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一周后, 股市和國內大宗商品市場在一波牛市上漲行情之后迎來了再度的調整, 這一次的下跌幅度比之前的那次更加猛烈。
沈赫鈞回江市之前就提醒過楊珂, 市場中期可能見頂,這次會是很好的做空良機。
他強烈的看空金屬, 以前在南興證券做金融分析的時候, 他的主攻方向就是金屬行業。
曾在十塊錢左右推薦過南都銅業, 后來南都銅業最多漲到一百多塊,公司和客戶在這支股票上面都翻了很多倍。
現在他很少沾股票了, 重心都轉移到商品期貨上, 不過因為有之前對行業的研究基礎, 他對銅價的把握仍然很精準。
一周前沈赫鈞查閱了公司研發中心提交的調研報告, 發現倫敦銅庫存已經創歷史新高,需求卻出現較大的萎縮, 通常這種供需不平衡的狀況很容易引起價格的大幅變化。
憑著敏銳的嗅覺, 沈赫鈞預感銅價將有一波流暢的下跌,他把這個分析跟楊珂做了交流, 楊珂便大膽的跟著他后面空了些銅。
果然商品市場如期下跌,而領跌的品種恰恰就是金屬,他們的賬戶很快就有了豐厚的利潤,這么多年來, 楊珂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手頭變得寬松起來。
不過雖然賺了錢, 她的心里卻總有一種煩躁不安的感覺,她不明白為什么產生這種預感,只是覺得冥冥之中有些不好的事情會發生。
事實證明女人的第六感總是很準的, 周三的晚上,陳曉宇突然在微信上給楊珂轉發了一條新聞:某公務員抵押房產炒期指巨虧,跳樓自殺。
本來這樣的消息楊珂也只當個茶余飯后閑談的話題而已,在金融行業這么多年,這樣自殺的見聞聽的也不少了,已是見怪不怪。
可是陳曉宇發過來后,特意提醒了她一句:“楊總,這好像是咱們客戶。”
她再仔細看了一遍新聞,里面描述的白先生很像她一個多月前開戶的“小白”。
新聞里說,白先生數月前炒期指賺了點錢,遂將家中房產抵押,又高杠桿配資重倉買入期指,結果最近股市無量暴跌,期指也連續下跌,白先生不僅虧光了自己的本金和房產,還欠下了配資公司一筆債務,走投無路之下于下午收盤后從自己單位二十幾層高樓跳下,丟下新婚沒幾年的妻子和年幼的孩子……
楊珂看完新聞后,趕緊撥打小白的電話,電話已關機,她又撥打陸子建的電話,那邊電話接通了是一陣的嘈雜。
陸子建似乎正在處理重要的事情,他很沉重的跟楊珂證實了這個不幸的消息,跳樓自殺的正是小白。
楊珂渾身一哆嗦,掛了電話眼淚就止不住的掉了下來,她實在不敢相信,幾個月前還在陸子建那里謙虛的請教她問題的年輕男人就這樣消失了。
他是那么彬彬有禮,那張燦爛的笑臉和充滿希望的憧憬眼神她至今還能記得。
她怪自己,當時礙于朋友的面子沒有勸阻他配資,也怪自己平時沒有多留意一下小白,要是及時提醒他注意風險,及早發現不對就勸他止損,可能也不至于會是這樣的結局。
太多的懊悔,太多的哀痛,楊珂甚至覺得自己有很大的責任,一個完整的家庭就這樣破碎了,一個可憐的孩子從此失去了父親。期指,究竟是天堂,還是地獄呢?
次日,楊珂依然沉浸在悲傷情緒中,就連接聽沈赫鈞的電話也很低落。
沈赫鈞了解緣由之后,很是震驚,沒想到這則轟動金融界的新聞主人公竟然是公司客戶,令他心情倍感沉重,然而他更擔心的是楊珂接受不了這個打擊,整天胡思亂想。
“別自責了,這不是你的錯。”他安慰道。
“是我的錯,我真不應該為了那點錢跟人合伙搞配資。”楊珂懊惱的拍著自己的頭,“我自己深受其害,卻沒想過去提醒別人。”
“這個行業就是這么殘酷,你我都不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事,只不過這次發生在你身邊,你才會這樣難過,別想太多。”
“其實并不僅僅這次發生在身邊。”楊珂黯然神傷,她想起了一直深藏心底不愿想起的一些事,“算了,不提了,我只是想到,他這樣走了,他的老婆和孩子以后該怎么辦啊?”
“如果你真的心不安……”他思考良久,“不如我們以公司的名義去慰問一下家屬,盡一份心意。”
楊珂覺得他這個提議不錯,至少能減輕她的內疚感,她當即聯系了陸子建,要到了小白家的地址。
因為行情比較大,沈赫鈞工作日無法脫開身,他們只能相約周末去客戶家。
經過幾個交易日的暴跌,沈赫鈞和楊珂的賬戶斬獲了豐厚的利潤,這其中他們還加了一點倉,沈赫鈞總體倉位控制在五成以內,楊珂的倉位已經到了八成。
沈赫鈞對此并不清楚,在準備來海市的頭天晚上,他去了江市最高檔的商場,隨便的逛一逛,想買點禮物。
商場里的圣誕氛圍很濃,歡快的圣誕歌曲循環播放,門口的大圣誕樹上掛著五顏六色的禮盒,各個商家都打出了促銷活動的標語。
沈赫鈞剛進門經過化妝品柜臺,就被一位濃妝艷抹的柜臺小姐給攔住了。
“先生,限量版的圣誕禮盒套裝,要不要看看?”
他停住腳步,注意力給吸引了過去,CHANEL,不錯的名字,他對名牌沒有什么研究,但是Sandy滿柜子的化妝品里似乎就有這個牌子。
這盒子真漂亮,金色的外殼上纏繞著閃金的絲帶,打開盒蓋,一股濃濃的香粉氣息撲面而來,這是一種充滿了誘惑的味道,有點像她,那個記憶中如冰般冷艷又如火般熱情的女人。
“先生,您覺得這款套裝怎么樣?”小姐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他。
“給我包起來吧。”他沒再多問。
周日那天,沈赫鈞坐高鐵來了,也許他只是找個借口過來,圣誕節快要到了,他和她之間需要一個了斷,這可能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私人的名義過來看她。
小白家住在海市比較偏遠的城區,離高鐵站不算遠,楊珂接了沈赫鈞就直接開車去了他家。
到了附近,正好看見一家銀行,沈赫鈞要楊珂把車停下,他去取點錢,她心領神會,正準備也下車取錢,被他攔住了,“我一起給就行了。”
一盞茶的功夫,他從里面出來了,手里多了個紙袋,他把紙袋放在了兩人的座位中間,楊珂撇了一眼,里面是好幾捆碼的整整齊齊的人民幣。
找到小白家的時候,他的妻子正在打包行李準備搬家,她告訴他們,房子已經被收回了,她剛剛才找到住處。
客廳里堆滿了一個個貼著膠帶的紙箱子,他三歲的兒子在紙箱子上爬來爬去,臉上身上都灰蒙蒙的,小男孩一個人玩的興致勃勃,儼然把那些紙箱子當成了他的兒童樂園。
他的臉上是天真爛漫的笑容,比起媽媽滿面的愁容和紅腫的眼睛,小男孩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桌上的相框里,是小白沉靜安詳的笑臉,他似乎正在看著他親愛的妻子和兒子,那眼神中還帶著不舍和留戀。
看到這一切,楊珂是一陣的心酸,她拿出早就買好的玩具汽車走上前去。
“寶寶,這個給你,喜歡嗎?”她摸摸小男孩的頭,把玩具遞給他。
“喜歡,阿姨真好,媽媽都不給我買。”小男孩朝他媽媽撅噘嘴,從箱子上爬下來,接過她手中的玩具就饒有興致的撕起包裝盒來。
小白的妻子放下手中的東西,黯然的看了一眼兒子,對楊珂說道:“謝謝你,楊總,我老公走了之后,一直忙著他的后事,根本就顧不上孩子,這孩子……可憐……”話沒說完,她又泣不成聲。
楊珂拍拍她的背,想安慰幾句卻哽住不知怎么開口,這時沈赫鈞把手中的紙袋遞給了她,“這是公司和我們個人的一點心意,發生了這種事,我們都很難過,有什么困難就跟我們說。”
“謝謝你們,謝謝……”那可憐的女人接過紙袋,感激的連聲道謝,語聲哽咽。
從小白家出來后,他們心情都很沉重,許久都沒有話說。
車開到他下榻的酒店,楊珂把車停好,辦好入住后他們就去了附近的shoppingmall吃飯。
已到晚飯時間,他們找了一家中餐廳,餐廳里很熱鬧,還有歌舞表演,楊珂坐在位子上看了會表演,心情才慢慢恢復過來。
沈赫鈞大概是見她情緒低落,想哄她開心,點了滿滿一大桌的菜,把負責點菜的服務員樂壞了,忙前忙后的不亦樂乎。
趁著上菜的空隙,他從包里拿出了禮物放到楊珂面前,“開心點,下周就是圣誕節了,這是給你的。”
“什么?”楊珂迷惑的接過禮物,小心翼翼的拆開金色的絲帶。
一個精致的四四方方的香水瓶映入她眼簾,瓶子上的logo很惹眼,她再熟悉不過了,她輕輕的揭開瓶蓋,鼻子湊了上去,一陣醉人的濃郁香氣撲鼻而來。
“謝謝,你怎么知道我喜歡香水?”她收起瓶子,有些驚喜。
倒不是因為他恰好猜中了她的喜好,而是驚喜于他居然能主動給她送禮物,他們畢竟不是男女朋友,從她一開始撩他起,她就從未期待過這些。
“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只是逛街的時候偶然看到,感覺適合你就買了。”
楊珂心里一動,她自己也收藏過這樣一瓶香水,只是她很少噴這種香艷的味道,因為實在太誘人,太曖昧了,至少以前,她覺得并沒有適合噴NO.5的場合。
吃過晚飯出來,時間還早,兩人經過同一層樓的影城,看到幾對情侶正在排隊買票,楊珂看一眼身邊高大俊朗的男人,突然很想和他去看場電影。
楊珂工作后很少去電影院,主要是沒有戀愛,也沒有心情,盡管宋文杰也曾經提議過要請她看電影,但是她寧愿窩在自己的床上抱著ipad看肥皂劇,也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影院。
可是現在,有些不一樣,她想要體會一下和他戀愛的感覺。
沈赫鈞當然也注意到了電影的宣傳海報,看到楊珂渴望的眼神,他低聲問道:“想看電影?”
她點點頭,他馬上會意的拉起她的手朝售票處走去。
這男人太善解人意,太懂女人心了,楊珂心動之余又是一陣的失落,可惜他不是她的男朋友。
沈赫鈞買的是情侶包廂,進了影院,找到座位,周圍很快就黑漆漆的一片,屏幕上開始出現廣告畫面,他很貼心的遞過來飲料和爆米花。
這樣的時刻,楊珂覺得自己就像戀愛中的女人一樣,有些幸福,她想起了自己的初戀時光。
那時她還是學生,周末的晚上,他們也喜歡一起去學校的電影院看場電影。
那時的她會幸福的靠在男友肩頭,吃著他塞到嘴里的爆米花,欣賞著大屏幕上的電影。偶爾的,當電影上出現男女主親吻的畫面時,他就會悄悄的扳過她的臉,溫柔的親吻她。
可惜這樣的甜蜜,她已經很多年沒有體會到了。
不記得什么時候,她變成了這樣的女人,精神空虛,除了身體的欲望,除了不斷追求金錢,再沒了其他的期待。
沈赫鈞滿足了她的小女人愿望,盡管他們坐在情侶專座還保持著距離,可是有他在身邊,這樣的感覺還是很美妙很特別。
電影劇情并不精彩,是一個俗的不能再俗的愛情故事,講的是一位漂亮的女律師和自己的妹妹同時愛上了一個霸道總裁,總裁在和女律師的朝夕相處之中愛上了女律師,正當兩人陷入熱戀之中的時候,總裁的公司出現了危機,為了解決危機,總裁不得已娶了青梅竹馬的富家千金,而女律師在失戀之后,又被妹妹發現了她和那個男人的戀情,最終患抑郁癥的妹妹竟然跳樓自殺……
如果不是男女主的顏值很高,楊珂覺得這電影應該不會有太高的票房,不過沈赫鈞似乎看的很認真,他斜靠在座位上,手搭在她背后的椅背上,不動聲色的盯著屏幕。
對于楊珂來說,電影本身是否好看已經無所謂了,重要的是跟什么人在一起,她其實無心欣賞電影上的畫面,只是心不在焉的吃著爆米花,用眼角余光去偷撇一旁男人俊美的側臉。
兩個人似乎都在默默的較勁,他的手一直若有若無的放在那里,卻始終沒有落到她肩上。而她縱然有很多次想吻他的沖動,最終還是克制住了自己,他們之間只有歡愛,沒有其他的感情,他若不主動,她又豈能有所行動?
電影散場,已是午夜,他們靜靜的散步朝酒店走去,小路上幾乎看不到行人,只聽見她高跟鞋空洞的聲音。
昏黃的路燈拉長了兩個人的影子,她看著那兩個影子慢慢的合在一起,又慢慢的分開,心中有些凄然。
靜默了半天他沒話找話的問她:“覺得電影好看嗎?”
