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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41 章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結, 安靜的令人窒息, 路邊經過一輛轎車, 強烈的大燈從他們的車廂中一閃而過,絲毫沒有影響到他。

    楊珂在光線中睜大了眼睛, 只看見他緊閉的眼睫在輕輕顫動, 高挺的鼻梁抵在她的臉上, 那張無數次出現在她夢中的英俊臉龐,此刻就近在咫尺。

    她已經分不清這到底是真實的, 還是虛幻, 情不自禁的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回吻他。

    這個吻等了好久好久, 久到她以為再也沒有機會擁有了,卻這么輕易的到來。

    楊珂的眼淚悄悄隨著吻從臉頰滑了下來, 流到了唇邊。

    她不知道這種時刻怎么突然一下子這么傷心, 但這傷心肯定不僅僅是因為剛剛遭受了那樣的暴力,更多的還是來自于這個男人的疼愛, 是他勾起了她的傷感。

    她記不清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委屈,都咬咬牙扛過去了,因為沒人知道, 也沒人會在意。

    但是現在他只要一個擁抱, 一個吻,就讓她覺得,有人在心疼她, 有人在愛著她。

    被她的眼淚驚起,他停了下來,捧著她的臉,用指腹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這些年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嗯?”

    她想要回答他,一張口卻哭的更傷心,渾身一顫一顫,難以抑制。

    他輕拍著她的背,低聲哄著,“真傻,工作值得做這么大的犧牲嗎?沒有這條路,還可以想其他辦法,就算業務拿不到第一又能怎樣?”

    “你不明白,我……有太大的壓力。”她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哭泣,讓自己稍稍平靜下來。

    “多大的壓力值得你去冒這種險?”

    “我剛接手分公司的時候,分公司已經虧損多年,幾任負責人都被公司撤職了,我不希望我最后也是這樣的下場。”

    她頓了頓說道,“也許你覺得,一個女人,找份穩定工作,坐坐辦公室,嫁個好老公就足矣,何必要像男人一樣去職場拼殺,去四處奔波?其實,我也想有這樣的人生,我也想要有一段美好的姻緣,可以過上正常女人的生活,但就連這點愿望,對我來說都是奢求。”

    楊珂緩緩的說著,沈赫鈞一直沒有說話,他只是從車上的儲物箱里拿出了煙和打火機,給自己點著了煙,搖下半扇窗戶,在煙霧中緊鎖眉頭聽她講著故事。

    “我大學還沒畢業的時候,我爸就破產了,家里所有值錢的動產和不動產都被抵押清算。就這樣,還是欠下了一屁股債。然后我爸就跳樓自殺了,可是他很幸運的被救活了,不過卻一直癱瘓在床,給我和我媽留下了巨額的醫藥費……”

    聽到這里,沈赫鈞夾煙的手停在了嘴邊,滿臉的震驚,“你爸的公司究竟怎么了?你拼命掙錢是為了家里還債?”

    “嗯。”她點點頭,“我也不明白我爸怎么突然之間就破產了,還欠下那么多債,直到上次我回家,一個法院的同學幫我查找了當年清理破產案件的資料時,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沈赫鈞剛想問問是怎么回事,手機卻突然響了,摸過手機一看,是助理打來的,看看時間正好是晚上十點,他這才想起來之前和他的約定。

    “沈總,你讓我查的那個號碼,是一個外省的號碼,辦卡的人是個學生,還需要查他的信息嗎?”助理匯報道。

    “查,聯系到他本人最好,問問這個號碼他是給誰辦的?另外不要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沈赫鈞吩咐道,助理很知趣的應聲回復。

    掛了電話,沈赫鈞轉身對楊珂說道:“許益弘走了沒關系,我一個朋友打算近期拿一千萬到新昊基金,另外……”

    沈赫鈞在猶豫,究竟是讓林珊把林氏的對外投資款放到景通,還是動用自己封存的那部分股票和債券。

    想了半天,他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總之這個月內我幫你解決大資金,你以后不要再做這種冒險的事了。”

    他這么一番安排之后,楊珂心里很感動,語氣也軟了下來:“其實,我并沒有想要冒險,我本來給鄭老板找了個女模特,可沒想到那女人不守信用,拿了定金卻臨時跑了。”

    “這么說,許益弘也是你用這種方式拉過來的客戶?”他若有所思。

    “嗯,是我把蔡雅婷介紹給了他,就是那晚和他一起去吃飯的那個女人,你見過。”

    沈赫鈞臉上的表情突然僵住了,眼里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

    雖然楊珂不是傳言中的那樣,可是一想到蔡雅婷,想到她是這樣投入了許益弘的懷抱,他的心里一時又不是滋味。

    就算愛已不在,那畢竟曾是他愛過的人,當年她就是這樣傷了他很久。

    “怎么突然不高興了?”見他一直沉默不語,楊珂小心翼翼的問道。

    他搖搖頭,一只胳膊搭在窗玻璃上,默默的對著窗外吸煙。

    車廂里一陣沉寂,楊珂不知道自己究竟哪句話說錯了,他怎么突然就變得這么低沉。

    她討好的伸手抱住他的腰,他沒有反應,她又仰頭去吻他。

    他開始還很冷淡的回應著,她就去吻他的耳垂,雙手在他身上撫摸著,撩撥著。

    沈赫鈞漸漸有些受不住了,身體越來越僵硬,他掐滅了還沒抽完的煙,抓住她不安分的手,目光堅忍的看著她:“你想在這里?”

    她沖他清淺一笑,“不行?”

    又是挑釁,他一把攔腰抱住她,按倒在后座上,深邃的眼神注視著她。

    的確很渴望她的身體,可是,欲火這種東西,一旦點燃,就很難熄滅。沈赫鈞一想到自己和楊珂如今的境況,又沒法做到真正的酣暢淋漓。

    隱忍了半天,他只是俯下身子輕柔的吻她,熟悉的唇舌糾纏在一起,安慰著彼此想要靠近的心。

    這是他們迷戀的滋味,分開的越久,這樣的感覺就越強烈。

    所以即便是剛剛經歷一場不痛快的談話,即便是幾個小時之前遭遇過一場可怕的沖突,此時此刻,也早已拋之腦后。

    沈赫鈞把車窗搖上,深色的窗玻璃,很好的掩飾了這夜色下的一切。

    車廂空間實在太狹窄,楊珂的腿無處伸展,只能一條腿搭在他身上,另一條腿踩住前排座椅靠背。

    他在糾結中,手伸向她半敞的襯衫,卻在接觸到那細滑柔嫩的肌膚時,輕輕顫抖起來。

    沈赫鈞,你在做什么?你究竟想要怎樣?

    不能拋開一切障礙,給她想要的生活,現在繼續這種歡愛,是不是正把她往無盡的深淵里推?

    只是剎那間,無數個念頭閃過,他的動作越發遲緩。

    手機不合時宜的響了,他頓了頓,沒有理會。

    鈴聲并不因此而停息,一直持續不斷的響著,似乎在提醒他,該剎車了。

    終于,楊珂推推他,示意他去接電話。

    身體還纏繞在一起,沈赫鈞稍微挪了一下上身,伸長胳膊抓過前排座位上的手機,屏幕上一閃一閃的幾個字:Sandy來電。

    “阿竣,你在哪里?”靜悄悄的車廂里,手機那端的聲音也能隱隱聽見。

    “在外面有事。”他接電話的聲音還有點微微喘息。

    “跟誰在一起?”林珊突然問道,一副咄咄逼人的語氣。

    他看看身下的女人,猶豫著答道,“……同事。”

    “楊珂?”林珊在電話里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車里的兩人同時怔住了,互相對視一眼,沈赫鈞往一旁移動了一下。

    “不是,你到底有什么事?”

    “你回來再說,我等你。”林珊的口氣不容置疑。

    放下電話,沈赫鈞終于可以讓自己平靜下來。

    他從容的幫她裹好衣服,抱她起身,“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楊珂看他心事重重的樣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她默默的把衣服整好,看著他穿好衣服,下車拉開前車門上了駕駛座。

    之后一路都無言,等到了她住的小區,他下車送她到樓道口,輕輕捋捋她的碎發說道:“進去吧,我明天給你電話。”

    沈赫鈞回到酒店,已是夜深,林珊正在他房間看電視,她穿戴整齊,臉上的妝還沒卸掉,眼睛紅紅的,看起來好像哭過的樣子。

    見他回來了,她拿起遙控器就關掉了電視,房間一下子靜了下來,就連兩個人的呼吸聲都能聽見。

    沈赫鈞沒有說話,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他只是放下手機和車鑰匙,走到一旁脫下皮鞋,換上酒店的拖鞋,順便擦了擦皮鞋。

    林珊一直盯著他看,直到他擦完皮鞋,從衣柜里拿出浴袍準備去洗澡時,她才開口,“你晚上和那個叫楊珂的女人在一起?”

    沈赫鈞腳步一頓,淡淡問道,“你怎么知道的?”

    林珊拿著手機走上前來,打開手機上的短信,遞給他。

    他狐疑的接過手機,只看了一眼就懵了,短信發來的是幾張照片,正是幾個小時前他和楊珂在車上擁吻的照片。

    發短信的號碼竟然就是那個給他神秘短信的號碼。

    沈赫鈞一張張的翻著,一時間憤怒向他襲來,“是你在調查我?找人偷拍我?是你安排的這一切?”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才沒那么無聊。”林珊鄙夷的答道,但語氣卻很不平靜:“這照片你怎么解釋?”

    “我沒什么好解釋的,就是你看到的這樣。”沈赫鈞一臉冷漠。

    “阿竣,你還想跟我結婚嗎?”林珊突然厲聲問道,她的胸脯劇烈的起伏著,極力的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他沒有回答,內心里很想沖動的告訴她,他不想跟她結婚,可是理智告訴他,不能這么做。

    “如果你還想跟我結婚,那么,你跟這個女人分手,我可以當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

    “……”

    “或者,我去找她談談,讓她開個價,只要她離開你再也不糾纏你,我都答應。”

    “Sandy。”沈赫鈞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聲音終于柔和了幾分,“我有那么好嗎?值得你這樣做?”

    “有。”她從后面抱住了他,臉貼在他的背上。

    “我等了你十幾年,不想失去你,我知道你只是一時追求新鮮刺激感,那個楊珂和當年的蔡艷一樣,無論哪方面都配不上你,阿姨叔叔也不可能接受她的。阿竣,只有我才是你最適合的伴侶……”

    沈赫鈞沒有說話,只是任由她抱著,心卻在隱隱的生痛,他真的只是追求新鮮刺激感嗎?他們之間真的只是一場游戲嗎?他知道答案顯然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又遭暗算了,躲在暗處的那個人究竟想干啥?

    陰謀才剛開始呢。

    其實原稿中本章是開車情節呀,但是為防止有三觀不正的嫌疑,老司機刪去了大量激烈的車震情節,改為男女主發乎情止乎禮,想想有點可惜呀,哈哈哈。

    ☆、第 42 章

    楊珂一早無精打采的走進公司, 前臺行政助理馬上跟她匯報, 大客戶許益弘正在會客室里等她。

    來的真是時候, 她正想找許益弘算賬呢,可剛踏進會客室, 卻發現他身邊還坐了位胖胖的中年男子。

    “這是我朋友老劉, 打算搞點投資。”許益弘介紹道。

    男人約莫四十多歲, 個子不高,皮膚有些坑坑洼洼, 一笑起來, 臉上的橫肉直顫。

    楊珂第一眼感覺就不太舒服, 心想, 許益弘這老狐貍,怎么給她介紹的都是這樣的人?鄭老板就那副德性, 現在又拉來這么個橫肉男。

    但想歸想, 表面上她仍然得賠著笑臉熱情的接待。

    “您好,劉總, 幸會幸會。”楊珂跟老劉握了握手,“要不我給您介紹一下我們景通現在發行的幾款產品吧。”

    這老劉操一口海市口音的普通話,偶爾說快了會蹦出幾句海市地方方言,他直接問道, “楊總, 聽許總說你手里還有個基金蠻不錯的,我想咨詢咨詢。”

    “您是說新昊基金?”楊珂笑道,“那個基金我們定向銷售的, 一千萬起步,操盤手是業內高手,現在的凈值是……。”

    楊珂邊說邊從手機上翻出最新發布的凈值數據,今早剛出爐的,截至昨日結算之后,新昊一號的凈值已達2.1,這簡直連楊珂都沒想到,只不過兩個月而已,這收益率簡直是突飛猛進,她不得不佩服周浩瑋,果然名不虛傳。

    “2.1。”她興奮的報出了這個數字后,就見老劉一臉的羨慕。

    “你看,老劉,我這小妹真是能干啊,我的二千萬放這里才兩個多月就翻倍了,比我自己瞎倒騰賺的多多了。”許益弘在一邊夸贊道。

    “那我現在加入可以嗎?”老劉已經迫不及待了。

    “這……”楊珂考慮了一下,看看許益弘,再看看老劉,“不瞞您說,我們一號早就不賣了,不過我可以跟基金經理商量一下,推出二號產品。”

    “那太好了,我資金也不是很多,做小本生意的,只能拿五百萬出來,楊總,可以把起步限制放低點嗎?”

    “這個,我去跟合伙人商量商量吧。”楊珂故意表現的很為難,老劉馬上一副虔誠的表情,生怕她不答應他加入基金。

    老劉走后,楊珂調出了最近一個月的新昊一號基金賬單,收益果然不錯,這段時間股指一直低位震蕩,沒有太大的行情,商品卻是一波流暢的下跌行情。

    楊珂許久沒看過盤了,她仔細的研究了一下新昊一號的交易記錄,周浩瑋最近都以貴金屬為主,這段時間黃金白銀的行情太過刺激,暴跌之后又暴漲,如此大的波動,最符合周浩瑋的重倉波段手法,因此抓到了不小的利潤。

    周浩瑋是個投資天才,就像杰西.利佛莫爾一樣,是專為投資而生的人。

    股票自不必說了,只要市場是牛市,他就能毫不費勁賺到超越大盤指數的收益。

    但實際上,他真正拿手的應該是期貨。不管是牛市還是熊市,期貨就是他的提款機,輕輕松松每天就可以在市場上合理合法的掠奪別人的財富。

    這男人雖然年齡不大,交易年限卻不少了,曾經幾次大起大落的經歷讓他練就了一副少年老成的性格。

    他沉默寡言,不愛與人打交道,沒事就悶在房間里研究他的K線組合,在分公司待了兩個多月,他也只和楊珂、陳曉宇有過交流。

    楊珂經常去找他搭話,但沒說幾句他就埋頭研究起行情來,根本無話可說,除了身份證上僅有的一點個人信息外,楊珂甚至都不知道他是哪里人,他有什么其他的興趣愛好。

    她對周浩瑋的了解也僅僅是知道他是靠期貨發家,在海市有豪宅名車,至今未婚。

    想到此,楊珂放下手中的賬單,看看時間,離交易開盤還有十多分鐘,這個時間,周浩瑋應該已經到辦公室了,她起身朝走廊東南角的交易室走去。

    周浩瑋正埋頭伏在蘋果筆記本上,雙眼緊盯著幾張圖表,手中鼠標來回的劃著。楊珂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了半天,他也顧不得跟她說句話。

    不過他今天似乎和往常有些不太一樣,楊珂趁機仔細的觀察了一番。

    頭發剛剪過,好像還特意用啫喱水打理了一下。

    襯衫像是新買的,不是之前那種清一色的白色、黑色,而是天藍色帶清爽的條紋,有了點陽光的感覺。

    就連皮鞋,楊珂低頭看看桌下,也擦的相當的亮,亮的都反光耀花了她的眼。

    楊珂抿嘴笑了笑,打斷他:“周總,一號產品做的相當好,鑒于已經提前實現目標,我打算近期做一次分紅,你看呢?”

