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正在穿過一片迷霧。
潮濕的水汽溫柔地將她包裹,慢慢打濕她的頭發,浸潤她的衣服。然后她的皮膚上也開始出現凝結的水滴。
四周空無一物,只在前方有小小的光點。
是太陽嗎?又或者只是森林中的小木屋?
諾拉走了過去。
那點亮光越來越強烈,最終完全刺透迷霧,好像有人擦去了鏡子上的水汽般,諾拉的視野突然清晰。
她睜開了眼。
周圍的光線有些刺眼,諾拉的眼睫閃爍了一下。
蔓延的金色光線簡直像個蠶蛹一般,將她完全包裹在里面了。
“歡迎回到現實世界,夫人。”海登戲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他正將她抱在懷里,他們的雙手十指相扣,有源源不斷地金色光線從他們雙手連接處蔓延而出。
諾拉松開了他:“你為什么在這里?”
“你剛剛在睡夢中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而當我觸碰到你的時候,你似乎會舒服一些。”
諾拉隱隱約約記起自己剛剛有段時間確實非常燥熱,看來是海登幫她緩解了。
“好吧,無論如何,謝謝你打暈我,這很明智。”諾拉坐直了身子。
他們現在處在一個陌生的房間里,整個房間布置得很簡單,只有他們坐的這個沙發、兩張放在一起的桌子和椅子,桌上放著兩顆閃閃發光的紅色寶石。
“那是那尊黑暗女神雕像的眼睛嗎?”諾拉覺得那兩塊寶石的顏色很眼熟。
“沒錯,路易覺得這兩塊石頭包含一些特殊的磁場,會導致一定范圍空間內的人暫時失去魔力,我們打算把它帶回格林戴爾研究一下。”
紅色寶石的折射出來的光芒十分明亮奇異,諾拉覺得路易的猜測不無道理。
“這是哪里?他們兩個人呢?”諾拉又問。
“這里還是米勒的城堡,路易剛剛跟他的繼承人聊了聊之后的一些事情,現在和菲昂娜一起出去散步了。”
諾拉大概知道菲昂娜打算跟路易聊什么,但不太確定路易會不會答應她。
“聽一聽嗎?”海登問。
“什么?”
海登拿出一個耳朵大小的海螺遞給諾拉:“我在路易的衣服上別了個特殊的胸針,我們可以一起聽聽他們到底聊了些什么。”
很貼心。
諾拉點點頭,接過了海螺。
一開始什么聲音都沒有,諾拉開始懷疑這海螺是不是壞了。
很久之后,路易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氣:“嘶——”
“你小心一點,別碰到受傷的手了。”這是菲昂娜的聲音。
“哦,好疼。”
“‘海登跟我關系很好’,當初你是這么說的沒錯吧?”聽到菲昂娜這句調笑,海登的眼眸沉了下去。
“這是個意外。”
“哦,還有‘夏博境內治安很好,你用不上你的劍’,這也是你說的。”菲昂娜笑得更開懷了。
“那也是意外,菲昂娜,看在雙神的份上,別再取笑我了。”路易聽上去很無奈。
“好吧,我再也不說了。”
“不過米勒這件事,我確實應該為了把你牽扯進來而道歉。”路易說。
“沒有關系,這對我來說只是舉手之勞。”菲昂娜的語氣很輕松。
“我希望你能理解我,就算是最不善投資的商人,也會在投資前考慮下后續是否可能血本無歸。雖然凱恩被佩瓦取代是我不希望看到的局面,但我也不可能去支持一場沒有勝算的戰爭。不過現在,我相信你是個有能力又講信用的繼承人,你能帶領凱恩擊敗佩瓦,將他們趕出洛克特蘭大陸。”
“我完全理解。”
“不過我需要聲明,夏博的支援在當前階段只能是私下的。我母親是個很謹慎的人,極少做出激進的決策。”
“這也正合我意,邊境那些佩瓦人最近越來越猖狂了,我更希望他們保持對凱恩的輕視態度,方便我們一網打盡。”
“等我回到格林戴爾之后需要確定一些事情,之后我會寫信給你,你可以到時候派出負責的大臣前來,商定后續合作的細節。當然,你本人過來更好。”
“我會抽出時間的。”
“非常好。”路易的聲音輕松起來,他笑了笑,“運氣真好,撿到一枚銅幣,我有沒有告訴你,其實我在遇到你的第二天就花光所有的錢了,正想著怎么從海登身上薅點錢來花呢。”
海登聽到這里,不由得微微一笑。
諾拉看了眼他的眼睛,此刻那冰川般的灰色眼眸中盈滿了柔和的笑意。諾拉開始覺得他主觀上不太可能去謀殺路易,那么后面發生的事情,是他身上那些神秘的詛咒造成的嗎?