“不好看。”她淡然回復,“兩人相愛一場,女人工作丟了,愛情沒了,妹妹也走了,可是男人卻什么損失都沒有,還娶了別人,這種結局實在讓人不能接受。”
他聲音里帶著淡淡的笑意,“你怎么知道那男人沒損失,可能他一輩子心里都有遺憾呢。”
“最多也就是遺憾罷了,真要是個有擔當的男人,就不應該讓心愛的女人獨自承受這樣的結局。”
楊珂看了沈赫鈞一眼,他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收斂,眼睛直直的看著前方,似乎在思考她的話,半晌才認真的回復她,“有擔當并不表示就可以任性的為了愛放棄一切,他也是身不由己,很多時候,在現實和責任面前,愛情其實微不足道。”
“那如果你是他,你也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會。”
他回答的很干脆,楊珂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涼意,這樣的沈赫鈞令她很陌生,卻又并不奇怪,也許男女之間的差異就在此,也許這才是他的真實面目。
作者有話要說: 這本書的名字和內容在晉江應該屬于小眾題材。
可能有些小天使會覺得男女主都很渣,好像都腳踏兩只船,其實并非如此。他們在遇到彼此之前,心里都沒有別人,只是每個人過去的經歷讓他們無奈的選擇了那樣的生活。
要說三觀不正,最初兩人在一起的確動機不純,只是為了尋歡作樂,并沒有想要認真的談場戀愛,可是后來慢慢的卻發生了變化。
也許太過現實的題材總是不討人喜歡吧,作者君只想認真的講述一個故事,這個故事不會是童話,可能有遺憾,不管怎么樣,很感謝愿意聽我講故事的小天使們。愛你們~
☆、第 22 章
回到酒店已是深夜, 楊珂心照不宣的留了下來。
一切都顯得那么自然, 她去浴室洗了個澡, 換上酒店里寬大的白色浴袍,微敞的領口露出白皙的脖頸, 她往耳根和手腕上噴了點NO.5, 濃郁的香氣在浴室里彌漫開來, 她看到鏡中的自己,周身散發著性感的味道。
等沈赫鈞去浴室洗澡的時候, 楊珂點了根煙, 斜靠在房間落地窗前看著美麗的夜景, 窗外就是沿江, 依稀可見江上的燈火、游船,對岸高大的標志性建筑被霓虹包裹, 五顏六色璀璨的燈火交相輝映、此起彼伏。
這座城市如此嫵媚, 如此誘惑,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好好的欣賞它了。
正在發呆之際, 一雙有力的臂膀從背后抱住了她,她整個人被攬在他寬闊的胸膛里,他低頭輕吻著她的耳垂,粗重的氣息噴在她耳邊, “好香, 在想什么呢?”
“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在這里待了這么多年,如果我的人生不發生轉折, 可能我現在應該結婚生子了吧。”她的聲音清淡,眼神黯然。
他微微滯了一下,小心試探道:“那為什么沒結婚呢?”
楊珂嘆了口氣,用他剛剛的話回應道,“因為在現實和責任面前,我被人放棄了,就像你所說的,比起某些利益,愛情實在微不足道。”
沈赫鈞聽出了她話中的意思,他一時沉默無言,只是有些心疼的擁緊了她。
楊珂把煙掐滅,慢慢轉回頭,正對上他黑沉的眼眸,眸中一如既往的深邃,隱隱透出憐惜之意。
他穿著同款的白色浴袍,腰帶松松的系著,露出若隱若現的胸肌,濕濕的短發垂在額前,看起來清爽帥氣,這是另一種味道的沈赫鈞,她的心微微顫動。
“不說這些了,人生苦短,還是要及時享樂。”楊珂伸出手,細長柔軟的手指輕撫過他英俊的臉,帶著挑逗的意味又慢慢的移到他的浴袍之中,用指尖輕撓著他緊實發達的肌肉,那是他最性感的男人特征。
他被撓的癢癢的,眼中的火焰漸漸燃起,幾番撩撥之后,他一把把她橫抱了起來,朝床邊挪去……
燈滅了,窗簾半掩著,月光燈火投射進來,將紗簾的影子映到墻壁上,隨著微風在墻上移動。
這移動的風影仿佛蒙了一層薄紗,朦朦朧朧的透著神秘,如少女羞澀的眸子楚楚動人,撩動著男人的心。
沈赫鈞像欣賞一件藝術品般的欣賞著面前的女人,夜色中的她周身散發著冷艷的幽香,完完全全的把他吸引了過去,他沉迷在情.欲之中,有種想把她吞沒的沖動,他們肌膚緊貼,時而凝望,時而熱吻,一起享受著屬于彼此的美妙時光……
這一夜是那么漫長又是那么短暫,燈一忽兒亮一忽兒滅,人一會兒起一會兒睡。
沿江江畔是那樣的沉靜,靜的仿佛只剩了他們的聲音,這聲音越是熱鬧便越顯得夜的沉寂。
不夜城的霓虹永遠是不知疲倦的閃耀著,這一夜的海市是平凡的普通的,可是對于楊珂和沈赫鈞來說卻記憶深刻,沒有第一次的疲累,也沒有第二次的倉促,只有更默契的千般風情、萬般銷魂……直到天邊開始泛起一絲魚肚白,兩人才終于沉沉的睡去。
睡的天昏地暗,一直睡到沈赫鈞的手機開始不停的響起來,他們都還沒完全清醒過來。
等他迷迷糊糊睜開眼接電話的時候,才發覺都已經是上午十點多了,電話是總部交易部的汪經理打來的。
“沈總,出事了,今早的交易員下錯了單,本來應該把賬戶的期銅空單給平掉,卻不小心又空了進去,現在公司主打的這款產品已經出現了較大的虧損。”汪經理慌慌張張,說話的聲音都有些變了。
“跟張總匯報了嗎?”
“張總今天沒來,聯系不上,只能跟您匯報。”汪經理焦急的回道。
“蔣總呢?”
“也找不到,電話不接。”
沈赫鈞一陣的頭疼,怎么偏偏這個時候,高管們都不見了,自己又不在江市,雖然產品交易不屬于他分管的范疇,但是眼下,公司利益至上,他不能分的那么清了。
想了想他只能先穩住汪經理的情緒,讓他盡快做出判斷將單子處理掉。
“可是今天的行情太大了,我實在不敢亂做主。”汪經理說。
“把銅的現價和持倉報給我,另外早上的開盤價、最高價、最低價……。”沈赫鈞冷靜的說道。
汪經理趕緊按他的要求報了價格,沈赫鈞略一沉思,感覺不妙,馬上答道:“趕緊市價把持倉全部平掉。”
“沈總,剛剛價格又下來了一點,要不要再等一等?”汪經理還有些猶豫。
“不能等了,現在處理損失還小,等一會恐怕就平不掉單子了。”
汪經理趕快掛了電話,沈赫鈞放下手機卻從床上跳了起來,連衣服鞋子都顧不上穿,拿一條浴巾把下身一圍,就光著腳跑到書桌前打開筆記本電腦。
“出什么事了?”楊珂被吵醒了,揉著惺忪的睡眼問道。
“有大行情。”沈赫鈞盯著電腦屏幕,頭也不抬。
行情果然很大,不知道突然出了什么消息,股市期市都開始報復性反彈,前期越是跌的猛的,反彈的力度就越大,市場一片大紅的喜慶氣氛,可對于他們這樣的空頭來說,簡直如一場噩夢。
楊珂不知道出了什么大行情,把浴袍隨便一裹便湊了過來,看見這樣的漲勢,她不禁呆住了,立刻想到自己手里留了很多期銅的空單。
這一次她鬼使神差的下了重倉,倉位達到八成,也許是這段時間交易都太順風順水了,所以她才會忘了紀律變得貪心起來。
雖然做的是趨勢,但是對于杠桿交易者來說,任何一次突發事件所帶來的影響都不容忽視。
今天市場這根大陽線一下子就漲回到一周前的水平,把之前的跌幅幾乎都吞沒了,這樣的漲幅,似乎也改變了之前判定的軌道路徑。
他們把各自的交易軟件打開,沈赫鈞的巨額盈利幾乎快沒了,而楊珂的賬戶不僅盈利全部回吐,連本金都損失不少。
倆人手忙腳亂的趕快把手中的空單都平掉了,好在平的還算及時,沈赫鈞略有盈利,楊珂的本金虧損也不多,如果再晚幾分鐘,可能就會是另一種結果。
平完單子,沈赫鈞又給汪經理打了個電話問他錯單的處理情況。
“您說了之后我們就馬上處理了,幸虧當時平了,價位還不錯,損失基本不算太大。”汪經理這次說話輕快了很多,他滿是崇拜的問道,“沈總,您當時怎么知道還要漲?現在大部分品種都漲停了,如果不及時處理,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沈赫鈞懸著的一顆心放了下來,他微微一笑,“因為那些歷史價格和持倉都刻在我腦子里,你一說現價,我就知道已經破位了。”
打完電話,他總算松了口氣,這一夜貪歡代價可真不小,他竟然忘了今天是交易日,前期的盈利就這么沒了,還差點釀成大的損失,不過好在工作上的問題處理的還比較及時。
他知道,對于一個公司來說,任何一次風險的不謹慎處理都會帶來致命的打擊。
沈赫鈞訂的是晚上六點的高鐵回江市,看看時間還早,又不能再繼續膩在酒店里了,他準備下午到分公司去看看。
兩人穿戴整齊后,到外面吃了個午餐,就一起開車往公司方向去。
路上,沈赫鈞接到了大股東江投集團董事長賀致遠的電話,得知他此刻正在海市,賀致遠便提到宇林證券總裁陳長江的侄女。
“小沈,陳總今早跟我通過話,提到了你,陳總的侄女就在你們海市分公司做財務,你要多關照關照他的侄女啊。”賀總話中有話。
“陳麗芳?”沈赫鈞的腦海里立刻就浮現出那張圓圓的臉蛋,原來是她,他當即不動聲色的回復道,“沒問題,賀總您放心,這點小事還勞您親自打電話來,就是陳總不說我肯定也會關照她侄女的。”
一旁開車的楊珂轉頭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復雜。
☆、第 23 章
到了公司, 正好是交易時間, 楊珂把辦公室讓給了沈赫鈞, 自己到另一間大戶室去辦公。
沈赫鈞剛坐下就又接了好幾個工作電話,都是因為找張民權沒找到, 把工作匯報到他這里的。
接完電話稍微空閑點, 他打開電腦開始觀察今天的行情。
外面前臺嚴路泡好了茶正準備端過去, 陳麗芳走過來攔住了嚴路,“我送過去吧, 正好找沈總有事。”
陳麗芳敲門進來, 把茶放到桌上, 沈赫鈞道了聲謝, 繼續盯著行情。
過了一會他意識到送茶的人還站在這里沒走,疑惑的抬起頭, 面前的女孩圓乎乎的臉蛋, 大又亮的眼睛盯著他,他這才想起來這女孩是誰。
想到賀總電話中的囑托, 沈赫鈞預感她有話要說,便放下手中的鼠標,溫和的問道:“是不是有事?”
陳麗芳點點頭,雙手搓著衣角, 似乎想說什么又難以啟齒。
見她有點緊張, 沈赫鈞指指沙發,笑著說道:“小陳,坐下來說吧。”
陳麗芳坐了下來, 醞釀了一會開口,“沈總,我……有點事情想求你。”
“哦?說吧,什么事?”沈赫鈞聲音低沉輕柔,看她的眼神也格外耐心。
“我想調回江市總部。”陳麗芳咬了咬唇。
沈赫鈞一愣,詫異的問道,“為什么要回總部呢,這里不好嗎?”
他聽張民權提過,陳麗芳的叔叔曾經希望侄女留在海市,所以才把她安排到海市分公司,現在陳麗芳來找他卻是想離開這里,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恩,我在這里工作的不開心,跟男友也分手了,沒什么親戚朋友在這邊,我家在江市,家人都在那邊,所以我想回去。”
陳麗芳的說法很合情合理,沈赫鈞沒理由不答應她,但他還是想知道她說的工作不開心是什么原因,這里是楊珂的地盤,難道她對這個小姑娘不好嗎?
“工作的不開心?是怎么回事呢?”
這男人的一句關懷,竟讓陳麗芳鼻子一酸,眼眶都紅了,她盡力克制住自己的委屈說道:“反正工作的不開心,楊總對我誤會太深,我實在待不下去了,在這里我沒有歸屬感。”
“有什么誤會?我可以去找楊總談談。”
陳麗芳搖搖頭,“不用了,沈總,其實我一直很盡心盡力的完成本職工作,但是如果領導天天看我不順眼,那我就沒有辦法繼續待下去了。”
沈赫鈞濃眉微皺,果然他猜的沒錯,跟楊珂有關,他思索良久答道,“那好吧,既然你提出來了,肯定是深思熟慮的結果,我同意你的請求。”
他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心里隱約覺得陳麗芳跟楊珂之間有挺大的矛盾,究竟是什么矛盾,他只能去向楊珂求證了。
“她要走就走吧,我沒什么好說的。”楊珂正在大戶室里抽煙,見沈赫鈞過來問起陳麗芳的事,就淡漠的答了一句。
“你是個領導,怎么還跟員工賭氣呢?”沈赫鈞見她在使小性子,便想勸勸她。
這一勸,反而把楊珂的火氣勸上來了,她把煙狠狠的掐在煙灰缸里,抬頭冷笑一聲。
“她做錯了事情,我就批評了她一次,她就好像我把她怎么著了,我找她談話她不理,態度惡劣至極,虧我當初還想自己墊錢幫她把客戶的損失補上呢。”
她憤憤然的說道,“她在背后誹謗我的話我就不提了。我給員工開會的時候,她都是拿白眼對著我,根本不把我這個上司放在眼里。哦,對了,最近她還變本加厲了,上班遲到早退,讓她打卡,她居然把考勤卡都撕了。我只能扣她工資,結果她跑來就指著我鼻子罵。是,她是關系戶,我又不能把她炒了,你們總部的領導們都不讓動她,你說我怎么管的好她?你最好把這個禍害弄走吧,我已經忍了很久了,她再在這里待著我都不想繼續干下去了。”
楊珂越說越激動,把滿肚子的委屈一股腦的噼里啪啦沖著沈赫鈞倒出來。
本來今天賬戶虧了就讓她心情相當郁悶,再加上沈赫鈞對陳麗芳的袒護,更讓她無法忍受。
明明是她受了那么多委屈,沈赫鈞不去批評做錯事的人,反而質問起她來,一下子就把她的火爆脾氣勾起來了。
其實說到底,還是因為他們之間有了這種不為人知的親密,她心里竟然開始排斥沈赫鈞對其他女人的好。
忘了這是在公司,忘了這是自己的上司,就這樣對他發火,多少也有點撒嬌的意味。
“你也是個倔脾氣,做領導的就要善于溝通,跟下屬之間不好好溝通,一味的互相頂著干,怎么能相處的下去?”