    “嗯。”他眼皮動也沒動。

    “有好幾個客戶還想購買基金,我考慮一號已經封閉運行了一段時間,不太適合再加入資金了,所以想這個時候趁熱打鐵再推出二號……”

    楊珂還在繼續說著,周浩瑋抬眼看了她一眼,終于放下了手中的鼠標。

    “我正想說這個事。”

    “哦?你是怕賬戶太多,不方便操作嗎?”楊珂趕緊問道。

    “不是,沈赫鈞跟我說還有些資金要過來,正好我這邊也有朋友介紹了幾個客戶,但都是一兩百萬的小戶,加起來倒是不少。”

    周浩瑋沒有明說,但楊珂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這真是一拍即合,她笑逐顏開的答道:“那就太好了,二號產品我們就大眾化一些,一百萬起售,上不封頂,如何?”

    “嗯。”周浩瑋點點頭,臉上有了笑意。

    走出交易室,楊珂腳步格外輕快,如此一來,這個月分公司的權益倒是不成問題了,沈赫鈞說了會幫她,果然在幫她。

    不過等等,她想到剛剛周浩瑋的表情,總覺得這男人有點春風得意的樣子。他也會有朋友?楊珂還以為除了沈赫鈞能勉強歸為他朋友的范疇,這個人的字典里應該是沒有“朋友”這兩個字吧?

    還有一點楊珂也很好奇,他這樣終日沉溺于交易之中的人難道就真的不需要女朋友?

    好幾次她去找他的時候,都很想自告奮勇的把自己認識的那些客戶的女兒或者是像白蓉這樣的閨蜜介紹給他,可是每次看見他那冷冰冰的神態,還有一副除了K線對萬事提不起興趣的表情,她還是作罷了。

    哎,算了,把她們介紹給這樣的男人,估計也只能夜夜枕著人民幣入眠,那有多空虛寂寞冷?換了楊珂,縱使缺錢,心里也多半是不舒服的。

    周浩瑋所謂的朋友介紹的客戶很快就上門了,正好在楊珂把二號基金產品的相關合同協議擬好,新昊二號剛剛醞釀推出,似乎就遭到了搶購。

    這些人顯然都是沖著周浩瑋來的,數量的確還不少,有的本來是只有幾十萬的工薪階層,也都忍不住東拼西湊的要湊足一百萬來搶購基金。

    楊珂真的想不到,新昊的口碑會這么好,她原本計劃的一系列推廣方案看起來好像都多此一舉了。

    之前是打算半年后分紅,再根據一號基金的收益率適時的在幾個財經網站投入廣告,再轟轟烈烈的推出二號基金。

    但現在,一號的高收益率竟把這些進程都提前了很多,她真有些不敢相信。

    和合伙人周浩瑋達成一致后,再詢問沈赫鈞的意見,楊珂打算對新昊一號進行分紅。

    按照當初的協議,基金每半年分紅一次,現金分紅或者追加投資由客戶自行選擇。

    楊珂將基金賺取的利潤扣除手續費和管理費后,拿出其中一部分進行了利潤分配,這部分利潤由客戶和公司按比例進行了分成,公司的利潤分成部分大部分都提成獎給了操盤手,剩余部分三個合伙人按占有的股權比例進行了分紅。

    雖然利潤大頭都在客戶和操盤手那里,但合伙人拿到的分紅也并不算少,有小幾十萬,盡管這部分分紅對周浩瑋來說不值一提。

    給沈赫鈞的分紅存到了他給的一張專門的卡上,她打算去江市的時候當面交給他,那張卡之前存了一筆錢,是專門用于公司的注冊資本金,新昊成立的時候雖然注冊資金只有一百萬,但那一百萬也是沈赫鈞借給她的。

    自從上次沈赫鈞接到林珊電話匆匆趕回去后,他們又很少見面了,就連電話和信息都幾乎沒有了,她敏感的察覺他對自己態度冷淡了很多,雖然他還在為新昊的事情操心,雖然他還在幫她找資金找客戶。

    但她知道,離他結婚的日子已經越來越近,他們之間的距離也將越來越遠。

    可越是這種時候,她就越是抑制不住的想他,她覺得自己真是要瘋了。

    本來她費盡心力好不容易筑起了一道心理防線,以為從此可以擺脫他,放棄他了,卻不想只是見了他一面,被他吻了一下,她就又亂了心智。

    而這個男人,在打亂了她的節奏之后卻又可以如此淡定的全身而退,楊珂覺得很難過又很不甘心。

    她的內心備受煎熬,她開始糾纏于女人都愛糾纏的問題:他,究竟愛不愛她?

    在這種煎熬之下,楊珂忍不住借著分紅的名義去了江市。

    事先并沒有告訴沈赫鈞,她打算給他一個驚喜。

    還是住在金鼎大酒店,窗外就是云綺湖,湖對岸的那棟摩天高樓就是景通的寫字樓。

    楊珂站在窗口,遙望著沈赫鈞的辦公室,仿佛感受到他此刻也正在窗前隔湖眺望。

    她有種迫不及待想見到他的感覺,看看離下班時間還早,她簡單梳洗了一番,洗盡了旅途的困頓,讓自己精神煥發起來。

    鏡中的女人,穿了件藏青色碎花一字領短袖衫,束在黑色短款包臀裙里,露出修長纖細的玉腿,配上松松盤在腦后的發髻,雖然低調卻很顯氣質,出門前她不忘在耳根后噴了點CHANNEL NO.5。

    繞著湖邊步行一圈,很快就到了景通樓下,楊珂輕車熟路的上電梯,按下熟悉的樓層。

    前臺小姐很快就認出了她,跟她打了個招呼,手指著走廊西邊的辦公室,“丁總監在那里。”

    楊珂笑笑,直接朝樓層最中間的董事長辦公室走了進去,引來路過的員工悄悄圍觀,誰說她要找丁璐璐?

    董事長辦公室里,沈赫鈞正在低頭處理公務,助理畢恭畢敬的站在桌邊向他匯報工作。

    “明天上午集團的會議需要您去參加,時間是早上九點半,小盧準時八點半去接您……”

    “知道了。”

    “另外,您讓我查的那個電話號碼,我聯系到了那個學生,但是他說自己從來沒有辦過這個手機卡,不過他的身份證一個月前丟過,我想很可能是別人撿了他的身份證辦的卡。”

    “嗯。”

    “還有……”

    工作剛匯報完,沈赫鈞的手機又一陣響,他對助理使了個眼色,就走到窗前去接電話,助理很知趣的退了出去,剛打開門就看見楊珂站在門口。

    沈赫鈞還在窗前跟電話里的人寒暄著,他一手插在褲兜里,腳步輕輕挪動兩步,臉上時不時的浮現一抹招牌式的微笑,笑著笑著他感覺有些不對勁,背后一陣香風襲來,那香味正是他熟悉的CHANNEL的氣息。

    詫異的轉回頭來,就看見楊珂正站在身后,沖他莞爾一笑。

    沈赫鈞一愣,都忘了講電話,電話里的人“喂”了幾聲,他才匆匆的說了聲“抱歉,有事,等會給你回過來。”

    “你怎么來了?”他掩飾住內心的驚訝和欣喜,淡淡的問道。

    “給你送卡。”她也極力表現的很平靜,從包里掏出銀行.卡和一疊賬單,“這是新昊一號的分紅收益,還有最近一個月的賬單,你看看。”

    沈赫鈞撇了一眼,并沒有去拿銀行.卡,而是接過了賬單,往辦公桌邊走去。

    “重倉小波段,貴金屬為主,不錯,看來我的擔心多余了。”他邊看賬單邊說著,眼里有了笑意。

    楊珂又把卡放到了他手邊,“周浩瑋不愧是投資奇才,操作穩健,回撤又小,我覺得我們可以放心的發行后續基金了。”

    沈赫鈞放下結算單,重新把卡推回她面前,“這個你拿去吧,新昊基金主要是你的心血,我只是舉手之勞。”

    “可是沒有你,就沒有新昊。”她又把卡塞到他手里。

    沈赫鈞手拿著卡,直接起身繞過桌子走到她面前,猝不及防的抓起她的手腕,雙眼對視著她。

    楊珂被這力道一帶,差點跌進了他的懷里,還沒反應過來,卡就到她手里了。

    “楊珂。”他沉著臉說道,“別推了,你比我更需要這些,早點把家里的債還掉吧,我不希望……”

    話還沒說完,敲門聲響起,沈赫鈞剛放下她的手腕,門就被推開了,兩人齊齊轉頭朝門口看去。

    一襲珍珠白的蕾絲連衣裙,棕色披肩梨花卷發,還有那略顯濃艷的妝容,楊珂看了半天,才認出來是陳麗芳。

    這女孩,像是照著蔡雅婷的模子在打扮自己,可怎么感覺有點東施效顰?

    楊珂心里譏笑了一下,表面卻虛情假意的驚嘆道,“是小陳?哦…不,陳主管,好久不見了,現在變這么漂亮,差點沒認出你。”

    雖說之前有過很多矛盾,但是在工作場合碰見了,面子工程還是要做的。

    陳麗芳畢竟年齡小,沒那么深的城府,她只是略帶鄙夷的彎了彎唇角:“楊總,過獎了,你才是風采依舊啊。”

    楊珂咧起嘴嫣然一笑,沒再多說話,眼看著氣氛要冷場了,她拿起包包起身向沈赫鈞暗示:“那我就先不打擾你們工作了,領導,下班后再詳談。”

    作者有話要說:  楊珂的事業總算有了點起色,可是感情卻越陷越深了,怎么辦?

    面對感情,女人似乎總沒有男人那么瀟灑。

    ☆、第 43 章

    楊珂從沈赫鈞辦公室出來, 準備回酒店去等他, 剛走到電梯口, 迎面碰上蔣維從電梯里出來。

    “你來的正好,到我辦公室來談談吧。”蔣維有點驚喜, 攔住了她。

    蔣維的辦公室離電梯口很近, 單獨的一間朝北的小房間, 跟公司領導辦公區隔了好大一段距離。

    看的出來,他早就被邊緣化了, 就算每天不來上班, 恐怕也沒人會關注。

    楊珂不禁在心里暗暗感嘆, 難怪他想要跳槽了, 估計找她,也就是談這事。

    他的辦公室里有些擁擠, 楊珂往對面一坐, 椅子就抵在了墻上,蔣維從桌上拿起一包煙, 遞了一支給楊珂,自己順手點著了煙。

    “這段時間被財務折騰的夠嗆吧?”吸了幾口煙,他才切入正題。

    “額……”楊珂一愣,她不得不承認, 蔣維一下子就切中了她的要害。

    “不離開, 還有的折騰。”蔣維邊說邊從桌上一疊資料中抽出一張公司簡介遞到她面前,“這是之前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公司,我大概下個月就準備過去了, 副總裁職位,不過那邊許諾我如果帶團隊過去,還有個總監的職位空缺。對了,這公司就在海市。”

    楊珂看了看圖頁上的介紹,這家公司她知道,也是一家投資類公司,實力跟景通相當,現在正在擴張規模,四處挖人,按道理,她現在過去,待遇應該會比目前高很多,只不過,她還是很猶豫。

    “沒關系,我知道你對這里有感情,你再好好想想,如果不打算走也沒事。但是我要提醒你,沈赫鈞是個什么樣的人,他絕對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這么簡單好相處。”

    蔣維說的淡然,楊珂心里可不淡定,她下意識的問道:“他是個什么樣的人?”

    “你不知道?”蔣維嘖嘖嘆道,“一個證券市場的禁入者,要不是他運氣好,被人頂包了,估計現在應該在牢里還沒放出來吧。”

    “怎么會?”楊珂睜大了眼,“沈總,看起來不像啊。”

    “誰看起來像呢?”蔣維冷笑一聲,“反正我要走了,也不怕兜他的底,幾個月前我還找人去南興查過,他以前可不僅僅只是個小研究員,南興資管部總經理嘛,伙同幾大私募操縱股票行情,要不是靠著他那位未來的岳父,他能有今天這么得意?”

    楊珂連吸了幾口煙,手指微微有些抖,頭上也沁出了細汗。

    她想,怪不得沈赫鈞從來不愿提起他以前工作的事情,怪不得他連股票都不怎么沾了,怪不得他更不愿意提及他那位未婚妻Sandy,原來他還有過這么一段不堪的歷史。

    她關注的重點并非他曾經犯過什么事,而是他現在的狀況。

    還記得曾經恭喜他將要迎娶嬌妻的時候,他說他并不開心。

    當時只以為那是哄她的話,現在想想,他應該是真的不開心。

    他的婚姻只是他人生的一個籌碼吧?

    他應該并不愛Sandy吧?

    他是為了什么和不愛的人結婚?為了Sandy的家業?似乎不像。

    為了報恩?這樣的解釋更加合理。

    “我只是他手下敗將,拼不過他的背景,所以只能走人。但是楊珂,你也沒有背景,全靠自己的努力,在景通,你這樣的努力注定得不到重用的。”

    蔣維還在絮叨著,楊珂已經聽不進去了,她把手中的煙按到煙灰缸里,用力的壓了壓,抬頭擠出一絲微笑:“蔣總,我會好好考慮你的建議的,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一起吃個晚飯?”

    “不了,我晚上約了客戶。”

    楊珂幾乎一刻也不想在這里停留,她只想早點見到沈赫鈞,只想聽他親口告訴自己,他的確是情非得已。

    走回酒店,她坐在房間門口那視野開闊的露臺上,隔著湖面眺望沈赫鈞的辦公室。

    天色已暗,對面那棟黑黑的高樓上星星點點的亮著燈,就像一個散發著光芒的透明水晶盒,獨自矗立在夜空下。

    楊珂給他發了條微信,把房間號報給了他。

    信息發出去十幾分鐘他也沒有回復,她等不及了干脆直接把電話撥了過去,隔了很長時間,就在電話已經快要自動掛斷時他才接通。

    “你在哪里?”

    “在回家的路上。”他聲音很低沉,語氣淡漠。

    “不想過來嗎?”楊珂心里略有一絲不快,若不是大老遠為了見他而來,她不會厚著臉皮主動約他。

    “……我過來接你去吃晚飯吧。”他遲疑了一會,不算很爽快的答應了。

    不肯來房間,什么時候變得如此矯情了,她失落的掛了電話。

    沈赫鈞把她帶到離公司很遠的偏僻市郊,去了一家環境清幽的私人會所。

    這里最大的好處是隱蔽,看起來像是沒什么人氣,只有包廂,沒有大廳。

    包廂都是一間間獨立隔開的,還帶榻榻米,關上門,就仿佛和外界一切隔絕了。

    沈赫鈞連菜單都沒看,也沒問她的意見,就要了兩份日式套餐。

    菜很快就上齊了,楊珂發現,所謂的套餐就是配好的各種料理,壽司、生魚片、鐵板燒、天婦羅……品類一應俱全,還有一壺清酒。

    穿著和服的服務員恭敬的退出包廂后,沈赫鈞往兩人的杯子里倒滿清酒,遞到她面前,“找我有什么事?”

    “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嗎?”她歪著腦袋挑眉看著他,“想你了,行不行?”

    “楊珂,別撩我。”

    再撩我會不顧一切要你的,這句話沈赫鈞沒有說出口,他盡力垂下眼簾,用筷子夾起一片生魚片,在芥末上沾了半天,夾起來,卻沒有入口。

    “你在南興的時候是不是出過事?是Sandy的爸爸救了你?”

    楊珂裝作漫不經心的問道,沈赫鈞的手一滑,魚片掉回了盤子里。

    “你都知道了?”他放下筷子看著她,好半天才艱難的開口。

    “我不相信你是那樣的人,你是有苦衷的,對嗎?”

