是什么蘑菇,分明是一群侏儒地精。
所謂侏儒地精,長久來,蒂亞斯主世界一直在爭論,是否要將這種生物列為智慧生物,還是干脆放到魔物里。
它們的長相很像地精,但智慧遠遜于地精,體型也更小,也幾乎沒有自己的語言、文明,更別說像地精那樣,掌握高超的冶煉技術。
大部分時候,侏儒地精都是作為某些部族的附庸,干一些臟活累活,比如此刻圍著陸陸的這群白傘蓋。
“抓、抓住……了!”傘蓋們小心翼翼的將陸陸的身體放平,站在最前方的一個侏儒地精,口齒不清的道,“我們、抓到了、尊貴的……殿下!”
“抓到了、抓到了。”
后方一群傘蓋紛紛附和。
一只傘蓋湊到陸陸跟前,小心的嗅了一下少女的氣息。
蓬地一聲,它的傘蓋變成了粉色。
這個變故令它驚慌的抓住傘蓋邊緣:“危、危險!殿下很危險,綁起來吧。”
傘蓋們又隨聲附和:“綁起來!”
它們一邊嚷嚷著,一邊開始搓起細細的白色絲線,像包裹蟲繭那樣,把昏睡中的少女給層層裹起,不大一會,一個白色的繭子就做好了。
領頭的侏儒地精一揮手,傘蓋們便各自抓住這繭的一角,運用起侏儒地精的天賦技能:土遁。轉瞬間,土地下沉,連同陸陸躺著的繭在內,幾十個傘蓋立刻就不見了蹤影。
林間靜謐,一陣風吹來,不大一會,連氣味也消散得十分淡薄了。
……
侏儒地精們拖著陸陸,在地下疾馳著,一路往北方而去。
漸漸的,林木開始稀疏,沼澤東一個、西一個的多了起來。
領頭的侏儒地精不時冒出地面,觀察一下方向,最終它在一個氈帳前停了下來。
若放眼望去,在沼澤之間的土地上,竟扎不少帳篷,粗略數去,至少有幾十個,陸續有人在這些帳篷間川行,打扮各不相同,不時還能聽見一些叫好聲,一群群彪形大漢,圍在一起,看幾個劍士對戰。
越往里走,帳篷就越密集,形色各異的雄性生物,也就越多。
行走間,侏儒地精不小心撞到了一名傭兵打扮的男子。
“走開!”
男子回身就是一腳:“滾!侏儒蟲也敢到營地里來。”
傘蓋們被踢得倒了一地,白繭也摔在了地上。
“你、你怎么敢!”領頭的侏儒地精口齒不清的道,“這、這是……尊貴的……殿下……”
大漢發出一聲嗤笑,抬腳就在白繭上踩了一下。
侏儒地精頓時發出一聲尖叫。
“滾開,”大漢用力將它踩倒,“什么尊貴的殿下,你們這些惡心的蠕蟲,看清楚了,前面是我們裂隙十二城的營帳,你敢用你那骯臟的腳踩上去,我就碾碎你們。”
他揮了揮拳:“快滾。”
侏儒地精悻悻然爬起來,重新將白繭抬好,因為大漢的警告,它們不敢再直線前行,而是繞著營帳走,但每到一個地方,幾乎都得到了惡劣對待。
至于它們抬著的白繭,也被不約而同的嗤笑。
等傘蓋們辛苦抬著白繭走到了東南最角落里的一個帳篷時,白繭已經滾得滿是塵土,還有好幾個明顯被踢出來的腳印。
侏儒地精掀開氈毯,興沖沖的朝營帳里的人道:“大、大總管!我們、找到了……!”
營帳中央,趴著一個渾身酒氣的男人。
他只穿著半截上衣,下半身衣物神秘失蹤……不過也不需要穿了,男子的下身,是一截光滑的蛇尾。
水蛇人·莫爾,醉眼朦朧的從桌上撐起身體:“什么?”
等看清楚柜臺下是一群侏儒地精,頓時皺起眉,不耐煩的:“你們怎么來了,去去,不是讓你們在祭典結束前,在森林里呆著嗎?”
“我們、沒有,違抗命令。”傘蓋結結巴巴的道,“我們……努力的,尋找……有價值的……東西!”
然后它高興的拽著白繭:“我們、找到了,殿下!”
一群傘蓋跟著喊:“殿下、殿下!”
男子頓時頭大如斗,他痛苦的捂著額頭,大吼道:“閉嘴!”