沈赫鈞從楊珂簡單的幾句發泄中已經基本了解了前因后果,沒想到她們居然鬧成這樣,怪不得都驚動了陳總和賀總,他都有點替她擔心,“哎,你這個性啊,得罪了上面的領導,以后想在公司有好的發展都挺難了。”
“我的個性怎么了?我做錯什么了?”楊珂越發的生氣,沒想到他竟然這么看她,根本不是她的錯,到現在居然演變成她的個性不好了。
她蹭的從座位上站起來,就要往外走,“沒發展就沒發展吧,我難道不能走人?全國這么多公司,我這樣的業績還怕沒公司要?”
沈赫鈞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很無奈的擺擺手,做了個安撫的動作。
楊珂自然是不能理解沈赫鈞的苦心,如果這番話是從張民權或者蔣維的口中說出來,她也許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并反思。可是莫名的她就因為他沒有幫她而感到萬分失望,就想朝他撒氣。
他是沒有看見那個女孩跟自己作對的樣子,有時楊珂真是恨不得扇她幾耳光,但她還是忍住了沒發作。
以她高傲的個性,她根本不屑于去跟這樣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計較什么,但忍耐不代表她就好欺負,她不在言語和行為上去和陳麗芳發生激烈沖突,她可以在績效和工資上給她懲罰,但沒想到這丫頭竟然搬出后臺來壓她,更沒想到連沈赫鈞都不幫自己,委屈加上氣憤,她的眼淚幾乎都要出來了,她壓著自己,努力的深吸了一口氣。
沈赫鈞看她這副委屈的神情又有些心疼了,他想,她不能理解他,那就以后再慢慢跟她解釋吧。
他當然知道她很不容易,她過去一定吃了很多苦,昨晚她的那番感慨聽來叫人心酸,自從他們有了親密關系后,她就不再是一個和他完全不相干的女人了,他想在事業上幫助她,能讓她少受點苦,就算他們不是戀人,他也希望盡自己所能讓她更加順利,他不希望她給上面的領導留下不好的印象。
這樣一想,沈赫鈞往辦公室外看了看,見周圍沒有人,便帶上了門,把氣呼呼的楊珂攬入懷里,“好啦,知道你委屈,我幫你解決這個問題就是,別生氣了,生氣容易長皺紋。”
楊珂掙扎著想把他推開,他卻越抱越緊,他的胳膊強壯有力,她哪里是他對手。
掙脫了半天他還是紋絲不動,她擔心動靜太大驚動了外面的員工,只能捶著他的胸口,嘴里小聲嘀咕著:“這是辦公室,別讓同事們看見了。”
辦公室的門雖然緊閉,百葉簾雖然都拉起來了,但門是那種磨砂玻璃材質的,頂端鑲了一圈裝飾用的透明雕花玻璃,如果仔細貼上去看,完全可以看到室內的一切。
意識到這些,沈赫鈞才稍稍松開了她,正想調侃幾句,卻聽到外面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一個黑影從玻璃后一晃過去了。兩人都驚得后退了一步,楊珂趕緊推開他,開門四處張望了一下,卻看不到任何身影,她的心中充滿了不安。
沈赫鈞晚上六點多的火車回江市,楊珂送他到高鐵站,一直到進站和她揮手告別,他鯁在心中的話都沒有再說出口,他覺得對她說那些,有點殘忍。
這個女人并沒有要求他什么,她是個明白人,她很清楚他們之間應該保持的距離,在床上她柔情似火,下了床就能恢復冷靜的姿態,他還需要說些什么呢?
也許他更該好好想想他和Sandy之間的事,后天,她就要到達江市了。
晚上九點多到了江市站,司機小盧剛接他出站,他就接到了鐵哥們徐秋生的電話,徐秋生在深市做生意,出差路過江市,也是剛到機場,沈赫鈞馬上就讓小盧開車去了機場。
等接到徐秋生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沈赫鈞讓小盧把他們送到酒店附近,找了家飯店請他吃宵夜。
兩人邊喝酒邊海闊天空的聊起往事。
他們大學住同一間寢室,又是上下鋪,當年他倆一起逃課,一起在網吧打通宵游戲,一起追女孩子,不過情場上徐秋生總是敗給沈赫鈞。
當年的徐秋生是個窮小子,正如他的名字一樣土氣,他是個農村出身的孩子,黑瘦黑瘦的,總喜歡穿一件顏色臟兮兮的夾克。
他個頭矮,成績也一般,除了在家干農活練就的一副硬朗的好身體外加一張能說會道的嘴,他幾乎沒有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
班上很多人都瞧不起徐秋生,也只有沈赫鈞對他好,經常請他吃飯,借錢給他,甚至連衣服都送給他穿。
徐秋生雖然貌不驚人,可卻是個癡情種子,他曾瘋狂的追過班上一個家境不錯的女生,給她寫了好多的情詩,最后才發現,那女生暗戀的居然是沈赫鈞。
說起這些,徐秋生很是忿忿不平:“阿竣,別看當年女生都瞧不起咱,可如今這漂亮小姑娘都上桿子貼著咱呢。”
這話沈赫鈞信,徐秋生今非昔比,大學畢業后,同學們讀研的讀研,工作的工作,出國的出國,唯有徐秋生沒什么背景,成績又不突出,只勉強進了一家工廠做銷售。
可是沒多久那家廠效益不好面臨倒閉,徐秋生只能辭了工作南下到深市發展,做過房屋中介、保險推銷員、證券經紀人,后來拿著一點積蓄和從沈赫鈞這里借到的錢去創業,吃了不少的苦,慢慢的把公司做大,成了名副其實的暴發戶。
暴發后的徐秋生整個人都膨脹了起來,他依然癡情,只不過這個時候的癡情就演變成了風流。
兩個人聊起往事總有說不完的話,其間徐秋生的手機一直就沒有停歇過,除了生意電話,他頻繁的收到短信,一開始他還回復兩條,后來不耐煩了就沒再理會短信。
過了一會電話干脆直接就打過來了,徐秋生曖昧的接著電話,解釋不回短信的原因,那語氣那腔調,不用猜,沈赫鈞也知道這不是他老婆。
“寶貝,過幾天就回來陪你。”徐秋生接電話并不避諱好哥們,沈赫鈞佯裝吃菜,其實心知肚明。
這年頭,誰在外面沒點花花腸子呢,他也司空見慣了。
他給自己點了根煙,低頭玩起手機,微信上楊珂在朋友圈發了張照片,是沿江的夜景,看起來很像是從昨晚的酒店窗口拍攝的,照片還配了一段文字,很是惆悵。
“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的云,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
底下他能看到的幾個人點贊評論,都是一個單位的同事。
有人調侃:美女,思春啦?
還有人評論:景色不錯,缺少美人。
沈赫鈞知道這段話是沈從文寫給張兆和的情書,他不太明白的是,這段文字配這個圖到底是幾個意思?她是在追憶過去的戀情,還是在回味昨夜的激情呢?
這女人心思深沉,令他產生了一些好奇心。
還在沉思著,徐秋生的聲音越來越不對勁了,電話里的女人好像在跟他吵架,他不耐煩的敷衍道:“我現在在外面有事,等我回去再說。”
那邊仍然不依不饒的不肯停歇,最后徐秋生惱火的扔下一句:“要么你就自己去醫院。”然后啪的一聲掛了電話。
沈赫鈞被他這一頓火搞的莫名其妙,茫然的看著他說:“怎么啦?火氣這么大?”
“女人真麻煩。”徐秋生倒了一杯酒,“懷孕了,非要逼著我離婚。”
“哦?那你怎么辦?”沈赫鈞一驚,開始為哥們捏一把汗。
他知道對于已婚男人來說最怕碰上這種事,似乎懷孕就是那些女人的殺手锏,有了這殺手锏,她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向男人逼婚了,可問題是,沒有哪個男人想主動離婚,像徐秋生這樣的男人永遠停止不了獵奇的腳步,根本不想用一段新的婚姻來拴住自己時刻變化的心。
“怎么辦?給一筆錢讓她走唄。我是不會離婚的,我老婆陪著我一起苦日子過來,要我拋棄她我做不到。”
“既然知道,你還不消停?阿生,別嫌我多嘴,你該收收心了。外面那些小姑娘,你不能對她負責,就不要耽誤人家……”
徐秋生喝了口悶酒,打斷沈赫鈞:“別說我了,說說你吧。這女人多了確實也挺麻煩,我能理解你不婚主義的想法。不過煩歸煩,人還是得結婚組織家庭的,你到底打算什么時候給林珊一個交代?”
沈赫鈞的臉沉了下來,“不知道。”
“阿竣,不是我說你,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看我兒子都快上幼兒園了,你還這么單著。你能拖,關鍵是人家林珊拖不起了,你們這么些年我是看著過來的,如果不是你,恐怕我早就追上她做上門女婿了,我都不跟你爭了,你趕緊還是把她娶了吧。”徐秋生勸道。
“能別提這茬嗎?煩著呢。”沈赫鈞狠狠的抽了一口煙,皺緊了眉。
“你還猶豫什么?你當年南興那事,如果不是林珊,你恐怕早就……”徐秋生咽了咽唾沫,看了眼沈赫鈞緊鎖的眉頭,沒再說下去。
沈赫鈞似乎并沒在意,他怔怔的盯著酒杯,回味著徐秋生的話,繼續喃喃道:“我確實虧欠Sandy很多,是該給她一個交代了,她后天就回國。”
☆、第 24 章
圣誕節不知不覺的來臨, 平安夜這天午后沈赫鈞去了機場。
航班降落沒多久, 沈赫鈞就在人群中看到了林珊, 她化著精致的妝容,挎著愛馬仕的包包, 一身白色領口綴滿雪白絨毛的呢子大衣顯得雍容華貴, 把她的膚色襯托的愈加水嫩。
林珊朝出口張望, 一眼就看到了沈赫鈞,她高興的朝他揮揮手, 拖著箱子就奔了過來, 細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有節奏的響聲。
“阿竣, 好想你。”林珊撲上來就扔下箱子, 一把抱住他的脖子,給了他一個法式熱吻, 全然不顧機場周圍異樣的眼光。
沈赫鈞被她吻的直往后退, 尷尬的把她輕輕推開,“走吧, 我爸媽在家等你。”
“嗯,叔叔阿姨都還好吧?”她親密的挽起他的胳膊。
他應了一聲,從地上拿起她的行李,朝外面的停車場走去。
“這次回來待多久?”路上他邊開車邊問道。
“你想我待多久?”林珊從副駕駛上湊了過來, 下巴抵在他肩頭, 試探性的問道,“我不走了好不好?”
“你爸會同意?公司怎么辦?”
“怎么辦,找職業經理人唄。讓你跟我去紐約你又不肯。”她撅起嘴來。
“Sandy……”沈赫鈞清清喉嚨, “你在紐約,就沒有遇到過優秀的青年才俊?”
“什么意思?”她眼睛瞪的大大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很認真的一字一頓道,“阿竣,你知道我對你的感情,我等了這么多年,不是要等其他什么青年才俊。”
“我知道,開玩笑的。”沈赫鈞掩飾道,勉強擠出一絲笑,沒有再多話。
林珊奇怪的看著他,有些不安,想從他臉上看出什么答案來,然而那張俊毅的側臉上并沒有太多的表情。
她對他的感情的確如長河一般傾訴不盡,她記不得從何時開始,青春期青澀的記憶中便全是他的身影。
她纏著爸爸一定要留在國內讀大學,最終她如愿以償的跟沈赫鈞考入了同一所大學的金融專業。
她所做的一切無非都是為了他,這個和她青梅竹馬的男人,這個她早就暗許終生的男人。
只不過,沈赫鈞一直都把她當成妹妹看待,大學時代,他還曾經幫助自己的好哥們徐秋生給她遞過情詩,當時她以為那情詩是他寫的,羞澀的收了下來。當她看到落款的徐秋生的名字之后,她從自習室找到沈赫鈞,當場把信紙撕的粉碎扔到了他臉上。
后來,沈赫鈞有了女朋友,林珊喝醉了酒,趴在徐秋生身上痛哭了一場,徐秋生差一點要跟沈赫鈞絕交。
再后來,她去美國讀研,聽說他跟前女友分手,就特意從國外跑了回來,當看到他摟著一個更加美艷嬌媚的女孩時,她的心剎那間被撕的粉碎。
想起這些往事,林珊還頗有感慨,是不是她的誠心最終感動了上天?是不是她終于可以真正的擁有這個男人了?
沈赫鈞父母家在江市城中區一棟小區的頂層復式,這是一處年代久遠的小區,小區內的多層樓房顏色古舊,外觀看起來并不起眼,但是這里地理位置很好,鬧中取靜,綠樹成蔭,居住的也大多是江市早期的富貴人家。
沈家父母早就做好了準備,沈赫鈞的媽媽更是期待已久,林珊一進門,她就像迎接女兒一樣拉著她的手親熱的噓寒問暖。
“珊珊,怎么瘦了?工作太忙了嗎?”
“珊珊,你父母身體還好吧?他們什么時候回國?”