    “我的確不是什么好人。”他抬起頭,勉強擠出一絲自嘲的笑容,深邃的眼里是淡淡的無奈,“但我沒有做過那些事。”

    “所以為了報恩你才不得不娶Sandy?”

    他沒有正面回答,“楊珂,你現在該知道了,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我恐怕什么都給不了你。”

    包廂里回蕩著輕柔的日本民歌,怎么聽都像是一曲浪漫的旋律,然而楊珂的心里卻很傷感,有種訣別的氛圍在他們周圍蔓延,兩個人就此無語,只剩下筷子和勺子在盤中撞擊的尷尬聲。

    沈赫鈞的手機鈴聲很快就打破了沉默,他掃了一眼屏幕,臉色微變,是林珊的來電。

    在安靜平緩的背景音樂中,林珊的聲音聽起來令他焦躁不安:“你在哪里?”

    “在跟朋友吃飯。”他盡量讓自己沉著淡定,心里又隱隱覺得不安,上次林珊收到照片的時候,也是這么打電話來質問的。

    “你騙我,你和楊珂在一起是不是?”她果然不相信他的謊言,就像是事先知道了什么似的命令道,“馬上回來。”

    沈赫鈞看了眼對面正專注吃東西的楊珂,冷聲說道,“我吃完飯就回來。”

    “阿竣,如果半個小時內你沒有到家,我就把那些照片發給阿姨。”林珊給了他一個最后通牒,就掛了電話。

    沈赫鈞的臉瞬間毫無血色,他收起電話,看著對面的女人,歉意的說道,“對不起,家里有點事,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我吃完了自己打車回去。”楊珂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她張了張口,終是什么挽留的話也沒說。

    沈赫鈞匆匆去前臺買了單離開了,留下楊珂一個人坐在那發呆。

    杯中的酒還沒喝幾口,楊珂給自己點了根煙,吸了幾口,直接抓起酒壺喝了起來。

    又回到用煙酒刺激自己的時候了,楊珂一個人坐在包廂里吞云吐霧,她的思緒開始混亂。

    上一回在車上的時候,那個Sandy的一個電話就讓他疏遠了她。

    這一次同樣又是一個電話,就讓他撇下多日不見的她回去。

    難道她想錯了嗎?難道他是真的很在乎他的未婚妻?

    那她呢?他對她的那些柔情,對她的那些體貼都是假的?

    她千里迢迢的來找他,想要好好的和他談談,多多少少也想為自己爭取一個機會。

    在她覺得有能力擺脫厄運的時候,她也想努力的去追求自己的幸福,這難道有錯嗎?

    清酒的后勁很快就讓她意識不太清醒了,她從身上摸出手機,按下微信語音。

    “你知……不知道,我……很……想……你。”醉意朦朧之中,她趴在桌邊,對著屏幕上“沈赫鈞”三個字說道。

    說完她笑了,他怎么會不知道,他應該也是想她的吧?

    沈赫鈞剛剛到家,前腳剛踏進房間,就收到了微信。

    點開語音,就聽見一個充滿醉意的聲音傳了過來,他的心中一慟,這女人該不是喝醉了吧?

    他有些擔心,顧不得想太多就把電話撥了過去。

    電話接通,果然她已經不太清醒,又哭又笑的對他說,“能……陪……我嗎?”

    “楊珂,別喝了,快回去吧——”他焦急的剛說了一句話,手中的電話就被人搶走了。

    意識到發生了什么,沈赫鈞快步的追了出去,卻被林珊鎖在了她的房間外,他不斷的拍著門,可是已經晚了。

    “你就是楊珂?”林珊憤怒的聲音從房間里傳來。

    “……”

    “你開個價吧,要多少?”

    “……”

    “別裝了,他都告訴我了,你家里欠了債,你缺錢是不是?”

    “……”

    “那你是要人?”林珊冷冷的答道,“你怎么這么不要臉?你想要我老公,你問問他要不要你?”

    電話里片刻的安靜,沈赫鈞聽見林珊的腳步聲傳來,接著門鎖轉動,她一把拉開了房門,把手機塞到他手里,“你來跟她說,你告訴她,叫她以后不要纏著你了。”

    沈赫鈞生氣的抓過電話,不等楊珂回應,對著電話吼道:“別鬧了好嗎?你快回去,我是不會過來的。”

    說完他掛了電話,轉身要回房。

    林珊在背后叫住了他,打開她自己的手機,亮到他眼前,手機上正是他帶著楊珂跨入會所的照片。

    “阿竣,你忘了上次答應過我,你們分手再也不來往,你做到了嗎?”

    沈赫鈞轉身盯著她,口氣堅定,“我既然答應了你不會再和她在一起,你就不要懷疑我,她現在還是我的下屬,我不會再對她怎么樣,但是工作上的接觸是不可避免的。”

    “那你讓她離開這個公司,給她一筆錢……”

    “夠了Sandy,你以為每個人都能用錢收買嗎?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年你和我媽對蔡艷做了什么,她沒有節操,但不是每個女人都這樣。信不信我,你看著辦。”

    沈赫鈞冷冷的說完,就推開她的手機,摔門而去——

    楊珂醒過來的時候,正躺在酒店的大床上,窗簾雖然拉的密密實實,但是依稀可以看到陽光從縫隙里透進來。

    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嗎?她勉強的睜開眼,微弱的光線中,她看到自己的行李正整齊的擺在窗邊。

    臉下濕熱的一片,頭發也凌亂的粘連在臉上,頭一陣陣的疼,她揉了揉太陽穴,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一眼就看見了床頭梳妝鏡中的自己。

    腫的像胡桃般的雙眼,糊著黑黑的睫毛膏,幾乎都要睜不開了,蒼白無血色的面容,滿是憔悴。

    零亂的衣裙,皺巴巴的窩在身上,邋遢不堪,哪里還有一絲優雅的氣質?

    怎么回事?她明明記得還在會所的包廂里喝酒,記得她跟沈赫鈞正通著電話,結果電話被他未婚妻搶走了,那個女人很不客氣的讓她開個價離開沈赫鈞,被她拒絕了。

    然后,沈赫鈞就很絕情的告訴她,他不會過來……

    再然后,她就什么都不記得了,就這樣一覺睡到了清晨,還以為昨晚的那一切都只是個夢。

    可是很快她就確定了那不是夢,因為她看到了手機上沈赫鈞半夜發來的微信:你喝醉了,我讓會所老板娘送你回酒店。今晚的事對不起,以后我們還是不要單獨見面了。

    楊珂把信息刪掉,打開他的頭像,把他直接拉入了黑名單,然后關掉手機,大笑。

    從床上爬起來,她摸到浴室,打開花灑,直接對著自己的頭沖了下來,一陣冰涼的感覺從頭刺到腳,刺的她渾身哆嗦,心里卻釋然了許多。

    楊珂咬著牙,閉著眼,對自己說:再見,沈赫鈞。

    就算曾經為愛卑微過,一切也都留在了昨晚。

    從此以后,她不會再委屈自己,不會再留戀他,她會努力從他生活中消失,重新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有點虐,作者君看著也難受。

    誰說沈赫鈞優柔寡斷呢?絕情起來也夠絕啊。

    好在楊珂身經百戰了,得不到的就放棄吧,不過,真有人會輕易放過他們嗎?

    祝小仙女們看文愉快、新年快樂、身體健康、萬事如意,越來越美麗,開心快樂每一天!

    ☆、第 44 章

    許是情場失意賭場得意, 楊珂原本被一段感情折磨的了無生趣之時, 藍天發展復牌了。

    果然如前所料, 開盤后的藍天發展就一直封住了漲停板,連續封了七八個漲停板后, 終于被打開, 此時價格已經到了六十多塊, 比她預想的還要高。

    她之前買的幾萬塊錢股票,一下子市值飆到了幾十萬塊, 這, 總算給了她一個很大的安慰。

    新昊基金也上了軌道, 規模越來越大, 一號基金成立才幾個月就實現了凈值翻倍,二號基金剛推出就被搶購一空。

    隨著交易規模的擴大, 周浩瑋一個人已經無法分身, 楊珂正好趁機把陳曉宇安排到周浩瑋的身邊,明面上給他幫忙下單, 實則偷師他的交易方法。

    新昊基金自成立以來,每個月的利潤都呈增長趨勢,楊珂的收入也有了很大增長,她在經濟上終于可以喘口氣了, 不僅把家里欠的分期債務還到了年底, 她還給父母預留了大量的醫藥費用。

    按照這樣的形勢下去,可能用不到一年,她就能憑自己的力量還清所欠的大部分債務。

    九月初, 蔣維跳槽去了另一家海市的投資公司,來海市的那天他又來見了楊珂。

    幾番深思熟慮后,她終于下定決心跟他一起跳槽。

    這一次她直接把辭職報告發給了丁璐璐,丁璐璐假意挽留了一番,還是把報告遞給了沈赫鈞。

    對于楊珂來說,無論沈赫鈞這次是否批準報告,她都心意已決,不會再做停留。

    沈赫鈞第二次收到她的辭職報告心情是說不出的復雜,雖然知道已經不該再去挽留她了,但內心還是有太多不舍,他沒有給她打電話,只是打開微信,想給她發一句:保重。

    信息發出去后,屏幕上立刻就跳出一行字:楊珂開啟了朋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朋友。

    沈赫鈞一怔,原來他早已被她刪除好友,他不禁無奈的一笑,那就算了吧。

    他在報告上簽下了兩個字:同意。

    離國慶的婚禮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林珊的爸媽從紐約趕了回來,住在他們之前留下的江市的別墅里。

    家里似乎變得熱鬧起來,不斷的有親戚朋友登門送禮,兩家的父母一有空就湊在一起,布置婚房,請婚慶公司,發喜帖,買喜糖……

    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只有沈赫鈞像個木頭一樣,冷眼旁觀著一切。

    沒有他可以插手的,他們也無需來咨詢他的意見,在這些細枝末節上,全憑家長做主,他不過就是完成那一場儀式的演員而已。

    似乎他的生活從此就按部就班了,似乎不會再起什么波瀾了。

    周日的一早,沈赫鈞就被林珊拉到了拍婚紗照的地方,這家江市最高檔的影樓,首席攝影師據說拿過大獎,很多明星宣傳照都會請他去拍。

    所以這位攝影師每天基本只接待一對新人,雖然價格昂貴,卻還是很難預約,林珊排了好幾個月的隊,終于輪上了他們。

    因為是VIP客戶,他們的化妝區和等候區都是單獨的房間,男士基本不需要怎么化妝,造型師給沈赫鈞挑了一套黑色的燕尾服,配上領結,頭發略微打理了一番,就讓他去休息區等候拍攝。

    林珊還在上妝,身邊圍著化妝師和化妝助理,忙前忙后,沈赫鈞看看時間還早,百無聊賴的走進了VIP貴賓休息區。

    休息區里一個人都沒有,電視開著,正在播放熱鬧的綜藝節目。

    沈赫鈞從來沒有這么閑過,他往沙發里一窩,點著了一根煙,就開始拿遙控器調換著頻道。

    切來切去,也只有財經頻道他能看的下去。

    正好電視上在播放一段財經人物專訪,采訪的人物還是他熟悉的江投集團董事長賀致遠,這些年江投除了投資景通這樣的金融公司,也有幾家全資或實際控股的金融企業。

    鏡頭給江投控股的幾家公司來了些特寫,都是些辦公場所工作的場景,也包括景通。

    沈赫鈞確實記得當時衛視有攝影師過來取過景,所以他也毫不意外的在電視上看見了自己的背影。

    不過再往下看的時候,他突然一個愣神,就瞥見電視屏幕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那是在一個大會議室開會的場景,攝影機從那個人附近經過的時候,他還抬起頭來好奇的瞄了一眼。

    雖然只是一閃而過的鏡頭,雖然只有短短數秒的時間,但沈赫鈞還是看清了那張臉,蒜頭鼻,嘴角上方有一顆醒目的大痣,這些特征,他是怎么都無法忘記的。

    那不就是他以前南興的上司朱立華嗎?

    沈赫鈞一下子就呆了,煙叼在嘴上都忘了拿下來,好半天他才想起來什么,趕緊給助理撥電話:“幫我查一下,江投集團控股的那些公司有沒有一名叫朱立華的員工?”

    一個小時后,沈赫鈞正配合著林珊按照攝影師的要求擺造型的時候,他的手機就震了起來,助理的效率很高,一個小時以內就把整個江投下屬公司的通訊錄都要到了。

    “沈總,查過所有公司包括集團本部都沒有叫朱立華的員工,但是有十八個姓朱的,其中男性十三人,女性五人……”

    助理辦事一向周全,雖然沒有查到這個人,卻給了他另外重要的信息,這十三位姓朱的男人,有二名高管,三名部門經理,高管的照片他在網上也搜出來了,直接微信發給了沈赫鈞。

    剛拍完一組造型,趁著休息的空隙,沈赫鈞趕緊掃了一眼二名高管的照片,兩人都不是朱立華。

    他馬上給助理打電話:“盡快問到三名姓朱的部門經理的年齡,不要驚動了他們。”

    整個婚紗拍攝進行了一天,中午吃過午飯后,就要去外景地拍攝,他們選取的外景場地是云綺湖。

    這一天風和日麗,陽光明媚,云綺湖上微風習習,正是適合婚紗拍攝的時候。

    林珊穿著抹胸大拖尾的婚紗,盤著高高的發髻,臉上的妝容明艷動人。

    沈赫鈞一身白色西服,高大俊朗,筆挺的身材跟電視上的男模一樣引人注目,林珊站在他身邊的表情,幸福又驕傲。

    只是拍攝的過程,他總是心不在焉,不停的去翻看手機,一個動作要攝影師重復幾遍才擺開。

    拍完一組造型,沈赫鈞的電話終于又響了,他迫不及待的接通電話,助理這次興奮的告訴他:“沈總,我已經查到其中有一位姓朱的部門經理,年齡在46歲,據說曾經在海市待過,但履歷不詳,現在江投控股的深市一家資產管理公司。”

    沈赫鈞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吩咐道:“馬上給我訂飛深市的航班,越快越好。”

    林珊正在一邊補妝,聽到他的電話就感覺不妙,果然他電話一放下就過來拉住她,“Sandy,今天不拍了,我馬上要出差。”

    “你要去哪?拍完了再去不行嗎?”林珊幾乎要哭了。

    “深市,不行,我現在就得回去收拾行李。”沈赫鈞干脆的拒絕,邊脫外套邊往攝影車大步走去。

    幾天之后,沈赫鈞終于在深市截住了朱立華,當然他并不是助理之前打探到的那位46歲的部門經理,但巧的是,他恰好是那家公司的客戶或者說是匿名的股東之一。

    真是歪打正著,沈赫鈞原本撲了個空,卻不想在離開那家公司的時候,意外的在電梯里碰到了正過去開股東會議的朱立華。

    這才知道他早就隱姓埋名在這里藏了七八年之久,如今的朱立華,已是個深藏不露的富豪,暗中投資了幾家私募,其中這一家就是和江投共同控股的。

    不出意料的,朱立華什么都不說,一口咬定他對當年的事一無所知,他知道沈赫鈞沒有任何的證據,也不可能對當年的事重新翻案。

    就在一籌莫展之際,沈赫鈞的手機突然收到了一條短信,發信人依然是那個神秘的號碼,這次發來的是一張照片,那是多年前林氏企業和江投集團的一場商務合作照片,應該是什么媒體拍下來但是最終沒有選用的新聞照片。

    這張照片中,他的未來岳父與賀致遠剛簽署完戰略合作協議,雙方在退場的時候被拍了下來。

    照片并不算清晰,但是最重要的是,里面還有兩個人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賀致遠的身后不遠處,隱隱露出了一個頭,臉部有些模糊,但嘴角上的那顆痣卻很明顯,沈赫鈞一眼認出了這是朱立華。

    至于另一個身影,在朱立華旁邊,也有些不太清晰,但是輪廓看起來很面熟,沈赫鈞一時沒想起這是誰。

    他已經來不及追究那個神秘號碼究竟是誰,也不明白那個人發照片給他的用意,他只是有些猜不透,林氏和江投的合作儀式,怎么會出現朱立華的身影?

