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綠的眼睛幽然，達米安的眼中總是醞釀著一團燃燒的火焰。他平靜地走在哥譚的街面上，像是在巡視自己領地的獅子，盡管比起白天，他對夜晚的哥譚更熟悉。
路過哥譚總警局旁邊的巷子里，他聽到了一些給夜巡名單增加任務的信息，將內容記在手機中，他繼續去往葉穹家。達米安不需要看地圖就能找到葉穹的家，哥譚的每個大街小巷他都記在腦中，更何況為了押送罪犯，這一片區域羅賓常來。
一手插兜，一手用胳膊夾著探病禮物。達米安站在葉穹的公寓樓下快速掃視了一眼，三個小偷，兩個流鶯，就哥譚而言，是還算安全的住所。
跟老師請了假在家里自習，我突然聽到規律的敲門聲，不長不短，間隔一致，正好三下的敲門聲。
是誰？
房租水電按時上交，會來探望的朋友暫時都沒有空閑，附近也沒有發生需要警察上門問詢的案件。我實在想不出，有誰會突然來家里找我。
作為從小就獨自生活多年的資深哥譚人，我自有一套對付這種突發情況的辦法。從邊柜拿出一只小巧的手槍，放進外套的口袋里。我一瘸一拐地慢慢移到門邊，從貓眼向外看去。
達米安·韋恩？他穿這么騷包站我家門口干什么？
我踮著腳輕輕地向后退，猶豫著要不要裝作沒人在家。說真的，我不是很想跟韋恩小少爺打交道。放他進來就要面對前天在學校被他公主抱去醫務室的尷尬回憶，這幾天你每每想起那件事，都羞恥得一頭載進哥譚河里。
公主抱可以出現在小說里，可以出現在熒幕里，但不可以出現在我的生活里。
我們明明差不多高，他完全可以架著我的肩膀扶我去醫務室，卻選擇了這種浮夸姿勢。他以為自己是霸道總裁嗎？好吧，他還真可以是。
沒富過，搞不懂你們這些闊佬的愛好。
外面的達米安早就聽到了葉穹輕重不一的腳步聲，他沒能推理出來，明明已經走到門前了，她為什么還不開門？
殊不知我在門后自我斗爭了一會后，果斷選擇逃避，不料因為太過著急，沒注意腳下，一腳踢上桌子腿。
世界上有幾種疼痛是忍受不了的，腳趾撞上桌角就是其一。我痛叫出聲，假裝無人在家的計劃只實施了一秒鐘就此宣告破產。
我是不是跟韋恩小少爺八字不合？
無奈，裝模作樣地對著門喊了一聲請稍等，我理了理頭發，壓下齜牙咧嘴的表情才打開門。探出半個身體，故作驚訝地說：“韋恩同學？你怎么在這里？”
達米安的視線在葉穹剛梳理好的頭發上轉了一圈，她的發尾用一根小狗形狀的皮筋束起來，衣服是寬松肥大的家居服，和過分整齊的頭發不符。他愉悅地昂起下巴，顯然剛才那么久不開門，她是在打理頭發，這說明，葉穹很在意自己在他面前的形象。
“你請了病假，傷情我有一部分責任，所以來探望�！�
達米安猜測，葉穹生氣的原因是認為他導致了她的受傷，而且沒有進行善后補償。
盡管達米安不認為是自己的錯，但他仍舊愿意適當地退一步，畢竟葉穹只是個肌肉柔軟，力量孱弱的普通人，可他越思考就離真相越走越遠。
“真是太感謝了，不用放在心上，我沒有事，那天也是我自己不小心，和你沒關系。”我微笑著和他道謝。
這個在課堂上毫不留情指出老師學術錯誤的達米安韋恩，居然是來道歉的？應該是道歉吧？他原來是這么好脾氣有禮貌的人？
我內心產生了動搖……其實，在此之前，他在我心里的形象一直都是有權有勢，平等地抽所有人八百個嘴巴子的校霸。無論老師、同學、校長，只要是會呼吸的生物，就都可能在他的毒舌攻擊名單上。
可仔細想想，他從來都不是無的放矢，說話也都有理有據，除了用詞較為刻薄有力一點，他罵人甚至從來不問候對方的家人。
快住腦！再想下去，都要給他頒發三好學生的獎狀了。
雖然對達米安·韋恩的印象好了一些，也不代表我們之間的關系會有什么實質性的變化，頂多從毫無交集的同班同學變成見面會打招呼的同班同學。
我保持著笑容，用眼神詢問他還有什么事情嗎？
達米安皺起眉頭，事情沒有照著他所預料的方向發展，葉穹不應該請他進門嗎？
究竟缺少哪一步？對了，禮物還沒有給。
他將手里的書遞出：“聽說你喜歡看書，這幾本都比較通俗易懂，等你看完了，我再送你進階的。”
《物種起源》，《基因論》，《極簡宇宙史》。
好家伙，我嘴角的笑容差點沒掛住。
這個聽說，應該是他自己看到的吧�？伤麘摏]看到……我平時看的那些書都是小說換了個封面��！