沈家和林家是世交,他們的父親曾經在同一國企任職,沈赫鈞和林珊從小就是在這里長大,對于沈家父母來說,林珊就像他們的女兒一樣,甚至她早就是沈母心中不二的兒媳人選。
沈赫鈞的父親一直在國企的領導崗位上待到退休,而林珊父親多年前從國企跳出來后,自主創業,后來她家的私企生意越做越大,最后把全家移民到了美國,公司也遷到了紐約。
而林珊研究生畢業后,也就理所當然的去公司幫助父親打理生意,只不過這些年來,她人雖在國外,心里卻一直牽掛著國內這個男人。
“阿姨,工作有點忙,不然早就回來看你們了,這是我給您和叔叔帶的禮物。”
林珊邊說邊打開行李箱,從里面取出從美國帶回來的營養品和化妝品。
“你看你,那么遠,還帶這么多東西,多重啊。”沈母嗔怪著,臉卻笑開了花。
晚餐是在外面吃的,沈赫鈞在酒店預訂了圣誕大餐,給林珊接風洗塵,一家人吃的熱熱鬧鬧,好不開心,沈父還破例喝了二兩茅臺,對于這位準兒媳,老兩口恨不得馬上給兒子把她娶回家。
吃完飯散步回家后,沈母給林珊準備房間。
老兩口不喜歡爬樓,一直住在樓下,樓上共有三間房,兩間臥室一間書房,其中一間主臥是沈赫鈞的房間,另一間客臥被沈母打掃的干干凈凈,鋪上了新買的被單和床褥,就連洗漱用品都準備了一套全新的。
沈赫鈞去臥室洗了個澡,穿著寬大的浴袍,頭發濕濕的走了出來。
看看時間還早,他打算去書房看會盤,路過客臥門口的時候,里面傳來母親的聲音,似乎談論的話題跟他有關,他的腳步停了下來。
“珊珊,我看你們春節前就把婚給訂了吧。”
“阿姨,我沒問題啊,可我總覺得阿竣他……不太想結婚,他心里好像還在想著那個前女友。”林珊的聲音有些低沉。
“你是說那個蔡艷?都過去這么久了,那個女人后來不是給她老板包養了嗎,阿竣親眼見到的,他早就死心了。”
“真的死心了嗎?”
“真的,放心,你是沈家的恩人,沒有你就沒有阿竣的今天,我不會再讓任何女人破壞你們的……”
“……”
沈母的語氣很強勢,沈赫鈞再也聽不下去了,他鉆進書房,下意識的點了根煙。
電腦扣扣上楊珂的頭像亮著,他點開聊天對話框,頭像的照片是她的一張生活照,很清純很性感,沈赫鈞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用這兩個完全對立的詞語來形容她,然而她真的就是給他這樣的感覺,百變、莫測。
他在對話框里輸入幾個字,又把這幾個字給刪掉,然后直接關了扣扣。
還是不去招惹她了吧。雖然他不明白,此刻為什么又會不可抑制的想起她,想起他們在一起的那些場景。
這些場景愈清晰,他就愈是煩躁。
他只能狠狠的抽煙,吞云吐霧之間可以讓那些片段更模糊一些。
電腦上的夜盤行情跳動著,桌上的煙灰缸里已經扔了不少煙頭,他翻看報告,計算各種價格、持倉,在軟件上畫圖,讓自己全身心的投入。
書房門悄悄的打開,林珊穿著真絲睡衣進來了,她臉上的妝還沒卸,頭發散在肩頭,看的出刻意修飾的痕跡,卻掩不住疲態。
站在沈赫鈞身后看了一會屏幕,見他一直沒說話,她便從背后抱住了他,把臉埋在他肩頭,“阿竣,過節怎么還不忘工作?”
“國內圣誕不放假,照常交易。”他頭也沒抬,“你怎么不去睡覺?坐了那么久的飛機。”
“不想睡,好不容易見到你,我想和你多待一會。”林珊往沈赫鈞懷里一鉆,就勢坐在了他的腿上,頭頂抵著他的下巴。
他卻毫無反應的繼續在電腦上畫著線,似乎懷里根本就沒有她的存在。
“阿竣,剛剛阿姨跟我談了談。”她等了一會,終于忍不住打斷他。
“嗯?”
“她希望我們春節前就訂婚。”
沈赫鈞拿鼠標的手定住了,烏黑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黯然,“這么急?”
“這還急?我都等了五年了,你說過,五年后會給我答案。”
林珊著急的摟著他的脖子,卻被他輕輕的推開,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抓了根煙塞到嘴里,慢慢的踱到窗前,也不急著點煙,只是思考了一會才艱難的說道,“可是我現在一事無成,事業才剛剛起步。”
“那有什么關系,你去我們林氏企業,難道不比現在這家公司好的多?”
“Sandy,我說過,我不想讓人家認為我沈赫鈞只能靠女人上位,我要有我自己的事業。何況,我身上還背著那樣的罪名,禁入證券行業,你知道這對我是多大的恥辱?不洗清罪名,我怎么可能心安理得。”
“難道你還在耿耿于懷那件事?”
“啪”的一聲,他點著了打火機,火苗亂竄,湊近嘴邊,映紅了他半邊臉,他恨恨的說道,“那是我一輩子的污點,不能查出真相,不能抓到那個人渣,老子永遠都不能抬頭做人,這輩子都只能以沈赫鈞的名義存在這個世上,老子不甘心。”
“這并不影響我們結婚啊,你可以跟我去紐約,不管你叫沈竣,還是叫沈赫鈞,那里根本就沒人認識你,你和我一起經營爹地的公司,我們會過的很快樂。”
林珊走上前來,伸手抱住了他寬闊的腰背,仰頭看著男人沉黑的眼睛,“阿竣,你不可能找到那個人的,他早就消失了,南興把責任都推到你的身上,所有的證據都對你不利,你再調查也不可能改變即成的事實,如果讓別人認出了你,我們替你所做的一切就白費了。”
她的話不無道理,他好一陣沉默,往事又浮上心頭。
仿佛所有的噩夢都發生在那一年,一場發生在美國的次貸危機,導致華爾街的五大投行幾乎全軍覆沒,雷曼兄弟的破產更是令整個金融界震驚,這場危機很快就蔓延到全世界,演變成一場世界性的金融危機。
中國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巨大的沖擊,經濟放緩,大量實體企業破產倒閉。雖然危機還沒傳導到資本市場,但精明的銀行家們卻早就有了嗅覺。
那一年的春節前,沈赫鈞跟隨部門的調研小組,去他們準備投資的一家上市公司成貿股份進行調研。
隨著調研的深入,憑著敏銳的洞察力,沈赫鈞發覺這家以外貿出口為主的企業的資產負債率,并不像他們對外披露的報表中數據一樣正常,通過他收集到的真實數據進行推算,他得出的結論是,這家集團實際的負債率已經大大超過了以往和行業的正常值。
當時的金融危機其實已經波及到出口這一塊,如果高杠桿的負債率一旦受到危機的沖擊,支撐不住的情況下,很快公司就可能會破產倒閉。
沈赫鈞把情況在當時的調研會上進行了匯報,組長朱立華,也是他的上司,一位精明狡詐的中年男人卻直接敷衍了過去,“你只管往好的方面寫,我們趁現在股市還不錯,做一把行情,到時再減持也不遲。”
做為南興資管部的操盤手,沈赫鈞和另一位同事只能按照上司的指令大量購入成貿股份,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成貿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危險,反而被包裝成了優質上市公司,有重大資產投資項目,股價漲勢如虹。
他覺得奇怪的是,同時還有好幾家神秘的私募也在積極購入這只股票,導致它不間斷的出現漲停行情,一時之間,成貿竟成了資本市場炙手可熱的明星。
然而更不解的是,朱立華很快就離開了南興證券,沈赫鈞卻因為這只股票的操盤業績表現出色,被升了職,坐到了朱立華的位置上。
可是好景不長,沈赫鈞很快就嗅出了危機的味道。
春節后,當成貿利好消息不斷,股價仍然瘋漲之時,沈赫鈞越來越覺得不對勁,他始終對那個資產負債率數據心存疑慮,所以趁著市場過度瘋狂之際他趕緊把公司和客戶的所有股票全部清掉了。
與此同時,那幾只神秘的私募也都紛紛拋售,只剩下大量的散戶還在不斷的涌入,不斷的加杠桿買進。
成貿的瘋狂終于引起了有關方面的注意,監管機構開始派出調查組進駐上市公司,很快就揪出了企業對外披露虛假財報,與眾多機構聯手操縱股價的真相。
消息公布出去,第二天辰貿就以跌停開盤。在中小股東還心存僥幸之際,很快的,成貿出口業務就遭遇金融危機的巨大打擊,巨額負債問題終于浮出水面。
而由金融危機引發的股市暴跌,又令原本就毫無起色的成貿股份雪上加霜,一直到股票退市,這只股再也沒有打開過跌停板。
一樁樁事件互相牽連,引發連鎖反應,沒多久沈赫鈞和他的同事就以操縱市場行情的嫌疑被帶走調查。
調查經歷了幾天幾夜,那幾天幾夜簡直令他幾近崩潰,終身難忘。
明明之前他只是決策的執行者,明明他一直反對投資成貿股份,到頭來,他卻變成了主謀。
另一名同事一口咬定所有的決策都是他所做,所有的交易操盤都是他一人經手,就連上市公司的調研報告和利好信息都是從他那里傳出來的。
沈赫鈞極力辯解,然而調查組手中找到的證據都對他不利,所有報告簽字都經由他之手,更奇怪的是,那些由朱立華下指令的簽字記錄都神秘的失蹤了,甚至包括這個人,都已經找不到了。
彼時市場上都在傳言,南興證券年輕的操盤手與私募基金聯手坐莊,操縱了成貿股票的行情。
背負著這樣的罪名,沈赫鈞差點陷入牢獄之災,關鍵時刻,林珊的爸爸出現,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曾經一口咬定是沈赫鈞操縱了行情的那名同事突然翻供,頂替他承認了犯罪事實。
而他,從此不得不隱姓埋名,離開了南興證券。
雖然躲開了這場災難,但這些年,他從來不曾忘記那段恥辱,他一直在四處找尋當年把他推入火坑的朱立華,只有找到那個人,才能還他清白,也只有抓住那個人,他才能重新出現在陽光下。
然而那個人就像是從地球上蒸發了一樣,他苦苦追尋多年,卻一直杳無音信。
“Sandy,我說過會給你一個交代的,我一定會娶你的。”
沈赫鈞看著眼前這個一起長大的女人,這個他一直當成妹妹一樣愛護的女人,鄭重的承諾,“只是現在還不能去美國,不找到那個兇手,不將他繩之以法,我始終都不能安心。”
是的,現在的沈赫鈞,早已不是當年的沈竣,是林珊令他得到自由、重獲新生,薄情寡義不是他的處事原則,此刻,他還有選擇嗎?