“你不是應該已經習慣好運氣了嗎?”菲昂娜問。
“并不是,對于我擁有的天賦,我永遠感到欣喜,并永遠保持感恩。”
“真羨慕,如果我有這樣的天賦就好了。”
“你也很強大,我的劍術可能永遠沒法像你一樣好,之前我練劍的時候,對方每次要贏我時,就要么會崴一下腳,要么手臂抽筋,總之不會讓我輸,但這樣我也沒法進步。海登倒是不會受我天賦影響,但是他太強了,不屑跟我打。”
“你有運氣了,不需要再有劍術,雙神給你打開了最好的那扇門。”
路易又笑了笑,接著他又想起了什么。
“對了,你對諾拉和海登的事怎么看?埃爾文之光可是特別強烈的婚姻紐帶,而且太久沒人用它了,我不確定能不能找到會解除的人。”
“你要聽實話嗎?其實我并不反對他們的婚姻。”菲昂娜的話有些出乎諾拉的意料。阿方索很早之前就想方設法希望將諾拉嫁出去,好眼不見為凈,而菲昂娜對此一直是反對的。
她嘆了口氣:“其實我一直想把她送走,佩瓦人像蝗蟲一樣令人厭煩,國內那些民眾也不好應付。因為常年打仗,就算是在加穆,大家的生活水平也大不如前了。我經常做噩夢,夢到國內成立了反叛軍,他們沖進克里曼宮,殺死了諾拉。”
停頓良久后,菲昂娜又道:“我真正的親人只有父親和她,父親和我一樣,必須把對國家的責任擺在第一位,但諾拉,我希望她幸福平安。她如果在夏博能過得很好,而且我覺得……”
她又頓了頓:“我覺得你弟弟似乎……很愛她。”
諾拉放下了海螺。
菲昂娜是怎么得出這樣離譜的結論吧。
“真好笑是不是?”她推了推海登,“我姐姐說你很愛我。”
海登沒有笑。
“不要告訴我說你真的很愛我。”
“我當然很愛你,諾拉,這不是很明顯的事情嗎?”他說得理所當然。
怎么瘋病還能傳染的?諾拉怎么想都覺得他對她的感情不可能稱得上“愛”。
“我們才認識幾天?先生,怪不得傳聞都說格林戴爾的男人極擅長調情,可你這種調情法實在太生硬了。”諾拉完全不為所動。
“也許這就是一見鐘情吧,我見到你的第一眼,就希望你成為我未來的妻子,真的。”海登煞有介事的模樣。
“可這不是我理想中婚姻的模樣!”諾拉反駁,“我希望我的丈夫年輕英俊,博才多金……”完了,這些好像海登都符合。
“而且是按照正式的流程與我結合,你連戒指都沒送過我!”
這倒是真的,埃爾文之光雖然作用性比法定婚書強多了,但在當前的大陸上實際不具備太強的法律效應。
“正式的流程?”海登問。
諾拉鄭重地點了點頭。
“好吧。”
海登突然從沙發上起身,單膝跪在她面前。
諾拉輕笑了一聲:“我說的是正式的儀式,不是說你跪下來就可以,你還需要有……”
然后,海登掏出了一枚戒指。
“戒指,”諾拉的聲音小了,“你什么時候準備的戒指?不會是一直隨身帶著準備看到美女就上去求婚吧?”
“當然不是。”海登似乎覺得很滑稽:“只為你準備的,你套上去就知道了。”
他清了清嗓子:“我向你承諾永恒的愛與忠誠,不是出于埃爾文之光,而是出于我的內心,請你接受我,成為我的妻子、朋友和伴侶,可以嗎?”
諾拉看向他,海登的眼睛又亮了起來,晶瑩閃爍,像是剔透的水晶,卻帶了些潮濕的愛意,諾拉心里情不自禁地一軟,她有些分不清這是出于魔法的功效還是真實的心底悸動。
“可以的。”她顫著聲音說,在戒指套上她的左手中指時,她又尷尬的找補,“真傻,反正我也已經是你的妻子了。”
“才不傻,”海登戴好戒指后舉起她的手,“你看,完美契合,我就說了是為你定制的。”
他起身,坐回諾拉身邊,繼續解釋:“這枚戒指也是帶有魔力的,它可以展開成一個立體星圖,然后在我這里有另外一枚它的對戒,當我們想著彼此時,對方的戒指就會開始發熱,并且兩枚戒指外側代表船底座星的尖端會指向彼此的方向。”
海登此刻看起來像極了沉浸在愛情中的大男孩,但諾拉心里卻是一片糾結。
如果不知道海登的未來,她會坦然接受這份愛意。
可現實戰爭和毀滅的壓力太過沉重,諾拉不認為自己能再承受一次。
她會留在海登身邊,可這只是為了在未來那些變故發生時,她有機會能再一次打破他身上的魔法護盾,將利劍送入他的胸膛。
“謝謝,很精妙的戒指,我很喜歡。”諾拉干巴巴地說。
她發現自己已經和海登單獨呆在一起太久,讓她胸口開始發悶了。
“我們去找菲昂娜和路易吧。”她提議。
海登微微側頭,道:“我想他們已經回來了。”
沒過多久,樓梯上的腳步聲便清晰可聞。
接著門被敲響,海登過去開了門。
路易一進門就遞給諾拉一束雛菊。
“送給你,美麗的女士。”他輕快地說。
諾拉接過花束,看到菲昂娜手中也拿了一束。
“我在路上撿了個銅幣,本來想用來買吃的,但看到一個老婆婆剩最后幾束花沒賣完,就順手幫忙買下來,讓她能早點回家。”路易解釋道。
說完他推了推海登:“我現在身上一個子都沒有了。”
海登點點頭,比了個“我懂,沒問題”的手勢。
“你這還剩一束花,是要送給我的嗎?”海登作勢要去接,被路易躲開了。
“我給你送什么花?”路易閃到一邊,“最后這一束是給霍莉小姐的,別忘了人家讓你留宿過,得去感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