    難道朱立華早就跟他們熟識?可是當年林珊的父親幫他處理這件事的時候,連他的上司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否則他也不會找了他的同事來承擔所有的罪名。

    那么就僅僅是賀致遠認識朱立華?他依稀聽人說過朱立華跟江市的企業一把手有過密切聯系。

    想到現在朱立華投資的公司正好又是江投控股的公司,他突然覺得這一切都不是巧合,這背后一定有他所不知道的隱情。

    楊珂的辭職剛剛被批準,正在等待新任分公司老總交接之際,她收到了沈赫鈞的結婚喜帖。

    婚禮定在十月一日國慶節那天,喜帖制作的很精美獨特,是請專人設計的電子喜帖,封面上,新娘小鳥依人般幸福的依偎在帥氣的新郎身邊。

    點開喜帖后,里面是一張張的新人照片,新娘穿著潔白的婚紗,高貴端莊。

    而新郎更是俊朗奪目,無論是休閑裝還是正裝,他都能穿出不同的男人味,那溫和陽光的笑容,深深的刺痛了楊珂的心,只看了兩張,她就已看不下去。

    喜帖是周浩瑋轉發給她的,沈赫鈞請了周浩瑋當伴郎,而他對自己這位朋友以及合伙人的婚禮很上心,專門跑來對楊珂說道:“我打算月底開車過去,我們一道吧。”

    楊珂猶豫了半天,“我到時再說,不一定有空。”

    她本就是應付一下,并不打算去參加那個人的婚禮,可是周浩瑋似乎猜出了她的心思,一再囑咐道:“你們都是新昊的發起人,他的婚禮你不能不去。”

    “……”

    “就這么說定了,30日下午我去接你。”周浩瑋不容她拒絕。

    ☆、第 45 章

    月底的那一天終于到來, 楊珂找了各種理由也沒能躲過執拗的周浩瑋。

    一大早, 他就把車開到了她家小區門口, 楊珂只能無奈的匆匆收拾了幾件衣服出門。

    她害怕去出席他的婚禮,不是怕林珊看見她會給她難堪, 只是怕見沈赫鈞, 她承認這個一直努力忘記的男人, 仍然還是她心底很深的傷疤。

    但想想,她的確沒有不去的理由, 他們是合伙人, 又是他把周浩瑋介紹給她, 如果連他的婚禮都要躲著, 會不會叫別人懷疑他們之間的關系呢?

    索性就裝作若無其事吧,楊珂在心里給自己打氣。

    沈赫鈞的婚禮在江市市郊的超五星級度假山莊舉辦, 偌大的一片后花園里, 早就搭建起了玫瑰和百合裝點的花廊,花廊正前方是白紗絲帶纏繞的心型花門, 兩側分別是賓客的座位。

    周浩瑋作為伴郎提前過來幫忙,楊珂則一直磨蹭到婚禮快開始的時候,才踏入山莊的后花園,此時沈赫鈞已經結束了酒店門口的迎賓, 在花園里招呼客人。

    盡管楊珂今天穿的很低調, 著一件淡紫色的普通連衣裙,夾在滿場桃紅粉綠嫣然斗艷的禮服之中,實在是很不起眼, 沈赫鈞還是在不經意的一回頭之中,從人群中發現了她。

    仿佛有心靈感應一樣,他和身邊的伴郎招呼了幾句,就朝著她的方向而來。

    楊珂有一絲慌亂,轉身在自助餐桌邊取了一杯香檳,朝人群中躲去。

    這個時候,她非常后悔答應來參加婚禮,見了面,該說什么?能說什么?一句恭喜就能抹煞他們過往的那些親密?

    心里正斗爭著,肩頭被人拍了一下,楊珂緊張的不敢回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卻聽到一個熟悉的但不是她以為的那個聲音:“嗨,美女老總,怎么喊了你半天都沒有反應?”

    轉身,原來是郭思宇,楊珂暗暗松了口氣,微笑著回應他,余光卻朝剛才的那個方向搜尋著,看見沈赫鈞已經跟著助理匆匆的朝酒店走了。

    此時此刻,林珊在酒店休息室等待著儀式開始,身邊兩個穿著粉色短款禮服的伴娘都是她的閨蜜,兒時的伙伴。

    “親愛的,你今天真美。”其中一位伴娘夸道。

    “那是自然,要知道這可是Oscar de la renta的婚紗啊。”另一位伴娘撇撇嘴。

    “不過,新郎今天更是帥呆了啊,Sandy,沒想到你終于還是跟他走到了一起。”

    伴娘們嘰嘰喳喳的好不熱鬧,林珊在一旁帶著羞澀的微笑,朝屋外看了看,有些緊張,“阿竣呢?時間還沒到嗎?”

    “急什么,你的帥新郎馬上就到了。”

    沈赫鈞和助理正朝酒店休息室方向走去,到了門口的樹蔭處,卻停了下來。

    助理看看周圍已經沒有人了,才放心的從手中的公文包里取出一疊資料遞給他:“沈總,那個人我已經查到是誰了,而且我還有個意外的收獲,您看看這份文件。”

    沈赫鈞接過文件,一張張的翻看著,臉色越來越青,眉頭也越擰越緊,一直到看完最后一頁的簽字,他整個人呆愣了幾分鐘,然后把文件交還給助理,自己一個人朝酒店走去。

    走到休息室的門口,沈赫鈞猶豫了片刻,沒有立即敲門進去,只是靠在墻邊,從口袋里摸出煙,點著猛吸了幾口。

    手機鈴聲響了半天,他沒有去接,鈴聲倒是驚動了屋內的人。

    一位伴娘好奇的走到門口,拉開門看見了他,立刻就驚呼道:“天吶,新郎,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在這抽煙。”

    沈赫鈞把煙摁在垃圾桶上,對著她勉強一笑:“抽完了。”

    里面的林珊已經聽見了他的聲音,顧不得裙擺不方便,就心急的朝門外走來,看見臉色淡淡的沈赫鈞,她有種不好的預感,“阿竣,怎么了?”

    “沒什么。”他藏起眉梢的陰沉,語調平靜的說道:“儀式要開始了,我來接你出去。”

    草坪上,專門請來的樂隊已經開始演奏婚禮進行曲了,一對新人踏著音樂緩緩的走入了花廊。

    林珊挽著沈赫鈞的胳膊,臉被半透明的薄紗遮住,婚紗的大拖尾被兩個小花童牽著,裙擺上手工刺繡的緞面鑲嵌著一顆顆的珍珠,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芒。

    沈赫鈞一臉木然的表情里,讀不出任何的內容,英俊的臉龐此刻有些僵硬刻板。

    盡管今天來了很多重要的人物,賀致遠、陳長江,還有公司的幾位董事,都很給面子的到齊了。

    他未來的岳父更是紅光滿面的坐在那一堆顯赫人物中間,頗為驕傲自得。

    可是在臺上站著,他卻始終保持著令人猜不透的淡然神態,波瀾不驚的配合著司儀完成各種必要的流程。

    不像是神思恍惚,倒像是刻意為之,楊珂隱隱覺得這不像是個新郎,倒像是一個很蹩腳的電視劇男主演。

    一直到婚禮宣誓的環節,一切都還在有序的進行著,林珊的父母都是基督徒,自然給他們請來了當地教堂的神父主持婚禮。

    神父手捧圣經,拿著話筒念了一段箴言,轉身開始詢問沈赫鈞:“沈赫鈞先生,你是否愿意娶林珊小姐為妻,按照圣經的教訓與她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結為一體,愛她、安慰她、尊重她、保護他,像你愛自己一樣。不論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於她,直到離開世界?”

    沈赫鈞沒有回答,此刻他只是直勾勾的盯著面前的新娘,眼角眉梢都是冷酷的寒意。

    “沈赫鈞先生,你是否愿意?”神父又重復了一遍。

    他還是沉默,場上漸漸的有些騷動,不明就里的觀眾們還以為新郎想要給他們一個特別的驚喜。

    就在氣氛越來越尷尬,新娘婚紗下的表情越來越不安,神父一臉不知所措之時,話筒里響起了他堅決干脆的聲音:不愿意。

    場內一片嘩然,林珊更是驚的瞪大了雙眼,小聲的問了一句:“阿竣,你在說什么?”

    “我不愿意。”沈赫鈞拿過神父手中的話筒,聲音又沉了幾分,“Sandy,我不能跟你結婚,具體原因我會私下跟你解釋。”

    說完,他把話筒交給呆若木雞的神父,轉身大步走出了花廊。

    林珊立即反應過來,手托著裙擺哭喊著朝他追了過去,婚紗、皇冠隨之掉落一地,連高跟鞋也被跑掉了。

    臺下,林父的臉色瞬間鐵青,他從座位上蹭的站了起來,朝女兒大吼道:“Sandy,給我回來。”

    話音未落,他卻兩眼一黑捂著胸口就暈了過去,人群里一陣騷動,來賓們忙著去攙扶林父,打電話叫急救車,一時之間場內混亂一片。

    楊珂原本坐在最后排,精神萎靡,耷拉著腦袋,打算把這場婚禮混過去后就悄悄的離開。

    不曾想卻目睹了這戲劇化的一幕,她一時有些茫然。

    沈赫鈞這究竟唱的是哪出戲?不想結婚,他舉辦這么隆重的婚禮干嗎?

    越想越覺得好奇,她竟情不自禁的起身也朝著他們剛剛離開的方向走去。

    一直跟到酒店的休息室附近,她聽到了林珊斷斷續續的啜泣聲,才停住了腳步。

    兩人已經在房間里了,門虛掩著,能聽見里面傳出的說話聲。

    “告訴我,究竟……為什么?”

    “Sandy,你當年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成貿股份的操盤手?所以在我出事后你爹地才會不遺余力的幫助我對嗎?”沈赫鈞冷酷又憤怒的聲音傳來。

    “……”

    楊珂突然覺得腦中一片嗡嗡作響,一下子跌靠在墻邊,渾身冷汗直冒,她努力的支撐住自己的身體,扶住墻就往酒店外逃離。

    房間里的對話還在繼續,沈赫鈞的聲音越來越冷:“你爹地早就跟成貿有業務往來是不是?你們林氏是成貿的債權人,為了擔心成貿破產收不回巨額債務,你爹地就找到賀致遠幫忙,正好賀致遠跟朱立華聯手在股市賺過不少,這一次他們又計劃一起操作成貿的行情,聯合成貿的老板披露虛假財務信息,散布資產重組謠言,你們林氏不僅成功收回了債務,還趁機在股票上面撈了很大一筆。成貿東窗事發前,你爹地就把林氏所有的資產和業務都轉移到紐約去了,神不知鬼不覺的,我就成了南興那邊的替罪羊,是不是這樣的?”

    林珊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身上那件Oscar de la renta的婚紗散亂不堪,她顫抖著聲音答道:“阿竣,我開始并不知道這件事,當年我還沒有經手爹地公司的業務,他也不知道南興那邊的操盤手后來換成了你,直到事情發生后,阿姨找到我,我才知道,所以我求我爹地無論花多少錢,無論找多少關系,都一定要把你給保出來啊。”

    “可是你后來為什么不告訴我這件事?你們明明都知道朱立華在哪里,知道當年的始作俑者是誰,為什么這么多年你都瞞著我?”沈赫鈞的眼里閃著仇恨的火花。

    林珊咬了咬唇,突然從地上爬起來,含淚拽著他的胳膊說道:“因為我怕你知道了真相,就不想娶我了,我知道,你從沒愛過我……”

    楊珂踉踉蹌蹌的順著走廊朝酒店外奔跑,沈赫鈞他們后來說了些什么,她已渾然不知,腦海里只回蕩著四個字:成貿股份。

    楊珂清清楚楚的記得,幾個月前她在自己的同學魏東的辦公室里翻到那一疊卷宗時的震驚。

    父親公司破產的原因其實很簡單,當時金融危機,公司本就經營困難,主營業務已經連續虧損,銀行也暫停了對公司的貸款。

    但好在有一筆金融投資的回報率很高,還能勉強支撐,那筆投資就是購買的一家上市公司的股票,叫成貿股份。

    在那樣舉步維艱的情況下,父親不知從哪兒得到內幕消息,這只股票將有重大資產重組,主力已經開始大量吸貨。

    也許是為了改善經營窘境,解決現金流問題,父親竟像個賭徒一樣,把公司、房產和汽車都抵押了出去,大量借貸甚至非法集資來購買成貿股份,只為了賭一把暴漲行情。

    沒想到買入不過月余,成貿就出事了,最終那只股票一直跌到退市,她家的所有家產就這樣全部化為烏有,欠下了巨額的債務。

    她現在才明白過來,原來多年前,帶給她家災難的那個人就是沈赫鈞,她在心里痛恨的簡直想要碎尸萬段的殺父仇人,竟然是她正瘋狂愛著的人。

    她如此悲劇的人生都是拜他所賜,是他讓她苦了這么多年,是他改變了她的人生,讓她一次次的墜入絕望的深淵。

    沈赫鈞,竟然是他!為什么是他?

    楊珂一路跌跌撞撞,順著走廊狂奔著,彎彎繞繞的跑了很久,竟然一路跑到了山莊的后門出口。

    這個度假山莊座落在一棟小山之中,有兩條上山的車道,順著后門的臺階往下就是另一條下山的道路。

    楊珂跑的太急,又不看路,一出門就被石階絆倒,從不高的臺階上滾了下來,橫在馬路邊。

    還好后門小路上并沒有車,她還有時間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只是想站卻怎么也站不住,一抬腳就錐心的疼。

    她坐在地上,脫下鞋子,才發現腳被崴了,腳踝處一片通紅。

    正狼狽的坐在地上揉腳的時候,一輛黑色轎車從后門開了出來,車很快就停在了離她不遠的路邊。

    駕駛座的門被推開,沈赫鈞從車上走了下來,他驚訝的看見了地上的楊珂,趕緊奔上前,什么都沒說,就一把從地上抱起她。

    她雖然痛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卻還是很順從的勾住了他的脖子,看他拉開車門,把自己輕輕的放進了后座。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要開虐了,下章撒點糖先安慰安慰大家。

    ☆、第 46 章

    車開一路, 兩人都沉默無語, 各自想著心事。

    楊珂的內心經歷了很大的起伏, 由震驚到憤怒再到悲傷,最終還是平靜了下來, 看見沈赫鈞的那一刻, 她的臉上已看不出任何的異樣。

    沈赫鈞知道她已經看到了婚禮上的一切, 她沒有多問,他覺得也無需跟她解釋太多, 此時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把車開到了山下最近的一間診所, 抱著她進診所, 掛號、看診、拍片、敷藥, 一直到確認無大礙,纏上繃帶后, 他才放心的把她抱回了車上。

    整個看診的過程, 他都是這樣體貼的忙前忙后,抱著她上樓下樓, 渾身早就大汗淋漓。

    楊珂在他面前顯得很平靜,很淡然,她什么也沒問,什么也沒說, 只是很順從的被他抱來抱去, 兩個人都坦然的就好像之前什么都沒發生過,也不曾分過手,她心安理得的享受著他為她所做的一切。

    從診所出來后, 他把車開到她下榻的酒店,停車后依然是抱著她去搭乘電梯,送她回房,直到把她抱到床上,小心的脫去鞋子。

    “要喝水嗎?”不等她回答,他就起身從吧臺上開了一瓶礦泉水遞給她。

    她也確實渴了,接過水就咕嘟咕嘟的灌了半瓶。

    看著她喝完水,他側身靠近了她,抬手輕輕的擦去她唇邊的水跡,憐愛的看著她:“之前是我對不起你,還生我的氣嗎?”