“好,不去就不去,你要待在哪兒,我就在哪兒,等我把公司那邊的事情交接好了,我就回中國。”林珊把唇湊了上去,輕輕的吻住他的唇……
☆、第 25 章
林珊的圣誕假期結束就回國去了, 一切又歸于平靜。
和之前一樣, 楊珂在海市, 沈赫鈞在江市,他沒再去過海市, 她也沒有要求他過來, 兩個人除了工作上偶爾通個電話之外, 并沒有太多的交流。
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也許唯一有變化的, 就是楊珂的朋友圈更新多了點, 而他一如既往的默默關注她的動態, 卻從不點贊評論。
春節過后第一天上班, 沈赫鈞剛到辦公室,椅子還沒坐熱, 張民權就打電話把他叫了過去。
“我要辭職了, 辭呈節前就遞到董事會了。”張民權拋出一個重磅炸彈。
“什么?張總,怎么這么突然?”沈赫鈞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他一臉茫然的看著張民權。
張民權從辦公桌后站起身,朝他走過來,腳步還有些蹣跚,“其實不算突然了, 年前我一直在住院沒有告訴你們, 我的糖尿病現在有點嚴重,家里人一致要求我提前退休。”
沈赫鈞趕忙上前扶住他,把他攙扶到沙發邊坐下, “張總,您要是離開了恐怕公司會一蹶不振。”
張民權笑了,他心里清楚自己這些年業績不太好,沒能抓住機遇讓公司發展起來,景通的市場占有率一年不如一年,股東也早就對他不滿了。
他的確年齡大了,沒有年輕人那么大的沖勁,也不想冒險做一番前途未知的事業,況且身體這種狀況,也沒法再繼續做下去,也許離開才是他最好的選擇。
“赫鈞,你這是太抬高我了,我這些年干的挺吃力,股東那里頗有微詞,我自己心里也清楚,實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那是股東們不了解情況,如果不是你,景通不會像現在這樣一步一個腳印的穩定發展。”
張民權搖搖頭,“其實,我現在離開并沒有什么問題,有你在,景通的未來根本不用擔心。赫鈞,我非常看好你,你剛來公司就有很多想法,也幫我解決了不少困難,通過這幾個月的配合,我覺得你應該更能勝任這個職位,你一定能帶著公司走出困境。”
“可我……經驗還不足。”沈赫鈞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雖然他內心深處很渴望這個位置,卻又對自己的資歷不夠自信。
“不會的,我已經向董事會推薦了你,但董事會是否能采納我的建議就不知道了,你最近還是多跑跑股東單位,去找找賀總吧,以免節外生枝。”
“還有……”張民權頓了頓,壓低了聲音,“你目前有一位很厲害的對手,他的優勢也很明顯。”
沈赫鈞心中一驚,他知道張民權指的是蔣維,他私下聽人說過,蔣維近幾月跟董事會的幾位董事來往密切,不知道是否跟這有關。
張民權難得跟沈赫鈞說這么多貼心話,他心里很觸動,當初他作為空降新人剛來到公司,他就對他賞識、重用。
工作上是上司,生活中是恩師,他們在一起的合作也是非常愉快,盡管他也曾在心里對張民權的優柔寡斷和保守作風有過不滿,但突然一下子他要走了,把這幅重擔交給他,他感覺前所未有的壓力和不舍。
同時又有了那么點憧憬,如果他能夠爭到了這個位置,那就離夢想近了很多。
從總裁辦公室出來后,沈赫鈞的腳步有些沉重,他在自己辦公室的窗前來來回回的踱著步子思考問題。
正如張民權所說,他還年輕,有沖勁,他想要借助現在的事業平臺,洗白他過去那段不堪的歷史。
被判為五年證券市場禁入者,他不能繼續待在原先的地方,景通成了他最好的去處。他不僅要抓住陷害他的那個罪魁禍首,讓自己真正的擺脫嫌疑,同時也要向別人證明,無論是沈竣,還是沈赫鈞,都是金融行業的佼佼者。
他要證明,過去他是一名優秀的操盤手,現在他是一位出色的管理者,他能把景通推向輝煌的夢想之巔,讓它成為行業老大,那才是他個人價值的體現。
沈赫鈞并不是個利欲熏心的人,過去在南興就沒有刻意爭取過。
可也正是南興的那段經歷讓他意識到,在這個名利場上,不爭不斗只能成為待宰的羔羊。到景通后,他更深刻意識到這點,這里高層斗爭的殘酷性讓他不得不像個勇士一樣去迎接挑戰,甚至不擇手段。
現階段他要做的,就是打敗他最強有力的競爭對手——蔣維。
沈赫鈞在辦公室里想了很久,終于給大股東江投集團董事長賀致遠打了電話。
江投集團是一家大型綜合金融投資集團,旗下擁有房地產、信托、保險、基金、商業零售等全資和控股子公司,同時還參股證券、銀行、貿易等領域。
集團離景通不算遠,兩三站路的距離,沈赫鈞剛到賀致遠的辦公室門口,就聽見門把從里面轉動的聲音,接著門打開,蔣維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兩個人一碰面,互相都愣了一下,沈赫鈞令自己鎮靜,很自然的沖他一笑,蔣維隨即唇角上揚,略點點頭,有種成竹在胸的得意。
看來,他早已得到風聲,先他一步了。
賀致遠坐在黑胡桃木質的大辦公桌后面,看見他進來,直起身子表示歡迎,真皮座椅在他身下發出咯吱的聲音。
沈赫鈞往他對面一坐,秘書就端了杯茶進來放在他面前,賀致遠嘴唇一咧,露出不太整齊的牙齒,“赫鈞,來嘗嘗,這是今年新上市的猴魁。”
沈赫鈞端起茶杯,猴魁長長的葉片飄在水中,青翠碧綠,他輕輕吹了一下,啜飲一口,頓覺清香入肺。
“好茶,不過賀總,我那里還有一點頂級的大紅袍,應該會更合您的口味,等會我讓司機放到你車上。”
賀致遠心照不宣,沒有應答。沈赫鈞知道賀致遠是個嗜茶之人,所以就順勢跟他聊起茶道文化,并不急于跟他談及正事。
幾句話聊開后,賀致遠倒是耐不住了,他知道他此行的目的,所以話鋒一轉,切入正題,“赫鈞,民權要辭職的事你應該知道了吧?現在董事會正在考慮接替他的人選,你和蔣維都是考察對象,民權倒是極力推薦你,不過蔣維勝在比你在公司時間久,經驗更豐富些……”
聽他這么說,沈赫鈞心里很清楚,總裁人選沒最后定下來之前,他和蔣維的這場暗中博弈會相當激烈,他想了想不露聲色的說道:“賀總,我相信您的眼光,也尊重董事會的決定,無論誰當總裁,都是希望能把公司做大做強,讓股東利益最大化。”
“那當然,說實話,我也比較看好你的,林董事長當初跟我推薦你的時候就說了,你是個能干大事的人。”
賀總在這個時候把林珊的父親提出來,似乎也對沈赫鈞有所暗示。
他能進景通,自然少不了林珊父親的舉薦,所以他才能成功的空降景通成為副總裁。
賀致遠跟林珊父親相熟并不奇怪,作為一家跨國公司,林氏企業和江投集團其實有很多業務合作項目。
當初林父是希望這位準女婿能進入自家企業,幫助女兒一起經營產業。可是最終,他只是請求林父幫他隱瞞身份,推薦他去了景通這一純金融投資公司。
林珊一直以為,是沈赫鈞對金融投資的極度偏愛才令他割舍不下這個行業。
“過段時間就要召開董事會了,江投集團雖然是景通的主要控股股東,但宇林證券、榮盛控股以及成天集團所持有的股權加起來超過了我們,所以,即使董事長提名你做總裁,那三家股東派出的董事一旦投反對票,你還是勝算不大。”
“還有件事我也要提醒你,景通現任董事長年事已高,恐怕不久將退休,總裁作為董事會的董事,未來會直接作為董事長的人選,所以此次總裁的確定至關重要。”
賀致遠沒有再把話挑明,但沈赫鈞已聽懂了他的話外之音,景通現任的董事長只是掛名,公司大小事宜其實都是總裁在做主。
一旦董事長退下,那總裁也就順理成章升任一把手,如果不爭取這個先機,以后就更難有上升的可能。
但是,要爭得總裁之位,除了江投兩位董事的支持,另外幾位董事的選擇也很重要。
此時此刻他覺得去打探蔣維會采取什么行動已經沒有意義,最重要的是他自己能抓住誰,江投自然是他首先需要抓住的。
沈赫鈞突然靈機一動,想起來一件事,“賀總,您上次提到過說有個親戚想找個操盤手,不知現在是否還有這樣的需求?”
賀致遠一怔,思考了一下答道,“嗯,應該還有需求的,你有認識的人?”
“我認識一位操盤手,叫周浩瑋,不知道您聽說過沒有,他是個傳奇人物,從身負巨債,到資金億萬,只用了短短幾年,現在很多大資金都在找他操盤,但他輕易不接資金,也許我能想到辦法。”沈赫鈞說道。
“周浩瑋?”賀致遠略一沉思,似乎對這個名字有點印象,“你真能說服他?”
“有一半的把握。”
“那好,我讓親戚過幾天去找你。”賀致遠沒再多問,他相信沈赫鈞的辦事能力。
沈赫鈞口中的周浩瑋的確是一個充滿了傳奇色彩的人物,他曾經也做過南興證券的自營資金操盤手,后來辭職自己單干,從股票起家,又轉到期貨,沒想到一鳴驚人。
短短幾個月,他從十萬塊的小資金做到千萬,在金融危機那一年,他的交易更是如魚得水,一下子跨入了億萬富翁的行列,成了金融圈的神話。
他被譽為中國版利弗莫爾,更令人不能置信的是,他還非常年輕,不到三十歲,行事低調,雖然圈內很有名,卻鮮少有人見過他的真實面目。
傳聞中周浩瑋是個情商極低的宅男,他性格極其內向,從不與外界交流。很多慕名而來求他操盤,甚至拜師學藝的人都被他擋在了門外。
而情商極高的沈赫鈞過去不僅跟他是同事,更在他困難時期幫助過他,雖然很多年未曾聯系過了,此番他也不確定周浩瑋就肯答應他,但是為了這總裁之爭,他覺得無論如何也值得嘗試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杰西·利弗莫爾(Jesse Lauriston Livermore,1877——1940),生于美國麻州,20世紀20年代紐約華爾街活生生的傳奇人物,是那個時代最花哨的百萬富翁。他是很多金融從業者的偶像,投資天才。
作者君的書桌上常年擺放著他那本著作《股票大作手回憶錄》,那是一本教科書式的傳奇著作,由利弗莫爾本人口述,記錄了一代投資天才的輝煌投資生涯。
可惜的是,利弗莫爾最終破產自殺,一代悲情天才從此隕落。
無論他的結局如何,他的傳奇,他的神話,對于金融從業者的影響是不可磨滅的。
☆、第 26 章
和周浩瑋的會面比想象中順利, 沈赫鈞打聽到他在海市的別墅后, 就直接上門去請他出山。
三國有劉備三顧茅廬, 請出諸葛亮,他也做好了多次上門的打算, 還好周浩瑋不至于像對其他人一樣把他拒之門外, 只是一直閉口不談他的合作請求, 沈赫鈞也不著急,對待這個人, 他有足夠的耐心。
除了江投在董事會的兩票, 沈赫鈞心里還在盤算著其他幾位董事。
江投集團、宇林證券、榮盛控股和成天集團都是公司的參股股東。
榮盛控股是一家民營投資企業, 持有景通15%的股權, 派出的董事跟沈赫鈞打過幾次交道,私營企業用人比較注重能力, 如果私下托關系走后門可能適得其反。
成天集團, 是一家國有大型集團公司,持有景通10%的股權, 董事有國企背景,跟江投、林氏企業都有一定的交情。
只有宇林證券他尚未打過交道,宇林證券持有景通30%的股權,除了江投集團, 宇林證券位列景通第二大股東, 公司董事長陳長江直接兼任景通的董事,在景通董事會中說話頗有分量。
如果能再爭取到宇林證券的支持,那總裁之位基本是十拿九穩了。
對此沈赫鈞有點信心, 因為這個陳長江就是公司財務陳麗芳的親叔叔,他可以先從陳麗芳這里下手。
不過蔣維也不是傻子,陳麗芳的這層關系他自然清楚,而且他知道蔣維已經不止一次的找過陳麗芳。
沈赫鈞覺得自己無論哪方面反應都似乎比蔣維慢了一拍,不過不要緊,想在一場戰役中勝出,先下手為強固然重要,后發制人往往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在摸清了敵人的招數之后,找出我方的優勢,集中兵力,各個殲滅,所以這場無形的暗戰才剛剛開始,很難說誰占據了優勢。
沈赫鈞略一沉思,撥通財務室陳麗芳的電話,把她叫來辦公室。
陳麗芳從海市調回總部沒多久,沈赫鈞的電話令她受寵若驚。
接完電話她從包包里掏出小鏡子捋捋頭發,整了整衣領,就三步并作兩步往副總裁辦公室奔去。
陳麗芳站在沈赫鈞面前,臉因為興奮變得紅撲撲的,越發顯得圓潤。
沈赫鈞溫和的喚她坐下,烏黑的眼眸深沉悠遠,眼里含著淺淺的笑意,這神情對女人有著致命的吸引力,陳麗芳的心一下子就醉了。
“沒什么特別的事,就是問問你,回來這段時間怎么樣,能不能適應工作?”男人磁性的嗓音低沉柔和。
盯著那雙沉黑深邃的眼眸,陳麗芳有幾秒的失神,待反應過來的時候,她臉上的異色早被他盡收眼底,他只是不動聲色的等著她的回答。
“能適應,我覺得這邊待著真的很好,工作也有積極性,謝謝沈總關心。”她的聲音不自覺的發顫,暗含著一種莫名的激動。
“那就好,你做財務也有兩年了,應該要爭取更大的提升空間。”沈赫鈞話中有話,陳麗芳還來不及細想,他就突然話鋒一轉,“你叔叔最近忙不忙?”
陳麗芳一愣,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現在公司私下早就傳聞,張總要辭職,沈總和蔣總成了總裁競爭的熱門人選。
而在沈赫鈞找她之前,蔣維已經不止一次的對她表示過親近,不過她內心里還是希望沈赫鈞能成為總裁,她有自己的小私心。
“沈總,這周日晚上我叔叔會去醫院看望生病的爺爺……”陳麗芳神秘的說道。
“嗯?哪間醫院?哪間病房?”
“市一院,309號病房。”陳麗芳就等著他這么問。
“好,知道了,小陳,以后好好干……”
沈赫鈞仍然沒有把話挑明,只是站起身來,走到陳麗芳的身邊,意味深長的輕拍了一下她的右肩。
這本是個平常的動作,可對于陳麗芳來說,卻理解為曖昧,她立刻感覺右肩一陣麻木,像被電擊了一下。
一直到從沈赫鈞的房間走出來,她都仍然不敢相信剛才的一幕,看似距離遙遠的男神,此刻竟如此的靠近,有一種突如其來的幸福感,她下意識的從身上摸出手機邊走邊打給了陳長江,“叔叔,現在有空嗎?我想跟你談談。”
話音未落,卻被一個高大的身影給堵住了,她抬頭,蔣維正面帶微笑的站在她面前,“小陳,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她只好對著電話匆匆道,“我現在有點事,回頭再打給你。”
這已經是這段時間陳麗芳第三次去蔣維辦公室了,她一下子覺得自己變得重要起來。
蔣維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挺拔的鼻梁,眼睛雖然不大,但卻炯炯有神,身材略有些中年男人的發福,但難掩他外型的俊朗。
他也算有風度氣質的男人,跟他交往不多的人,是無論如何不會把他和一個有手段有野心的男人聯系在一起的。
如果不是沈赫鈞的空降,蔣維在公司的寵愛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人。要是把他比作周瑜,那沈赫鈞就是諸葛亮,由于沈赫鈞的出現,把原來蔣維所有的優勢都奪走了,令他現在每一步都走的這么艱難。
蔣維的臉上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陳麗芳跟他接觸并不多,以前在海市的時候她不熟悉他,回總部這段時間,每次電梯里,公司走廊里碰見,他都會很親切的跟她打招呼。
陳麗芳其實對他還是有幾分好感的,但這好感僅限于覺得他是個隨和易親近的領導而已。
可惜了,如果不是沈赫鈞,這個人其實還是不錯的。陳麗芳心里這么想。
一個公司有兩個出色的人,競爭總難免殘酷。
“最近工作累不累?加班多不多?”蔣維仍是一段關心的話語做為開場白,兩人都心知肚明的等待著切入正題。
“還好,就是月初和月底忙點,加班比較多。”
“如果你能坐到何經理的位置,這些加班做賬的事就不用你來完成了。”
陳麗芳一驚,她沒料到蔣維會突然這么說,趕忙澄清道:“蔣總,您別開玩笑,我哪里有那個能力。”
陳麗芳說的是大實話,并非她沒有向上爬的野心,而是她有自知之明,無論是資歷還是能力,她暫時都不敢覬覦財務經理的位置。在還沒摸清財務部每個人的底細之前,她是不敢把自己的這份野心暴露到臺面上。
“我說你有那個能力你就有,你要知道,做個普通的小會計有什么意思?真正有前途能運籌帷幄的是財務負責人,CFO,那才是一個公司的大管家,你不應該妄自菲薄,要相信自己。”
蔣維循循善誘,陳麗芳低頭不語,她蠢蠢欲動的心還真被這番話撩撥了。
見她沉默,蔣維從辦公桌底下的柜子里拿出一個包裝好的紙袋。
“小陳,這是我上次去香港的時候給你帶的禮物,一直忘了給你了。”他把紙袋遞到陳麗芳面前。
陳麗芳朝紙袋看了一眼,里面放了一只包包,包包上的圖案是經典的LV標志,她馬上推了回去,“蔣總,這么貴重的東西我不能要。”
“不貴重,從香港買的,比大陸便宜很多,給幾個同事都帶了,你就不要客氣了,再客氣就是看不起我了。”蔣維不容分說又把紙袋塞到陳麗芳手上,“拿去吧,你們小女孩喜歡的東西,你不要我只能扔掉了。”
他說的那么輕描淡寫的,似乎這就是個幾十塊的地攤貨,如果她不要,倒好像真不給他面子似的,她只能接過了紙袋,心里卻開始不安起來。
蔣維許諾她財務經理的職位,又送給她LV的包包,如果蔣維當上總裁,似乎她的好處不會少。
可是沈赫鈞怎么辦?