他伸出手,從柜臺里拽出一根煙管,捏開煙嘴猛吸一口,才覺得好受了點,睜眼瞟了一下被傘蓋們拖著的繭,見那泥巴落葉糊滿的樣子,就又撇開目光。
水蛇人莫爾,陰影沼澤水蛇一族的成員,也是這次魔眼祭典拍賣會的一個小主管。
不過因為能力低微,他所分管的,只是些不怎么貴重的東西。手底下也只有一群智商不高的侏儒地精。
這幾日荒原各個部族陸陸續續的來到陰影沼澤,扎起營帳,莫爾也一下子忙碌起來,他確實有命令侏儒地精們滾去森林里,但那只是這群傘蓋又蠢又無能,莫爾不想他們添亂而已。
“大、大總管。”
領頭的侏儒地精期翼的望著水蛇人:“我、我們,完成了任務……可以,回來了嗎?森林里……太多……魔獸,我們已經、死了……好多,同伴。”
它白白的傘蓋顫抖起來:“還有、魔蜂,魔蜂在……清絞山脈……”
莫爾根本懶得去聽這群侏儒在嘀咕什么,他磕磕煙管,頭也不抬:“出去吧。”
又指指白繭:“把這玩意也帶走,別在這堵著我的路。”
“可、可是,這是……殿下。”
一只手掀開氈毯,接著是一聲笑:“什么殿下,貴女殿下嗎?”
莫爾抬起眼皮,便見一名肥碩的男子,擠進了營帳。
男子外表與人無異,只是頭發是深綠色,皮膚也泛著淡淡的青綠。
這是林妖一族的塔克。與他一樣,也是一名管事,只不過因為最近林妖一族挺得血之君的看重,塔克分管的物品,要比他的貴重得多。
“原來是塔克大人,”莫爾生硬擠出個笑,“您有什么事嗎。”
“沒沒,”塔克呵呵笑道,“在外面聽見你的營帳里有動靜,就來看看。”
說著他故意瞟了一眼地上的白繭,塔克老早就看見了,也聽見了侏儒地精與莫爾的對話,與莫爾一樣,他也不認為這群蠕蟲一樣的傘蓋能找到什么好東西,但他故意做出一副驚訝的樣子:“這就是你命令侏儒地精們尋找的東西嗎?哈哈,不錯呀,好像是個大家伙呢。你要把它提交到拍賣會物品名單里嗎。”
莫爾心生惱意,他按捺著情緒,沒有搭話。
塔克繼續道:“這次魔眼祭典,確實來了不少人啊,你知道嗎,灰銹之城竟然有繼任者了,今早上帶著密盤剛到,你是沒看到裂隙十二城那些人的樣子,嘖嘖……不過灰銹城有個劍士,叫嚷著要在祭典上升到日光階,然后出發去尋找貴女,成為附庸……”
“哼,”林妖的臉上出現了一種混合著嫉妒的惡意,“就他那副樣子,還想成為附庸?他也配?貴女殿下們要是能看上他,我就把我的頭砍下來當球踢!”
發泄了一番惡意,塔克總算是覺得心情好了一些,見莫爾神色陰晴不定,他拍拍肚皮,假笑著道:“差點忘了。”
他伸出腳,將守在白繭旁的侏儒地精踢得老遠。而后抓起白繭,用力掂了掂。
“啊、啊!”
傘蓋們紛紛露出驚慌的神色,小小的身軀慌張的跑動著:“不、不可以……”
咚!
塔克一撇手,白繭重新摔到地上,侏儒們驚叫著,紛紛沖過去,一個傘蓋兒用身體墊在繭下,想要保護繭,卻無濟于事,反而被壓得吐出血來。
“這、是,殿下!”傘蓋憤怒的道。
“什么,殿下?”塔克嗤笑,“只有貴女殿下,才配得起這個稱呼,你們這些無知蠕蟲。”
他懶得再跟這些傘蓋糾纏,反正他這次來也就是為了擠兌莫爾,塔克拍拍手,假笑著道:“莫爾總管,我有個提議。”
“您看,反正您這的雜貨間,還有不少空位。把這個……”
他指指白繭:“當個彩頭,也不是不可以。”
“想想看,誰知道這里頭有什么呢?說不定真的是一位貴女殿下。”
說到這里,塔克自己哈哈笑了幾聲,顯然是覺得絕無可能。
“到時候,在正式拍賣前,往臺上一擺,5銅幣起拍,誰都能舉牌,也好炒熱氣氛,您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