    她回眸盯視著他,故意裝作不知情的問道,“要生氣的該是Sandy吧?你不需要去向她解釋?”

    “我已經跟她解釋過了,我不會跟她結婚的。”

    “那你是打算和我在一起了?”她唇角勾起,像是詢問又像是嘲諷。

    他笑笑,沒直接回答,只是俯下身子低聲問道:“你的腳還疼不疼?”

    “不怎么疼了。”

    “那你休息吧,我回去了,有事給我打電話。”

    他戀戀不舍的看她一眼,不想讓她誤會,轉過身,從床邊站了起來。

    楊珂突然飛快的從床頭爬過去,顧不得腳上的疼痛,一把緊緊的箍住了他的后背,下巴抵在他的肩頭,熱氣呼在耳邊,“今晚陪我。”

    沈赫鈞的身體一僵,半天沒動,停滯了幾秒之后,他轉身捧住她的臉,深深的吻了下去。

    舌尖一點一點的侵入,由緩慢變得急促,由遲疑變得霸道,他已經壓抑了很久,這一吻把他所有的情緒都徹底宣泄了出來。

    唇舌撩動,手指在身上輕柔撫摸,楊珂的腦子雖然還清醒著,身體卻已經漸漸招架不住。

    他火熱的唇開始轉移陣地,由下巴順著頸側下移,長裙撩起,貪婪的品嘗她之時,雙手早已從胸前伸向后背。

    內衣搭扣松弛的那一刻,她的呼吸也隨之順暢,手不由自主的伸向他的褲帶。

    彼此都早已熟悉對方的身體,不需要過多的暗示,就很默契的配合著對方,掃清所有的障礙,融為一體。

    滾燙的肌膚,纏綿的吻,所到之處泛濫成災,在他兇猛的沖撞下,她禁不住緊咬嘴唇,壓住喉嚨里不自覺的低鳴。

    片刻,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了下來,去床頭尋覓,好半天才找到一只小包裝。

    這等待的過程,楊珂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一翻身就爬到了他的身上。

    一直都是他掌控一切,主導一切,這一次,她也想讓他嘗嘗被控制的滋味。

    不同于他的激烈,她只是慢慢的廝磨,慢慢的撩撥,慢慢的淺嘗輒止,而他在這種欲罷不能的挑逗中,幾次欲拿回主導權,卻都被她壓了回去。

    就像兩個人的一場戰爭,此時此刻,她以一種勝者的姿態,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眸色深沉迷離之際,有一種他看不透的情緒在其中。

    床頭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楊珂無動于衷,手機震了又停,停了又震,身下的沈赫鈞終于耐不住了,一把把她翻倒在床上,就抓過手機,欺身上去,氣息還很紊亂。

    電話接通,他卻驀地驚醒。

    “沈赫鈞?”周浩瑋充滿疑惑的聲音傳來。

    “嗯?”

    “你和楊珂在一起?”

    沈赫鈞愣了愣,把電話拿開,才發現是楊珂的手機,這才想起來,為了躲避鋪天蓋地的質詢,他的手機早就已經關機,無需解釋什么,他把電話遞給了楊珂。

    “我只是跟你說一聲,明天吃過早飯九點鐘出發。”周浩瑋說道。

    “好……知道……了……”

    楊珂平躺在床上,壓抑著聲音,沈赫鈞只稍稍動了動,她的嗓音就變得顫抖,連周浩瑋都聽出了異常,只匆匆說了一句就掛了電話。

    扔掉手機,又是幾番折騰,直至凌晨,沈赫鈞終于沉沉的睡去。

    床頭一盞昏暗的壁燈還亮著,楊珂放開男人搭在身上的手臂,爬了起來,靠在床頭,點燃了一根煙。

    仔細端詳著床上男人熟睡的側臉,輪廓分明,俊朗迷人,楊珂忍不住俯下身子,想吻一口,可是下一秒她就逼迫著自己抬頭,狠狠的吸了一口煙。

    眼里閃著冷冽的光,心里只有一個聲音:沈赫鈞,我要你也嘗嘗失去所愛的滋味。

    清晨的一縷陽光透進來,沈赫鈞睜開眼,伸手要去摟身邊的嬌軀,卻發覺被窩里空空如也。

    剛抓過一條褲子穿上,楊珂就穿戴整齊的從浴室里一瘸一拐的走了出來。

    頭發嫵媚的披在肩頭,深V露背的黑色短裙,若隱若現的深溝,妝容淡雅,嘴唇卻是很誘人的大紅色。

    沈赫鈞看她的眼神有些發直,從未見過她如此迷人的時刻,美的耀目,令他覺得很不真實。

    但很快的他就皺緊了眉頭,上前箍住她的腰,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讓她仰頭對視他:“你打算穿成這樣跟周浩瑋一起回海市?”

    “不行?”她眉梢一挑,故意問道。

    “不行!”他收緊了腰間的手臂,欺近她,“只能讓我看。”

    “那就得看你的誠意。”楊珂嫵媚一笑,從他身邊掙脫,轉身去收拾自己的行李。

    “什么誠意?”他還是不依不饒的從背后摟住她,“我現在對你很有誠意。”

    她思考片刻,試探了一句:“不如——你今天跟我回老家一趟吧。”

    他身體微微一滯,停頓了片刻答道:“好。”

    “那我現在就買票。”

    她從桌上拿過手機,也不管他是什么反應,就開始搜索機票。

    國慶長假,恐怕除了飛機,其他交通工具都一票難求了。

    終于把機票搞定的時候,周浩瑋卻過來敲門,楊珂把門打開一半,并沒有請他進屋的意思。

    “我要直接回家一趟,就不跟你回海市了。”

    周浩瑋站在門口,朝室內瞟了一眼,吞吞吐吐的問道:“沈赫鈞昨晚在你這?”

    “嗯。”楊珂沒有否認。

    “他……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

    楊珂并不想跟他解釋太多,周浩瑋張了張口,終究還是沒有再問下去。

    沈赫鈞連行李都不打算回去拿,就直接跟楊珂一起去了機場,他知道,一旦回家,他可能就出不來了。

    他們買到了中午的機票,一個多小時就到了省會城市,再去乘坐二個小時的大巴,一路奔波,終于到了她的老家。

    出了火車站,打了個車,很快就到了小區門口。

    沈赫鈞一路看見的都是干凈的街道,漂亮的新樓房,出租車陡然一停,他拉開車門,眼前出現的是幾棟像貧民窟般的破舊矮樓,還有像垃圾場一樣的荒草園。

    他難以置信的問道:“你家在這?”

    楊珂淡淡的應道:“怎么?很不習慣?”

    “不是。”沈赫鈞摟住了她的肩,輕聲說道:“給他們換套好點的房子吧。”

    “那是當然。”楊珂唇角勾起,在心里冷笑。

    事先跟父母打過招呼要回家,楊父楊母此時都在家等著,不過他們并沒有想到,女兒會帶回來一位高大俊逸的男人,她說那是朋友,但楊母顯然并不這么想。

    楊珂從沒帶過任何男孩子回家,就是當年那個初戀,楊母也是只知其人,還未等及見面,他們就分手了。

    后來楊珂就一直沒有正經談過戀愛,楊母知道家里的情況拖累了女兒,她也只能干著急。

    如今她一聲不響的就帶了個男人回來,而且還長的如此好看,氣質風度不凡,說話又是那么穩重大方,彬彬有禮,楊母真是越看越喜歡。

    她從頭到腳的打量了好幾遍,臉上早就笑開了花,女兒這是守得云開見月明了,不僅找到了愛人,還是如此條件俱佳的男人。

    尤其是當知道這個男人還是楊珂的上司,是他們公司的董事長之后,二老更是惶恐。

    楊母不知所措的給他端茶遞水果,楊父一改往日的寡言,熱情的和他攀談起來,只有楊珂一臉的冷漠,一點看不出有什么欣喜。

    父母此刻越是開心,她內心就越不是滋味,一想到是他害的他們全家變成這樣,好幾次她都按捺不住的想要把真相說出來。

    但想想還是忍住了,他剛到這里,總得讓他休息一晚再說吧。

    家里太小,沈赫鈞住不下,吃過晚飯,楊珂就送他到外面去住宿。

    找了個離她家不遠的酒店,開好房間,又陪他在附近的商場買了套換洗的襯衫西褲,就拎著東西回到房間。

    剛進門,沈赫鈞手中提的東西還沒放下,楊珂就把他壓到門邊,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尖用力去吻他。

    她吻的相當急促,熱烈,就仿佛饑渴了很久,令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沈赫鈞扔下袋子,一把把她抱了起來,放到床上,楊珂又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拽他的褲子,雙腿緊緊的勾住他。

    他卻一直停著不動,身體筆直僵硬,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你究竟怎么了?”

    “什么?”她剛解下褲帶,被這一問,停了下來。

    “從我們這次見面起,你就一直不對勁。”

    “就因為我想跟你上床?”她挑釁的揚起一邊唇角,繼續在他身上摸索著,直摸到他的褲子明顯的緊繃起來。

    “不是。”他努力的克制著沖動,想著該怎么形容她的不正常。

    上床的時候即主動又熱情,索取無度,像是要把他榨干。可下了床卻瞬間冷漠,連話都不愿意多說幾句,和之前簡直判若兩人,這一點都不像是那個他放在心里的驕傲又感性的女人。

    而且,他怎么都覺得自己越來越像個——發泄工具。

    這種感覺真的不好,盡管沈赫鈞一開始認為她可能是在懲罰自己當初殘忍的和她分手的行為,但是現在,他越來越覺得這種懲罰已經超出了限度。

    他一把抓住她還在撩撥的手,壓到頭頂,隱忍的目光緊盯著她,嘴唇緊抿著,鼻腔中的呼吸愈來愈急促。

    喘息了半天,也說不出口。終于,他還是繳械投降了,沉入她被欲望迷亂的雙眼之中。

    在最后那一刻,他們面面相擁而立,肌膚緊貼,唇舌糾纏,一同陷入極樂,身體劇烈的顫栗著,楊珂在自己銷魂的聲音中聽到了他似乎長長的一聲輕嘆:“楊珂,我愛你。”

    一瞬間她被震住了,直到很久才回過神來,頭埋在他的懷抱里,那三個字竟讓她偷偷流下了眼淚,余音久久盤亙于心中,不能平靜。

    他愛她?她沒有聽錯嗎?她曾經一直渴望得到的,這個時候卻成了壓垮她的負累。回家的路上,她的腳步沉重的幾乎都邁不動步子。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倆人好久沒開車了,就一次開個夠吧。

    ☆、第 47 章

    第二天一早, 楊珂還在睡覺, 手機鈴聲就把她吵醒。

    朦朦朧朧抓過手機, 眼睛還沒睜開,沈赫鈞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就從聽筒中傳來:“起床了嗎?”

    “沒有。”

    楊珂說話有氣無力, 昨晚確實太累了, 她記得后來拖著酸軟疲乏的身子回到家的時候, 幾乎連洗澡的力氣都沒有了,就那么趴在床上, 把臉埋進枕頭里悄悄的哭了起來, 哭著哭著就睡著了。

    “好吧, 再讓你睡一個小時, 九點鐘我在你家小區門口等你。”

    不等她回答,電話就被掛斷了, 楊珂翻了個身想要再睡, 卻怎么也睡不著了,翻來覆去的心中漸漸煩躁。

    他要干什么?今天究竟怎么過?什么時候跟他攤牌?

    想到這些, 她騰的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家里已經沒人,楊母推著楊父去外面晨練了,楊珂瞇著眼走到衛生間的鏡子前,看到鏡中一張可怖的臉, 紅腫的眼睛, 蓬亂的頭發,冷硬的表情,滿眼仇恨的火花, 她被這張臉嚇到了,不停的用冷水拍打著臉頰。

    洗漱完畢,她往臉上撲了很多粉,企圖遮掩這丑陋的一面,然而越撲就越覺得難看,像個假人一般,她索性把粉盒一股腦都推到了地上。

    楊珂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討厭這樣的自己。

    一個小時后,她走出了小區,沈赫鈞早已等候在那里,身后是一輛白色的轎車。

    看樣子他是一早就出門租了輛車,楊珂只當他打算開車帶她去周邊看看風景,畢竟她老家是個山城,有幾處知名的旅游景點。

    上車后,她還沒問,沈赫鈞就把一疊花花綠綠的廣告塞到了她手里,“看看這幾個樓盤有沒有喜歡的?”

    “你弄這些干嗎?”

    “在酒店大堂看到這些宣傳單,想到正好可以趁國慶假期幫你爸媽換套房子。”他邊說邊在手機上設置導航,“感覺森林公園那塊不錯,空氣好,交通也便利,應該適合你爸媽居住,不如我們先去那塊看看。”

    楊珂沒說話,扯過樓盤廣告一張張的翻看,喃喃自語道:“這些都不如我家以前的半山別墅漂亮。”

    “嗯?”沈赫鈞詫異的轉頭,“在哪里?去看看?”

    “不用了。”楊珂搖搖頭,有些低沉,“早就買不到了。”

    他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別難過,慢慢來吧,總會有更好的等著你。”

    更好的?楊珂心里冷笑著,不會了,他們再也沒有那么漂亮的半山別墅了,她也再回不到過去了,她受過的罪、吃過的苦都實實在在的存在她的記憶之中,不可能就此抹煞。

    她不再言語,放下手中的廣告,趁機輕輕的掙開了他的手,若無其事的轉頭看向窗外,想著心事。

    沈赫鈞把車開到了森林公園旁邊的一個知名樓盤處,這里是所謂的電梯花園洋房,進門就看到巨幅的廣告懸在正中。

    大廳里人頭攢動,節假日期間促銷力度大,看房的人還真不少。

    在這些看房的人中間,他們倆很是顯眼,不是因為這是對帥哥美女的情侶組合,而是他們挑選房子的時候,女人就悠閑的在一邊抽煙,好像完全與己無關,不拿什么意見,全是男人在做主。

    說是做主,他也不挑,只是把條件給銷售人員列明,“大戶型,最好三室兩廳,采光要好,房間都朝南……”

    等到銷售人員按要求挑出幾套戶型給他們后,沈赫鈞給楊珂看了下,見她依然是不置可否的態度,他就敲定了其中一套,“就這個吧。”

    然后就付定金,簽合同,刷卡,還是一次性付款,沈赫鈞付的錢,楊珂一直冷眼旁觀,并沒有吭聲。

    一直到中午回到家,楊珂都一直冷著臉,倒是他把鑰匙和合同交給楊珂父母的時候,楊父震驚的連連擺手:“這怎么行,這么貴,我們不能收。”

    楊母也附和道:“是啊,小沈,謝謝你有這份心意,但是你跟小珂畢竟還沒有定下來,我們家也不是那種愛貪便宜的家庭。”

    “叔叔阿姨,你們不要再推了,只有你們生活的好,楊珂才能過的輕松,這是我們共同的心意。”沈赫鈞說完看了看楊珂。

    楊珂一直像個雕塑般坐在角落里,臉上冷冷的毫無表情,看著父母感激涕零的樣子,她心里矛盾著,想了很多,醞釀了半天,說出來的話卻句句絕情,“爸媽,這不是我的心意,這是他欠我們的,你們收下吧。”

    屋子里的幾個人同時都被這話給驚到了,都以為是聽錯了,楊母張大嘴朝女兒遞著眼色:“小珂,你瞎說什么呢?”