雖然他沒有承諾她什么,也雖然他沒有送什么貴重的禮物給她,可是她對他總有點其他的想法,一位事業有成的單身上司,有沒有可能發展發展?
☆、第 27 章
沈赫鈞一個月內跑了三次海市, 都是去拜訪周浩瑋的, 雖然周浩瑋一開始拒絕了他的提議, 但是他幾次三番的跑下來,周浩瑋口氣竟有了點松動。
這是個好現象。
第四次去找周浩瑋的時候, 沈赫鈞終于給楊珂打了個電話, 他沒有明說是什么事, 只說給她介紹了個大戶,讓她去約好的地點找他們。
楊珂按約定在下午四點趕到了會所, 向工作人員報了自己姓名后, 便被帶到了一間很私密的包廂。
“楊小姐請在這里稍等片刻, 沈先生陪周先生打完高爾夫就過來。”
楊珂點點頭, 往沙發上一靠,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這是一家中西合璧的高端會所, 包廂內歐式壁爐、明代紫檀扶閣和上世紀出品的Fendi沙發, 年代錯亂的陳列在一起,并不顯得格格不入, 反倒處處透出低調的和諧。
楊珂捧起面前的青花瓷茶杯,腦海中疑問不斷。
海市最高端的會所,沈赫鈞居然在這里面見客戶,想來這位客戶一定不是尋常之人。
一個時辰的光景, 包廂門被打開了, 沈赫鈞和一位陌生男人走了進來。
他們都穿著休閑式運動裝,男人中等個頭,身材消瘦, 長相普通,厚厚鏡片后有一雙犀利的眼神,看起來像是個剛踏出校門的學生,書生氣十足,站在高大挺拔的沈赫鈞身邊,尤顯弱不禁風。
這就是所謂的大戶嗎?楊珂看向沈赫鈞的眼神帶著質疑。
他顯然讀懂了她的疑問,唇角一勾,笑著對兩人介紹道:“這是我們海市分公司美女老總楊珂,這位是投資界最傳奇的操盤手周浩瑋先生。”
“周浩瑋?”楊珂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輕聲重復了一遍,臉上是驚訝和不信,“是那個傳說中的中國利弗莫爾?我沒有弄錯吧?”
周浩瑋的臉上剎那間有了一絲羞澀之情,他上上下下盯著楊珂看了一圈很認真的答道:“是我,但不是什么利弗莫爾。”
楊珂看看沈赫鈞隱藏嘴角的得意笑容,她終于信了,偷偷沖他眨了個眼,咧嘴淺笑。
果然是大戶,還是超級大戶,這沈赫鈞真是本事。
三個人上桌,沈赫鈞叫來會所服務員,“起菜吧,幫我開一瓶98年的Romanee Conti。”
紅酒開上桌,菜也一道道上來,楊珂舉著酒杯,頻頻的跟周浩瑋敬酒。
“周總,我可是您的粉絲吶,今日一見,真是三生有幸。”
楊珂曾經四處打聽過這位操盤手,也曾想慕名拜訪,結果被陸子建給打擊了,“算了吧,我們老總上門,他都避而不見。”
沒想到那等牛逼人物竟是眼前這貌不驚人的書生,不像許益弘那般的老奸巨猾,那就好對付多了,楊珂在心里簡直要樂開了花。
周浩瑋的話非常少,席間,總是沈赫鈞和楊珂兩人在一問一答,他除了偶爾“嗯”“哦”幾聲,就是低頭喝酒吃菜。
楊珂觀察了一陣,發覺這個男人雖然對沈赫鈞沒有表現出排斥,但是每次他提到合作的事情,他就低頭不語。
看來,沈赫鈞還沒完全搞定他,可能他還缺一把推力,欠一點火候,而這一點,她楊珂應該更擅長。
想到此,她從座位上起身,端著酒杯慢慢的踱到周浩瑋身邊。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大紅色V領的羊絨衫,下身是一條黑色羊毛包臀裙,緊身剪裁恰到好處的勾勒出她的曲線。
她俯下身子,湊近周浩瑋的耳邊,柔聲說道,“周總,我們來做筆交易如何?”
“交易?”周浩瑋聞到一陣香艷的脂粉香氣,他抬頭,正好看到她雪白的脖頸和那大紅毛衣包裹的渾圓胸部,他的眼神一時無處安放,竟然慌亂的閃爍不定。
楊珂得意的笑了起來,繼續挨近了他,“對,交易,一筆互惠互利,雙贏的交易。”
她抬眼看了看對面的沈赫鈞,他眼睛盯著近處的菜肴,面部有些僵硬,眉宇間明顯是不悅的神情。
楊珂笑笑沒再理會,她拿出手機,翻到相冊,打開其中一頁遞到周浩瑋面前。
“這是海市最豪華的交易室,高速光纖,專線直達幾大交易所,還有一個團隊供你調遣。”
她用手指又滑動了幾頁,“如果您不喜歡這個環境,我們公司里的交易室隨便你挑,風格裝修全按你的要求,寬帶服務器仍然是您一人獨享專用設備。”
“當然,這還不夠。”楊珂放下手機,若有所思道,“周總一定不滿足于替別人操盤,因為做交易總是不穩定的,就算是利弗莫爾這樣的金融大鱷,也有判斷失誤的時候,所以如果您能創立自己的品牌私募,做產品,我相信會更有利可圖。”
“創立私募?”周浩瑋再次疑惑的抬頭看她。
“對,我幫你注冊,幫你經營,幫你推廣,公司的法人是你,我來注資,股份均分,您覺得這個條件夠不夠誠意?”
成立私募其實是楊珂心中一個美麗的夢想,當初她花費大量精力投入交易的時候,就曾憧憬過這一天。
她想要掙很多很多的錢,還清家中所欠的債務,再把爸爸送到國外醫療最先進的地方去救治,她想依靠自己的力量改變命運,成為真正的白富美,無奈事實證明她沒有這樣的交易水平,而如許益弘飛哥那樣的高手都有自己的公司,誰又肯陪她折騰這些夢想呢?
周浩瑋嘴唇動了動,想了半天終于說道:“我考慮考慮。”
這些條件似乎有點讓他心動,楊珂看的出來,他很想做這些事,卻又分不開精力。
“那是自然,周總好好考慮一下我們的合作吧,考慮好了可以給我或者沈總電話。”楊珂嫣然一笑,從懷中摸出一張名片遞了上去,又湊近他曖昧的補充道,“哦,對了,我們這里有最美的交易員和研究員,提供各種特色服務……”
說完她沖沈赫鈞眨眨眼,對面的男人似乎并不覺得這很好笑,臉色越來越陰沉。
一頓飯吃下來,楊珂是極盡挑逗之能事,把周浩瑋逗的話多了起來,從開始的一個字語氣嘆詞增加到兩三個字,反而是沈赫鈞,比之前沉默了許多。
直到吃完飯送走周浩瑋,看著他的跑車駛離會所之后,沈赫鈞才沉著臉往露天停車場另一處走去,楊珂跟在他身后,看出他有情緒。
“你不高興?我不是解決了一個難題嗎?”
夜色之中,她追了上去,昏黃的路燈光線照在他英俊的側臉上,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是感覺有點嚴肅。
“你以前都是這樣解決問題的?你的業績就是這么做出來的?”他語帶譏諷。
這話不僅沒惹惱她,反而讓她覺得一陣溫暖,他這是在為剛才的事吃醋?他也會有這樣的時候?
楊珂淺淺的一笑,故意逗他,“這樣不行嗎?這是女人的優勢。”
她頓了頓,繼續刺激他,“像你這樣的有錢人,哪能體會我們這些窮人生存的艱難。”
他停住了腳步,猛一轉身,抓住她雙肩,漆黑沉厲的眼神很快就落到她臉上,看得出他正壓抑著某種情緒,胸口劇烈起伏,發出的聲音極其低沉,“楊珂,你就這么缺錢?你就這么……”后面兩個字他怎么都說不出口。
看著他認真的眼神,她覺得不能再跟他開這種玩笑了,她咬了咬唇,“我是缺錢,不過我沒做過什么不堪的事情。”
“你用對付我的那一套對付客戶,這不算?”
“對付你的哪一套?”楊珂追問。
只是片刻的愣怔,沈赫鈞突然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了,他松開她,靠在旁邊一輛車門邊,讓自己清醒了一下,“對不起,我今晚喝多了。”
楊珂看著他夜色中略顯沉默的背影,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卻停在了半空中。
不是跟自己說好的,絕不動心?
這個男人可以幾個月都不聯絡她,幾個月沒再理她,足以證明他把她當成什么樣的人,他們之間就是一場游戲,于她,是在夜深人靜之時的折磨。于他,也許早就Game over。
也罷,就這樣什么都不說,就將一段危險關系扼殺在搖籃里,也挺好的。
楊珂笑笑,又恢復了她的冷靜,她靠在他的對面點著了一根煙,聲音清冷的解釋道,“我之所以這么對待周浩瑋,是因為我覺得他無害。”
他看著她,不說話,她繼續緩緩道來,“他那么年輕,性格內向,眼神澄澈,一看就知道很少跟人打交道,我不過是盡量讓氣氛輕松活潑一些。他成名不久,成名之前一直是個埋頭K線行情之中的交易員,跟書呆子無疑,我判斷他從沒談過戀愛,甚至可能連女人都沒沾過,所以故意拿話撩他,是因為我覺得現在的他,除了交易上的成功,可能會對其他一些新鮮事物產生興趣,從這些地方突破,也許能夠吸引到他。”
“所以你其實是在對他進行心理戰術?”他似乎對她的分析有那么點贊同,竟然好奇的問了一句。
楊珂笑,“你可以這么認為吧,反正對于不同的人,做出不同的應對唄。像他那樣思想還有些單純的人,就算有玩的想法,也不會真正愿意那么去做,他還沒變壞,所以我一點不怕。”
沈赫鈞心下了然,朝她欺身而來,帶著歉意,“既然這樣,剛剛我說的話,你別介意。”
“所以你之前是吃醋了?”她故意問道。
他目光一滯,隨即搖搖頭,不肯承認。
“那是你認為我誘惑了你,我必定是個隨便放浪之人?”她不依不饒。
他有些害怕在這些問題上深入下去,趕緊打開車門,鉆了進去,“走吧,送我回酒店。”
她也坐了進來,卻并不開車,“為什么不回答我的問題?”
“楊珂……”沈赫鈞不敢看她的眼神,只是低頭思考著該怎么回答她,“以前的事是我不好,請你原諒我。以后,我會盡我所能在工作上幫助你。你如果有什么困難,比如說錢方面,我都可以幫到你……”
他還在艱澀的說著,楊珂突然感覺心臟像是被插入了一柄利劍,痛的她下意識的去摸了一下胸口,可她的臉上卻綻開了笑容,笑的她自己都感覺很夸張,仿佛抑制不住滿懷的開心,她答,“謝謝領導。”
引擎發動,楊珂盯著前方路況,猛踩油門,車如箭在弦上,飛快的沖出了會所停車場。
窗戶半開,初春的冷風吹了進來,她感覺有一點冰冷的液體順著臉頰流進了脖子里。
☆、第 28 章
從海市回去后不久, 周浩瑋就答應了沈赫鈞的合作, 他要求海市分公司給他分配獨立的交易大戶室, 私募基金的法人不用他的名字,只接受千萬級以上的資金募集。
這要求比他們預想的要寬松了很多, 沈赫鈞心下大喜, 他立刻就聯系了賀致遠的親戚, 那邊開出的資金正好有一千萬。
事情比想象中順利,沈赫鈞覺得江投的這兩票應該可以收入囊中了。
可是除了有國企背景的成天集團有可能會支持他, 其他幾票, 他仍然心中沒底。
他也知道, 大家掌握的信息一樣, 兩個人都使出渾身解數去拉攏董事,所以董事們的選擇變得更加不確定。
對于沈赫鈞來說, 他不打無把握之仗, 如果直到投票前的那一刻,勝負還未分, 那不符合他的行事風格。
所以他必須要占據絕對的優勢。
蔣維的優勢無非就是在公司待的久,在行業的年限也長,可正因為資格老,他在這兒也落下不少把柄。
他以前還是個業務部門經理的時候, 就生過不少事端, 底下的員工對他頗有微詞,有些小業務員手上有資源,被他知道了, 就會悄悄不動聲色的利用人家的資源把客戶開發過來,算到自己名下。
除了搶客戶,他還私底下幫人理財,說是理財,其實就是惡炒手續費,不僅給自己客戶炒,還鼓動別人的客戶把賬戶交給他炒,最后又能把別人的客戶忽悠過來。
那些年,他通過這些不光彩的手段給自己撈了不少好處。
除了大量的提成獎勵,他因為業務能力突出,年年被評為先進,高管們甚至包括股東領導都很欣賞他的能力,袒護他。
有幾個業務員忍無可忍,到張民權那里去投訴他,可張民權是個和事佬,不想輕易得罪業務骨干,采取了息事寧人的態度,一面安撫業務員,一面找蔣維談話讓他收斂點,對他卻沒有任何的懲罰。
此后他步步高升,由部門經理到業務總監再到公司副總,事業可謂春風得意,如果不是半路殺出個沈赫鈞,這總裁的位置肯定是非他莫屬。
在這些業務員中,丁璐璐曾經深受其害,也最痛恨蔣維。
丁璐璐原先在蔣維的手下任職,性格大大咧咧,被他搶走過不少客戶。
這還不算什么,丁璐璐在公司是著名的性感美女,長相很有特色,細長的眼睛,深陷的眼窩,厚厚的唇線,符合歐美審美觀的立體五官給她增色不少。
她的性格也是辣妹式的豪放,風情嫵媚,作風豪放,正因為這樣豪放的風格,大家對她的個人私生活也有很多誤解,而蔣維更是自作多情的以為,這個女人不時的在引誘他。
于是在一次應酬之后,酒喝了不少的蔣維差一點就把這位女下屬給潛規則了,幸虧她拼命反抗才得以逃脫。
第二天一上班,丁璐璐就去張民權那里告狀,不想蔣維人已經坐在了總裁辦公室里。
丁璐璐告狀不成,卻被蔣維反咬一口,他堅持認定自己是被女下屬灌醉誘惑,當時無論是高管還是普通同事都寧愿相信是她勾引上司未遂,也不信外表溫文爾雅的蔣維會去性騷擾她。
結果她成了生活作風有問題的女人,雖然最終如愿離開了蔣維的部門,但是她的名聲也壞了,連省外分公司都知道了總部有一位想靠身體上位的女員工。
因為這件事,丁璐璐每次提及都是一副恨不得要殺了那個男人的表情,而當總裁之爭出來后,她毫無疑問的第一個支持沈赫鈞當選。
且不說這位英俊男上司高瞻遠矚、運籌帷幄,是最合適的領導人選,就是他為人處世也是有禮有節,懂的分寸,沖著人品,她無論如何也要支持他。
丁璐璐開始給沈赫鈞出謀劃策,給他分析對手的弱點,她甚至找到以前一起聯名告狀的那些業務員,搜集了一些蔣維的罪證交給了沈赫鈞。
沈赫鈞知道她和蔣維的那些過節,他覺得這個女人可以好好的利用,也就不怕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丁璐璐,不怕把她當成心腹。
“沈總,你一定要把蔣維給壓倒,他要是當上總裁這個公司就完蛋了。”丁璐璐忿忿不平的捏緊了拳頭,“要不是賀總和張總護著他,他還能蹦跶到現在?”