里面都是一些什么《我的雙面情人》《翹臀警官火辣辣》《穿成幫派老大的白月光》《妖孽少總惹不起》這種狗血爛俗小說啊！我跟你們這些文化人拼了！
很難說此刻我的心情是怎樣的，羞憤？自卑？對他好意的愧疚？
更強烈的情緒應該是猶豫，他送了禮物，我是不是該請他進來坐坐？
來都來了，那就跟他客氣一下，反正韋恩也不會真的想來參觀參觀你這個小破屋子。
“謝謝，要進來喝杯茶嗎？”
“好的。”
呵呵，好的，他說好的。也許是今天顛覆認知的事發生的太多，所以在他答應后我竟然生出了一種，“毫不意外”的想法。
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除非現在小丑突然奇想決定爆破哥譚總警局，整棟樓的人都跑出去看熱鬧，不然今天達米安·韋恩必將踏進我這間租金低廉的小公寓。
說小公寓還真的不是我自貶，一室一廳一衛，廚房是開放的，沒有單獨的隔斷�？蛷d里連沙發都沒，只有一張大一點的餐桌，涵蓋了吃飯、看電視、寫作業多項功能。所以達米安·韋恩一進來，只能和我面對面做在餐桌邊上。
我將腌制的蜂蜜檸檬夾了兩片放在水杯里，然后用溫水浸沒，一瘸一拐地端上桌子。企圖讓韋恩小少爺知道，他正在麻煩一個受傷且貧窮的女孩。
“韋恩同學不需要回去上課嗎？”人在需要用寒暄來緩解尷尬的時刻，總會沒話找話。
達米安沒有注意葉穹說的話，此刻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放在他面前的馬克杯給吸引走了。
這東西是什么？他問你，這個黑色、渾圓的，底部帶著熟悉的標志的東西是什么？
他又迅速觀察了一下葉穹的杯子，同樣是一個黑色的、挺拔的，帶著熟悉標志的馬克杯。
“這個杯子的形狀很特殊……”聯想到葉穹那個【蝙蝠俠的狗】的id，達米安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順著他的視線看著每天都在使用的馬克杯，沉默了片刻，艱難開口：“……這是蝙蝠俠的胸，你的杯子是蝙蝠俠的屁股�！�
我來了哥譚河，今晚我就要去遠航，一件讓人社死的事情還沒有忘卻，另一件事又發生了。私密的狂熱愛好被不太熟悉的同班同學發現，這個世界不會再好了。生為哥譚人，我很抱歉成為蝙蝠俠癡漢。這輩子我不偷不搶，下輩子希望老天讓我轉生成為蝙蝠俠的狗。
心如死灰的我甚至還有心情問他一句：“還有夜翼的屁股和超人的胸，你想試試那個嗎？”
“……不用了，這個就好�！�
達米安尷尬地拿起杯子想喝口水，可視線觸及眼前蝙蝠俠的屁股，又只能作罷。
他很尊敬父親，非常尊敬且喜愛，但也做不到能將嘴貼上他的屁股！
見鬼了，這是哪個廠家做出來的杯子，父親怎么能允許這種傷風敗俗的東西存在。德雷克在干什么？他每天上班只會處理那些無聊的公司內斗嗎？不知道要維護父親的名譽？！
達米安拿出全部的忍耐力，才沒有讓自己把這個杯子捏碎。同時對于葉穹對蝙蝠俠的喜愛程度，他又有了新的認知。原來，喜歡一個人就要讓生活里處處充滿他的存在。原來，葉穹真的很喜歡蝙蝠俠的……胸。
看著羞憤到腦袋快埋進桌子底下的葉穹，達米安難得情商上線，岔開了關于蝙蝠俠的屁股的話題。
算了，只是一個過度崇拜父親的粉絲。看在她有一顆真摯的崇敬之心，達米安寬恕她的冒犯。但不寬恕生產廠家！
“直接叫我達米安，韋恩會讓我以為是在叫父親�！�
我已經生不出什么反抗心思了，最致命的把柄捏在他的手里，他要我去阿卡姆打卡拍照都可以。
“好，你也可以叫我joy（喬伊）。”
“我會中文�！边_米安說。
“不用勉強�！蔽覄竦溃绻牭狡婀值目谝簦視滩蛔〖m正，可再努力糾正，他們這些西方同學的舌頭仍舊像捋不直一樣。
“穹。”
出乎我的預料，達米安一點口音都沒有，字正腔圓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難得聽到標準的發音，我該感到欣慰，可糟糕就糟糕在太標準了……我知道自己窮，但也不用這么大聲地說出來，我們窮人可是超絕敏敏�。�
我真誠地請求道：“叫我葉穹謝謝�！�
“葉穹�！�
“嗯。”
我們又陷入長久的沉默，平時感覺足夠溫暖舒適的小家，此刻變得讓人坐立不安。