    沈赫鈞原本沉靜的眼里有了絲異色,他不敢相信的蹙了蹙眉,臉漸漸沉了下來。

    楊珂又提高了音量對父母說道:“我沒有瞎說,你們知道他是誰嗎?”

    她冷笑著看了他一眼,走到沙發邊,撩起楊父腿上的小薄毯,指著那空蕩蕩的褲管對他說:“爸,你還記得當年公司是怎么破產的嗎?”

    楊父的臉色瞬間煞白,他厲聲喝道:“小珂,在別人面前提這些事干嗎?”

    “別人?他不是別人,他就是那成貿股份的操盤手啊,爸,我知道你當年把所有資產都抵押去購買成貿股份了,可你知道那只股票就是他暗中操作的嗎?他就是害的我們傾家蕩產,害的你跳樓自殺,害的我背了這么多年債的兇手啊。”

    楊珂低沉陰冷的聲音響起,楊母突然踉蹌了兩步,跌坐到沙發上,楊父再度滿臉震驚的盯著沈赫鈞,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

    沈赫鈞也驚呆了,他原本開開心心的給心愛的女人買房,沒曾想情勢急轉之下,他還沒反應過來是怎么一回事的時候,這一屋子人都把他當成仇人一樣瞪著了。

    他聽了半天才知道發生了什么,楊珂這些天的反常,對他的態度,原來一切的根源都在這里。

    他努力的回憶、分析,才把所有的事情都對上了。

    楊父公司破產是買了成貿的股票,而成貿的操盤手就是他,可是他,也是因為這個股票被陷害,差點坐牢,還背了這么多年的良心債,差點就要搭上自己的婚姻,沈赫鈞突然覺得他必須要把這個誤會澄清。

    “叔叔,阿姨,不是我……”

    話還沒說完,楊珂就冷冷的反問,“不是你?那你為什么被判證券市場禁入者?Sandy的父親為什么要幫你找替罪羊?你以為逃脫了法律的制裁,就可以逃過道德的譴責嗎?”

    “我說過,我沒有做過那些事,我是被人陷害的。”沈赫鈞面對她的咄咄逼問,一副好口才此刻竟無用武之地。

    楊珂突然笑了起來,她不再和他爭辯,但顯然她也不相信他所說的,眼里充滿了不屑和鄙夷,沈赫鈞終于明白什么叫百口莫辯。

    他努力壓抑著痛苦的表情,艱澀的問道:“楊珂,帶我回來……你是不是早有圖謀?”

    她看一眼呆呆的父母,點點頭:“沒錯,我就是要讓我爸媽看見,把我們害成這樣的仇人究竟是誰。”

    說完就走到門邊,拉開大門,手指著門外,“現在,他們都看見了,你可以走了,沈赫鈞,我們之間結束了,我以后再也不想見到你。”

    沈赫鈞凄然一笑,對楊父說道:“叔叔,真的很抱歉,雖然我當年也是被人陷害的,可我的確一時半會沒法洗清我的嫌疑,既然楊珂都這樣說了,我只能跟你們說聲對不起,我走了。”

    走到門邊,他頓了頓,又看了她一眼,見她始終只是冷冽的目光虛看著門外,他終于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楊珂握著門把的手在一陣微微顫抖之后,重重的帶上了門。

    這個國慶假期,對于楊珂來說,格外漫長,就仿佛經歷了一生,讓她把今生的愛和恨都一次用盡,回到海市之后,她已心如止水。

    她決定振作起來,全身心的投入工作,徹底忘記那個讓她又愛又恨的男人。

    既然不能在一起,既然已經決定放棄,她就要過好自己的生活。

    新昊基金一直平穩運行,一號二號基金雖然近一個月凈值增長緩慢,但在市場上同類基金中仍是表現搶眼。

    規模一擴大,人手就很緊張,好在陳曉宇跟著周浩瑋后面學到不少,國慶后他干脆就辭去了景通的工作,專注去新昊幫忙。

    楊珂自己雖是老板之一,卻還沒放棄別的工作,她跟隨蔣維去了另一家投資公司,做了市場總監。

    新到一個環境,除了要適應不同的節奏,帶好團隊,還必須把業務從頭做起。

    她開始到處出差,利用自己以前積累的人脈關系,收集客戶資源,開拓新的市場。

    換了公司,以前的客戶她得再去一一拜訪一遍,至少得讓他們知道她已經挪了地方,楊珂打算先從關系不錯的幾個大戶入手。

    許益弘暫且先不急著聯絡,但是一直在網上帶她賺錢的飛哥,她卻不得不親自跑一趟了。

    飛哥居住在最北方的一座城市,楊珂買了機票過去,幾經周折才找到他。

    這是個豪爽的北方漢子,有之前在網上建立的友誼,此番見面,兩頓飯一吃,他就很爽快的答應把戶遷到她現在的公司。

    不僅如此,他還把楊珂介紹給了他幾個生意上的朋友,這些人也都很給飛哥面子,當即就跟楊珂簽了合同。

    幾天待下來,雖然這里氣候干燥、沙塵暴厲害,她很不適應,晚上回到酒店就開始嗓子干疼,有感冒的跡象,可還得撐著跑完下一個目的地,就是東山市。

    東山市在飛哥居住的城市和海市之間,自從去年楊珂在那里召開了大型投資報告會后,東山市已經發展成了景通最重要的潛在機構客戶來源地,不過機構客戶的開發甚是困難,再加之楊珂后來忙著新昊基金,還有自己的一堆瑣事,一直沒有好好的對這里重視起來,竟是錯過了不少機會。

    此番前來,循著之前認識的那些客戶尋去,楊珂也還是收獲不小,最終搞定了一家企業,簽了合作意向。

    結束出差回去的那天半夜,她突然醒來后失眠了,不知道是因為感冒導致的咽喉不適作祟,還是因為這家酒店給她的記憶太過深刻,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卻怎么都無法入睡。

    一閉上眼,就是一年前東山那次會議的所有畫面,就是這家酒店,就在這樣的房間里,窗簾的花色、縫隙中透出的微光、床頭的那盞壁燈……在黑暗中都看的真真切切,一切都沒有變,只是身邊再也觸不到那個男人的氣息。

    嗓子疼的厲害,還間隙的有輕微的咳嗽,她從床上爬起來燒了壺開水,水在電水壺里咕嘟咕嘟的沸騰著,她的眼睛卻失神的盯著那張床,她仿佛看到她在醉意中誘惑著那個男人,看到他極力克制卻逐漸淪陷的眼神。

    自從國慶他從她家里離開后,他們再無半分聯系,盡管楊珂努力告訴自己,一切都已經過去,他們從此不可能再有交集。

    可是,畢竟他曾深深的到過她心里,想忘又談何容易?他的音容笑貌,他的那句我愛你,總會時不時的想起。

    想起他們曾經在一起的美好時光,想起他的溫柔情話,想起無盡的纏綿,她的心又開始一陣陣的抽痛。

    愛有多銷魂,就有多傷人,就算用忙碌的工作來麻痹自己的心,但這種傷已經痛到骨子里了,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會舊病復發。

    楊珂實在受不了了,她從床上爬起來,打開電視四處亂翻,終于翻到財經衛視頻道,里面在播放一部肥皂劇,她就百無聊賴的看起來,也許實在是太無聊了,也許是她根本就沒看進去劇情,就這么看著看著也就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已是清晨,電視機仍然開著,肥皂劇早就沒了,電視上正在播放著早間新聞,楊珂剛打算關掉電視,一則新聞卻引起了她的注意。

    “由于歐元區塞浦路斯準備拋售黃金用以償債,且美聯儲支持提前退出量化寬松措施的陣營有所壯大,金價銀價在逼近牛熊分界線的關口遭遇賣盤施壓。昨日晚間國際黃金白銀價格出現暴跌,黃金盤中跌破1500美元/盎司大關,白銀盤中失守26美元/盎司關口,盤中跌幅均超過5%……”

    楊珂心里一驚,她記得之前看賬單,周浩瑋似乎最近炒黃金白銀炒的厲害,不知道這暴跌是否對基金賬戶持倉有影響,雖然她完全相信周浩瑋的水平,但心里還是有些忐忑不安。

    看看時間,快開盤了,她打開了筆記本電腦,登錄行情軟件。

    九點一到,市場一片綠,國內金銀期貨開盤后即跌停,白銀還創下了上市以來新低。

    楊珂心中的不安愈來愈強烈,周浩瑋平時的操盤她基本不去干涉的,只是在月末才會查閱一下結算單。

    她知道在行情不確定的時候,周浩瑋一直都采取對沖交易,風險比單純投機要小,不過此時聽到新聞里各大國際投行的悲觀論調,她總難免焦慮。

    當初為了謹慎起見,她倒是留了一號基金的用戶名和密碼,鬼使神差的她就輸入用戶名密碼登陸賬戶,查詢持倉,這一查楊珂渾身冷汗直冒。

    果然女人的第六感總是準的,基金現在的倉位竟然都變成了單向持倉,而且還都是黃金的多單。

    原本倉位并不重,可由于黃金直接跌停了,倉位一下子加重幾成,這就意味著在這種暴跌的行情下,剩余的資金已經支撐不了多久就需要追加保證金了。

    一號如此,二號肯定也好不到哪去。

    她不明白周浩瑋這次怎么如此大意,趕緊放下鼠標,給周浩瑋打電話。

    “周總,我剛剛看了一下賬戶,怎么有那么多黃金的買單?”

    “前兩天才把套利換成單邊,沒事的,這次是突發事件,還要漲回來的,只不過入場點早了點。”周浩瑋冷靜淡定,絲毫不為行情所動。

    “可是都跌停了,就怕繼續跌。你看新聞了嗎?高盛這些大投行都在看空黃金。”楊珂還是擔心。

    “放心,我有把握的,越是市場恐慌的時候,越是抄底良機,突發事件只會影響短期行情,市場仍然還是被供求關系主導的。”

    他說的頭頭是道,有理有據,楊珂聽著慢慢也就不緊張了,心里還有了絲愧意。

    她想,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畢竟周浩瑋操盤至今基金收益一直都是穩定增長的,她怎么能隨便懷疑他的能力?

    作者有話要說:  虐男主了,誰叫他前面不好好對女主的,你們同意么?

    ☆、第 48 章

    楊珂掛了電話, 趕緊去梳洗了一番, 把行李收拾收拾便趕往機場。

    等她坐飛機回到海市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 剛下飛機等候行李的時候就收到了白蓉的電話,“到哪了?我在機場門口。”

    她拿了行李箱走出機場, 果然在出口處等待的人群里看到了白蓉, 身旁還有宋文杰。

    自從他們分手后, 宋文杰很快就搬離了她的小屋,算起來, 楊珂已經幾個月沒見過他了, 此番相見, 竟好像隔了很多年般恍惚, 她心中頗多感慨。

    宋文杰看她的眼神雖然還有幾分關切,卻早就沒有了當初的那種恨意, 楊珂覺得, 他應該是已經放下了。

    “你們怎么都來了?”

    楊珂有些好奇,白蓉剛來海市時, 在她那里住過一個多星期,那時宋文杰已經準備要搬走了,白蓉和他打過照面,印象不錯, 還曾勸過楊珂, 他們也算認識,可相熟到一起來機場接她,倒有點出乎她的意料。

    宋文杰話比以前少了很多, 大多時候都是沉默的看著兩人,和楊珂之間陡生了很多陌生感,不過跟白蓉說話他卻變得很自然。

    楊珂這么問,白蓉也不回答,只是接過她手中的行李說道:“今晚我們請你吃飯。”

    “你們?”楊珂加重了語氣,疑惑的打量著兩人,宋文杰眼睛盯著別處,白蓉臉上有些窘迫的神情,幾番欲言又止,楊珂心里立刻猜出了幾分。

    她笑笑,不再追問下去,白蓉趕緊拉著她的胳膊往前走,邊走邊掩飾道:“我換了份工作,剛發了工資,也該請你吃頓飯了。”

    “跳槽了?在哪里呢?”

    “一家外資投行。”

    “恭喜,外資投行年薪很高,一般人很難進去呢。”楊珂一臉的羨慕嫉妒恨。

    心里卻想,也許只有白蓉這樣沒有負擔,又經歷過失敗婚姻懂的珍惜的女人才最適合宋文杰吧,她心里倒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

    三人到了沿江附近已八點多了,白蓉說一定要找家夠檔次的飯店,楊珂就很不客氣的把他們帶到了長灘三號。

    這里楊珂來的次數不多,都是請大客戶才會過來,餐廳菜做的很精致,但口味并沒有太過驚艷之處,來這里吃的都是氛圍和情懷,楊珂心想,既然他們要慶祝,那就痛痛快快的慶祝一番吧。

    白蓉和宋文杰點菜的間隙,楊珂疲憊的靠在窗邊,嗓子一陣干癢,她趕緊抽了張紙巾捂著嘴轉頭朝著外面咳嗽了幾聲,他們坐的是大廳的位置,此時已經不早了,餐廳里客人不多,前臺那里有幾位等候買單的男士。

    楊珂眼神不經意的朝吧臺瞄了幾眼,就被一個背影吸引住了,那正在刷卡買單的一位男士,穿著淡藍色條紋襯衫的男人從背影看,怎么那么像周浩瑋?她不禁揉了揉眼睛,又定定的看了一會。

    正拿不準的時候,男人似乎已經買完單,把錢包收了起來,往餐廳外走。

    楊珂這才發現,門口還等著一個女人,等男人走過來了,女人就挽著他的胳膊一起出門了。

    那女人身材高挑,和男人高度相當,穿著很時尚,走路的背影好熟悉,她想了半天,覺得很像是蔡雅婷。

    蔡雅婷和一般女孩走路不太一樣,她做過模特,又喜歡穿跟很高很細的高跟鞋,所以走路的姿勢很優雅,平時都像在T臺上走秀一樣,即使在人群中也很容易認出她的背影。

    楊珂后悔沒有追出去確認一下,她有些摸不著頭腦,蔡雅婷不是許益弘的情人嗎,什么時候跟周浩瑋走到一起了?難道是她最近太勞累眼花看錯了人?

    不過按她的觀察,周浩瑋和她剛開始認識時的確有些不太一樣了。

    不再總是悶聲不響的研究行情,和他們的交流越來越多。以前不修邊幅的他,最近穿著也講究了,發型清清爽爽,皮鞋一塵不染,甚至偶爾楊珂走近他,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而且經常收盤后,他就夾著包,嗓子里似乎還隱隱哼著小曲出門了,這在以前真是少見。

    這種種跡象都表明,他肯定是談戀愛了,當然以他那種悶騷性格,再怎么問都是問不出答案的。

    他總是遮遮掩掩,神神秘秘的,反正這么久了,楊珂也一直不知道他的女朋友是何方神圣。

    現在想想,莫非這個神秘女友就是蔡雅婷?

    楊珂雖然覺得這兩人有些八竿子都打不著,不過再轉念一想,蔡雅婷倒是挺符合周浩瑋的擇偶標準。

    長著一副明星的漂亮臉蛋,魔鬼身材,會打扮,又會討男人歡心,有這樣的資本能勾引到周浩瑋這樣的純情男生也不足為奇。

    倘若蔡雅婷真能俘獲這個男人,以她那種不清不白的出身,她可真算是撿到寶貝了,許益弘再有錢,也是個有家室的老頭。周浩瑋就不一樣了,他年輕,模樣也算周正,身家更是不輸給許益弘,而且他有掙錢的本領。

    最重要的是,人家還是個潔身自好的男人,雖然無趣了點,但至少很有安全感吧?