沈赫鈞眉心緊皺,看看手里的幾張紙,搖搖頭,“這些證據并不能有力的打擊到他,除非……”
“除非什么?”丁璐璐的眼里由失望轉為希望,“你告訴我,有什么辦法,我就算豁出去了也會幫你。”
沈赫鈞看見這女人急迫的眼神,想了半天,才從位子上站起來,走到她身邊,俯下身子,悄悄在她耳邊說話。
丁璐璐臉上的神色由迷惑到頓悟再到欣喜,最后她拍了一下沈赫鈞的肩膀,“是個好主意,就這么干了。”
話音未落,響起敲門聲,還不等沈赫鈞回應,門突然“咔噠”一聲被從外面推開,交易部的一位小員工抱著幾份報表魯莽的闖了進來。
沈赫鈞站直身子朝門口一看,小員工驚訝的一張嘴,趕緊把報表放到桌上退了出去。
他還來不及發作,那個員工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平常送報表的都是交易部經理,今天卻換了個不認識的新員工,況且才剛剛月初,按照以往的速度,月報還沒有反復校對過是不會送到各高管手中的,他隱隱感覺那個交易部員工突然闖入是故意所為。
果然中午他去餐廳吃飯的時候,就感覺到周圍奇怪的眼神,員工們本來還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看見他端著盤子經過的時候,大家都低下頭開始認真的吃飯。
沈赫鈞故意不動聲色,但是整個下午都沒有聽到丁璐璐的動靜,他有些奇怪和不安。
快下班的時候,他打算去市場部轉轉,剛走到門口,就有人敲門。
門開了,是陳麗芳,她拿著一份報銷單據找他簽字。
沈赫鈞折回辦公桌旁拿了支筆,龍飛鳳舞的簽完遞給了她。
她沒有伸手去接,反而眼神犀利的緊盯著他,似有話要說。
“怎么了?還有事?”他溫和的問道。
“沈總,這段時間是關鍵時期,您一定要注意,別讓一些不好的傳聞傳到董事那里。”
陳麗芳說的很委婉,但沈赫鈞卻馬上猜到,一定是上午那個交易部的員工在公司說了些什么,他很鎮定的笑了笑,“小陳,謝謝你的提醒,清者自清,我沒有做過的事無需擔心。”
話雖然這么說,但沈赫鈞還是陷入了沉思,這個時候傳出來他的流言,明顯是針對他的,他也早就猜到了流言的始作俑者是誰。
蔣維又先發制人抓住了他的軟肋,他一定是收買了那名員工捏造他和丁璐璐的緋聞,畢竟丁璐璐有過前科,被人誣陷靠身體上位,那么她完全可以再被誣陷一次,何況還有“眼見為實”。
他知道,這個節骨眼上,隨隨便便的一點男女緋聞就足以給他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不過這次蔣維似乎抓偏了抓錯了,沈赫鈞不是個風流成性的人,他當然不可能利用職權潛規則誰,更不可能在辦公室就被女下屬引誘。
可是他也并非沒有污點,比如楊珂,他心里清楚,他的確不夠清白。他想,只要他和楊珂的那段經歷不被曝光,他并不懼怕這些污蔑。
還好事情的進展在他可控范圍之內,他和楊珂的經歷并未被牽扯出來,因為另一件更隱秘的事情被抖了出來。
沒幾天,賀致遠就親自給他打電話了,“赫鈞,怎么回事?你以前在南興證券是操盤手不是研究員?”
沈赫鈞一怔,對手速度真快,他還以為要揪著他的緋聞做一段時間的文章,這么快就把他的黑歷史給扯出來了?
索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不急不忙的答道:“賀總,我正想跟您說這件事,其實我不僅做過操盤手,還是當年轟動一時的成茂股份操盤手。”
☆、第 29 章
董事會一個多月后如期召開。
早上九點, 景通總部二十層大會議室里, 已經坐滿了人。
長圓桌兩端分別是公司董事和高管, 總裁辦的各位秘書穿行于會場,給董事傳遞材料和簽名, 現場一片安靜忙碌的氣氛。
沈赫鈞和蔣維分坐在長桌的兩端, 各懷心事。
在投票表決結果出來之前, 任何可能皆存在,兩個熱門人選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盡管他們心中都在盤算著對手的勝算多少。
沈赫鈞一直都不動聲色, 丁璐璐的臨門一腳能否給蔣維致命一擊呢?
他知道蔣維或多或少在董事面前對他進行了造謠中傷。
除了男女關系, 就是他在南興的黑歷史, 不過沒有關系,有林珊的爸爸從中周旋, 南興高層早就否認了沈赫鈞跟當年那起股票操縱案有任何的牽連。而其他董事那里, 賀致遠也幫他掩飾了不少。
很快的,會議開始, 主持人宣讀了議案,幾位董事輪流發表講話,都是些冠冕堂皇,沒有實質結果的官方語言。
就像一場殘酷的比賽, 當評委在最終宣判誰獲勝誰淘汰出局之前, 都會把比賽的雙方對手大大的夸贊一番,肯定他們的優點和成績,好讓每一個人都認為, 即使被淘汰出局了,也是雖敗猶榮。
整個會議一直到最后的記名投票環節才是真正有價值的開始。
唱票人開始宣讀收集到的各張選票,在長桌正前方放置了一張白板,上面列明候選人的姓名,每唱一票,就有工作人員在白板上的人名下劃上一筆。
成天集團的一票毫無懸念的投給了沈赫鈞。
江投的兩票并沒有全部投給他,而是一人一票。
榮盛控股的一票投給了蔣維。
這樣一來,兩個人的票數是2:2,最終誰獲勝,只能看宇林證券的那一票了。
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等待著唱票人宣讀最后一張選票。
蔣維看了看隔著幾個位置的沈赫鈞,臉上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陳麗芳收下了他的LV包包和暗藏的名貴首飾,陳長江也收下了他從古玩市場淘來的明代瓷器,他覺得已經勝券在握。
最激動人心的時刻終于到來,唱票人看了一眼選票,面無表情的報著:“宇林證券投給——”
他故意拖長了尾音,制造懸念,除了宇林的董事,其他人都好奇的豎起了耳朵。
“沈赫鈞。”
白板上沈赫鈞的名字下立即被劃上了重重的一筆,賀致遠首先從位子上站了起來,高聲宣布:“現在結果已出,沈赫鈞以一票優勢當選景通投資的新任總裁。”
掌聲響起,董事們都站了起來,上前與沈赫鈞握手,祝賀。
蔣維一下子傻了眼,他呆呆的靠在位子上,后背已經浸出了冷汗。
盡管會議室里溫度適中,蔣維渾身卻忽冷忽熱,他很勉強的對董事們擠出一絲笑意,心中卻憤怒無比:陳長江、陳麗芳,他媽的拿了錢不辦事,我要去揭發你們。
話還沒說完,手機就震了起來,他抓過電話,匆匆忙忙的躲到了會議室外。
是蔣維老婆打過來的,“怎么回事?剛剛有人匿名送了兩個包裹過來,好像是一件瓷器和一只包。我能不能收下?”
“收。”蔣維對著老婆吼了一聲就把電話給掛了。
會議室內的氣氛還很熱烈,大家都忙著跟沈赫鈞交談,沒有人注意到垂頭喪氣離開的蔣維。
原本對總裁之位十拿九穩的蔣維,此刻正腳步沉重的走在路上,一片落葉掉進了他的衣領。
他抓起樹葉往地上狠狠一擲,那枚葉子卻輕輕飄飄不肯落地,似乎故意跟他作對。
他狠狠的踢了一腳,悲從中來。
這一個多月的暗中較量,他使出了渾身解數,明的暗的,高雅的卑劣的,花了大把的鈔票,鉆了所有能鉆的空子,可他還是失敗了,他怎么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敗在了哪里?
下班時間,楊珂收到了總部緊急傳真過來的紅頭文件,打開一看,她又驚又喜。
驚的是她后知后覺,竟然一直不知道張民權辭職的消息,更不知道沈赫鈞一直在準備總裁競選這件事。
喜的是他終于能站穩腳跟,成為了景通的總裁。
畢竟是和自己有過一夕之歡的人,畢竟是自己心中牽掛的人,無論怎樣,她都該為他高興,不是嗎?
可是很快,楊珂就感覺到一種深深的失落感。
她想起那個晚上他對她說的話,冰冷徹骨,她從頭涼到腳,一整夜都無眠。
他說:楊珂,以前的事是我不好,請你原諒我。
楊珂是個聰明的女人,她怎么會聽不出他話中的意思,這是在跟她提出分手,或者干脆說是結束這段不正常的關系。
她很清楚,本來就不抱期望的關系,好聚就該好散。可為什么在結束之后,她會如此的心痛?
就像以往每一次失戀一樣,她需要靠煙酒的不斷刺激才能有所緩和。
她想起以前看張愛玲的《色戒》,里面有句話令她印象深刻:到女人心里的路通過□□。
現在想想,真是至理名言。
以為自己可以脫離情感單純的去滿足身體的欲望,卻發覺這種身體的歡愉只能讓她更快的陷入情感的深淵。
由此她得出一個結論,像她這樣的女人,不適合戀愛,更不適合玩這種身體的游戲,她玩不起。
看著那張紅頭文件上刺目的名字,她不由的苦笑了一下,從今往后,她只能偽裝堅強,笑對人生了。
楊珂從柜子里翻出一瓶剛拆封不久的紅酒和一只高腳杯,今晚沒有應酬,她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在這里默默的喝酒。
她端起酒杯,對著那份文件,舉杯,像是要跟誰干杯一樣,停頓,而后一飲而盡。
一杯接著一杯,楊珂自己也弄不清,這究竟是在為他慶祝,還是在為自己解憂。
直到桌上的手機響了,她看了一眼,熟悉的號碼。
他這個時候給她打電話干嗎?是讓她分享勝利的喜悅,還是告訴她,他以后更有實力幫助她了?
“總裁,恭喜你啊。”她以一種輕佻的語氣接通了他的電話。
“別這樣叫,我不習慣。”沈赫鈞聲音低沉,聽起來并沒有很高的興致。
“哦?那該怎么叫你?老公?親愛的?還是……?”楊珂繼續調侃著,酒精的作用讓她渾身輕飄飄的,熱血沸騰。
“……”他好一陣沉默。
“怎么不說話了?那我掛了?總裁——”她把總裁兩個字尾音拖的特別長,電話里很安靜,他仍然沒說話。
楊珂等了幾秒,正打算掛了電話,沈赫鈞終于開口,“我明天來海市。”
“來干嗎?”
“周浩瑋操盤的事情,我把資金聯系好了,一筆一千萬,一筆五千萬……”
楊珂放聲大笑了起來,笑完她不無諷刺的說道,“嗯,真不錯,這筆交易劃算,我果然沒白付出。有你的幫助,我今年就是一筆業務都不跑,也是穩拿公司冠軍了。”
“楊珂——”他終于被激怒了,重重的喊出她的名字,話筒里傳來急促的呼吸聲,“你把你自己當成什么了?”