    楊珂猜想,他們一直偷偷摸摸不想讓別人知道的原因可能就是怕傳到許益弘的耳朵里吧。

    她不禁又暗暗同情起許益弘來,這個老狐貍,一直是他算計別人,想不到自己大把花錢養著的情人卻跟別的男人暗渡陳倉,許益弘要是知道自己做了這等虧本買賣,恐怕一口老血都要噴出來了。

    再上班的時候,楊珂特意先去了趟新昊,她離開景通后,又重新找了處寫字樓,裝修一新,作為新昊的辦公場所,除了給周浩瑋準備了豪華的交易室,她也給自己預留了一間辦公室。

    楊珂是打算等時機成熟后,她就干脆辭去所有工作專心來經營自己的公司。

    這里離她現在工作的新公司很近,都集中在金融區附近。

    一大早過來敲周浩瑋房門時,他正在交易室里觀察頭天晚上的行情圖。

    看見楊珂過來他有點驚訝,甚至有些慌亂,隨手就把電腦屏幕給關了。

    賬戶現在利潤回撤很大,昨天他在跌停板又補了很多黃金多單,按照他以往的做法,要么早就止損了,要么會對沖單向頭寸,而現在在明知價格不利的情況下補倉,拿著這么重的單向持倉,他確實無法跟她解釋。

    只能強裝淡定。

    楊珂倒沒在意他的這些微妙舉動,只是詭秘的笑笑,調侃他,“周大帥哥,昨晚在哪度春宵的啊?”

    “什么意思?”周浩瑋被她這問的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別裝糊涂了,你跟雅婷在一起居然都不告訴我,虧我還在四處幫你物色女朋友,太不夠意思了。”楊珂撇撇嘴。

    “沒有,你誤會了。”周浩瑋總算明白她的來意,仍然裝著糊涂。

    “昨晚你們不在長灘三號吃飯嘛?我都看見啦。”楊珂嘴角一揚又笑道,“這也沒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也該找女朋友了,不過……”

    楊珂其實想說“你確定能接受蔡雅婷的過去嗎?為什么不找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呢?”但想了想,還是把話給咽回去了,這樣在背后說蔡雅婷是不對的,畢竟她也算是她的好姐妹嘛。

    周浩瑋尷尬的笑笑,仍然矢口否認,“只是普通朋友,你想多了。”

    見他死鴨子嘴硬,她就不戳穿他了,好沒好,她也只是抱著八卦之心來看待。

    楊珂離開交易室后,周浩瑋便一直心神不寧,還沒等開盤,他就急匆匆夾著包走了,他腳步聲輕,低著頭,一陣風一樣從門口閃過,陳曉宇他們都沒有發現,還一直以為他在房間里研究行情。

    九點一開盤,黃金白銀繼續死死的封住跌停板,基金賬戶虧損繼續放大幅度,此刻楊珂正在公司里跟蔣維他們開會,壓根就不知道這一切。

    陳曉宇第一個察覺不妙,他趕緊去敲周浩瑋辦公室的門,敲了半天也沒人答應,才發現門都鎖了。

    他趕緊給周浩瑋打電話,周浩瑋說自己有事先走,讓陳曉宇不要著急,既然封死跌停板了,急也沒用,他會等打開停板后再伺機處理倉位。

    “這事就不要跟楊珂匯報了,免得她瞎擔心,我也是新昊的老板,我會處理的。”周浩瑋特意叮囑了一句。

    “好的,我明白。”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走幾章劇情,緊張時刻就要到來了。

    在這個看臉的時代,就算是有黑歷史,也照樣能成功洗白,獲得真愛。

    ☆、第 49 章

    周浩瑋第二天就沒去公司了, 楊珂并不知道, 自然也沒太在意基金賬戶。

    上午開盤沒多久她正在辦公室準備一份業務會議需要的材料, 突然景通風控部的電話打過來了,“楊總, 新昊基金是您負責的嗎?我打了合同上留的電話, 那邊說讓我聯系您。”

    “有什么事嗎?”她警覺的問道。

    “是這樣的, 這兩個基金賬戶的資金都嚴重不足,再不追加保證金就要被強平了。”

    楊珂頓覺腦子一懵, 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知道了, 我會盡快處理。”

    放下電話, 她就手忙腳亂的打開交易軟件登陸一號基金賬戶,這才發現隔了一天的時間, 賬戶又加了很多黃金多單, 風險度早就超過百分之百了。

    而行情并沒有像周浩瑋預期的那樣漲上來,反而在連續的跌停之后仍然繼續下跌。

    楊珂趕緊撥周浩瑋的電話, 想問個究竟,可是他的電話卻一直關機。

    她此時已經氣急攻心,顧不得手頭的工作,就直接抓了手機和包包出門, 朝著新昊的辦公室奔過來。

    一邊跑一邊祈禱, 千萬別有事,但愿周浩瑋能盡快解決問題。

    等跑到新昊,把每個辦公室都翻了個底朝天, 也沒有發現周浩瑋的半個人影。

    不僅如此,她還發現,周浩瑋的辦公室里,屬于他私人的物品都已經帶走,房間里空空如也。

    楊珂腿一軟,幾乎要癱下去了,幸虧陳曉宇在一旁接住了她,他把她扶到沙發上坐下,充滿歉意的說道,

    “楊總,對不起,這件事我應該早點跟你匯報,可是昨天周總不讓我說。”

    “怎么會這樣?他究竟去哪了?”楊珂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只顧著喃喃自語。

    正在這時,她的手機鈴聲響了,她以為是周浩瑋打過來的,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從包里掏出手機,卻發現又是風控的電話。

    楊珂此時根本就不敢接聽,她呆呆的盯著電話,一直到鈴聲停止,這才突然想起來什么盯著陳曉宇,“曉宇,你會處理嗎?賬戶交給你行不行?”

    “我?”陳曉宇很不自信的低下了頭,思考了半天,“這么大的賬戶,說實話,我真的不太敢做主,周總的操作我還沒摸透,程序化目前也不成熟,我怕會越做越糟,不如……找一下沈總吧?”

    楊珂搖搖頭,不是她不相信沈赫鈞的水平,恰恰相反,他可能是除了周浩瑋之外她認識的唯一能操作上億大賬戶的人了,畢竟他過去是一名操盤手,股票期貨行情都做過。

    可是她怎么可能去找他?她早就說過再也不要見他,她早就把他從自己身邊趕走了,就算他名義上也算是新昊的合伙人,可實際上,他并沒有參與新昊的經營和戰略,當初他只不過是幫她達成愿望而已。

    看來,只能她自己硬著頭皮上了。

    楊珂擺擺手,對陳曉宇說,“你先看著行情,有什么變化通知我,我想辦法找點資金,看能不能先撐個一兩天,防止賬戶被強平。”

    她說完就鉆進了自己的辦公室,盡管咳嗽還沒好,咽喉還如火燒般疼痛,她還是忍不住摸出了香煙和打火機,抖抖索索的好半天才點著煙,深吸了一口,緊張的心情才稍稍紓解。

    一號基金現在滿倉被套,資金缺口大概二千萬左右,二號基金她讓陳曉宇查過了,同樣的情況,只不過資金規模小一些,缺口大概在一千萬左右。

    也就是說,如果她能準備個三千萬,倒是可以暫時應急。

    可是找誰借呢?這么多錢,一般的關系,誰肯借給她?

    正發呆的時候,手機屏幕上彈出一條新聞:日本央行再度推出超預期的寬松措施,日本國債波動率大幅上升,堪比希臘國債……

    楊珂已經無法去分析這則消息是實質的利空還是利多,她想,現在這種時候,任何的利多消息都會被解讀成利空來放大行情,看來明天行情又是兇多吉少,她到底該怎么辦?

    就此斬倉止損?那萬一價格又上來了,豈不是白白把之前的所有利潤都損失了?

    再等個兩天,觀察確認一下?那就必須在兩天之內籌到三千萬來支撐賬戶。

    發展客戶加入基金是不可能的,現在除了個別關系很好的客戶,她根本不敢讓購買基金的其他客戶知道狀況,如果知道了,他們都跑來贖回怎么辦?

    如果真的碰上擠兌,她就真的要被迫砍倉,問題是二號基金還沒怎么賺錢就要砍倉,損失了本金,那些中小客戶還不找她拼命嗎?

    她想來想去,有錢還可能愿意借給她的恐怕也只有許益弘和飛哥了,飛哥畢竟關系要生疏一些,她決定先找找許益弘。

    趕緊抓起電話打給了許益弘,說明了意圖,雖然她沒說是填補基金賬戶的空缺,許益弘卻一下子就猜到是基金出了問題。

    他語氣冷漠,“妹子,這錢只怕是無底洞,我的兩千萬還搭在里面,你讓我再掏幾千萬,怎么可能?”

    “許總,你再考慮考慮,別這么快就拒絕我,怎么說我和雅婷妹妹關系也不錯,況且你在基金上也分紅不少,如果這次能度過難關,以后的分紅只會越來越多,這樣,我請你吃飯我們詳談好不好?”

    楊珂很卑微的懇求他,好話說盡,把蔡雅婷這層關系都拉上,就差自己親自上陣了。

    “不好意思,這種風險我不能冒,我沒有找你提前贖回二千萬本金已經是很大讓步,這次實在是幫不了你,我最近身體不好,需要在家好好休養,哪都去不了,飯就免了。”

    許益弘拒絕的很干脆,絲毫沒有商量的余地,之前他還一直對楊珂存有非分之想,但現在他仿佛面對一個災星,唯恐避之不及。

    倒是楊珂恐怕再繼續求下去,他會要求提前拿回本金,只能失望的作罷,再去找飛哥試試。

    飛哥的電話好不容易才打通,但是說到借錢,他也猶豫了,“楊總,真不好意思,最近生意不好做,我連期貨上的資金都拿去應急了,現在實在拿不出那么多錢。”

    楊珂也不知道飛哥說的究竟是真是假,畢竟是生意人,牽涉到利益的事,誰不想著明哲保身呢?飛哥畢竟不是她什么人,看來,這條路也斷了。

    陸子建呢?其他大客戶呢?楊珂此時已經顧及不了太多了,翻開手機通訊錄,就開始挨個打電話。

    一個人坐在辦公室邊抽煙邊打電話,煙頭已經堆了滿滿一缸,電話打了無數,嗓子啞的都快說不出話了,可是也就陸子建口頭答應借個一百萬,除此之外沒有人愿意一下子借給她那么多錢。

    一百萬有何用?塞牙縫都不夠,不要也罷。

    楊珂從來沒有感覺這么糟糕過,不知道該怎么辦,這個時候,她能想到的人只剩沈赫鈞了,可是,她真的不想去找他,一想到自己受的那么多苦,遭的那么多罪都跟他有關,她就無法釋懷。

    在自尊和解除困境之間選擇,她寧愿選擇自己面對一切。

    楊珂打電話的這段時間里,陳曉宇看著行情也是愁眉不展,他很想幫忙把基金賬戶上那些多單全部清理掉,可是又很沒有底氣,他知道自己的水平還不夠,他知道沒法替楊珂承擔這樣的后果,沒法替她做出決定。

    但他還是忍不住擔憂,就算楊珂把資金借來了,勉強支撐個一兩天不被強平,之后呢?誰來操作賬戶,誰來解救賬戶呢?

    越想他越覺得不能這樣坐以待斃,此時,他們這些人當中有那個能力操作大賬戶的恐怕也只有沈赫鈞了。

    陳曉宇記得周浩瑋曾在聊天時說過,沈赫鈞以前是南興的操盤手,他們還曾共事過,一起操過盤,只不過沈赫鈞在股票上的成就大,而周浩瑋對期貨的興趣更濃,更偏愛風險,所以后來他離開南興單打獨斗,而沈赫鈞,不知在南興出了什么事,離開后就再也不愿重操舊業了。

    若論技術分析,股票和期貨的操盤手法其實是有很多相通之處的,各個流派的技術方法在兩個市場都是通用的,像沈赫鈞這樣優秀的股票操盤手,應付期貨的行情應該是綽綽有余。

    所以即使楊珂不肯去找以前的上司,陳曉宇也還是硬著頭皮把電話打到了他那里。

    沈赫鈞正在公司給中高層開會,乍一接到個陌生號碼的電話正想掛掉,再一看,是海市的號碼,隱隱感覺跟那個女人有關。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停止了講話,扔下一屋子下屬,拿著電話去了會議室外。

    直到聽陳曉宇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后,沈赫鈞沉重的嘆了口氣,這個楊珂,遇到這種火燒眉毛的事情了,還不肯跟他聯系,她是有多倔呢?

    他很想賭氣的置之不理,等到她扛不住了親自來求他。

    他忘不了她是怎么折磨他,怎么在他心上插刀,怎么讓他這兩個月過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可是他又不能真的不管,畢竟周浩瑋是他介紹過去的,畢竟新昊基金里面還有徐秋生的五千萬,還有賀致遠的一千萬,還有他另一個朋友的幾千萬在里面。

    憑楊珂的投資水平,別說是挽回損失了,怕是要把這些人的錢都折騰光吧?

    不行,這不是鬧矛盾的時候,他必須對這些人負責,對基金負責。

    沈赫鈞再回到會議室的時候已是心事重重,會議只進行了一半就草草的結束了。

    回到辦公室他就愁眉不展的翻開通訊錄,給以前管人事的同事打電話。

    幾個電話一打,他就把周浩瑋老家父母的電話都要到了,然而并沒有什么用。

    周浩瑋的父母早就離婚各過各的生活,沈赫鈞給他父母都一一打了電話,他們卻都不知道周浩瑋的聯系方式,只知道最近的一次聯系還是半年前,周浩瑋給他們的賬戶打了一筆錢后就再也沒有音信。

    沈赫鈞此時挺后悔,后悔把周浩瑋介紹給楊珂,后悔把那么多朋友的資金全部交給這個人去打理,后悔沒有提醒楊珂做好應有的風險防范。

    之前楊珂幼稚的以為把公司的股權贈給周浩瑋就可以拴住他,卻不曾想到,他連公司的法人都不想做,又怎么會在乎這點股權?

    沈赫鈞心煩意亂,在他還沒想出好的對策之前,他還不想主動的去聯系楊珂,正在思慮之際,陳曉宇把基金的賬戶密碼發到了他的手機上。

    他打開兩個賬戶,確實已經很難看了,而且從這兩個賬戶的持倉來看,像是故意所為。

    他翻了翻最近的黃金行情,很明顯很流暢的趨勢行情,就算是在下跌行情啟動之前做錯了方向,市場后來也給出了很多機會可以止損出局,而不是在明知做錯的情況下,還拼命加倉,錯上加錯。

    這根本就不是一名合格操盤手會犯的錯誤,更不是周浩瑋這樣的投資天才的風格,他不是中邪了,就是腦子進水了,他實在無法理解他的舉動。

    錯過了最佳的止損良機,現在的價格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一旦處理不好,對基金的影響將是致命的。

    沈赫鈞深深明白這個道理,以他敏銳的嗅覺和多年的操盤經驗來看,目前的情況,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追加資金,等待市場超跌后的反彈,然后伺機平倉反手跟隨趨勢。

    可是資金呢?這兩個賬戶所需要的可不是幾百萬那么簡單的數目,他大致估算了一下,怎么也得有個幾千萬吧,這幾千萬還不能去找人借,萬一讓他那些朋友們知道了目前的情況,他真的不好交代。

    近期的國際金融市場大跌已經有些金融危機的苗頭,沒多久前他和徐秋生才通過電話,那個家伙還跟他抱怨今年下半年市場環境太差,生意不好做,短短幾個月他就關掉了好幾間工廠,有可能想要提前贖回基金去應付資金緊張的局面。

    現在應該是根本就沒錢借給他周轉。

    而他個人封存的股票、債券即使全部拋掉,怕是也只能湊足三分之一,剩余的大頭該從何而來?