“你又把我當成什么呢?”她依舊笑著反問,“你放心,就算我什么都得不到,也絕不會糾纏你。”
“你——”他在電話那端喘息了半天,終于冷冷的甩出一句,“我現在不想跟你吵架,有什么事明天見面說。”
她剛想再刺激他幾句,卻只聽電話里傳來“嘟嘟嘟”的忙音,沈赫鈞把她的電話給掛了。
這個無情的男人,楊珂氣的抓起桌上的紅酒瓶朝墻上砸去,只聽“砰”的一聲,酒瓶碎裂,剩下半瓶紅酒全灑在了地毯上,玻璃的碎渣四處飛濺,正好有一塊尖利的碎片蹦到她的手上,很快那白嫩的手背就出現一塊兩三寸長的傷口。
殷紅的血冒了出來,順著手背淌到掌心,一滴一滴的滴到她的褲子上。
楊珂呆呆的看著傷口,心中竟有了一絲快意。
☆、第 30 章
沈赫鈞第二天下午才到,這次他不是一個人過來, 而是把徐秋生也帶了過來。
楊珂生氣歸生氣, 還是做好了準備, 晚上在沿江岸邊的長灘三號訂了個豪華大包。
正好許益弘那幾日都在海市, 她就邀請了許益弘和蔡雅婷一道去赴宴。
下午周浩瑋先提前過來,查看已經裝修的差不多的交易室,又跟楊珂談了會公司運作的情況。
一個多小時后,陳曉宇就把沈赫鈞和徐秋生從機場接了回來。
徐秋生此番是帶著五千萬的資金來支持沈赫鈞的,投資這方面,他完全信任自己的哥們。
很早以前,他就一直想把閑錢交給他來投資股票, 可是后來發生了南興一事, 沈赫鈞不能再做股票操盤手了, 這事也就暫時擱置下來。
這一次,沈赫鈞還沒提到請了周浩瑋操盤,徐秋生立刻就說拿五千萬,還親自帶了網銀密鑰過來, 就等著往賬戶打錢。
公司注冊手續還沒辦好, 資金就已經募集了六千萬,楊珂打算把許益弘再拉入伙,湊到一個億的規模,就可以發行第一只特定對象的私募產品了。
幾個人聚在會議室談了很長時間,終于把合作細節談妥,楊珂把修改好的協議拿過來給他們簽字。
遞協議給沈赫鈞的時候, 他的目光一下子就移到了她的手上。
楊珂手背上纏著一道雪白的紗布,隱隱的還能看見紗布下映出淡紅色的血跡,像是一道新傷口。
沈赫鈞盯著那道紗布看了半天,眉頭不禁緊擰起來,他抬頭看了她一眼,臉上表情愈來愈復雜。
楊珂忽略道道逼視的目光,假裝沒有注意到他的反應,只低頭處理手中的協議。
手背上的傷口還在微微的滲血,昨晚回家后才發覺傷口不小,創可貼都貼不住,她只能找了塊醫用紗布胡亂的包扎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發炎了,傷口時不時的隱痛。
不過對她來說,這痛楚遠不如心痛來的劇烈。
一直忙到五點,幾個人才動身去長灘三號,進了包廂,許益弘他們還沒到。
楊珂心想,正是下班堵車時分,估計等許益弘到這里差不多要六點半之后了,閑著無聊,她找服務員要了兩副牌,拉著三個男人一起打牌。
他們打的是前幾年比較流行的升級游戲,徐秋生和周浩瑋對家,沈赫鈞和她對家。
這種游戲主要考驗的就是記牌能力,沈赫鈞和徐秋生以前讀書時就經常湊一起打牌,技術都嫻熟。周浩瑋是第一次玩牌,剛把游戲規則熟悉,前幾局還處在摸索階段。
楊珂經常陪客戶應酬的時候會玩幾把,水平也不算差,所以一開始他和沈赫鈞隨隨便便就贏了好幾級。
等到周浩瑋熟悉了規則之后,他和徐秋生就開始反敗為勝。
兩人越打狀態越好,配合也越來越默契,只打的楊珂他倆落花流水。
最后一局,沈赫鈞還出錯了牌,楊珂抬頭想給他一個暗示,卻發現他正心不在焉的盯著她的手發呆。
徐秋生憋不住大笑起來,“沈老板,依你的牌技怎么能犯這種低級錯誤?”
沈赫鈞反應過來,趕緊把牌抓回,“沒注意,重新出,重新出。”
“那可不行,出了就不許反悔。”徐秋生和周浩瑋同時抓住了他的胳膊。
正在這當口,包廂門被推開,服務員領著許益弘進門,他人還沒走進來,就大笑著對楊珂說道:“妹子,我們來啦。”
楊珂正愁找不到借口結束牌局,看見許益弘來了,把手中的牌往桌上一甩,狡黠的笑道,“許總來了,我們不打了哦。”
沈赫鈞背對門口坐著的,聽楊珂這么一說,他放下了手中的牌,也隨之站起來慢慢回轉身去。
剛站定想走上前去,他的腳步卻怎么也邁不動了,他看見一位頭發梳的光亮的老者站在大圓桌邊,老者的身旁是一位比他高了半個頭的年輕女人,正挽著他的胳膊,綻放著迷人的笑靨。
這女人穿著紫色暗花低領長裙,上身是一件米色的皮草短外套,棕色的長發梳在一側,嫵媚的垂在右肩。
她脖子和耳朵上的鉆石吊墜在燈光下,閃著刺目的光。
一屋子的男人都呆愣住了,徐秋生咽了咽唾沫,竟忘了說話。周浩瑋躲在他身后,眼睛都直了,只是定定的打量著這個女人。
沈赫鈞呆在原地半天沒有回過神來,他不是為這女人的美貌而震驚,而是萬萬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她,有點令他猝不及防。
蔡雅婷在看到沈赫鈞的一剎那,毫無疑問的傻了眼,她悄悄的把挽著許益弘的胳膊抽了出來,空洞的看向他的身后,臉上迷人的笑容也瞬間凍住,收不回來,也舒展不開,變成了很奇怪的表情。
不過幸好沒人過多注意到蔡雅婷的這些變化,楊珂很快就走上前來給他們一一的做著介紹。
“幸會幸會,這是我名片。”
沈赫鈞回過神來,從身上掏出名片,雙手遞給了許益弘。
許益弘也遞上自己的名片,屋里幾人一陣寒暄,互相交換了名片,然后上席。
落座后,男人們開始談生意、談行情,楊珂則親熱的拉著蔡雅婷坐到她身邊。
“雅婷,你這件裙子真漂亮,在哪里買的。”
“這件外套是什么皮?我上周又逛了逛隆泰,好像看見過這樣式。”
……
蔡雅婷平時最高興討論服飾之類的話題,但這會她情緒不高,只是隨便應付著,眼神卻不時偷偷的打量斜對面的男人。
沈赫鈞和許益弘正談在興頭上,宏觀大勢、交易行情,就像碰到了知音,整個桌子上就他們共同話語最多。
除了剛開始見面時表現出一點驚訝,之后他就一直神色坦然,甚至連看都沒有多看蔡雅婷一眼。
這晚楊珂喝多了,許益弘和徐秋生都是特別能喝的人,這場酒宴又是楊珂做東,他們自然不放過她,而她也相當的配合,沈赫鈞見她喝的這么猛,幾次都想幫她擋回去,但她好像根本就沒反應,不理會他的好意。
喝到最后,楊珂實在憋不住了,胃里一陣陣的翻騰,她跌跌撞撞的推門出去,找到洗手間,就趴在池子邊狂吐。
把晚上吃下去的東西幾乎都吐了出來,才稍稍感覺舒服了點。
她打開水龍頭沖了沖,把嘴邊的穢物沖去,又順勢捧一把冷水洗了臉。
剛站起身來,就從鏡中看到了沈赫鈞,他站在身后,擔憂的看著她,“怎么樣了?回去別再喝了。”
“沒事,習慣了。”楊珂把臉上的水抹去,滿不在乎的樣子。
“吃過飯有空談談?”沈赫鈞說道。
“該談的下午不是都談好了嗎?”楊珂抬腳準備離開,沈赫鈞輕輕抓住她胳膊,“你的手怎么了?”
她像只刺猬一樣縮回了胳膊,晃蕩著朝包廂走去,也不搭話。
“一會在辦公室等我。”他在她身后重復道。
她腳步頓了頓,穩了一下身體,又繼續朝前走。
這一頓飯,幾個男人相談甚歡,許益弘得知周浩瑋要給私募操盤,也慷慨的允諾拿出二千萬加入基金。
酒一直喝到晚上九點多,結束了他們還不盡興,許益弘又提出帶他們去做保健按摩,周浩瑋和沈赫鈞都不想去,徐秋生卻興致勃勃。
他一把摟住沈赫鈞的脖子,“哥們,我第一次跟你來海市,你可不能扔下我不管。”
周浩瑋最終沒去,沈赫鈞拗不過徐秋生,只好跟著過去了,上車后他就給楊珂發了個信息:我盡快過來。
楊珂本來是打車直接回小區的,上車后收到他的短信,猶豫了半天,一直等到出租車快到她家小區門口時,她才突然改變了主意,讓司機掉頭往辦公室去。
幾個男人正在高檔會所里享受按摩服務,沈赫鈞躺下來不久就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他好奇的接通了才發現是蔡雅婷。
“阿竣,我在門口,你能出來一下嗎?”
沈赫鈞心突的一跳,看看一旁的許益弘,冷著聲把她給拒絕了。
剛想掛電話,許益弘好奇的轉身看過來,一臉的壞笑,“沈總,這么晚了,跟佳人有約?”
“不是。”他尷尬的應付道。
電話那端蔡雅婷還在苦苦哀求著,“阿竣,如果你不答應,我就直接進去了。”
沈赫鈞眉頭一皺,心想這女人是瘋了嗎?竟然威脅他,這種時候,這種地方,她不要臉,他還得顧及顏面。
他想了想還是答應了,跟許益弘他們找了個借口說是有同學請他吃宵夜,就匆匆換好衣服出門了。
會所旁邊的小巷子里,蔡雅婷在那里等了十多分鐘。
初春的夜晚,冷風陣陣,她的衣著有些單薄,站了一會就開始牙齒打顫,她冷的抱緊了雙臂,縮在墻角。
沈赫鈞走到巷口,看見她縮在那里瑟瑟發抖的樣子,像一只可憐的小貓,他有些心生不忍,走過去關切的說道,“你應該早點回去,外面太冷了。”
“你還關心我?”蔡雅婷聽到聲音抬起頭,眼里含著激動的淚,“阿竣,我就知道,你心里還有我。”
“對不起,蔡小姐,你可能誤會了。”他態度馬上就冷硬起來。
“我沒有誤會,你嘴上不說,我知道你心里還是疼我的。”
“你錯了。”他還是冰冷的回應,“我不知道你跟我們公司的客戶在一起,更不知道楊珂會請你過來,如果知道,我一定會阻止她,其實我們根本就沒有再見面的必要。”
無情的冷冽的聲音,在這樣寒冷的夜晚,格外令人絕望,蔡雅婷的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出來,“阿竣,你為什么每次都要這樣刺激我?當年是你先不要我了,我家里窮,學歷低,又找不到工作,你知道那個時候我有多么絕望?”
“所以你就把自己給賣了?”
“我……如果我告訴你,我大病了一場,快要死了,是當時的老板救了我,一直照顧我,最后收留了我,你還認為我是出賣自己嗎?”
沈赫鈞聞言沉默的垂下了眼眸。
“阿竣,為什么你當年那么狠心?為什么你就不管我了?”
“對不起。”他低聲嘆息,語帶懺悔,“不是不管你了,而是一開始在氣頭上,沒去找你。后來去找你的時候,卻發現你已經投入那個飯店老板的懷抱了,我一時無法接受……”
沈赫鈞的話還沒說完,蔡雅婷一下子就撲進了他的懷里,緊緊的抱住了這個她日思夜想的男人。
“那現在,你別怪我了好不好?我當年是走投無路,后來是自暴自棄。可是我對你的感情從來沒有變過,除了你我再也沒愛過任何男人。”
蔡雅婷還在喃喃自語,“阿竣,現在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能陪伴在你身邊就好,請你不要再離開我,不要再離開我……”
“晚了。”沈赫鈞愧疚的拉開她的手,看著她,“我就要結婚了。”
蔡雅婷愣了一下,卻仍然不肯放手,“我不在乎,跟著老許我也不可能有個完整的家庭,還不如跟你在一起,哪怕你結婚了也沒關系,我只要時常能見到你就夠了。”
沈赫鈞沒有回答她,他的心情處于極度的懊悔之中,他以為是她當年負了他,他還為此消沉了很久,傷心了很久,卻原來這一切竟是自己的錯,是他葬送了自己的愛情,也毀了這個女人。
可是現在,愛既已逝,他明白自己已經不愛她了,再給她希望,是不是更害了她?
他的臉上現出痛苦的表情,該怎么去彌補自己的過失?該怎么讓她放棄對他的幻想呢?他陷入了沉思。
蔡雅婷從他懷里一仰頭,看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她伸出手去,輕撫著他英俊的臉龐,突然情不自禁的摟住他的脖子,把自己火熱的唇貼了上來。
在她記憶中,他的吻那么細膩、柔情,讓她難忘。
這么多年來她仍時不時的回憶,多少次在夢中重溫他的親吻,她還以為這輩子都再也吻不到他了。
沈赫鈞被吻的一下子懵了,想要推開她,卻被她緊緊的箍住脖子。
她柔軟的身體貼著他,還在輕輕顫抖,渾身濃郁的CHANEL NO.5的味道令他一陣恍惚,一時竟分不清眼前的女人是蔡雅婷還是楊珂。
直到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傳來,他才瞬間清醒過來,推開懷中的女人,從身上拿出手機。
“你還過來嗎?”楊珂清冷的聲音傳來,電話里還有空洞房間的回音。
“過來,你等我。”他毫不猶豫的答道。
“那快點吧,我想早點回家睡覺了。”她打了個呵欠,聲音疲憊。
沈赫鈞收起電話就下意識的出門攔車,全然不顧身后的蔡雅婷。
“阿竣,誰找你?”蔡雅婷跟著他后面追到馬路邊。
“我女朋友。”
一輛出租車駛到身邊,蔡雅婷剛抓住沈赫鈞的胳膊,他就拉開車門,甩開她揚長而去。
后視鏡里,蔡雅婷跟著追了幾步,突然蹲了下來,抱著胳膊哭泣,出租車司機轉頭看了沈赫鈞一眼。
“先生,您不帶那位小姐一起走嗎?”
“不帶。”
沈赫鈞摸出電話,給徐秋生發了條微信:我剛剛在門口看見蔡小姐過來找許總,你跟許總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