    沈赫鈞靠在轉椅上,閉著眼睛,手指揉捏著太陽穴,眉心卻一直緊緊皺著,直到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他沒精打采的應了一聲,陳麗芳走了進來,看見他這樣攤在椅子上的疲憊神態,陳麗芳竟俯下身子關切的問道:“沈總,是不是遇到麻煩了?”

    “沒有。”沈赫鈞從椅子上坐直,故作鎮靜的答道。

    陳麗芳嘴唇微微一抿,突然意味深長的說道,“我聽風控說新昊基金的兩個賬戶被套住了……”

    “嗯?”沈赫鈞警覺的看了她一眼,“你想說什么?”

    “聽說如果今天不補齊幾千萬,就會被砍倉。” 陳麗芳又試探性的說道。

    沈赫鈞聽她這么說,料想她已經知道了新昊的危機,很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算是默認了自己的處境艱難。

    “沈總,你不用這么擔心。”陳麗芳清清喉嚨,壓低了聲音,“資金其實很好解決,公司的對外投資款不是空出來一部分了嗎?我看了一下,到目前為止有六千多萬,足夠應付了,這個款項只要你簽字批準就可以轉出來。”

    “對外投資款?”沈赫鈞若有所思,但很快否定了她,“這個款項不是隨便亂投的,必須有投資小組的共同決策,而新昊這種情況,說是對外投資,其實是拿公司的自有資金在冒風險,這樣還是不行。”

    “沈總,我也是想替你分擔煩惱。”陳麗芳在一旁好言相勸,“現在除了這樣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投資小組的決策可以后補,等基金度過危機,款項收回了,再讓小組成員補一份會議紀要并沒有多大困難,而且投資一段時間就收回來,賬目上做點處理,神不知鬼不覺,不會有問題的。”

    “你先回去吧,讓我好好想想。”沈赫鈞沖她擺擺手。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這里有木有一點緊張?人生處處是陷阱啊,尤其是玩資本玩金融的,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給坑了。

    祝新的一年,所有陪伴我的小仙女們都快快樂樂,開開心心,身體健康,闔家團圓,新年行大運,心想事成,萬事如意!

    ☆、第 50 章

    楊珂把自己關辦公室里打了一圈電話, 收效甚微, 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資金卻連一點影子都沒有,這個時候真有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絕望。

    屋漏偏逢連夜雨, 正發愁的時候她的手機又響了, 打電話過來的卻不是任何一個可以借款的人, 而是許益弘介紹來的那個基金客戶老劉。

    這老劉不知道從哪里嗅到了風聲,一開口就問基金是不是出問題了。

    楊珂心里恨恨的罵道:媽的, 估計是許益弘那個老狐貍傳的, 不幫忙就算了, 還落井下石, 果然跟這樣的人打交道得加倍小心。

    “誰說的?基金好的很。”

    這種時候楊珂只能撒謊讓老劉放心,可是老劉似乎仍不放心, 反復嘮嘮叨叨:“楊總, 我做的都是小本生意,掙點錢不容易的, 我還是有點擔心,能不能提前退出基金?”

    若是平時,楊珂真想直接摜了他的電話,順帶說一句:“趕緊拿走, 不送。”

    可是現在, 她已經慫了,老劉這種斤斤計較的海市男人,一分錢都看的比命還重要, 這個時候如果退出,讓他知道損失了那么多,他豈能輕易罷休?

    就不該接這種客戶的,楊珂想想就頭疼,只能耐著性子勸他,“劉總,這個……我們當初可是簽協議了,基金開放期間你可以隨時贖回,但在封閉交易期內要是贖回,損失可是要您自己承擔啊。”

    老劉按捺不住了,電話里就大聲嚷嚷起來,“我聽說你們那個很牛的操盤手已經走了,他不做了,我還把錢放在這里干啥?”

    “沒有的事,您放心,基金現在正在封閉交易,等過了這段時間,本金和收益隨便你取,如果您現在執意要退出,那只能按照協議約定來承擔現在的虧損。”

    楊珂盡量讓自己語氣鎮定,老劉聽她這么說的這么自信,有些猶豫了,他自然是不想虧本金的,真要按她說的,過段時間若取不出收益再找她算賬也不遲。

    好說歹說總算把老劉勸住了,掛了電話,楊珂已是滿手心的汗水,她覺得已經快撐不下去了,這樣拖下去肯定不行,得趕快想辦法。

    楊珂心一橫,牙一咬,實在借不到錢,她現在就全部止損出局,然后再想辦法慢慢賺回來吧。

    她慢慢磨蹭著朝著陳曉宇那邊的交易室踱過去,剛推開門,就撞上了正拉門準備出來的陳曉宇,他似乎有話要說,正醞釀著開口,楊珂就指著交易電腦啞著嗓子命令道,“曉宇,把兩個賬戶的多單先平掉一半……”

    陳曉宇急的連連搖頭,“楊總,不用平倉,咱們有客戶愿意注資幫我們度過這一關。”

    “誰?”楊珂疑惑的看著陳曉宇,“我找了一圈都沒人愿意。”

    “就是……我試著給基金客戶……徐總打電話,他一口就答應了……”陳曉宇說的很不流暢,眼神閃爍不定。

    看他這樣子像是在說謊,可是這種時候,只要肯有人答應借錢給他們,楊珂高興都來不及,她也不想去深究了,只是又問了一遍:“你確定他是真的肯借錢?”

    “真的,不過徐總很忙,讓我們不要主動給他打電話,他有事會聯系我。”

    此時沈赫鈞在辦公室里已經給他的證券經紀人打過電話,趁著那邊還在測算他金融資產市值的當口,他又好好的理了一遍頭緒。

    其實在投資方面他做的并不差,當年在南興他的業績還好過周浩瑋,只不過南興的事情對他打擊太大,這些年才不沾股票,期貨也只是小打小鬧的做幾把行情。

    現在新昊出了這種事,是逼他重新出手的時候了,只要這一關挺過去了就云開霧散,他囑咐陳曉宇先不要告訴楊珂。

    沈赫鈞知道他當然可以對此事置之不理,這事最壞也就是把好哥們給得罪了,以楊珂寧為玉碎不求瓦全的個性,她一定不想讓他插手,她是公司法人,最終所有的麻煩都會集中到她一個人頭上。

    可是他怎么能不管她?雖說成貿股票操縱案他也是受害者,但畢竟當年他沒有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去阻止這場悲劇的發生。

    而楊珂,本就悲慘的人生,才剛剛有點起色,就要面臨和她父親同樣的困境,他又怎么忍心?

    畢竟是他愛的女人,雖然她那么深深的傷了他,可但凡能傷到他的,不都是他很在乎的人嗎?不管她是否誤解了他,他都不希望她重蹈她父親的覆轍。

    該怎么辦呢?假如經紀人反饋回來的賬戶資金不如預期,那么他從哪里得到這筆資金呢?

    “公司的對外投資款不是空出來一部分了嗎?……這個款項只要你簽字批準就可以轉出來。”

    陳麗芳的話一遍遍在他耳邊回響,雖然他知道這樣不好,可是在這種十萬火急的時刻,確實沒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了。

    他賭他自己重出江湖,依舊寶刀不老。

    好在經紀人的電話很快就過來了,“沈總,現在所有的股票加債券市值在二千三百萬,要拋售嗎?”

    沈赫鈞心下一喜,竟然比他預想的多很多,他馬上回道:“拋,務必今天就幫我轉出,我有急用。”

    他又看了一眼電腦上的賬戶,也就是說,他個人的資產現在完全可以支撐兩大基金賬戶,可是這些資金進去最多也只能被動的等待行情反彈,做不了任何的自救措施,而如果讓他進行操盤,那么他的操作風格就是要化被動為主動,所以他需要預留更多的資金,來主動進行行情的操作。

    思前想后,他還是叫來了陳麗芳,她似乎早有準備,接完電話沒幾分鐘就把需要簽字的文件都帶了過來,在桌上一溜兒攤開,簽字頁都做好了記號,只等著沈赫鈞抬筆。

    這樣殷勤倒叫他心中不安,遲遲沒有下筆,拿起文件想要一頁頁仔細察看。

    陳麗芳像是看透他心事一般,在一邊提醒道:“沈總,銀行馬上就不能轉賬了,您得加快速度。我是您一手提拔的,請相信我的辦事能力。”

    沈赫鈞大致看了下,都是些內部轉賬審批手續,也就沒有多想快速在幾份文件上簽了字。陳麗芳辦事很麻利,很快就辦妥把資金轉出來了,她沒有通過網銀,而是親自去銀行辦理的轉賬,單據都自己留著沒有放進財務日常憑證中。

    沈赫鈞收到她的通知后,就讓陳曉宇把資金加入基金賬戶,他自己則開始研究行情為后續的交易做準備了。

    他查了最近國際金融市場的一些背景資料,希臘危機之后,整個歐洲股市搖搖欲墜,有部分避險資金會流入黃金市場,怎么說也應該是利好黃金。

    而且從年初開始,美元疲軟,加上財政懸崖等棘手問題,理論上說黃金是應該有一波漲幅,從這點來看,周浩瑋做多黃金的邏輯似乎并無可疑之處。

    但問題就在這,既然有這么多的利好因素支撐,黃金近幾個月來卻一直萎靡不振,而上個月美國各大投行突然一致的唱空黃金,這就很值得注意了,該漲不漲,最大的可能就是暴跌前兆。

    沈赫鈞對貴金屬市場的熟悉程度雖不如股票和金屬,但仔細研究之后,他得出的結論是,黃金的長期熊市已經到來,從操盤的角度看,幾個賬戶的持倉必須轉空。

    不過短期內顯然又不是合適的做空時機,所謂物極必反,漲久必跌,跌久必漲就是這個道理,沈赫鈞預測接下來很快就會有一波超跌反彈,他用黃金分割原理測算了一下反彈的高度,決定鋌而走險,利用僅有的多余資金嘗試在支撐位加倉多黃金。

    其實周浩瑋在下跌的過程已經進行了大量加倉,只不過他屬于毫無章法的胡亂加倉,投資界有句話叫:浮盈加倉,再創輝煌。有很多小資金在短時間內爆發為大資金多是通過浮盈加倉的手法,但那是指順應市場方向的加倉。一旦這個方向錯了,加倉能瞬間把本金虧光。

    所以這是極其冒險的做法,甚至可以算是一場豪賭。

    這一夜沈赫鈞沒有回家睡覺,他做好了一場大戰前的準備,讓助理給自己準備了充足的咖啡和香煙。

    整個晚上他抽了半條香煙,除了起身給咖啡續杯,上了幾趟衛生間,他連公司的大門都沒有邁出過。

    夜盤前,他把近十年的歷史數據都調出來,制表、畫圖,再對比各種技術指標圖進行測算、推理,計算出可能的結果。

    九點一開盤,受外盤影響,金價就以恐慌式的方式繼續下跌,短短幾分鐘內又開始奔向跌停的節奏,沈赫鈞深呼吸一口氣,開始按照自己既定的策略指揮著海市那邊的陳曉宇掛單。

    此時雖是夜晚,但新昊公司燈火通明,楊珂并沒有回去,她也一直在盯著盤面,偶爾過來看看陳曉宇這邊的情況。

    雖然答應把賬戶交給陳曉宇嘗試,可她還是很不放心,正如陳曉宇所說的,她也很擔心他的水平不夠操作大賬戶。

    陳曉宇現在倒是表現的很鎮靜自信,他提前往賬戶上掛了一排價格,就靜靜的守著電腦等待著,絲毫沒有畏懼之心。

    沒想到行情的兇猛程度仍是超過了所有人預期,半小時后只不過一瞬間陳曉宇掛進去的價格就瞬間都被吞噬,暴跌還在愈演愈烈,眼看著賬戶的浮虧越發的厲害。

    陳曉宇的手開始抖動,心撲通撲通跳的厲害,他悄悄看一眼楊珂,只覺得她眉毛快要擰成一個結了,陳曉宇心想,壞了壞了,若是今天繼續跌停,他只能把沈赫鈞給供出來了。

    而此時此刻的楊珂,心里早就在抓狂了,她渾身大汗淋漓,臉色蒼白,咳嗽聲越發的劇烈,卻只能打碎牙齒往肚里吞,這個時候發作出來,簡直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畢竟是她讓陳曉宇來操盤的,無論結果如何,她都得耐著性子讓他完成這一筆交易。

    此時沈赫鈞的內心并不比他們輕松,甚至承受了巨大的煎熬,他不想懷疑自己的判斷,越是這樣恐慌的時刻,他越要保持冷靜。

    只是他很擔心楊珂他們的情緒,怕那個女人要是犯起迷糊不讓陳曉宇操盤,自己在那瞎平倉的話,那就一切前功盡棄了。

    在最絕望的時刻,沈赫鈞給陳曉宇發了條安慰短信,只有兩個字:等待。他們都在做內心的掙扎,此時只能鼓勵,不能泄氣,任何的負面情緒都將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價格還在往下跳,賬戶轉眼資金又不夠了,正當楊珂惱羞成怒的喊一聲“曉宇,快……止損……”,行情突然發生了驚天逆轉。

    美盤黃金價格首先止住了下跌的腳步,國內盤聞風而動,幾乎在幾秒之后,國內金價不僅停止下跌,還在瞬間開始迅速的向上拉升,拉升的幅度甚至遠超美盤,像在玩過山車一樣。

    楊珂“止損”兩字的余音還沒消失,轉眼間,價格就迅猛的漲了回去,并且伴隨著大量的空頭獲利平倉,內盤金價竟直接向漲停板奔去。

    這個時候,陳曉宇掛上去的那些低價的多單已經開始盈利了,果然如沈赫鈞預期的一樣,他們的賬戶立刻就起死回生,雖然總體還是虧損,但是顯然那些低位的多單給他們彌補了不少的損失。

    守在電腦前的所有人都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要不是不好意思,楊珂還真想開心的大叫一聲,放松的同時,她臉上微微一赧,語氣也溫柔了許多,“曉宇,辛苦了,我差點就犯錯了。”

    陳曉宇擦了擦額頭的大汗,只是笑笑,卻暗暗的給沈赫鈞發了條短信:沈總,好險,剛剛楊總差點就要我止損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會有些專業內容,為了方便大家理解,我稍作解釋。

    關于浮盈加倉,指的是利用盈利加倉,但是這個盈利并非真實的盈利,只是賬面的盈利。舉個例子,假如買一手黃金需要5000塊,交易員買入一手后,賬面盈利達到5000塊的時候,他判斷后市還會繼續上漲,這個時候并不會拋出手中的黃金,而是選擇用賬面的盈利繼續再加倉買一手,這種做法就是浮盈加倉。理論上,如果價格持續上漲,再賺了5000,就可以繼續再買一手,所以浮盈加倉這種手法很適合小資金爆發。為什么有人用二萬塊錢炒期貨能在短期內炒到幾百上千萬?那就是運氣好,浮盈加倉,正好又碰上了大牛市或者大熊市。

    關于黃金的內盤外盤。在國際黃金交易市場上真正占據主導地位的,是以西方傳統的盎司為單位、用美元來標價的倫敦金和紐約期金。其中倫敦金是現貨黃金(可無限期延遲交收),Commex紐約期金為期貨黃金;倫敦金是歐洲乃至全球黃金的最重要交易品種,紐約期金是北美以及影響世界的主要交易品種,其基本圍繞倫敦的現貨金波動,但由于是期貨黃金,其遠期合約的波動幅度往往大于倫敦金。

    一般國內黃金期貨的交易主要參考紐約期金外盤交易,國內盤交易時間是每天晚間九點至凌晨二點半。

    其他有不懂的地方可以留言提出,如有不妥,我會刪去一些晦澀的內容,作者君寫著寫著經常會忘乎所以23333

    最重要的一點還是要大家看文輕松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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